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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埃博拉

2015-04-08杨纪

莫愁·时代人物 2015年2期
关键词:塞拉利昂无国界博拉

杨纪

在如此重大的疫情面前,

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座安全“孤岛”可以自全,

帮助非洲也是给祖国筑起一道防线!

——邹纬

冲到非洲第一线

高挑的身材,长长的波浪卷发和小麦色皮肤,再加上爽朗的笑声,是邹纬给人的第一印象。邹纬曾在广州军区总医院工作18年,转业后,她怀着对“无国界医生”的钦佩,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这个全球最大的独立人道医疗救援组织。

2013年10月,邹纬被派往塞拉利昂工作,和国内相比,缺医少药是邹纬在塞拉利昂遭遇的最大困难。这里的城市电网供电一天只有几个小时,用X光机要先打电话问是否有电,有时不得不自带柴油发电机。在重症监护病房,国内会用到很多昂贵的机器,平均每个病人用三五台,可这里的22张床只有一台监护仪,只能用在病情最严重的患者身上。

每天,“无国界医生”搭建的医院帐篷都被前来看病的当地村民塞得爆满,但邹纬还是顶住压力,尽量为每一名病患提供力所能及的治疗。有一次,在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帐篷里,邹纬发现了一名高烧40℃,伴有伤口溃烂的5岁男孩。由于一周前他患了感冒,被家人带去看巫医,巫医为男孩注射了一种不知名的草药,并给他放血,结果感冒没好,细菌却进入了血液,引发严重的败血症,当时这名小孩已奄奄一息。邹纬立刻对孩子的伤口消毒,并注射了破伤风针,最终硬是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邹纬看到,当地人习惯了洗澡、做饭都用一条小河里的水,加上河边的草丛里蚊虫肆虐,导致霍乱、胃肠炎等疾病的发病率很高。为此,邹纬和同事们除了治病外,还在消毒、防疫、宣传卫生常识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极大地改善了当地人的卫生观念。一次,因为救活了一位部落首领孩子的生命,对方还特意把邹纬和一位德国同事请到家里做客。用棕榈油煮的牛肉和切碎了的木薯叶子,再放些辣椒,这是邹纬最难忘的一道美食。

2013年冬季,塞拉利昂出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病,当时,邹纬收治的很多病人都感染了比较特殊的地方性疾病Lassa出血热。经过治疗,绝大多数患者很快病愈出院,邹纬也从中积累了很多经验。

2014年7月末,“无国界医生”组织根据有关规定,安排邹纬回国休息。当时埃博拉疫情虽然已经在西非一些国家蔓延开来,但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得到全球关注。在香港转机回国时,她曾尝试着向“无国界医生”办公室申请,去抗击自己一直还没见过的埃博拉,但遭到拒绝。

在国内休整了一个月后,邹纬再次申请奔赴非洲参与抗击埃博拉疫情项目,终于获得批准。在布鲁塞尔飞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曼的航班上,邹纬乘坐了她认为最“宽敞”的飞机。受埃博拉影响,这趟航班被取消了三次,机上只零星坐了二十多人,显得空空荡荡。

第一站是凯拉洪,这是一个位于塞拉利昂東北部的边境重镇,与几内亚和利比里亚接壤。由于边境可以自由穿行,人员和边贸往来被认为是加重埃博拉在三国蔓延开来的重要原因,凯拉洪则是此次埃博拉爆发初期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无国界医生”在凯拉洪设立了当时塞拉利昂唯一的埃博拉治疗中心,被送到这里的病人来自各个地区。最初只有四十张床,由于病人太多,只好扩充至六十张,后来不得不扩建至八十张床。由于前来求医的病人很多,邹纬和同事从早上六点开始工作,直到夜里很晚才能休息。

“非洲人很热情,见了小孩都要抱起来逗一阵子,喜欢聚会,而且见面的时候互相拥抱问好。”在邹纬看来,当地人与人之间亲密接触的习惯,是造成埃博拉病毒大面积传染的重要因素。

另外,塞拉利昂60%以上人口都是穆斯林,他们的丧葬习俗是人死之后,尸体要整个洗一遍再用白布包起来下葬,因此家里每个人都会接触到尸体。“埃博拉病毒的传染力越到后期越强,人死后,病毒在很长时间内仍能传播。”针对这种情况,“无国界医生”派遣了多支健康教育队伍,去村镇不断劝导当地人接受安全火葬,防止新一轮感染。

没有人能成为一座“孤岛”

由于经济条件有限,当地政府医院只有一两辆救护车,无法满足运送病人的需求。“有一次,政府医院打电话给我们说有十个病人要送来,可等到第二天救护车才开过来,且车上只有五人,另外几名病人可能已经不在了。”对于令人恐怖的埃博拉病毒,邹纬并不紧张,在她看来,埃博拉的传播途径和Lassa出血热是一样的,包括潜伏期、症状都很相似,只是感染原因和致死率不同,所以她之前诊治Lassa出血热的经验得到了有效运用。

由于埃博拉病毒没有针对性特效药,治疗中心仅能提供支持性治疗。邹纬亲手参与收治的埃博拉病例有八十多例,最让她难忘的是一个八个月大的小女孩。这个医生护士们精心呵护的小宝贝,最终没能摆脱死神的魔爪:“他们村子90%的人已经感染埃博拉,妈妈是埃博拉阳性。我们专门做了一个床,把孩子放在妈妈旁边,但妈妈的情况很差,全靠我们照顾孩子。孩子太小、抵抗力太差,最终没能战胜病魔。”

令人心碎的不止于此。摆在医生们面前的事实是,近七成埃博拉患者最终都会死亡。每当有患者离世,邹纬都会不由想起巴金的小说《家》里梅芬说的一段话:“下辈子,我要投身做一滴朝露,夜里悄悄地来,伏在我心爱的草地上,太阳升起时无声无息地死去,没有人知道我来过,更没有人知道我的离去。”

但在治疗中心,并不是毫无希望。令邹纬印象最深的是一家三兄妹。由于家中做医生的哥哥不幸在救治病人过程中感染了埃博拉病毒,后来全家均被传染,八人死于埃博拉,最后只剩下这两女一男三兄妹。三兄妹被送到治疗中心的时候,邹纬记得他们症状很重,呕吐、腹泻,还伴有高烧。整天都只能躺在病床上。在三人胃口不好的时候,只能做静脉穿刺进行补液。医生们曾悲观地预测,三兄妹中可能只有一人能活。但后来三人却全部活了下来,最终康复出院。

通常,一个感染者从进入埃博拉治疗中心到康复出院,需要大概一个半月的时间。在此期间,除了身体备受煎熬外,病人还需面对心理难关,恐惧是大多数感染者的常态。据邹纬观察,病人在感到恐惧时,常常会不停地提各种要求,比如说要求换不同的食物,或者换帐篷和床位。在这里,患者的每个要求都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愿望,因此,邹纬都竭尽所能来满足他们的要求。

尽管身着全套防护服,但与埃博拉病毒搏斗仍然充满危险。“无国界医生”的前线人员中已经有24人感染了埃博拉病毒,共有13人死亡。但邹纬却毫不畏惧,她说:“在如此重大疫情面前,没有哪个人、哪个集体能成为一座安全“孤岛”,帮助他人也是帮助自己,帮助非洲也是帮助中国。我们在非洲一线抗击埃博拉疫情,也是为了给祖国筑起一道防线。”

令邹纬颇感欣慰的是,面对肆虐的埃博拉疫情,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到这场与病毒博弈的战斗中。由于各方的不懈努力,塞拉利昂一些疫区的埃博拉新增病例正呈现下降趋势。随着新药物和疫苗的问世,邹纬坚信,也许用不了多久,埃博拉这个恶魔就会被彻底降服!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编辑 陈陟  czmochou@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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