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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斯诗歌中分裂的自我及多重女性角色

2015-04-10张静,蒋立洁,刘文华

石家庄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普拉斯诗歌母亲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972(2015)04-0084-05

收稿日期:2015-03-15

基金项目:河北省社会科学发展研究课题(2014031004)

作者简介:张静(1962-),女,河北宁晋人,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英语教育与教学、英美文学研究。

特立独行的女性意识构成西尔维娅·普拉斯(Sylvia Plath)诗歌的一个重要特征。普拉斯以一个女人、一个诗人的身份探讨美国女性在当代社会的经历和体验。她用诗歌体现自我,借用“自白话语”,将审视的目光转向女性内心世界的焦虑和受挫,揭示女性在心理上承受的自身生理上的困苦、外部客观世界的困苦以及男性世界的压抑。她在对女性心理世界的探寻和思考中,生发出女性本身的生存意义和价值及对同时代的美国主流意识形态的反思。然而,普拉斯的诗与别的女诗人的诗不一样。她以诗歌作为社会认同和理解的突破口,把女性的苦难和不安意识更多地集中于女性自身所熟悉的身体生长和生理以及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等各个层次的情感体验上,她以诗为药,把诗歌创作看作为自我心理疗伤的过程。普拉斯借助诗歌中的人格面具,以自我、女儿、母亲、情人、妻子等多重女性角色叙写个人的生活,对女性的生命样态、生存体验、人生遭际、心路历程、人际关系——尤其是父女关系,母女、母子关系以及男女两性关系等方面进行有意识的拷问与探寻。

普拉斯的诗歌凸现了女性意识,但它们给予读者的空间又不仅限于此,应该说这些诗歌在表现女性意识的同时又超越了女性意识,走到了更为新的领域——对生命与生存意义的探索。 [1]

一、分裂的自我

普拉斯诗的意象纷繁复杂、诡异荒诞。她从生活的真实面貌入手,把许多女性生理以及不同生命阶段的意象写入诗中,如分娩、流产、子宫、未婚女子、不孕的女人、寡妇、衰老的蜂后、女尸等。此外,还有象征各种女性身份的意象,如皇后、妓女、女作家等。这些意象隐喻着一个抑郁女性作者独特的人生体悟,传达出女性生命之重中的孤独之感、生存之思和超越之辨。诗人在一个女性社会空间受到剥夺的环境中,内心里以背对人群的姿态直视自我,从而形成了一种保守性的生活态度——孤独。诗歌的纷繁复杂、诡异荒诞意象反映出诗人与父母、丈夫、儿女等爱恨交加、矛盾重重的人际关系和其无法摆脱的抑郁心境。

普拉斯因孤独而抑郁。抑郁是隐藏在其诗歌深处的一条线索,从这一线索出发,我们可以发觉诗人思想中的一个焦点:普拉斯关注的是置身现代生活中女性个体的真实与存在,而不是抽象的人性,她努力表现的是此时此刻的“自我”,而不再是历史、传统,更不是宗教的教义。在诗歌中她关注自我,解剖自我,在个人的小天地中自我反省与斗争,这样一个“我”是深邃复杂的,同时又是分裂与残缺的。一个成熟而心理健康的人,通常都对“自我”有一个清晰而持续的概念。从关系心理学出发,自我(女人和男人)基本上是社会体验的一部分。关系心理学家米歇尔(Mitchell)说,在与他人关系模式之外,在心理学意义上,不存在孤立之中的“自我”。人与人之间的依恋不只是简单地产生作用,而是自我、思想和行为的基础。从关系角度看,抑郁症是来自人际之间的。一个女人的社会情况,无论是在某些关系中还是在更广阔的世界里,都会影响自我形象。因为女性的核心意识比男性有更多的关系基础,同时受强调亲密关系和人际敏感性准则的影响。 [2]1

普拉斯诗歌呈现了强烈的独立自我意识。在《唯我论者的独白》中,她这样写道:“我?/独自行走;/午夜的大街/自动旋转于我脚下;/我闭上眼/这些做梦的房屋全熄灭。” [3]24这里,诗人陷入狂妄的自恋,把自己看成了世界的中心。与其他诗相比,这首诗的语调少了压抑,多了一些明快,但也透露出作者目无他人任性的心理。“我心情不错时,/给草以绿色,/把天空点缀成蓝色,/赋予太阳以金黄;/然而,/心情寒冷时/我掌握绝对力量,/抵制色彩,/严禁任何花朵/绽开。” [3]24在《高烧103·F》一位裸体的放浪形骸的野女人:“我的众多自我正消解,这老淫妇的衬裙——/升向天堂。” [3]283而在《郁金香》中:“此刻我已失去自我,/我厌倦了行李——/我的漆皮旅行箱像个黑色药盒,/我丈夫和孩子在全家照上微笑;/他们的笑容勾住我的皮,/小小的含笑的钩子。” [3]189显然,普拉斯在诗中投射的是一个不同于她本真的自我,是一个已经诗化了的自我。

关系心理学认为人际关系是人与人直接的心理关系,它受社会关系所制约,是社会关系的反映,但却具有某种相对的独立性。女性患忧郁症的高比例跟她们较看重自己人际关系的质量大有关联。人际关系不佳,特别是跟身边亲近的人(如丈夫或情人)的关系出现问题的女性,患忧郁症的危险性更高。因为对女人而言,这类关系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她们的自信心和对自我价值的评判。 [2]14普拉斯的自杀似乎验证了这一假设。

根据关系理论,一个女人形成的自我形象能直接反映她与人交往的体验,即能或不能付出和接受爱,值得或不值得被关心和被支持,在维持与他人关系的同时可以或不可以自由地保持自我。普拉斯在诗歌中过分彰显了独立自我,而生活中,对个体来说,各种人际关系是具有重要功能的,是相互关联的,不仅婴幼儿,而且连成年人也有这种与他人建立安全而亲密关系的基本的生物社会动机。 [2]9如果自我是有联系的,普拉斯的自恋就会影响她与周围人的关系。不能给予爱就无法收获爱。她的抑郁症或许就产生于无能力与所爱的人建立或保持有帮助的、真正的关系,在于丧失了关联自我。那么,现实中的普拉斯表现出什么样的自我呢?特德·休斯(Ted Hughes)曾六年中每天和她在一起,每次离开她很少超过两三个钟头,但他从不知道她对任何人显露过她真正的自我。而罗伯特·洛威尔(Robert Lowell)的评论或许让我们更能认识这位天才女诗人:“在这些诗中……西尔维亚·普拉斯成就了自我,变身为亦真亦幻,兼具前卫、狂野、微妙于一体……一个超现实的、富于幻想的、极具古典味的女英雄。” [4]179诗歌成就了普拉斯的自我认识、自我体验和自我控制三种心理。然而,她在彰显独立自我的同时,丧失了关联自我。

二、恋父与审父的父女关系

普拉斯8岁丧父。父亲的死是普拉斯生命中一道难以逾越的大坎。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父亲在人类个体的早期成长历程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幼年丧父造成了诗人心中缺失父爱的永远的痛苦,也集结了诗人永远无法实现的对于异性的情感。 [5]

与父母的交往方式影响关系中的自我性别意识。成长中的孩子按父母的意愿来塑造自我,成为一个“好的我”,以获得父母的爱和接受。普拉斯个人在早年的关系中自由与服从的经历影响着她的一生。她的父亲是波士顿大学教授,生活古板,循规蹈矩,有严重的家长作风。难怪普拉斯对父亲怀有敬爱与诅咒的复杂的感情。在《爹爹》一诗中,普拉斯的恋父情结与憎父情结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她一方面表达对父亲的依恋:“我以前常祈求你复生”;一面谴责父亲的专制:父亲是“黑鞋”“纳粹空军”“吸血鬼”,而我是住在鞋里的脚——“可怜,苍白”,并且“不敢呼吸或打个喷嚏”。她表达了对父亲的恐惧:“我也许有犹太血统”,但“我一直害怕你,怕你的纳粹空军,你的官腔”,怕“那吸血鬼说他即是你”,而“他吸了我一年的血”。 [3]269-272

在女性的成长中,“恋父情结”既带来心理阴影又促使她们理性地审视父亲所代表的父权制度。女性的成长无疑伴随着对父亲的依恋的抵制。这种抵制随着女性的年龄增长会更加强烈,逐步形成一种象征性的驱逐与尖锐的批判。此时,“恋父”演变为“审父”。“审父”意味着成熟女性对父权制度的理性认识与自觉疏离,她们确立了性别自我,真正实现了女性主体性的回归。

把父亲“踩在脚底”,甚至“爹爹,我早该杀了你”是普拉斯诗歌中表现她与男性(父亲、丈夫)关系的一种心理。诗歌《爹爹》运用儿歌形式,象征诗中人物在心理上仍活在童年期,父亲虽然死去,但正如《神谕的颓废》里所言:“然而我,我留住了他放入我耳里的声音。” [3]79普拉斯所受的创伤或许永远无法抹掉。

在普拉斯的诗如《五英寻深》《巨像》中,父亲以白胡子、超现实雕像等的意象反复出现,象征父亲巨大的男性权力和自己被压抑的心理:“哦,父亲,你独自矗立,/精辟沧桑如古罗马广场。” [3]147而作为女儿,“我”却“像一只哀悼的蚂蚁爬着,/爬过你眉头上长满杂草的土皮/来修补这巨大的头骨” [3]147。再如《养蜂人的女儿》中:“我的心在你的脚下,/石头的姐妹。” [3]132尽管如此,在《爹爹》中,她又表达了对父亲的仰视和热爱之情:“每个女人都崇拜一个法西斯分子。” [3]271

由于普拉斯对男性这种毫不掩饰的“恨”与她同样毫不掩饰的爱,恋父与审父,二者交织,就形成了她既不甘心被异化,又不甘心被同化的复杂的心情。

三、甜蜜与痛苦的夫妻关系

根据关系心理学理论推断,患抑郁症的女性都是抱着“合二为一”的幻想和帮助伴侣的愿望,力图在不平等中建立亲密。一位心理学家说,许多女性最大的困难是承认她们已有的力量和允许自己运用她们的资源。此外,很多女性相信世界上有坚强的男性,在他那里可以寻找安全和希望。“为了制造关系中的安全感和亲近感,女性跨越自我和他人的距离,努力和她们的丈夫成为一体。” [2]69普拉斯1956年在英国读书时认识了青年诗人特德·休斯。在一般人看来,魁梧、强悍、狂暴的特德不适合普拉斯这样一个情感细腻的女人,她需要的是爱人的关怀与抚慰。然而,普拉斯却把他视为理想的爱人,她为他骄傲,愿意为他付出。在《特德颂》中,她激越昂扬地抒发情怀:“我的男人的靴子嘎吱一踩/燕麦就伸出绿芽”,“这亚当的女人/怎能不万分高兴,/当整个大地受他词语的召唤/跳跃着称颂如此血统!” [3]13-14同年他们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生活曾经很甜蜜。

在《夏日之歌》中,她这样晒出爱情的甜蜜:“云雀升起,你追我赶/飞来赞美我的爱人”,“我们就这样谈话,/漫步于星期天甜蜜的空气里”。 [3]15特德已经成名,不断出版诗集,并连连获奖,而普拉斯则必须同时负担起母亲、妻子、秘书的三重责任,家务缠身,几乎没有时间进行创作。二人矛盾不断升级。

《野地里的雪人》似乎讲述了一个夫妻或恋人争吵的故事:“他俩的军队陷入僵局/旗帜摇摇欲坠”,起初,女人愤怒,她“来到世界的白色边缘/召唤地狱来征服一个任性的男人/并加入她的围攻”。然而,当男人,一个“筋骨可怖、严厉、惨白如尸的巨人”,顷刻间“粉碎成青烟”时,女孩“哭着往家走去,充满温柔的语言/与温和的顺服”。 [3]53-54关系心理学认为,在现代的亲密关系下,女性发现自我发展和照顾别人结合起来非常难。尽管普拉斯想做个贤妻良母,但也同时强烈地意识到这种百依百顺的关系只会导致她的创作力的磨蚀和自由的丧失。

在《巨大的红玉》中,她被这种苦闷的境况弄得心力交瘁:“通常的归家时分/光芒却隐退。/椅子、桌子/坠落:身体如石头般沉重。” [3]72但是,如果一个女人是为了发展自己而反叛传统的好女人形象,那么,她的抑郁则表现为敌对、愤怒和违抗。不久婚姻开始瓦解。休斯移情别恋。在普拉斯后期作品中,她的愤怒变成了声嘶力竭。

《拉撒路夫人》的结尾:“我披着红发/从灰烬中复活/像吃空气一样吃人。” [3]302这三行诗足以解普拉斯心中的恶毒之气和愤懑之情,她对女性欲望的信心已昭然若揭。诗人的自我毁灭意味着重生,她不再作规范的女人(女儿、妻子、母亲),而是以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吃人红发魔女的形象大无畏地反叛传统带来的压抑。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的评论家称她的诗为“辉煌的痛苦与神圣的嚎叫”。

四、亲密、束缚的母女关系与纠结、快乐的母子关系

根据关系心理学理论,抑郁的女性自发地、反复地寻求她们母亲的教导和价值观,同时试图明白她们自己在关系中的行动。与母亲的亲密关系既带来爱又带来束缚。母亲的教育会影响女儿将来与男人的关系。 [2]155普拉斯的母亲是在波士顿大学攻读英语和德语硕士学位时认识普拉斯的父亲普拉斯教授的。她牺牲自己的事业,养儿育女、承担家务,全力支持丈夫的事业。

在《不安的缪斯》中,读者感受到一位望女成凤的母亲的含辛茹苦:“母亲,你定做了名字叫做‘米歇’的短毛黑熊的英勇故事/母亲,你的女巫每次都/被烤进姜汁面包”,“母亲,你送我去练钢琴/称赞我的阿拉伯风格曲和颤音”。 [3]75-76然而,在母亲将女儿送入的国度里,女儿的旅伴:“她们身穿石头的衣袍/站立于床头、床侧、床脚守夜/空洞的脸如我出身的那一天/她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落日下/永不能变亮,永不会消失。” [3]76母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束缚着普拉斯。成年后的普拉斯也尝试着像母亲一样携夫教子,然而,在牺牲自我的时候,她倍感痛苦。背离母亲也是痛苦的。在女性的成长过程中,母亲和自我紧紧联系在一起,所以和母亲的分离就像和自我的一部分分离。 [2]170母亲可以延伸为所有的长辈女性。

《所有死去的爱人》中,考古博物馆中远古女人的尸骨都与“我”的甘苦与患难息息相关:“这女人与我非亲非故/却算我的亲人:她将吸我的血/把我的骨髓吹得干干净净……。”然后,“母亲,/祖母,曾祖母/从镜子的水银背面/伸出女巫之手欲将我拖入……”。 [2]69父权文化以不同的方式极大地影响了母女关系。一代一代女性被教导去听从外在的期望、忽视自我的需求和情感,“直到我们每个人/成为披骷髅旗的格列佛/被幽灵充斥,与他们一同/僵硬地躺下,在摇篮的摇摆中生根” [3]69。

在《雪莉角》中,普拉斯把对外祖母的爱与摆脱爱之后的自由感受表达得淋漓尽致:“或许您的仁慈将流传,/但我想,/祖母,/对最像泡沫的鸽子来说/石头不足以筑巢。/黑色大海奔涌向沙洲和水塔。” [3]123

女性的怀孕与分娩确认了女性和她母亲的相似处,当她的身体变化时,当她记起被照顾时,当她用母性关怀照顾她的小宝宝时,女性同时体验着女儿和母亲两个角色。在许多社会里,母亲的意识对妇女来说是一种压迫,母亲的工作被定义需要耗费时间,牺牲健康和快乐。然而,关系心理学认为,自我牺牲并不是母亲工作的本质,母亲可以从生育和教养孩子中得到快乐。

在《隐喻》一诗里,普拉斯用奇特的意象,刻画了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性,“我是一个九音节的谜语,/一头大象,一座笨重房子” [3]130。十月怀胎,身体悄悄发生变化,给女性带来一种神秘的感受。“我吃了一袋青苹果,/上了不能下站的列车。” [3]130怀孕的体验既有快乐又有无奈。

在《晨歌》中,普拉斯描写了一位分娩后的母亲在初为人母时的复杂感情。她看着刚刚出生的婴孩,却感到一种陌生感。医院变成了一座透风的博物馆,“你的赤裸/令我们不安。我们茫然伫立四周如墙壁” [3]183。据一些临床心理学家分析,初次生育的女性因疲劳和疼痛容易产生与孩子之间的陌生感和隔离感,母子关系还没有形成。然而,“整夜你飞蛾的呼吸”传来,天然的母性才将母亲与孩子彼此深深联系。“一声哭,我就踉跄起床,笨重如母牛”,立刻双乳充盈,这是哺乳期女性特有的条件反射。“你嘴张开,干净得像猫嘴。” [3]183-184这种哺乳经验自然是男性作家无法体会,更无法细致表达的。

在普拉斯之前,几乎没有现代诗人把妇女经验,诸如怀孕、分娩等,作为主题在诗歌中加以如此细致的描写,因此,普拉斯常常被看作美国典型的后现代女诗人。 [6]作为母亲的她即将在日复一日的喂养孩子、操劳家务中,把自己的个性磨尽,而这使作为诗人和知识女性的她感到焦虑和痛苦。无疑的,这是现实生活中的事实。可是在传统的文学作品中,作家,包括女作家从来都是描绘一种无私的、无保留的母爱,因为这样的母亲才是符合伦理要求的,从来没有人像普拉斯写的如此诚实和残酷。由于社会的习俗,也由于对孩子真挚的爱,她无法得到写作和思考所必需的空间,这种痛苦造就了普拉斯诗中的主题。从《冬天的树》等诗中可以感觉出来,她身上的“男性”或“侵略性”比一般女诗人更为突出、绝望 [7]:“不知何为堕胎与作贱,/比女人更真实,/它们轻松地开花结籽。” [3]317

五、结论

普拉斯的诗歌许多是在重建女性文化的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中创作出来的。她的诗歌渗透着时代的精神危机和一个知识女性的坚强。尽管她的诗歌充斥着大量有关女性生活经历与情感关系的意象,然而,在她的诗歌中,我们听到的不仅仅是女性的痛苦呻吟和呐喊,还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坚强的女性在自信地彰显自我和冷静地审视当代的社会危机。

除了揭示父女、母女、母子等关系外,讥讽以物质为基础的冷漠的人际关系也是普拉斯诗歌的主题之一。在《申请人》一诗里,她以婚姻介绍所为背景,让介绍所的工作人员以推销员口吻发问来申请的男性。介绍所的员工代表着社会的声音,“首先,你是我们的同类吗?” [3]267-269揭示社会要求每一个个体的人埋藏个人特质,与社会规则认同,成为“标准规格的人”。婚姻介绍人把婚姻的价值建筑在物质条件上,认为娶妻如购物,而女人,不是“她”,而是“它”。“你要它干什么它都干。”男人需要的不是一个具有感情的个人,而是“会缝纫,会做饭”的手,能“会端走茶杯,移走头痛”;是一套西服,“黑色,硬挺,倒也合身”。男人与女人是物质关系。人与人之间是物质关系。诗歌讥讽了现代社会精神价值的丧失。

在普拉斯诗歌中,“姐妹情谊”的缺失也反映出时代的危机。“姐妹情谊”,这里抛开女性主义的政治概念层面,指的是单纯的女性间相互关心和帮助的友谊。男女思维存在差别。在男女之间心灵交流由于隔膜无法沟通时,或由于爱情挫折而心灵受到伤害时,姐妹情谊或许会使女性免于一时的孤独之感。然而,普拉斯的诗中似乎没有出现她在孤独中可以倾诉的姐妹或闺蜜。 [8]

总之,在认识到男性的霸权和女性的屈从后,矛盾和痛苦构成了普拉斯的自白诗歌的主题,然而,普拉斯从未失去自我,其创作本身就是勇敢的呐喊,她诗中的女性不再仅仅是“女儿”“母亲”和“妻子”,而是自我发现、自我发展和自我拯救的新女性。 [9]但是,自我不是独立存在的,是属于社会性的。诗人在得不到社会的关怀、亲人的关爱以及朋友的关心时,就丧失了关联自我。追求独立自我的普拉斯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人类社会惟有以重视感情,关怀别人为转折点,才能生存下去,这是人类惟一的自救之路。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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