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马英九

侯文咏

我曾经对马英九先生做了一次两个小时的专访。

节目一开始，我就问：“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想学法律？”

马先生反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律师一辈子面对的不是犯罪，就是纠纷。一天到晚在法院帮人吵架，心情一定不好。”

律师的工作不只這么多，我当然知道。只是，为了引出更精彩的答案，我必须找有“哏”的话题才行。

就在我期待马先生接招时，他忽然说：“我才想不通呢，为什么有人想学医？一辈子面对的不是死亡，就是病痛。一天到晚听人哀号、呻吟，心情一定更不好。”

同样造句还造得这么有杀气的，我还真是首度遭遇。只是，现在球又回到了我的手里，我毫无他法，不得不接招，于是我说：“马先生看到、听到的是哀号、呻吟，但我看到的是可以把病人从病痛、死亡中‘夺回的机会。”

马先生不甘示弱，立刻回嘴：“侯先生看到的是犯罪、纠纷，但我看到的是帮助弱势群体、为大多数人伸张正义的绝佳机会。”

唉，又是照葫芦画瓢。

眼看访问要变成一场“嘴仗”，我决定“见好就收”。于是我说：“马先生，看来我们都是很乐观的人，总是看到事情的光明面。”

“是啊，侯先生和我都是很乐观的人。”

接着，像是签了和平协议的两个人，我们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专访，我改变了策略，没有提太多的政治问题，改走亲切、家常的路线——我问了他当年怎么追夫人周美青的往事。

马先生告诉我，周美青是他妹妹北一女中的同学。他们坠入情网是因为出国留学前一次郊游露营，那时，两人在帐篷中聊到深夜。

马先生说：“那个晚上，我完全被她折服。通过那次谈话，我发现她是一个非常有想法、有看法、有智慧、有内涵的女人，从此便开始追求……”

我被“折服”这个概念吸引住了，一边发问，一边想：开场时，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只落了个“平手”的和平协议。那个晚上，年轻的周美青女士到底和马先生说了什么观点、内容，居然可以“折服”眼前这个学法律的人？

作为一个称职的主持人，我当然要追问。可惜，马英九先生想了一会儿，只是笑着回答：“那个晚上到底聊了些什么，老实说，我现在也记不得了。”

这个悬疑一直留在了我心里，很久之后，我才有机会得到解答。

答案是这样的：

根据周美青夫人的说法：“那个晚上啊，都是他一个人在讲，我在听啊……”

噢，我恍然大悟。

原来更厉害的高手是这样的啊……

（静听花开 摘自《我就是忍不住笑了》九州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