论宋代家具美学特色
——“富贵气象”
2015-04-17韩延兵HanYanbing
■韩延兵 Han Yanbing
(湖南工艺美术职业学院,湖南益阳 413000)
论宋代家具美学特色
——“富贵气象”
■韩延兵 Han Yanbing
(湖南工艺美术职业学院,湖南益阳 413000)
享乐型的生活态度、繁荣的城市经济、社会各个阶层对于娱乐氛围的追求等塑造出宋代人对于感官性、经验性、娱乐性审美经验的肯定。宋代整体风貌以简约典雅、内敛蕴藉的平淡天真美学思想为其主导。在直觉性的审美经验与理性的审美感受相互矛盾的张力演进中,形成了宋代家具美学“富贵气象”的特色。在这种造物思想影响下,宋代家具艺术形成一种以直线条为主导、以装饰性为辅助,以“富贵气象”为内蕴的简约、明快、质朴无华的艺术美感。
宋代家具;富贵气象;美学思想
1 前言
宋代家具,则是中国家具史上重要而光辉灿烂的一页,是开启简约典雅的明式家具的源头,是由繁琐复杂的箱式家具向轻巧雅致的框架式家具转折的里程碑。目前学术界对于宋代家具研究已有不少收获。首先,邵晓锋先生出版专著《中国宋代家具—研究与图像集成》,成为宋代家具研究领域的一本重要的集成式理论著作。作者用通论加个案分析的手法对宋代家具进行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研究。书中还包括宋代家具材料、宋代家具与建筑、宋代家具与社会生活、明式家具之源等内容,体现出作者的一种综合性思考及鉴世观念。其次,大量学者对流传至今的宋代绘画中展现的家具进行形式分析,如夏菲《浅析宋人〈梧阴清暇图〉中的宋代家具》。最后,还有部分学者开始突破宋代家具研究的形式范畴与技术范畴,开始深入到家具美学、哲学、家具文化学层面,如唐利《宋代家具文化特性理性美》、宋继东《谈宋代家具中的宋代理学观念》、薛伟明《宋代家具的文化气息》。
宋代家具历史性、艺术性、工艺性及综合性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笔者认为有必要对宋代家具展现的美学特色进行梳理与总结。而此前出现的宋代家具美学方面的论著,主要侧重在当时占主导地位的宋代文人美学观念——理学美学方面的研究与探讨,而忽视了具有“富贵气象”特色的家具的考察与研究[1]。本文不怨烦劳,愿探赜钩深。
2 “富贵气象”论的背景及表现形态
宋代社会属于享乐型社会。宋太祖在杯酒释兵权的过程中,劝导将领“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2]、北宋名宰寇准也以“豪奢”著称。但是宋人的享乐不是纯粹地纵欲、发泄,而是有节制的。这方面以晏殊为代表。叶梦得《避暑录话》中记载:“晏元献公虽早富贵,而奉养极约。惟喜宾客,未尝一日不燕饮,而盘馔皆不预办,客至旋营之。顷见苏丞相子容尝在公幕府,见每有嘉客必留,但人设一空案一杯。既命酒,果实蔬茄渐至,亦必以歌乐相佐,谈笑杂出。数行之后,案上已粲然矣。稍阑即罢,遣歌乐曰:‘汝曹呈艺已遍,吾当呈艺。’乃具笔札,相与赋诗,率以为常。前辈风流,未之有比也”。从这段论述中我们能够看出,在奢华的家庭宴会生活中,作为文人士大夫阶层代表人物的晏殊并非重视口欲、物欲,而是以宴会为载体来表达自己的文化旨趣、审美情趣,“不言金玉锦绣,而唯说其气象”。
宋人李昉的境遇又给奢华的宋代家具提供一个观察视角,他在《更述荒芜自咏闲适》论述:“满架诗书满炷香,琴棋为乐是寻常。诚知老去唯宜静,自笑闲中亦有忙。腰下转嫌金印重,眉间渐长白毫长。手栽园树皆成实,引着儿孙旋摘尝”。富贵闲适的生活,令李昉的世界观、价值观专注于细腻平淡的日常生活,当然也少不了对带有装饰性日用家具的关注与审视。从晏殊和李昉的案例中,我们能够深切地读出宋代文人士大夫阶层的普遍心态——物质欲望是次要的,生命中的意义在于对精神世界的渴望与追求。
宋代打破里坊制界限,居住区、商业区、娱乐区开始融合为一,推动了城市经济的发展和市民阶级的壮大,进而促进了市民文艺的发展。市民文艺的一大特色就是对于经验性、娱乐性感受的重视。“清音比马后乐,加方响、笙与龙笛,用小提鼓,其声音亦清细轻雅,殊可人听。更有小唱,唱叫执板,慢曲、曲破,大率轻起重杀,正谓之浅斟低唱……但唱令曲小调,须是声音柔美,与叫果子、唱要令不犯腔一同也”[3]。“清细轻雅”、“浅斟低唱”、“声音柔美”等靡靡之音不但可以看出宋代市民文艺为迎合市场、商业化追求形式技巧的特色,也可以发现宋代市民文艺展示出的轻柔婉丽的风格特色。市民的审美意绪、审美趣味,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当时的艺术发展包括家具艺术产生重要的影响。
宋代社会结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皇室、贵族、士、农、工、商之间呈现为相互融通的景象,这使得宋代美学呈现出一种通俗化、生活化的发展态势。明代笑花主人《〈古今奇观〉序》中提到:“宋孝皇以天下养太上,命侍从访民间奇事,日进一回,谓之说话人。而通俗演义之一种,乃始盛行”。司马光曾在《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中愤怒地描写道:“闻今月十八,圣驾御宣德门,召诸色艺人各进技艺,赐与银绢。内有妇人相扑者,亦被赏赍……今上有天子至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旁侍,命妇纵观,而使妇人裸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示四方也”,但也给我们提示了宋代帝王的生活中保留了市民文艺娱乐性、感官性的特点。金盈之在《醉翁谈录•卷七平康巷陌记•总序》中提及:“暇日群聚金莲棚中,各呈本事。来观之者皆五陵年少及豪贵子弟,就中有妖艳入眼者,俟散访其家而宴集焉”。从金氏记载中我们得知大量的豪杰之士和贵族子弟聚集于城市瓦肆勾栏中的金莲棚观看表演。
宋代社会社会结构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唐以前世家大族主导的社会结构演变为以寒门庶族地主知识分子为主导的社会结构。平淡美成为宋代士大夫阶层竭力追求的审美境界。“‘平淡美’这种艺术境界和审美理想成为宋代及其以后美学中的一个重要观念,并且构成了中国美学发展的一个不可忽视的环节”[4]。简约典雅、含蓄内敛、淡泊恬静的平淡美学观念随着文人士大夫阶层影响力的增强,广泛地普及于社会的各个角落,对各种文化艺术题材产生深远的影响并演化为有宋一代整体的社会思潮与美学面貌。苏轼在《书黄子思诗集后》写道:“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他在《历代诗话•东坡诗话》中也阐发道:“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熟渐老,乃造平淡”;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也极力宣传平淡天真的艺术境界,“圣俞覃思精微,以深远闲淡为意”。“宋人对‘平淡’诗风的提倡,意在克服过于繁琐的形式技巧和对于艺术主体(诗人)的束缚以及对于艺术本体(诗意)的遮蔽”[5-12]。那么作为思想文化界中流砥柱的文人士大夫,他们追求的平淡天真、萧散淡泊的审美观念不可避免的对贵族审美与市民审美产生重要影响。
综合上述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出,宋代美学中的另一个侧影——“富贵气象”,即以平淡天真为内蕴,以经验性审美为表现的特殊形态。这种影响也深深地烙印在家具艺术中。在《宋代帝后像•真宗后像》的坐具中,我们看到晏殊宣扬的“富贵气象”论观点。座椅为四出头扶手椅,椅子搭脑与扶手端精雕细刻的神采奕奕的蛟龙头,并在龙头部位悬挂繁奢的珠穗挂件。在椅子和足承边缘线处装饰圆圈纹饰。几何形加云龙纹边饰的椅披和云龙纹图案的足承包面,为我们展示了宋代皇室生活的奢华与繁缛。但框架式的椅子与箱式足承,绝大部分为直线条塑造,仅在靠背支柱使用了微微弯曲的弧线条。工匠还别具匠心地在淡黄色的框架结构中,以朱红色的几何箭形图案进行装饰。在富贵中蕴含着内敛,在奢华中抱有简约,成为“富贵气象”论的代表性物件。
而《宋代帝后像•高宗像》中的坐具也将繁饰奢华演绎的精彩绝伦。挺拔的框架结构线塑造出平稳、大方的造型结构。微微圆弧的靠背圈两侧装饰卷曲遒劲、雕刻细腻而威严的蛟龙头像。腿部、牙子、枨子等都被技艺精湛的工匠雕刻成层层累叠的卷云纹图像。而带托泥的足承部位,前后各有五个卷云纹形壶口,两侧各有两个卷云纹壶口。下部为卷云形足。朱红色的椅子上面,工匠又认真而仔细的铺满云龙纹图案。这使得整件坐具更多的呈现出一种“非壮丽无以重威”的奢侈与繁华。但椅披与足承包面却使用素雅的浅黄色或白色织物,体现“唯其说与气象”的论调。后期的孝宗、光宗、宁宗、理宗、度宗画像的坐具处理与高宗坐具保持高度的一致性。
宋代画家苏汉臣描画的《秋庭戏婴图》中的鼓墩也是“富贵气象”审美观念物化的产物。鼓墩造型饱满,座面为浅黄色藤条编织,镶嵌于鼓墩厚边缘。鼓墩开有七个椭圆形开光,下部与厚边缘衔接。下部装饰有七个卷云纹形的圭脚。鼓墩通体装饰有淡黄色或者浅白色的缠枝菊花,令整个器物产生一种繁复的装饰性美感与卷曲流动的运动感。为了调和缠枝花造成的活跃气氛,匠人巧妙地将鼓墩通体以黑色漆液髹涂,塑造出雅致而又朴实无华的艺术效果。
此外,还有《却坐图》、《孝经图》等遗留至今的许多宋代绘画作品中为我们展示具有“富贵气象”美学品格的家具。
3 结论
宋代理学影响下的文人士大夫阶层将简约典雅、内敛蕴藉的平淡天真美学思想引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安定的政治环境、繁华的城市经济、休闲的社会生活氛围塑造出对于经验性、娱乐性的肯定。两种看似矛盾的思想观念在宋代社会被高妙地调和起来,形成——“富贵气象”论。这种造物思想影响下,宋代家具艺术形成一种以直线条为主导、以装饰性为辅助,以“富贵气象”为内蕴的简约、明快、质朴无华的艺术美感。“一起真历史都是当代史”观念下,在市场经济繁荣发展、人民物质文化水平大幅提升的当代社会,我们能否考虑将带有“富贵气象”的宋代家具设计理念引入现代家具设计中呢。
(责任编辑:贺 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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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欣.宋代艺术的审美特征[J].东南大学学报,2008年(10卷增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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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esthetic Features of the Song Dynasty Furniture -- Luxurious and Simple
The life attitude, the city economy, the pursuit of the entertainment atmosphere of the people in the Song Dynasty, the Song Dynasty people's recognition of the sense, the experience and the entertainment aesthetic experience.The Song Dynasty overall style to simple and elegant, reserved implicitly dull naive aesthetics as its leading.The aesthetic experience of intuition and the aesthetic feeling of reason are contradictory to each other, and it has form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fu gui qi xiang" in the Song Dynasty furniture aesthetics. Under the inf luence of the idea of creation, the Song Dynasty furniture art form a in a straight line formajor, as a decorative auxiliary, the "fu gui qi xiang" as the connotation of the concise and bright, simple and unadorned artistic beauty.
Song dynasty furniture; Luxurious and simple; Aesthetics theory
TS664
A
1006-8260(2015)10-0090-02
湖南省职业院校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ZJA2012013)
韩延兵.略论宋代家具美学特色——“富贵气象”[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5,(10):9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