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吴君如

钟瑜婷

那天在四季酒店的会所，吴君如穿得金光闪闪，我向她问好，她扫了我一眼，自顾自去跟瓷娃娃合照了。摄影师微笑着问好，她也同样冷淡。下雨天，她勉强答应去天台拍照，五分钟不到就结束。姜晓明老师说，这是他拍片数量最少的一次，好不容易挑出一张上杂志，片里的吴君如一副硬挤出来的笑容，有种疏离感。他的理解是：“到这个年龄了，隨心所欲很正常。”

吴君如对细节很敏感。我们准备坐下，她斜睨一眼桌子，蹙眉说：“这有灰尘。”那是几条极细的灰尘痕迹。当晚她要去参加《亲爱的》首映会，想着缓和气氛，我问她对电影的看法，她用不流利的普通话说了几句，突然问：“今天我们是来聊《亲爱的》吗？”我很尴尬。幸好这时服务员上了几份甜品，她有了兴致。看着她对吃的欲望，又只浅浅地尝尝，我生出女人对女人的好奇，问她平时吃些什么。似乎从那时开始，她的眼神突然有了放松和真诚。

很快我知道原因在哪里。聊起采访明星，她说自己会问刘德华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就是这些看似无聊的问题，在她看来是源于“真正的好奇心”。

采访前做功课，我发现吴君如对媒体的态度很有趣。她不特别漂亮，又有野心，刚出道时一些记者的讽刺声她都记在心里，不信任再自然不过。她还是采访过许多明星的电台主持，知道什么是好访谈——很多事明明知道也不能问，但还是要有好奇心。她参加过很多电视台的采访，明显感到对方对她毫无兴趣。同时她也理解这个圈子，一家纸媒曾问她早被报烂的旧事，她照样回答。她说：“每家媒体的受众群体不一样。”就连那些假装有兴趣的电视节目，她也会应付出一连串的哈哈大笑。

配合任务不难，但她也在乎记者是否真的对她有兴趣。之后再聊起陈可辛，我很认真地跟她解释：“我想了解陈可辛，都是因为我要了解你。”

让我意外的是她的野心和控制欲都有限。她不那么“强”，在50岁这个年龄，她已经不想着一定要取得什么成绩，但又有点儿无聊，想要跟人倾诉。预定时间快到了，助理在旁边催，她也不着急，又说了好一会儿。结束时她脸上有一丝亲切的笑容，问我：“内容够不够？不够可以打电话补充。”

然而，她可不会一直好脸色。我跟她们一起坐车，晚上6点，北京的二环严重堵车，活动恐怕要迟到了，她几次埋怨助理。然后又当场自我解释道：“对小事情我脾气是不太好，堵车就埋怨助理，但大事情我能控制。”当时她旁边坐的是陈可辛的父亲，之前她一定要等到老先生才上车。

有的人做人无瑕疵，懂得顾及每个人。有的人不那么友好，但心里对人还是有基本的信任和尊重的。也许对记者而言，采访对象的脾气好坏不那么重要，关键在于她愿不愿给人平等对话的机会。

我还有个收获。我一直自卑于“躁脾气”，但吴君如说：“这有利于健康。”该不该发脾气，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4年第38期 图/李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