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相亲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费里尼：

王海，资深媒体人，专业码字者，自媒体微信公众账号：费里尼码字了。

人过中年的男纸，毒气散尽，人畜无害如我，自然很容易化身为妇女之友。此友介乎损友与诤友之间，存在的意义除了甘当女性吐槽回收站之外，时不时怂恿一下年轻或不再年轻的她们，做一点出格的事情以不枉此生，是我近年业余生活的主旋律。主旋律的战场不在别处，相亲也。

一般而言，出于打压她们对于婚姻不切实际的热望以及万一成功之后可能带来的失落，我最常举的例子是“电视机修理部”。如果这一天她相亲时间是下午，吐槽一般安排在晚间，某间装逼风格的咖啡馆。“我呀，劝你想想电视机修理部的例子，”我啜一小口廉价咖啡，幽幽开口。她瞳孔瞬间放大：“啥个意思？”“电视机修理部，当然到处都是坏特的电视机咯。没有问题的，怎么会送到修理部去？”

女人白了我一眼。我继续：“当然，也不要绝望，毕竟电视机修理部社会上也不多，大多数电视机还是正常运作的。”女人眼睛又亮了。“不过，电视机只是举例。相亲，实际上是绝大多数互相不可能看上的人们在中介的撺掇下进行的一种购并行为。中介就像风投，十能中一就是上上大吉。”“那中介的动力在哪里？”“可怜天下父母心呗。”我老于世故状地叹气。女纸的眼神忽然温柔起来。我忽然有点担心她朝我扑过来，赶紧不失时机地补刀：“其实，他们是怕你砸在他们手里。”

女大怒。我再补刀：“没听说过嘛，家有一老，如有一鸨。”

女人不做声了。自从一年前失婚之后，二老几乎每天蹲点本埠著名人市——人民公园。相亲的概率基本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匀速发生。直到昨晚，那个见面刚刚二十分钟满面青春痘比小四高一头左右的男人忽然对她说：“我觉得你一个人也蛮好的啊。”

“这是一个革命性的发现，其意义略等于在电视机修理部发现了一台没有问题的电视机。”我大笑。“知道为什么很多人相亲回来的感觉很不好了吧——大家去之前就设定好‘嗯，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所以，你是一个心不诚的相亲者。”我说，“你给男方展示了一个没有男人也能过得不错的形象。既然如此，你对男性其实并无刚性需求，仅仅是盲从于世俗浊流。这样，你是不可能看得上你爸妈从人民广场给你辛苦淘来的男人的。”

接下来，该谈概率问题了。“抛去帅男人一般都有男朋友的残酷现实，一个好手好脚、性向正常、收入尚可、家世清白的男人，一路走来居然没被其他女人收入囊中最后落你手里的概率，有多少？你下雨天出去拦到出租车的概率和相亲成功，哪个更大？所以，如果要的是婚姻，放低自己，毕竟，你看上去也不是范冰冰。知道相亲行业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女人还是按照找男朋友的标准去找老公！其实那个觉得你一个人也蛮好的男孩说不定就是一个好老公。”

女人默然。为了对她这样收入优渥但迫于国情不得不虚与周旋在万恶的人肉市场的知识女性表示我的同情，兼回报晚间咖啡，会面结束时我奉送了小故事一枚——

我认识一姑娘，西北娘子，上海落户，平素开保时捷，毕业于名校建筑系，甫毕业就创业，现在是一家颇具规模的设计公司老板。这姑娘的神奇在于，单身多年，突然莫名其妙认识一个非常普通的男孩，然后怀孕，然后想不能让孩子没爹吧，谋划结婚，莫名其妙谈崩，男孩人间蒸发。那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很大了，想到要当单身妈妈姑娘一度抑郁非常，直到孩子出生之后，所有病症霍然而愈。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没领证生了一个嘛。姑娘后来对我说。

面对容光焕发面如满月的单身妈妈，我又抛出了古老的问题：孩子的爹呢？

不知道在哪里，也没兴趣见，我想他也不会再来找我。

我说，你这个故事，和我随便和哪个饭店服务员（没有侮辱饭店服务员的意思）生了个娃的意思也差不多啊。

我也寻思有点像，总之，都结束了。

我又说，你这个状况，在业内有专门的名词来形容，四个字：卷精逃亡。

故事说完了。女人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她在寻思什么，人文关怀地补了一句：“就算你不去美国生，在这里，最后户口也是给报的。派出所的小警察可能会嘲你几句，但是，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