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洛藏俗探秘

文·图/王轲 王德和

水洛藏俗探秘

文·图/王轲 王德和

木里，是詹姆斯·希尔顿在《消失的地平线》里描绘的人类精神家园。

木里，是约瑟夫·洛克介绍给外界的人间天堂，最后的香格里拉。

木里，夏朗多吉神山和万仞水洛峡谷眷护和封闭着的三组合的独特婚姻形式，是人类学研究的宝贵资源。

木里，群山环绕的聚宝盆，拥有富集的水资源以及魅力无穷的旅游资源。

木里，独得大自然的宠爱，把世间最美的雪山峡谷、森林湖泊等自然景观集于一身。

横断山脉从青藏高原向东延伸。不知道是自北向南还是自西向东，一种人们称之为文化的东西犹如敲破天庭的碎片洒落在横断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经过历史长河的积淀，形成了藏地边缘博大精深的文化现象。群山和峡谷，让这些活化石般的文化以活态形式得以传承。在木里这片热土上，生活着9个世居民族。这里的人安居乐业，这里的人与世无争，这里的人淳朴自然，这里的人还腼腆羞涩。这里是民族文化的殿堂，各民族和谐共居，多元文化相互融合。色彩斑斓的民族文化、绚丽多姿的民风民俗让你目不暇接。“香格里拉”这个普适词汇，在9种世居民族的词典里都能够得到各自意义上的解读和诠释。我们权且把这个谐音理解为“世外桃源”。

①村落一角

为了调查旭米藏族文化，笔者带上沉重的行囊，向着恰郎多吉神山出发。汽车沿小金河逆流而上，在木里河边飞驰。车内，正驾和副驾两个位置上，两个驾驶员在谈论着什么；后座上，笔者和多丁先生一起谈论着我们共同的话题。多丁先生是木里县老领导，退休多年，至今还在为县志办发挥余热，是木里县的一个老“笔杆子”，又是一个旭米藏学专家。他给笔者讲了许多传说和民风民俗。两个话语圈，叽叽喳喳，互不干扰，一路飞尘，一路唠叨。天亮不亮的时候出发，日头当顶时汽车喘息着摇摇摆摆爬上海拔4000多米高的陇撒垭口。在白塔旁下车稍作休息。远处，恰郎多吉神山的积雪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多丁先生从挎包里取出白酒，遥望夏朗多吉神山，敬酒祝词，然后把酒分给大家。大家都敬了酒，也都喝了酒。多丁先生指着前方给笔者介绍：今天天气好，三座神山都能够看见。中间那座最大的雪山是夏朗多吉神山，终年积雪，海拔5958米；旁边尖细的山峰是央迈勇神山，海拔也是5958米；另外那个小山头是仙乃日神山，海拔6032米，是贡嘎神峰“三兄弟”之中最高的山峰。三神山呈“品”字形排列，相对隔开，构成方圆千余平方公里的旅游胜地。他建议笔者，下次有时间一定要去领略一下三神山的大自然风光。据载，公元八世纪，莲花生大师为贡嘎日松贡布开光，以佛教中除妖伏魔的三位菩萨——观音、文殊、金刚手分别为三座雪峰命名加持。仙乃日为观世音菩萨、央迈勇为文殊菩萨、夏朗多吉为金刚手菩萨。

一路上山峦叠嶂、奇峰林立。从4000多米海拔的陇撒垭口一路下行，数不清的盘山弯道，把我们从山顶直降2000多米，来到水洛河大桥。水洛河深深地嵌在陡峭的谷底，不时有一两处微小的台地散落在河道两旁。旭米人民就依附在这些小台地上休养生息。

水洛河

水洛河又名冲天河，还有的称之为无量河，是金沙江的一级支流。它发源于沙鲁里山南麓的四川省稻城县北海子山，由北向南，流经四川省的稻城县、理塘县、木里县和云南省宁蒗县，在宁蒗县三江口汇入金沙江。水洛河流域面积13972平方千米，平均年径流量61亿立方米。水洛河源头称稻城河，进入木里县始称水洛河，干流长321千米，落差3000多米。美丽富饶的木里县水洛乡，面积1343平方千米，因水洛河横贯全境而得名。这里就是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撰写《贡嘎岭香巴拉，世外桃源圣地》的约瑟夫·洛克经过的地方，所以被称为香格里拉。

这里世居着曾经被学术界称为“史兴”，而今被当地政府正式更名为“旭米”的藏人。水洛乡辖平翁、两保、古尼、严保、东拉、其拉6个行政村，总人口56千余，其中旭米人口约3千。该乡盛产黄金，水资源富集。由于交通闭塞，这里保留着原始古朴的民族文化和神秘的民风民俗。这里有独特的以祭司“懂部”为代表的民间信仰，这里有非常特殊的三人组合的特殊婚姻形式，这里还有几百年屹立在河风之中坚挺的单页残碉。上世纪在改土改田期间，有人嫌这个土碉占据了好地形，指派人用炸药包放倒。可是炸倒了三面墙，还有一面就是不倒。至今40多年过去了，孤立的一面泥墙就挺立在山地凸显的地方。有人想挖掉那些残碉，用十字撬去挖墙，撬头挖在土墙上还火花四射，不得已，只好作罢。村子周边共有四座残碉傲然挺立。这是旭米人的意志象征，也是水洛河峡谷地区特有的自然特点。

旭米民居

②藏式建筑

①旭米后代

旭米人建房，家家户户都是藏寨藏房风格。底层的畜圈已经另外开门，做到了人畜分开。二楼中间是特大的客厅，很多人家的客厅面积超过200平方米，装修富丽堂皇，犹如宫殿，会产生进入展览厅的错觉。藏式茶几和沙发可供数十人饮茶聊天，干净的地板可供客人席地而坐，一次可以容纳百十来人聚会。地板被拖帕擦洗得亮晃晃的，就像打了蜡一样。一进屋笔者就光着脚丫子在人家屋里走来走去，以至于乡政府和水洛河开发公司的头脑们来看望我们的时候，不停地看我的脚丫子。墙体里埋设了大铜锅和从山泉引来的自来水，铜锅里有半锅水。可见用水不是很方便。山脚下几百米处的滔滔江河，要用来灌溉和作人畜饮水，还要等一段时间。客厅周边有厢房和客房，因为农网改造还没有完成，客房里的电灯光比较微弱。暂时没有无线网络，无法上网。我把两大箱设备器材全部摆放在客厅里，足足占了三个长茶几。

旭米藏族的房屋都是木料“穿、斗、榫”构成的框架，再填充石头。砌石头的技术一流，乱石砌成，线条笔直、墙面平整。水洛河水电开发总公司的技术专家说，这种木料框架结构的房屋耐颠簸，抗震不抗火，一定要注意防火灾。旭米民居的楼顶设计如出一辙。楼顶经向间隔50厘米平铺了一层原木，原木上沿纬向密密实实地铺了一层柴花子，柴花子上铺设了约6厘米厚的泥土。这就是旭米人家的房顶。没有用一粒沙子，没有用一点水泥！当地一种泥土，取回来晒干，擂细，拌水，直接铺在木柴上，泥土快要干的时候，用抿子抹平抹光。今后下雨也不会漏雨了。笔者试图从女儿墙上掰下一小块，徒劳而已。这种泥土堆砌的土碉，干透了就很结实。

旭米人的楼顶，在女儿墙的一头墙体上嵌有一个用于煨桑的简易“烧香塔”，上楼梯的这头搭建了一个三面开放的平台，顶上同样盖土。平台里堆放猪膘肉、悬挂牦牛肉等腌腊制品。这里的猪膘肉放几年也不会变味。这里有“猪脚香肠”，就是把猪蹄子截成20余厘米长，掏出皮囊里的骨头，再塞入猪肉和调料，就成了香猪脚，笔者称之为“猪脚香肠”。用猪脚皮灌制的香肠吊在楼顶阴干备用，是待客和馈赠的佳肴。旭米人热情好客，酥油茶、苏里马酒是他们待客的佳饮。如果他们待你若上宾，就会用碓窝捆扎好，活动结束后各自背回去。舂制牦牛排骨腌制的腊骨来招待你。粉碎的腊骨粉，用鲜开水冲制“辣椒汤”，那个味道是你这辈子没有体验过的。

②粗犷豪放的男装

旭米人的一套服饰，足有四五十斤重，着装后行动受限，所以舞蹈节奏舒缓，舞步稳重。动作一板一眼有章法，富有民族特色。她们自唱自演，舞步从舒缓平和开始，逐步加快。三脚不落地、对脚等欢快的舞步使人癫狂。表演完毕脱卸贵重服饰，全部装到大口袋里小心

③服装走秀

①没有水泥的屋面

鲜为人知的旭米藏族民风民俗，是远古走来的水洛人的传统习俗，也是祖祖辈辈传承的传统文化。旭米民居与他们的民间信仰活动息息相关。家家户户，神龛就设在客厅，家主面向大门，端坐在神龛下。他臀不离坐，右手可以焚香敬神，左手可以向宾客致意和招呼客人用餐。客人来了，主人家要焚香敬神祈愿，保佑来宾吉祥安康。旭米人每天清晨七时许，要爬上木梯，登上屋顶，在香堂里置上柏枝、干柴和青草，点燃干柴后加入微量的肉末和五谷等。浓烟从香堂里滚滚上升，直达天庭。祭祀者端起法螺，嘴对螺口吹气，法螺响起悠悠的螺声。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很多法螺声，听声音，有四五个。笔者用摄像机拉近观看，对面村子里，已经有四五家人开始烧香祈愿。这种烧香，就是通常说的煨桑。藏人认为，桑烟能够通达天庭，传达世人的喜怒哀乐，桑烟是人神交流的媒介。旭米藏人用这种办法向上苍祈愿。每天清晨七时，都会听到此起彼伏的法螺声。旭米人还注重对后代的熏陶。祭祀者带着小孙女，上顶楼烧香。小女孩约四岁，缠着爷爷，要做这做那。一会儿，她居然从爷爷手里掰下法螺，像模像样地拿到嘴边吹起来。海螺是唇鸣音类乐器，一般的成年人还不一定有吹响的技巧。笔者不由得感慨，这就是熏陶的力量！

特殊婚姻形式

要理解置身的世界，必须欣赏他们的生活。居住在水洛河岸的旭米藏族，至今仍保留着他们认为相当完美的三组合特殊婚姻形式。三组合特殊婚姻形式包括两兄弟共娶一个妻子、两姊妹同嫁一个丈夫。在水洛乡，至少是笔者调查的村庄，没有发现一妻两夫或一夫两妻以上的组合形式。水洛乡兰满村民小组，人口两三百，分布在3个村民点，各有 11户、15户、10户。三个村民点共有18（门）户为多组合家庭。有的同一个门户里，有两代三组合婚姻形式，所以实际统计数据为20户。其中，两姊妹嫁一夫的9户，两兄弟娶一妻的10户。旭米藏族没有严格意义的族姓，只有房名，且重复率很高。家里是长女就要招婿入赘，家里是长子就要娶妻，这是旭米人的婚姻规则。

有个个案，某长女要招婿，另一家有三弟兄，大哥另娶，老二和老三同时入赘，与这位长女结合成三组合家庭。存在这种婚姻形式的原因有二，一是老祖先的习俗，二是亲情。一个姐姐要出嫁了，为了保护妹妹今后不受冻挨饿，不被别人欺负，就带着她一起出嫁，让心爱的妹妹永

②宾客都席地而坐

③敬香

①旭米男子

②早起煨桑煮茶

居住在水洛河岸的旭米藏族，至今仍保留着他们认为相当完美的三组合特殊婚姻形式。三组合特殊婚姻形式包括两兄弟共娶一个妻子、两姊妹同嫁一个丈夫。在水洛河，旭米、普米、嘎米都有这样的特殊婚姻形式。这种神秘而独特的婚姻形式，是水洛河沿岸独特的地理区位、经济条件以及交通条件下形成的历史文化遗存。远受到自己的庇护。同理，当一个哥哥要娶妻时，为了今后继续照顾小弟，不让他吃苦受累，就让他融入这个家庭，成为家庭的一员。这是当事人自己说的。在那里，他们有自己的家庭伦理和是非观念，有自己的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判断标准。当然还涉及多子女各自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以后分家析产的土地流失、财产分割等因素。

笔者访问某男：“现在的三组合家庭，年经济收入是多少？”回答：“5～6万元。”又问：“你们村子普通的家庭年经济收入是多少？”回答：“1～2万元。”笔者又问：“你考虑过没有，你们的子女，今后有可能要赡养6个老人。这样的家庭经济负担，他们能够承受吗？”他回答说：“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也没有哪家负担不起的现象出现。”三组合家庭里哥哥坐家操持，弟弟在外打工挣钱。还有一家，弟弟在江浙打工，一年回来一次，哥哥在木里县域跑车挣钱，日子过得很满意。调查发现，三组合家庭成员相敬如宾，没有吵闹打架的情况存在，家庭和睦是他们的特点。在水洛河，旭米、普米、嘎米都有这样的特殊婚姻形式。这种神秘而独特的婚姻形式，是水洛河沿岸独特的地理区位、经济条件以及交通条件下形成的历史文化遗存。

水利水电与旅游业开发

木材的大量砍伐，山野失去了原始森林；黄金的无序开采，河谷留下了百孔千疮。啃掉了祖先的遗留、剥夺了子孙的权利。望山兴叹，望河兴叹，水洛河的出路在哪里？水资源开发给人民带来的福利能否给子孙以福祉，还不得而知。要想富先修路，水洛河水利水电的开发，开通了到达水洛河峡谷的新道路。200千米的公路连接县城和水洛，正在建设的80千米大道，将连通水洛和稻城。水洛到亚丁的康庄大道即将开通，大香格里拉环线打通在即。水利水电开发需要现代化的通讯条件，水电公司开辟了信息高速公路，带来了无线电信号。这是水电水利开发带来的两条“路”。旭米人人人都有智能手机，水洛年轻人个个都在玩微信。水洛乡党委书记伍兴志先生说，下一步要开发水利解决灌溉和人畜饮用水的问题。水洛人民一定会更加幸福美满。

水利水电开发带动旅游业开发，是水洛建设的联动模式。旅游开发，是水洛乡党委政府立志要实现的宏伟计划。据乡党委书记伍兴志先生介绍：“我们水洛乡境内有独具特色的旅游资源，有神秘独特的特殊婚姻形式，有水洛河沿岸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当年洛克经过这里就拍下了很多照片。辖区内有美丽的牛奶河（白水河）、神奇的神仙水、幽幽的查米水，还有深不可测的溶洞、天然形成的龙口水瀑布、山腰神海、一线天等自然奇观。再过两个月，满山遍野开放的格桑花争奇斗艳、五彩缤纷，格外引人入胜。去年入境的旅客已达数千人次。水洛河的自驾游、徒步游和探险游都初见端倪。”伍先生对水洛河旅游资源了如指掌，随手拈来。从他的侃侃而谈中，笔者能够体会到乡党委政府对水洛河未来的憧憬。水洛河峡谷这么多神秘文化，这么多神秘景观，正逐步为世人知晓，为世人瞩目。

世外桃源一样原始的风景，世外桃源一样淳朴的民风，艰险的路途以及不为人知的静谧生活……这一切无一不在向世人宣告：木里，作为最后的香格里拉，具有强大气场。这个气场强力吸引和召唤着世人来领略这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香格里拉。香格里拉，是民族文化的大花盆和聚宝盆。

③韵律

笔者到达水洛的第二天，恰好是他们的姑娘聚会日。因为第一道除草结束，村里的姑娘们聚集在一起庆贺。她们打开箱柜，取出豪华的服装和佩饰，扛到现场来参加活动，表演开始前临时着装。她们表演了服装走秀、各式劳动舞蹈。旭米人的一套服饰，足有四五十斤重，着装后行动受限，所以舞蹈节奏舒缓，舞步稳重。动作一板一眼有章法，富有民族特色。舞蹈结束前，她们表演了锅庄舞。锅庄舞是她们逢年过节必跳的舞蹈。节奏欢快，舞步矫健。她们自唱自演，舞步从舒缓平和开始，逐步加快。三脚不落地、对脚等欢快的舞步使人癫狂。表演完毕脱卸贵重服饰，全部装到大口袋里小心捆扎好，活动结束后各自背回去。前些年，水洛乡藏族服饰队代表木里县到西昌参加凉山州演出，都是保险公司和武警部队全程保卫。因为服饰黄金制品，重量大，价值高，轻易不外借和长途携带。下午五时，她们进入了女子聚会的第二环节。集中到某D家茶歇，虽说是女子聚会，男子们也是争先恐后地去了，主要是喝酥油茶、苏里马酒和啤酒，男女同乐。一屋子的人，足有百十来号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是叽叽嘎嘎，异常热闹。

二十八日从水洛归来。应木里县有关方面的邀请，准备落脚木里大寺，参加第二天的强巴佛迎请仪式。佛经云：“东北圣地山谷木里地，迎请护法巴登娜姆尊。”在藏传佛教中，巴登娜姆女神是释迦牟尼的根本护法神。木里是女神的道场圣地。木里的三大寺庙和十八座小寺都供奉巴登娜姆女神。佛法在木里得到了弘扬，木里也因此被世人称为神秘的古喇嘛王国。木里大寺的强巴佛，上世纪被毁，现在重修。强巴佛就是汉传佛教的弥勒佛。由于其他原因，我没能够参加强巴佛迎请仪式，很是遗憾。好在还有十一月的落成典礼，还有木里大寺一年一度的燃灯节盛大节日都可以去。燃灯节又称宗喀巴节、五供节，藏历十月二十五举行，是木里各族人民的传统宗教性节日，其间可以拜佛和供茶、聆听活佛讲经、受活佛摩顶、消灾祈福、可以瞻仰宗喀巴神像、观看跳神等佛事表演。（责任编辑/卢勇军 设计/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