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英文化中奇数崇拜的文化透视

刘代琼， 袁 利

(四川民族学院英语系，四川康定626001)

一、引言

数字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其初始功能是用来计数、排序等。随着人类历史的进程和各民族文化的发展，数字逐步负载着丰富、神秘的文化涵义和文化色彩，象征着吉凶。它以某种独特的方式和文化充分地融合在一起，并深深植根于其中，成为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毕达哥拉斯认为数是万物之基质、本原，并把数神化，将人类对数字的崇拜推向了巅峰。鉴于藏英文化都有强烈的奇数崇拜心理，本文拟以十以内、藏英文化都共同崇拜的奇数作为研究对象，来分别探讨其所蕴含的文化内涵，抛砖引玉，以期获取藏英文化观的某些相似性，为更好解读藏英文化的异同提供一个视角。

二、藏英奇数崇拜现象

人们往往把语言和由某些自然及自然力给人们带来的福祸相联系，这样，语言就被认为地赋予了一种神秘的力量;而人们却直观地以为语言本身能够带来福或灾，并把语言当作是福祸的根源，因而产生了语言的禁忌［1］343。有关藏英的奇数崇拜现象就是这样产生的。藏英文化对数字的好恶取向都是崇单忌双，视奇数为吉，这种对奇数的崇拜意识具体表现在各自的社会生产生活、宗教信仰、神话传说、文献典籍、风尚习俗和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下文将以“一”、“三”、“七”、“九”为例来具体研究藏英奇数崇拜现象。

(一)数字“一”

“一”在藏文化中是“神圣、和谐、唯一、全、相同”，在英文化中是“本原、至高无上、唯一、满、同样”。

首先，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藏文化也秉承“天人合一”的思想，这里的“一”象征“和谐”。“一”在藏文化中通常还指代“月亮”、“犀牛角”，象征着“神圣，唯一”［2］392。藏语中还有很多关于“一”的熟语，如:“人生一世有苦乐，一年四季有冷暖”， “一”在这里寓意“满，全”;又如:“骏马跪法虽同，蹄儿弯法不一”，这句话中的“一”指“统一，相同”。在藏族同胞的日常生活中，占卜遇“一”为吉。在英文化中，“一”的涵义与藏文化中的“一”极为相似。首先，毕达哥拉斯认为数是万物之本，而数之本原是“一”，数的本性在于“和谐”;他把象征和谐的数与他深信的性本善的神等同起来，所以，“一”又代表阿波罗神、宇宙的主宰宙斯以及耶和华，寓意“至高无上，唯一”［3］。英语与“一”相关的常见表达有:one and all，这个短语中的“一”代表“全，满”;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这里的“一”指“相同，一样”。

(二)数字“三”

“三”在藏文化中象征“圣洁、吉祥、美好”，在英文化中象征“最贵、神圣、完美”。

数字“三”在藏族文化指代美好的事物以示吉利、神圣。在藏传佛教中，有“长寿三尊 (无量寿佛、尊胜佛母和白度母)”、“三乘 (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三宝 (佛、法、僧)”之说;苯教把宇宙划分为“天、地、地下”三个部分，它认为生死轮回有“三界 (欲界、色界、无色界)”［4］。在著名的藏族史诗《格萨尔王》中有“三大神”、“三大佛”、“三大寺”、“三大部落”、“三大圣人”、“三大妃”以及“三大婢女”。在藏族同胞的日常生活中也广泛地使用数字三，比如把酥油、奶、奶酪称为“三白”、把马、牛、羊统称为“三畜”、把弓、箭、刀叫做“三眷属”等。尤其是喜庆的事情更是离不开“三”，比如婚俗中“喝三”的习俗，订婚需要“三件如意宝贝”，婚期是与“三”有关或者是“三”的倍数，迎亲程序和礼节有“三项 (谢亲朋、上发装、启程礼)”，新娘到男方家后需绕煨桑炉顺时针转“三圈”，婚期一般持续“三天”等［4］。在英文化中，“三”也备受尊崇。圣经里有“东方三博士(the ThreeWise Men)”在耶稣降生后携带“三种礼物(黄金、乳香和没药)”去朝圣他;另外，耶稣也是在死后的第三天复活。这里的“三”象征“尊贵，神圣”。数字“三”还指基督教中“圣父”、“圣子”和“圣灵”，“三”还象征古埃及的“父、母和子”，也代表古希腊神话中的神灵统治者即“主神朱庇特”、“海神尼普顿”和“冥神普鲁托”［5］。此外，“三”还意味着“完美、稳定”，如“三角形”。

(三)数字“七”

“七”在藏文化中寓意“神圣、吉利、完整”，在英文化中寓意“神圣、美好、重要”。在藏文化中，“七”指“神山”、“神仙”和“星曜”，具有完整、吉利、神圣等积极意义。据说天界虚空中的神山须弥山周围有持双山、持轴山、担木山、善见山、马耳山、象鼻山和持边山七座金山环绕，北斗七星上住着太阳、具光、灭飞天、常知、广光、具供施和置处七个仙人，“七”还指“星曜”，即日、月、水星、火星、木星、金星、土星七大天体［6］。另据记载，天界共有七层，聂赤赞普及其后的穆赤、丁赤、索赤、美赤、达赤、师赤六位赞普合称“天赤七王”，分别居住在七层天［7］。在英文化中，“七”象征“神圣、美好、重要”。“七”是圣经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数字，比如《圣经》记载了上帝用了七天时间来创造世间万物，耶稣在劝告门徒宽恕别人要做到“七十个七次 (seventy seven times)”，“七”比喻“神圣”;圣灵有“seven sacraments(七大圣礼)”;“in the seventh heaven(极乐世界)”，“七”指上帝和天使居住的天国最高层，即极乐之地，喻指“处于极度满足的境地、高兴万分”;“the seventh son of a seventh son(显要的后代或极其重要的后代)”，“七”寓意“显要，重要”。此外，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认为“七”代表神和世界，具有是神圣的含义。究其原因，缘于英文化深受基督教的支配和影响，其教义圣经记载了上帝用六天时间分别创造了世界万物，第七天安息并把第七日定为圣日等，因而人们延用了数字“七”的宗教意义。

(四)数字“九”

“九”在藏文化中的涵义有“神圣、圆满、吉利、一切”，在英文化中的涵义有“神圣、正义、智慧、极限”。

数字“九”在藏文化中是天地之神数、极数。苯教认为天有九重，地有九层;另据苯教典籍记载，桑波本赤与曲坚嫫结合生下九男九女，九兄弟分身出九个女伴作为妻子，九姐妹分身出九个男子作为丈夫［4］。这里的“九”象征着“神圣、吉利”。此外，“九”可作“脉”讲，指人体有三大脉管，六大脉轮，表示极多、极高、极深、极远、极大等极数涵义;亦作“九种人”，泛指“众生、一切、世世代代”等。在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中有一处歌颂格萨尔胆识过人、骁勇善战的英雄气概的场景，即牧羊人为他备了“九只绵羊”、 “九只山羊”、“九层铠甲”、“九个铜锅”、“九个鞍木”，共四十五个靶子，格萨尔王从“九万利箭”当中抽出一支，搭箭拉弓，一箭射中了靶子，又复光辉灿烂，声震天地，回到箭袋［4］。这里大量使用的数字“九”代表“吉利，圆满”。在英文化中，《加拉太书》记载了圣灵结出了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九种圣果。毕达哥拉斯认为“九”象征了为解救人类而失去自由的普罗米修斯 (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或“俄刻阿诺斯”(希腊神话中的海神)，是神圣的象征;毕派还认为“九”是数之极限，只有它有足够的力量阻止十以内的其他数字，它是数列重新开始的转折点，象征“正义、智慧”，因为它的平方根是“三”，它的因素是两个相等的数字“三”［8］。此外，“九”还代表宇宙，古希腊天文学家、地理学家、占星学家和光学家克罗狄斯·托勒密把宇宙划分为:太阴、水星、金星、太阳、火星、木星、土星、恒星和宗动天等九重天。这里的“九”指“众多”。在英语中，关于数字“九”的表达有:(1)Dressed up to the nines。 (衣冠楚楚);(2)right as nine pence(完好无暇);(3)crack up to the nine(十全十美)等。

将“一”、“三”、“七”、“九”在藏英文化中的涵义作如下小结:

表1

可以得出:

第一，数字“一”、“三”、“七”、“九”的文化内涵都反映了藏英文化对数字的原始计数功能的抽象认识，这些象征意义富含宗教、人文色彩，是人们结合数字本体特征想象和联想的结果，折射出藏英文化背景下人们对自然界的认知和它们各自的思维模式以及审美情趣等。

第二，在藏英文化中， “一”、 “三”、 “七”、“九”都含有“神圣、吉利”等积极寓意，都是吉祥奇数。但由于受各自社会文化、宗教信仰、风俗习尚等的影响，使得它们在藏英文化中的具体涵义又不尽相同。

三、藏英奇数崇拜现象背后的藏英文化观之暗合

通过对数字“一”、“三”、“七”、“九”在藏英文化中的内涵的梳理，发现它们在两种文化中都是吉祥奇数，承载着美好的内涵意义，深受人们的喜好。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奇数崇拜现象在藏英文化中是个不争的事实，下面将进一步从藏英文化相同的奇数崇拜心理、相似的感知体验和文化经历以及各自宗教信仰的影响来探讨藏英奇数崇拜现象所折射出的藏英文化观的几点相似性。

(一)藏英文化相同的奇数崇拜心理

崇拜心理是人类的一种心理需求，是人们的精神皈依。在人类不断认知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其源动力来自人们的好奇心，对不熟悉的、神秘的东西尤其感兴趣。与偶数的对称性和完整性相比较，奇数的不对称和不整齐具有缺憾美，也更具有神秘感。对于素来就有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的藏族同胞来说，他们喜欢把自然界和先祖神秘化，因而更容易关注神秘的奇数，认为奇数代表阳，具有神秘的力量，在天文、历法、宗教和文学等方面都有所体现，这就为藏族的奇数崇拜打下了基础。亚里士多德在其《形而上学》中提到“对成”原理时曾说，奇数代表有限、雄性、静止、正直、光明、善良和规矩，而偶数则象征无限、雌性、运动、奸诈、黑暗、邪恶［9］14。这为西方以偶数为不祥、以奇数为吉利奠定了思想基础。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的奇数都受英语国家人士的青睐，比如数字“五”、“十三”，受宗教信仰和神话传说的制约，它在英文化中是不吉利的，说明西方人对奇数的崇拜是有原则，有条件的。

(二)藏英文化具有相似的感知体验和文化经历

首先，从某种角度来说，一种文化对数字的认识和理解是其对所处的生态、文化环境的一种反映。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人类对环境的最初认知有很多相似之处，人们进而具有相似的感知体验和文化经历。藏文化属于高原游牧原生型文化，藏区地处高寒地带，地理环境复杂，气候恶劣多变，造就了藏民族淳朴、粗狂、豪爽和勇猛的民族性格。藏族同胞在日常生活也沿袭了这种对奇数的喜好心理，比如衣着、饮食、占卜以奇数为吉;送人的礼包中的干果也以一种、三种、五种、七种、九种、十一种和十三种为吉，绝不能是偶数等。而英文化属于海洋商业混杂型文化，发祥地是古希腊，其特殊的地理条件铸就了西方人勇敢、富有冒险和挑战精神的民族品格，以不对称、不和谐为美，因而也崇拜奇数。英语国家人士在日常生活中也视单数为吉，和藏族同胞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送给亲朋好友的鲜花一般为一、三、七、九枝等。相似的感知体验背景下的人们对数字有着相似的认知，这为藏英奇数崇拜心理经历提供了可能。其次，从宏观上来看，藏文化作为中华文化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其起源和英文化的起源有着非常相似的历程，都经历了低级阶段的蒙昧时期、中级阶段的旧石器时期和高级阶段的新石器时期，其内涵都是逐渐向着肯定人对自然界的客观改造和对自身的能动塑造这一方向延展。从该层面来讲，相似的文化经历为两者共有的奇数崇拜心理提供了解释。

(三)藏英文化都受各自宗教信仰潜移默化的影响

一种文化的信仰体系主要由宗教集中地体现出来。宗教在很大程度上支配和影响着人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是文化的核心。可以这么说，藏英文化就是关于宗教的文化，两者都几乎全民信仰宗教。就藏族而言，它是个几乎全民信仰宗教的民族，其宗教以藏传佛教为主导。藏文化信奉多神论，即崇拜多神，相信万物有灵，相信因果规律支配着自然界万物变化。藏传佛教视煨桑敬神等重大宗教活动为阳事，以奇数为尊，把奇数看作天数、纯净之数，有未完成、进步的含义。在藏区，佛塔一般为奇数层，如三重塔、五重塔、七重塔、九重塔、十三重塔等等。英文化中几乎全民信仰的基督教认为奇数是统一和差异的结合体，是吉利的象征。圣经中出现的奇数“一”、“三”、“七”、“九”都含有积极、神圣的涵义，更是反映出西方人对奇数的青睐。值得一提的是，也正是受宗教的影响，藏文化讲究宽容、仁慈，故包容性也强，故崇拜“一”、 “三”、“五”、“七”、“九”、“十三”等奇数;而英文化主张独神崇拜，即上帝是唯一至高无上的精神统治者，这表明其包容性相对不足，又主张性恶，信奉原罪说和救赎论，其原始罪恶感来自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和犹大出卖圣子耶稣等，所以把“五”、“十三”视为禁忌。

四、结语

通过对奇数在藏英文化中的地位及象征意义等分析和探讨，我们可以看出，藏英文化都崇拜奇数。究其原因，藏英文化都有奇数崇拜心理，两者还具有相似的感知体验和文化经历以及都深受各自宗教信仰的影响。总的说来，奇数崇拜现象遍布藏英文化的风俗习尚、信仰、全民意识及共同心理基础等方方面面，是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的民族文化心理的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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