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医疗的毒瘤必须割除

南方周末评论员 陈斌

搬张板凳，看百度与莆田系相爱相杀。日前，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发出通知，要求协会中的所有机构，自2015年4月1日起停止所有在互联网上进行的有偿网络推广活动，称“莆田医疗人三十年的辛勤耕耘，如今因为网络竞价规则，导致产业面临严重问题，很多医疗机构几乎为互联网公司打工”。

百度新闻官方微博回应称：在百度累计拒绝的1.3万多家违规医疗机构中，莆田系占了其中六成以上；莆田系的联合抵制，不会动摇百度“高门槛、严审核”的决心，并称“会加大整治以莆田系为代表的违规医疗推广”。

甲说乙价高，乙说甲违规，哪一方说的才是真相？答案是：哪一方说的都可以算真相。2014年6月19日新华网报道，莆田时任市委书记梁建勇称：百度2013年的广告总量260亿，莆田的民营医院占了120亿。百度付出的代价之一是在BAT三巨头中，百度的名声最差。

看网友的评论，就知道莆田系的名声有多差了。有两种情绪最为普遍，一种是“支持百度清理莆田系的虚假医疗广告”，一种是“百度一直充当莆田系的帮凶，装什么白莲花”。对百度或有不同看法，但对莆田系的看法高度一致。

对此，我们或可自我安慰：市场声誉机制起作用了。

不过，全国民营医院有一万一千多家，莆田籍办的有8500-9000家，占80%左右。莆田系这么大的体量，几乎成了民营医院的代名词。由此，一部分民众反对医疗民营化就不难想见，也可以理解，但这种反对总归对医疗市场化改革不利。

莆田系的名声为什么这么差？了解一下它的发家史吧。莆田系的兴起是“蝴蝶效应”。莆田系1.0始于陈德良。1980年代，他周游全国，做旅馆游医，从治皮肤病起家，获得了第一桶金。现在莆田系“四大家族”，要么是他的徒弟，要么是他徒弟的徒弟。

随后，他与徒子徒孙转向了性病领域。想必对电线杆上的性病小广告记忆犹新吧？得了这病或怀疑自己得了这病的人，因不敢去公立医院，才悄悄找这些游医，没病被当有病治，小病被当大病治，甚至治坏了，谁敢声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莆田游医名声就坏了。

莆田系2.0来了。1990年代，许多公立医院面临经营困境，莆田系通过各种力量承包各类公立医院的科室，形成“院中院”，把1.0时代的种种招儿发扬光大，恶名播撒全国。2000年，卫生部等发布《关于城镇医疗机构分类管理的实施意见》，规定“政府举办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不得投资与其他组织合资合作设立非独立法人资格的营利性的‘科室、‘病区、‘项目”。

直到今天，这类行为还没有完全绝迹。2015年3月27日，财新网报道《莆田系假广告再露馅，“克隆”医生被揭露》，讲述了一位妇科大夫医师身份被克隆的故事。“在百度百科、人人网、淄博网、青岛网、挂号网、北京航空466医院官网以及各种推广页面上”，都有冒名者的照片。记者调查发现北京航空466医院的妇科是承包科室，由莆田系掌管。

现在已升级为莆田系3.0。2002年，民营医院牌照下发，莆田系开始创办或收购医院。一时间，不孕不育、男科、妇科、整形、牙科与眼科等专科医院遍地开花，把2.0时代承包的专科科室变成了专科医院。这几年来，更是出现了专科医院向综合医院发展的趋势。平均而言，这些医院的口碑要比公立医院差多了，原因你懂的。

一言以蔽之，莆田系是有原罪的。或有人说，暗黑医疗不过是“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的丑恶现象，哪个行业多多少少也有类似的现象。其一，积累资本完全可以走正路，诚实经营才是市场经济。其二，几乎除医疗行业之外的大多数行业，民营企业发展起来之后，效率与口碑都要好过国企一统天下之时。但似乎只有医疗例外，无可否认，莆田系拖累了民营医院的名声，反过来帮衬了公立医院的口碑，这是不正常的。

但因此不搞医疗市场化改革，就是因噎废食。当务之急是放开医生自由执业，让医生可以自由选择医院，可以自由开设诊所甚至民营医院。医生单打独斗开设医院或不现实，但医生之间可以合作，也可以引入资本。

这样，就会出现医生创办或主导民营医院的模式，就提供了莆田系之外的其他民营化路径。假以时日，这样的路径就有望成为主流，对患者权益的尊重就有望成为民营医院的核心价值观，以掏光患者口袋为取向的暗黑医疗之路会越走越窄。

莆田系也应救赎自己的原罪，此为惩前；应启动行业自律，把暗黑医疗的毒瘤从机体中割除，此为毖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负资产对自己的掣肘，为自己赢得更大的空间。

无论如何，暗黑医疗的那一页必须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