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凯湖畔的职教筑梦人

王一鸣

兴凯湖畔的密山市是一个鱼米之乡，有着“三山二水五分田”的自然条件。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所航空学校——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东北老航校）就曾设在这里，为新中国培养出100多名飞行员和400多名各类航空技术人员，堪称共和国航空事业的摇篮。

现在，坐落在老航校旧址上的是一所全国首批重点职业高中——密山市职业技术中心学校。同样一片土地，在不同的年代，同样人才济济。2014年，这里有一位深受学生爱戴、深受同行赞誉的教师被评为了全国模范教师，他就是该校德育课专任教师兼班主任——程德民。

接到采访任务后，我拨通了大学同学海玉的电话。大学毕业后，他去了密山，一晃已有十几年没见。当我提到采访对象是程老师时，海玉难掩兴奋：“你要采访的是程大哥啊！” “程大哥”？资料显示，程老师的年纪明明跟我们的父辈相仿啊……

在开往密山的列车上，我把“程大哥”的形象勾勒了一遍又一遍，海玉在电话里讲的那件事，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工作后的第三年我准备结婚，因为手头拮据，很苦恼。一天，程大哥把我叫到学校旁边的小饭馆，一个大圆桌满满当当坐了十几个同事。我正纳闷儿，程大哥说话了：“海玉要结婚了，他家在外地，工作时间不长，也没什么积蓄，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他把婚礼办好，我带头！”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沓人民币，推到我的面前，说：“这钱你先用着，不够再想办法！”我当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虽然我已经不在职教中心工作了，但我始终把那里当“娘家”，经常找程大哥喝酒、聊天儿……

清晨，下了火车，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我正在心里感叹着“一场秋雨一场凉”，便一眼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接站牌。举着接站牌的程老师，在人群中毫不显眼，看上去就像一位亲切的邻家大叔。彼此确认后，一把大伞立刻移到我的头上，随即握住我的大手驱散了初秋的凉意。“欢迎你啊，王记者，坐了一夜的车辛苦吧？”笑意盈盈的“程大叔”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驱车前往学校的路上，我们聊得很投缘。道路两旁，是一片片金黄色的稻田，有些已经被割倒，一捆捆地静静躺在田地里，等待着收获。远处的山仍是郁郁葱葱的样子，这场秋雨过后，它们也该换上秋装了。一路聊着，不知不觉车已开到了学校大门口，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走入职教中心的校园，一架飞机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这是一架米格战斗机，是1991年密山解放45周年的时候，人民空军赠送给密山的，当时的空军总司令是从老航校走出去的战斗英雄王海。这架飞机现在已经成了我们学校的标志了。”程老师热情地介绍着，眼里闪着光，“你看飞机后面那栋二层建筑，也是老航校时期留下来的，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整个学校只有这一栋房子，教学、实训、住宿、办公都在这里解决。”我们从这栋老建筑前走过，脱落的墙皮下面，露出星星点点的斑驳，裂痕已经爬上了屋檐，样式在这个高楼林立的现代化校园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这架飞机和这栋建筑，却是最好的爱国主义教育素材，老航校的历史和战斗英雄的故事，是宝贵的精神遗产。

1983年，程老师从牡丹江师范学校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密山市职业技术教育中心学校任教，这一干就是30多年。由于师资缺乏，程老师曾先后担任过历史、地理、语文、政治等多个学科的教学工作，并一直担任班主任。直到2003年，随着学校师资队伍的壮大，他才在德育课专任教师的岗位上稳定下来。在这期间，有人举荐他到团市委工作，他没有动心，后来又有几次到本市初级中学当副校长的机会，他也放弃了。1998年至2004年间，学校遇到了生源不足的困难，前途未卜，朝夕相处的同事纷纷另谋出路。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程老师心中五味杂陈。可问起他为什么选择留下，他只憨憨地笑笑，说：“这份工作挺适合我的，我没想过离开。”

☆让梦想住进心灵

职业学校的学生都是在中考中被“淘汰”下来的，文化课基础薄弱，缺乏良好的学习习惯和行为习惯。很难想象，就连开学初登记家长电话号码这种平常事，对他们来说都是难题。当老师有事要打电话跟家长取得联系时，要么被告知打错了，要么是空号。要想将联系方式统计全、确定准，不经过几次三番地拨打确认、耗时半个学期以上是不可能的。学生有了问题，找家长沟通，客气的家长会无奈地说：“唉，我们也不指望孩子能有啥出息，混个毕业证就行。”俨然把学校当成了大幼儿园。若是碰上不客气的家长，不等你把话说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怪。学生中自暴自弃、混日子的居多，抱着学有一技之长，将来创出一番事业想法的则凤毛麟角。

可程老师却坚信，每个学生身上都有闪光的地方：“要是连我们做老师的都放弃他们，那他们就真的没啥希望了！”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幕一幕：军训场上，程老师和学生一起站军姿；大扫除时，程老师手把手地教学生扫地；冬日清晨，程老师跟学生一起出早操；学生逃课，程老师一个一个地找；程老师课上严肃，一丝不苟，课下却能跟学生促膝谈心、交朋友……

走在职教中心宽敞、整洁的校园里，三五成群的学生迎面走过来，无不驻足问好，程老师亦一一微笑着回应，时而询问时而叮嘱。我不禁夸赞学生们有素质，程老师爽朗地笑了，一脸的满足。

程老师的德育课充分考虑到职业学校对人才培养的特点和学生自身的特点，从《职业生涯规划》入手，帮助学生尽早确立职业目标，了解所学专业特点和发展方向，提高学习兴趣。他将精心整理过的历届优秀毕业生典型案例讲给学生听，有的学生很振奋，他们之前从没想过，学好了专业技能，将来不仅可以养活自己，还能那么有出息；有的学生则将信将疑：“把专业课学好，真能那么牛？”于是，程老师就请一些优秀毕业生回到学校来现身说法。师哥师姐们的故事让他们开始憧憬未来，自信也一点点回归到他们身上。

程老师还给学生布置作业，让他们通过查找资料等方式，自行设置职业方向和发展目标。上课时，程老师先让几个学生介绍自己的职业规划，然后让其他同学进行点评。在计算机应用专业的班级里，小安说：“毕业后我要开个电脑公司。”小欧说：“你这个计划不现实，先不说资金问题，开电脑公司不是光有专业技能就行的！”小亮说：“你想在哪儿开？想开多大规模的？得先做市场调查！”小江接着说：“我建议你先到电脑公司干两年，一边实践一边学习管理，然后再考虑自己开公司。”小安听了同学们的建议后，也意识到自己的目标不够实际，须要重新调整。程老师趁机布置任务：“大家继续完善自己的职业规划，下节课继续讨论！”经过几节课的讨论、调整、再讨论、再调整，学生们对所学专业有了全面了解，对自己的职业有了合理的规划。在这个过程中，学生们也明确了，为了实现自己规划的蓝图，平时应该在哪些地方下工夫，学习更有针对性了。endprint

当高考制度改革的消息传来时，程老师第一时间在课堂上组织讨论，让学生知道，职业高中的学生除了就业，还可以通过参加高考来继续深造，拓宽就业道路。国家对人才的培养模式，技能型人才位列其中，程老师通过搜集相关资料，将其中与职业教育相关的利好消息提炼出来，在课堂上讲给学生听，让学生知道，职业技术教育正越来越受到重视。每次培训、学习回来，程老师都会将得到的信息及时传达给学生，让学生相信，只要好好学习，前途就会一片光明。用程老师的话说：“就是要时不时地给他们打打气！”

有梦想，才有动力！不断地给学生希望，帮助他们建立自信，这是程老师德育教学工作中最浓重的一笔。

☆让专业贴近市场

“教而优则仕”，这在教育界是个普遍现象，可程老师却始终没有脱离一线教学，从2000年起，他同时担当起教务工作的重任。

中职学校要生存、要发展，必须创出品牌，专业设置要以就业为导向，紧贴当地社会经济发展，充分考虑学校办学条件。

美丽的兴凯湖是中国边界线上最大的界湖，密山与俄罗斯隔湖相望。2005年前后，在密山大街上到处都能看到俄罗斯人，有扛着大包来做生意的，有成群结队去兴凯湖游玩的。密山市内迅速建起了边民互市贸易区、对俄贸易市场和对俄贸易一条街。有一天，程老师去商场买东西，看到一个俄罗斯人正在跟店员说着什么，尽管他几乎手舞足蹈地连说带比画，店员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围观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程老师灵机一动，给了俄罗斯人一支笔和一张纸，让他把想说的事儿画出来。最终这个办法奏效了，原来他是想找自动提款机！这件事让程老师灵光一现：对俄贸易升温，俄语人才紧缺，应该把专业办在这个缺口上！于是，一个市场急需、发展前景广阔的新专业——经贸俄语专业应运而生。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职教中心就有了种植专业，后来因为生源等问题，于九十年代停办了。程老师想，密山以农业为主，国家又提倡科教兴农，应该恢复种植专业。实训基地是现成的，随时可以运行，原种植专业的教师虽已改教别的课程，但把专业课捡起来也是分分钟的事。这个想法得到了教育局和校领导的认可和支持，在程老师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下，种植专业于2005年恢复招生。

旅游服务与管理专业曾经在1991年到1995年以联合办学的方式开办了4年，后一度停办。兴凯湖景区近年来游人骤增，程老师一直看在眼里，心中盘算着应该把旅游专业重新办起来，但因兴凯湖还处于未完全开发状态，总是觉得时机未到。直通兴凯湖景区的公路开工修建之后不久，在一个饭局上，程老师从相关人员那里得到了一个确切消息：兴凯湖旅游区要进行整体规划，政府会加大投入，积极建设。这给程老师打了一针兴奋剂，于是，经过精心筹划，该专业于2014年恢复招生。

有一次，计算机应用专业毕业生小林给程老师打来电话，说：“老师，我的基础知识学得挺扎实，但应用软件掌握得太少，工作以后上手慢。” 程老师立刻意识到，市场对有些专业的需求更加具体了，应该对专业方向进行调整，使之更有针对性。于是，程老师将计算机专业从原来的一个方向调整为现在的网络技术、多媒体应用和动漫设计3个方向；为工艺美术专业增设photoshop、3dmax、autocad等课程，增强了专业的吸引力和实用性。

☆让管理促进教学

程老师生长在兴凯湖边的一个小村庄，美丽的兴凯湖给了他丰富多彩的童年。讲起小时候下水捞鱼、自制工具推虾、冬天去小泡子凿冰洞的趣事时，他眉飞色舞、满面红光，快乐得就像个孩子。他热爱生活，脑筋活络得很；他热爱工作，想法层出不穷。

2006年的一个冬日，外面下着鹅毛大雪，程老师去听种植专业的公开课。进了教室，黑板上赫然写着大标题：大豆的播种。望着窗外簌簌的雪花儿，程老师陷入了思索：如果能把几大作物的种植安排在春季讲授，田间管理安排在夏季讲授，秋收安排在秋季讲授，再同时在试验田里种上相应的作物，学生们边学、边看、边实践，教学效果会不会更好？下课后，程老师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专业课教师听。教了这么多年课，大家早已习惯了按教材顺序讲，程老师的这个想法也让他们眼前一亮，随即在教研组长的带领下，大家通过多次调整，制订出了一套新的教学计划。程老师的想法实现了，就是现在主要应用于一产业类专业中的“动态化教学管理”。通过季节性要求调整了教学计划之后，作物整个生产周期的生产实习与理论学习同步了，讲完就实训、趁热打铁，学生更容易接受了。

2006年，程老师在参观了哈一职的技能节活动成果后，很受启发，觉得有必要在学校开展这个活动。于是从2007年开始，技能节活动就在密山市职教中心开展起来了，时间是每年的12月份。“今年的技能节又快到了，学生们很看重这个活动，在开学初就着手准备参赛作品，完全不用督促，这是对专业技能的最好练兵。”程老师说。在学校举办的7届技能节活动中，程老师所带班级的学生技能展示参与率达100%，获“优秀技能操作能手”称号的达90%。近5年，程老师所带班级在各级各类技能大赛中有12名学生获鸡西市级奖励，有5名学生获得省级奖励，其中，国柱、于扬同学获得企业网搭建和应用项目黑龙江省技能大赛第一名后，还代表黑龙江省参加了全国技能大赛并荣获三等奖。

如今虽已过知命之年，但程老师仍身先士卒地投入到学习提高和研究开拓当中。作为职教中心的科研项目领路人，程老师牵头完成了十一五省级规划课题《以就业为导向的职业教育体制创新研究》，参与了十二五省级规划课题《中职学校的专业设置与调整研究》， 2009年被聘为黑龙江省职教学会理事，多次被评为密山市教育科研先进个人和黑龙江省教育科研先进个人。2014年，程老师的科研工作迈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和他的团队一起致力于“黑龙江省现代农村职业教育改革试验区试点县项目”的创建工作，旨在将密山市建设成为省级农村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示范县，争创国家级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示范县。在试点县建设中，将加强学校的涉农类专业及实训基地建设，进一步推动农村职业教育与产业的深度融合。

对程老师的采访结束后，我们跟海玉约见在美丽的兴凯湖畔。几年前，在程老师的鼓励下，海玉参加事业单位公开招聘考试，考取了密山市水产局副局长的职位。提起这事儿，海玉“不满”地说：“我本来在学校干得好好的，是程大哥硬把我‘推出去的！”程老师哈哈一笑，对我说：“海玉在学校时就很优秀，但他更适合在现在的岗位发展。”程老师欣赏有才华、有干劲的年轻人，经常无私地给予他们指导、帮助和鼓励，是年轻教师心中的好“大哥”。

初秋的太阳与地球保持着微凉的距离，使得天空湛蓝、云彩洁白，也为湖岗上的树叶染上了一层秋天的色彩。湖面平静得像一块蓝宝石，一眼望出去，便是一副水天一色的画面。这种宁静像极了程老师给人的感觉。在整个采访过程中，程老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做的事情都很平常。”他低调、谦虚，他在职业教育这片沃土上默默地耕耘着，取得成绩、获得荣誉，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就像这美丽的兴凯湖，即使波澜不兴，也难掩它散发出来的魅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