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于道的商旅
2015-04-15陈宇宏
不绝于道的商旅
编者按:丝绸之路是古代沟通我国和东南亚、中亚、南亚以及欧洲的通商大道。它的开通和发展,虽有政治上的需要,但其更大的动力和基础,正如它的名称所告诉我们的那样,在于经济交往的需要。商品交换、人员往来是连接这条横贯亚欧通道的重要历史内容。正是这种东西方经济发展的需要,促使古代中外商旅们,不畏艰险、冒严寒、顶酷暑,长期奔波于这条通道上。他们为促进各国友好往来和加速经济文化交流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策划/执行:陈宇宏)
商贾往来于丝路,早于张骞“凿空”西域。张骞出使大月氏时,已在大夏(今阿富汗)见到了四川的“邛竹杖”和“蜀布”。大夏人告诉张骞,这些货物是:“吾贾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由此可见,在丝绸之路开辟前,已有中国和印度商贾往返于中国与南亚、中亚的千里交通线上了。
张骞“凿空”西域,丝路开通后,西域各国纷纷和汉朝建立友好关系。许多富商巨贾见此争着上书,想借政府资本到西域谋取暴利。争当使者之风盛行于帝都。一时间,丝绸之路呈现出空前繁荣的状况。据文献记载,当时丝绸之路上已是“使者相望于道”。这些使团很多一部分是假借汉使名义赴西域去从事贸易的商人。他们携带价值万金的丝绸等物资前往安息、奄蔡、条支、身毒等国。与此同时,中亚、西亚、印度和罗马的“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一年之中多至数千人。在西域出使中国的使团中,也有不少是商人冒充的。他们假借“贡献”为名,以获取中国政府的超量“赐赠”。
骆驼背上的西域乐师
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战乱不已,独河西较安定,外商纷纷改在河西贸易。这一阶段,丝路上最活跃的商人是中亚粟特人。按中国史籍记载,这是个“善商贾好利,丈夫年二十去傍国,利所有无所不至”的民族。大约在公元4—6世纪,他们大批前往中国,在丝路沿线的西域和河西走廊一带定居下来,充当起了中西丝绸贸易的转运者,源源不断地把中国的丝绸输向波斯、印度和东罗马,获得了大量的利润。公元439年,北魏太武帝攻灭北凉时,就在北凉首都姑臧发现了好几千粟特商人。北魏统一中原后,西域商人纷纷东来,使北魏首都洛阳出现了商贾云集的现象。北魏政府为了接待这些商人,特在洛阳城外伊河和洛河之间设立了“四夷馆”。在这里定居的外国商人达万余家。“自葱岭以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款附”。洛阳成了万商云集的国际贸易中心。
隋唐统一中原和西域地区后,中原和西域地区的贸易更加频繁,丝绸之路进入了最繁盛时期。据史籍记载,当时丝路上最活跃的是波斯和阿拉伯商人。随着通达的丝绸之路,他们源源不断地前来中国从事经商活动。据称当时仅在长安、洛阳等地的波斯、阿拉伯商人就不下10万。广州、泉州、扬州又迅速成为外商云集之地。据统计,在公元9世纪时侨居广州的外商及其亲属已达12万人,涉及的民族有阿拉伯人、犹太人、埃塞俄比亚人、波斯人、印度人、叙利亚人、马来人、柬埔寨人、越南人等。唐朝政府为了妥善解决他们的居住问题,特指定城西南濠东岸蕃船码头作为外商专住地区。于是广州城内开始有“蕃坊”。宋元年间,泉州成为丝绸之路第一大港,长年居住在泉州的阿拉伯商人达万人以上。阿拉伯商人蒲寿庚还被任命为提举泉州市舶司,掌管泉州的对外船务和贸易长达30年。
一千多年来,丝路上的商贾们克服各种艰难险阻,行进在万里丝路上,从不间断。他们为中国和各国社会进步和经济繁荣作出了贡献。
丝绸之路开通后,历代王朝为了维护地方秩序和保护丝绸之路,在河西走廊至西域的千里丝绸之路上修筑烽燧堡垒,驻屯戍兵田卒,设立关卡驿站,为来往商旅使者提供安全保障、食粮补给和休息场所。近年来从敦煌、玉门、楼兰、于阗、疏勒等地的烽燧、驿站和屯田点中发现了大量的汉简和实物,其中有汉代的苣(点烽火的草把)、麻纸;有铁锄、渔网等农具;有古代戍兵用过的燧石、陶碗、梳子、笔砚等日用品;有古代的粮食大麦、小麦、谷子、青稞等,这既反映了万里丝路上戍兵们的艰苦生活,又充分证明正是这些默默奉献的普通人民,才使丝绸之路这条中西交通命脉能够长期繁荣畅通。
丝绸之路的畅通无阻,使民间往来迁徙日益频繁。据公元5世纪亚美尼亚史学家摩西的《史记》记载,早在公元2世纪末中国人就迁居到了亚美尼亚边境。
唐玄奘西行时,也在怛罗斯西见到一座小孤城,城内有居民300余户,全部都是从中国内地迁移去的。此地远在碎叶以西,时间也在建立安西四镇以前,这是内地人民沿着丝绸之路迁居生息于中亚的又一实例。
在中国人迁居西域、中亚的同时,中亚和西亚等地人民也沿着丝绸之路大量迁居到中国。特别是到了唐代,由于幅员辽阔,与外界交往频繁,所以来中国的外国移民特别多。他们有的在中国担任文官武将,有的则成了著名的文学家、音乐家、美术家和天文学家。
中亚、西亚移民不但在唐朝出任武将,而且还大量担任文官。据《北梦琐言》记载,自大中至咸通(847—873年)20余年间,被唐朝任用宰相的就有白中令、毕諴、曹确等人,以至宰相崔慎猷叹道:“可以归矣!近日中书尽是蕃人。”这么多外裔移民出现在唐朝的政治军事舞台上,既充分显示了唐朝对外开放的气魄,同时也说明了外裔移民影响之大。
民间往来的加强,也为文学艺术、科学技术的交流开创了一个新的局面。例如李珣、李舜弦兄妹两人,生于波斯,后随其祖辈移居四川。我国古代许多著名的音乐家都是出身于中亚或中亚人的后裔。齐时乐工曹妙达、安米羽、安马驹均擅长音乐而封王开府。唐初此风依然,乐府伶工仍多外国世家。琵琶名手曹保、曹善才、曹纲祖孙三代相传,均是中亚曹国人,唐玄宗时住在长安街东,号称琵琶第一手的康昆仑和筚篥高手安万善则分别来自康国和安国。歌手兼舞蹈家米嘉荣、米和郎父子则来自于中亚米国。侨居长安的康国画家康萨陀和于阗画家尉迟跋质那、尉迟乙僧父子一起传入了印度画法,他们所做的佛画、人物、花鸟充满异国情调,对唐代画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唐朝的“司天台”(天文台)有不少印度天文学家。其中长期侨居长安的伽叶、翟昙和俱摩罗3家最为著名。特别是翟昙氏一家祖孙4代人都服务于唐代的司天台,延绵110年以上,为唐朝天文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在丝路上人民友好往来的历史中,有两位很著名的人物,其中一位是旅行家杜环,一位是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
马可·波罗像
杜环出身望族,是唐代著名史学家杜佑的族子。天宝年间(742—754年),他随唐将镇西节度使高仙芝沿着丝绸之路出征西域。此时大食的势力已扩展到中亚地区。中亚地区的康国、安国、石国等小国多次请求唐朝出兵相助,唐朝政府没有同意。公元750年,拔汗那王与石国王不和,请中国皇帝援助。高仙芝以石国王不遵守藩臣礼仪为名,发兵讨伐石国。石国王请降,高仙芝假装同意,但突然攻破石国,杀老弱,虏壮丁,搜括财物,并将石国王送往长安处死。石国王子求告于西域各国,各国愤怒,准备联合大食以进攻安西四镇。6月,高仙芝率军3万,进至怛罗斯城,在此与阿拉伯军队大战一场。战斗中,原与唐军联合的葛逻禄部叛变,与大食夹击唐军,高仙芝大败,只剩几千人撤回安西,2万余人被大食俘虏。杜环就是2万被俘唐军中的一个。他离开怛罗斯城后,往西南行,到达石国。渡过真珠河(今锡尔河),南行到康国,西行渡过今阿姆河到末禄国,然后沿着伊朗北部到达伊拉克和大食阿拨斯王朝的首都亚俱罗(今伊拉克库法城),再西行直到地中海东岸,走完古代丝绸之路的全过程。他还漫游了阿拉伯地区,是第一个留下姓名,确曾到过埃及、苏丹和埃塞俄比亚等非洲国家的中国人。11年过去后,杜环从埃塞俄比亚的马萨瓦港返航,最后在波斯湾乘上商船,沿着海上丝绸之路踏上归程,最后抵达广州。
公元762年,杜环回国后,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成《经行记》一书,引起了当时人们的极大兴趣。中国现代学者陈垣认为《经行记》是“中国典籍记回教事最早而又最正确者”。日本学者白鸟库吉认为《经行记》是“关于拂菻方面唐代之第一手史料”。
马可·波罗生于1254年。他的父亲尼古拉和叔父玛窦都是威尼斯商人。1271年,当尼古拉兄弟第二次前往中国时,年仅17岁的马可·波罗随父亲和叔父前往。他们沿着丝绸之路,经过整整3年半的艰苦跋涉,于1275年5月完成了横贯欧亚的旅行,抵达元代的上都。在那里他们受到元世祖忽必烈的盛情款待。
由于马可·波罗聪敏好学,来中国后很快学会了蒙古语和汉语,并且熟悉了元朝的宫廷礼仪和行政法规,因而深得忽必烈的宠信。他除了以客卿身份在朝中供职之外,还经常奉元世祖之命出巡全国各地,并在扬州任地方官3年。以后又奉命出使缅甸、越南、菲律宾、印尼等地。每到一地,他都详细考察当地的风俗民情,物产资源等情况。1291年客居中国已17年的马可·波罗和他的父亲、叔父因思乡心切,遂乘忽必烈将阔阔公主嫁波斯阿鲁浑汗之机,自荐任向导,从泉州启程,经海上丝绸之路到达波斯,完成了护送向导的使命。以后又继续西行,经两河流域,从黑海乘船到达君士坦丁堡,再循近东航线回到故乡。1296年,威尼斯和热那亚之间由于商业上的利益冲突,发生战争。马可·波罗站在威尼斯一边作战。1298年威尼斯战败,马可·波罗当了俘虏。在狱中,马可·波罗将他在东方的见闻绘声绘色地讲给同狱难友、彼萨城的作家鲁思悌谦听,由他用法文笔录记下来,这就是举世闻名的《马可·波罗游记》。
《马可·波罗游记》是第一部向欧洲人系统、真实地介绍丝绸之路沿途各国及中国的巨著。从书中可以看出,马可·波罗完整地走过了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的全部过程。不愧为“横断亚细亚全洲的第一人”。同时更难能可贵的是马可·波罗“所至之地,所见各国,莫不详举其名,考风辩俗”,为后人留下了极其珍贵的史料。
马可·波罗在其游记中还满腔热情地向欧洲人民介绍了中国的富强、文明,并以敏锐的眼光,将中国的驿站制度、常平仓制度、纸钞制度,以及航海、造船和用煤作燃料等许多新奇的事物向欧洲人民作了介绍。这对禁锢于中世纪神权统治之下、孤陋寡闻的欧洲人无异是开辟了一个知识的新天地。灿烂的东方文明远远超过当时的西方世界,这对于打破隔阂,相互沟通了解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其游记也使欧洲人对东方的富庶,文化昌盛青睐备至,推动了15世纪欧洲至美洲新航路的发展,为世界性的大交融奏响了前奏曲。
频繁的商旅交往,有力地推动了中西各国间的了解和相互学习。友谊的种子,就是在这种频繁的交往中播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