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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21世纪资本论》之谜
——皮凯蒂对马克思的误解及其辨正

2015-03-30宁殿霞

当代经济研究 2015年8期
关键词:凯蒂利润率资本论

宁殿霞

(1.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433;2.西安翻译学院思政部,西安710105)

破解《21世纪资本论》之谜
——皮凯蒂对马克思的误解及其辨正

宁殿霞1,2

(1.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433;2.西安翻译学院思政部,西安710105)

皮凯蒂在《21世纪资本论》中就利润率下降规律对马克思的理论提出两个方面的否定:一是他认为马克思缺乏历史视角和可靠数据,没有关注生产率的提高,从而陷入“无限积累原则”的误区;二是他将资本收益率的持续上升等同于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认为利润率下降规律是一个被证明了的错误的历史预言。实际上,皮凯蒂是从旧唯物主义的观点出发,认为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是与生产率提高无关的运动;他把资本价值增殖复归点上的确定结果等同于出发点上的一种趋势性规律,正是这一点构成了《21世纪资本论》之谜。这一迷局的破解不但使《21世纪资本论》的价值得以真实显现,而且使利润率下降规律的科学性再一次得到证实,更重要的是这些理论可以更好地指导实践。

《21世纪资本论》;资本收益率;利润率下降规律;利润率;利润量

法国经济学家皮凯蒂在其著述的《21世纪资本论》中,用历史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得出资本收益率大于经济增长率(r>g)的研究结论,认为贫富差距是资本市场本身的必然结果,揭示了21世纪比19世纪更加不平等的特征,即所谓的承袭资本主义。如果说,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的真正限制是资本自身”,那么,皮凯蒂的r>g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皮凯蒂为什么把矛头指向马克思,说利润率下降是“一个被证明是错误的历史预言”呢?这一矛盾构成了“《21世纪资本论》之谜”。

一、皮凯蒂与马克思关于利润率下降规律的矛盾及其根源

在《21世纪资本论》中,皮凯蒂从利润率下降规律的两个方面旗帜鲜明地否定了马克思的平均利润率下降规律:一是他认为马克思研究利润率下降规律时没有关注生产率的提高,从而陷入“无限积累原则”的误区;二是他以资本收益率持续保持4%~5%甚至更高等同于马克思的利润率趋向下降,从而认为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是一个被证明了的错误的历史预言。在导言中,皮凯蒂认为马克思的主要结论可以被称为“‘无限积累原则’,即资本将不可逆转地不断积累,并最终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中,是一个没有天然界限的过程。”[1]10他认为这就是马克思预言资本主义终将灭亡的分析依据:“资本收益率稳步降低,或是资本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比重无限制地增长,不论发生何种情况,社会经济均衡或是政治稳定都将变成奢望。……同李嘉图的预言一样,马克思的悲观预言也没有实现。”[1]10“马克思完全忽视了持久技术进步的可能性以及稳定增长的生产率,这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平衡私人资本积聚进程的重要因素。无疑他缺乏足够的统计数据去支撑他的预言。他决定于1848年发表这一论断时可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也就是在为了证明其结论开始着手进行必要研究之前。显然,马克思在以极大的政治热情进行写作,这从他偶尔做出的轻率声明中可见一斑。”[1]10“马克思主义者的研究尤其强调利润率会不断下降——一个被证明是错误的历史预言,尽管这其中确实包含了有趣的直觉判断。”[1]53在“对马克思和利润率下降的反思”一节,皮凯蒂更是展开了集中批判:“马克思没有使用数学模型,而且他的文章并非总是清晰明了,所以我们难以确定他内心真实的想法。”[1]231而且“在此之前的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所有经济学家,包括马克思,都没有明确认同和表述过生产率持续增长带动结构性增长的想法。在那个时代,这是一个隐性假说,即产量的增长,尤其是制造业产量的增长,可以主要解释为产业资本的积累。换言之,产量之所以增长,只是因为每个工人得到了更多机器和设备的支持,而不是因为(在特定劳动和资本条件下)生产率本身提高了。今天我们知道,只有生产率提高了,长期结构性增长才有可能。”[1]232

总之,皮凯蒂认为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被证明是错误的。他对马克思的尖锐批判甚至意欲全盘否定而后快的言辞引起了诸多马克思主义研究者的关注,他们认为马克思的理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驳倒,同时他们也感觉皮凯蒂有强大的统计数据做支撑,从而有足够的说服力。于是,他们在二者之间寻找一定的内在联系,试图使这一“矛盾”得到“和解”。

以上从“矛盾”到寻求“和解”看似顺理成章,但事实上,矛盾却并不存在,当然和解也没有可能,因为皮凯蒂对利润率下降规律的否定纯属误解。这一误解事实上使他站到了自己研究结论的对立面,在否定马克思的同时也否定了自己。只要这一误解被揭晓,二者的矛盾也就不存在了,学术界所做的和解的努力也就没有了前提。这一误解的根源在于皮凯蒂把自己的核心概念资本收益率与马克思的利润率直接对接,构成了所谓的《21世纪资本论》之谜。

二、皮凯蒂与马克思就生产率增长的交锋及其结果

比较《21世纪资本论》与《资本论》,不难发现,皮凯蒂完全误读了《资本论》,否则他不会认为马克思“没有明确认同和表述过生产率持续增长带动结构性增长的想法”,因为生产率不仅是马克思始终关注的根本性因素,而且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正是以生产率的增长为前提条件的。

1.皮凯蒂对马克思利润率下降规律的分析与否定

皮凯蒂通过大量数据分析了历史上的资本收益率r和经济增长率g,揭示了财富分化的机制,即“r>g”。他认为,对传统农业社会来讲,“r>g”是理想的。“因为基于严格数学意义上的考虑,这些条件对于‘继承社会’走向繁荣是很理想的——这里的‘继承社会’是指财富的集中度非常高,巨大的财富持续不断、代代相传的社会。”[1]361然而,通过统计数据分析,皮凯蒂惊奇地发现:“这些条件存在于整个历史时期的很多社会阶段中,尤其是19世纪的欧洲。1820~1913年的法国资本收益率(平均为5%)显著高于经济增长率(约1%)。”[1]361而且他还进一步展示了这一时期的多数财富确实来自继承,“抛开那一时期的经济活力和惊人的金融复杂度,这种继承资本的支配地位可以由一个基本不等式(r>g)的动态效应来解释”。[1]361~362几乎持续“4%~5%的平均资本收益”让皮凯蒂非常自信地认为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是错误的。他认为:“在许多经济理论中,资本收益率都是一个核心概念。马克思主义者的研究尤其强调利润率会不断下降……资本收益率的概念在其他许多理论中也都扮演着主要角色。”[1]53

皮凯蒂把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总结为“无限积累原则”:“资本家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资本,最终必然导致利润率(即资本收益率)[a falling rate of profit(i.e.,return on capital)]下降和自身的灭亡。”[1]231他认为“马克思没有使用数学模型,而且他的文章并非总是清晰明了,所以我们难以确定他内心真实的想法。”[1]231皮凯蒂的这些判断让马克思主义研究者为之震惊。然而要对他的判断进行再判断,我们必须了解马克思的规律是不是皮凯蒂所讲述的规律,并找出其间的内在关联。

2.生产力的发展与利润率下降规律的因果关系

要判断皮凯蒂的观点是否成立,必须搞清楚马克思利润率下降的根本原因和表现形式。首先,马克思利润率下降规律是紧密围绕生产率的提高展开的:“在剩余价值率不变或资本对劳动的剥削程度不变的情况下,一般利润率会逐渐下降。而我们已经看到,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可变资本同不变资本相比,从而同被推动的总资本相比,会相对减少,这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规律。……可变资本同不变资本从而同总资本相比的这种不断的相对减少,和社会资本的平均有机构成的不断提高是一回事。这也只是劳动的社会生产力不断发展的另一种表现。”[2]236其次,利润率下降不是以绝对的形式而是以不断下降的趋势表现出来的,这种趋势事实上表现为生产率的提高。“资本主义生产,随着可变资本同不变资本相比的日益相对减少,使总资本的有机构成不断提高,由此产生的直接结果是:在劳动剥削程度不变甚至提高的情况下,剩余价值率会表现为一个不断下降的一般利润率。(以后我们将会看到,为什么这种下降不是以这个绝对的形式而是以不断下降的趋势表现出来。)”[2]237最后,正是由于生产率的提高,才使得可变资本与不变资本的绝对增加的比例逐渐发生变化。“利润率的下降,不是由于总资本的可变组成部分的绝对减少,而只是由于它的相对减少,由于它同不变组成部分相比的减少。”[2]241“一个同样的甚至不断提高的剩余价值率表现为不断下降的利润率,换一个说法就是:某个一定量的社会平均资本表现为劳动资料的部分越来越大,表现为活劳动的部分越来越小。……可变资本的相对减少和不变资本的相对增加(尽管这两个部分都已经绝对增加),如上所说,只是劳动生产率提高的另一种表现。”[2]240

其实,“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实质上同时就是积累过程。我们已经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中,那个必须单纯再生产即保存的价值量,甚至在所使用的劳动力不变的情况下,也会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而增加。……资本的积累本身以及随之而来的资本积聚,本身就是提高生产力的一个物质手段。”[2]242,243利润率下降规律与生产率是密切相关的,它之所以下降的根本原因就是由剩余价值转化而来的不变资本c相对于可变资本v大得多的量的不断增加,也就是剩余价值,从而剩余劳动的不断的资本化过程,而这一不断发展的历史过程必然表现为生产力的发展,从而表现为生产率的提高。生产力的提高不仅是利润率下降规律的根本原因,而且利润率下降还通过生产力的发展表现出来。利润率下降与生产力的发展,从而与生产率的提高之间存在着内在的统一。

3.皮凯蒂对马克思利润率下降规律的误解

皮凯蒂认为马克思“没有明确认同和表述过生产率持续增长带动结构性增长的想法”这一观点是否成立,需要从三个方面来回答:一是马克思有没有明确认同和表述过生产率持续增长带动结构性增长的想法;二是利润率下降的根本原因和表现形式分别是什么;三是马克思的论述是不是清晰明了。

首先,如前文所述,马克思不是“没有明确认同和表述过生产率持续增长带动结构性增长的想法”,反而特别关注生产力的发展,生产率的提高。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写道:“社会劳动生产力的发展,表现为可变资本同总资本相比相对减少和积累由此加速的那些规律,——而另一方面,积累又反过来成为生产力进一步发展和可变资本进一步相对减少的起点,——这同一发展,撇开一切暂时的波动,还会表现为所使用的总劳动力越来越增加,表现为剩余价值的从而利润的绝对量越来越增加。”[2]244这里出现了二重性规律,即“利润率的下降和绝对利润量的同时增加产生于同一些原因,”[2]245这其中的根本原因就是生产力的发展,亦即生产率的提高。而且他的利润率下降规律正是与生产率提高相对存在的,如果马克思没有注意到生产率的持续增长,那么,也就不会有利润率下降规律的发现。

其次,利润率下降的根本原因是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从而剩余价值资本化的速度加快,从而对剩余劳动的剥削不断加深,说到底,就是资本权力的进一步扩张,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同时,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反过来又是利润率下降趋势的表现形式之一。

最后,马克思的论述不仅是清晰明了的,而且是通俗易懂的。至于皮凯蒂所说的“结构性增长”无非是生产率的提高一个表现形式,不足为评。况且,他自己也说“今天我们知道,只有生产率提高了,长期结构性增长才有可能。”[1]232由此可以看出,皮凯蒂的所谓的在此之前的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所有经济学家,包括马克思,都没有明确认同和表述过生产率持续增长带动结构性增长的想法是根本不成立的。

正如马克思所言,这个规律(指利润率下降规律),“以往的一切经济学都没有能把它揭示出来。经济学看到了这种现象,并且在各种自相矛盾的尝试中绞尽脑汁地去解释它。由于这个规律对资本主义生产极其重要,因此可以说,它是一个秘密,亚当·斯密以来的全部政治经济学一直围绕着揭开这个秘密兜圈子,而且亚当·斯密以来的各种学派之间的区别,也就在于为揭开这个秘密进行不同的尝试”。[2]237,238从皮凯蒂的观点看,他也是“不同尝试”中的一种尝试,幸运的是他多了个批判马克思的机会。

三、皮凯蒂的资本收益率与马克思的利润率、利润量之间的关系及其走向

澄清了皮凯蒂对生产率的误解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说明他把资本收益率与马克思的利润率范畴等同(这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妥),用实证的方法得出他的研究样本(主要是美国、德国、法国、英国等几个发达国家)的资本收益率持续4%~5%甚至更高的结论,从而否定了利润率下降规律。他指出,“马克思主义者的研究尤其强调利润率会不断下降——一个被证明是错误的历史预言,尽管这其中确实包含了有趣的直觉判断。”[1]53澄清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因为二者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也就是要么皮凯蒂的观点错了,要么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错了。要澄清这个重大问题,我们就必须搞清马克思的利润率、利润量、皮凯蒂的资本收益率这三个重要的概念以及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

1.利润率和利润量

第一,利润率和利润量两个概念都是由剩余劳动量转化而来,“剩余价值的唯一源泉是活劳动”。[2]167在《资本论》中利润率和利润量两个概念都是由利润从而剩余价值从而剩余劳动转化而来。“用可变资本来计算的剩余价值的比率,叫作剩余价值率(m/v);用总资本来计算的剩余价值的比率,叫作利润率(m/C=m/(c+v))。这是同一个量的两种不同的计算方法,由于计算的标准不同,它们表示的是同一个量的不同的比率或关系。应当从剩余价值率到利润率的转化引出剩余价值到利润的转化,而不是相反。实际上,利润率从历史上说也是出发点。剩余价值和剩余价值率相对地说是看不见的东西,是要通过研究加以揭示的本质的东西。而利润率,从而剩余价值作为利润的形式,却会在现象的表面上显示出来。”[2]51而这个“剩余价值作为利润的形式”在现象的表面上显示出来的是什么呢?不是别的,正是利润的量,即利润量。所以利润率和利润量同出于剩余价值,只是利润量会在现象的表面上显示出来,从数量上可以计算。

第二,利润率和利润量的内涵及其走向。与赫拉克利特的“上升的路和下降的路是同一条路”一样,利润率下降和利润量的提高是不同的方向,但是它们走在同一条路上。“利润率的下降和绝对利润量的同时增加产生于同一些原因的这个二重性的规律,必然会在什么形式上表现出来呢?”[2]245“利润率因生产力的发展而下降,同时利润量却会增加,这个规律也表现为:资本所生产的商品的价格下降,同时商品所包含的并通过商品出售所实现的利润量却会相对增加。……因为生产力的发展以及与之相适应的较高的资本构成,会使数量越来越小的劳动,推动数量越来越大的生产资料。”[2]251“在劳动生产率提高时,单个商品或一定量商品的价格下降,商品数量增加,单个商品的利润量和商品总额的利润率下降,而商品总额的利润量却增加,这是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性质产生的现象,这种现象在表面上只表现为:单个商品的利润量下降,它的价格也下降,社会总资本或单个资本家所生产的已经增加了的商品总量的利润量则增加。……商品价格下降,而变得便宜的更大量商品的利润量增加,这种情况实际上只是利润率下降,而利润量同时增加这个规律的另一种表现。”[2]255,256

正像利润率的下降不可避免一样,利润量的提高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一下降与提高是相反方向的运动,但是同在生产力的发展过程当中。实际上,当利润量提高时,趋向下降的利润率则会以生产率的提高表现出来。利润率由来于资本有机构成的变化,是相对于扩大再生产而言的,利润量则是资本有机构成变动后的结果。就资本的单次循环而言,利润率下降是资本价值增殖的出发点上的一种趋势变化,而利润量则是已经增殖的资本价值复归点上的确定结果。就社会全部资本而言,利润率下降是生产力发展的动力,利润量增加是社会财富的积累。必须注意的是,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剩余价值资本化)绝不仅仅是与前期投入资本同质的资本价值的增加,在量的增加的同时,存在着代表新技术新理念的质的增加,这个质包含着不断革新的力量,这种力量包含着对原有资本的否定(无论是不变资本还是可变资本),也就是生产力提高的秘密就在于剩余价值资本化。每一次革新都意味着获取超额剩余价值的可能性,就整个社会而言,剩余价值资本化程度越高,革新的程度越高,生产力发展越快,反之亦然。

2.利润率、利润量和资本收益率

第一,皮凯蒂的资本收益率是什么?一个根本性的不平等现象在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中占据一个关键角色,也就是,“如果资本收益率仍在较长一段时间内显著高于经济增长率,那么财富分配差异化的风险就变得非常高”。[1]27皮凯蒂把它表达为“r>g”,并声称这一公式包括了他所有结论的整体逻辑。“这里r代表资本收益率,包括利润、股利、利息、租金和其他资本收入,以总值的百分比表示;g代表经济增长率,即年收入或产出的增长。”[1]27另外,皮凯蒂也会使用一些数学公式,“例如,α=r×β(资本收入比重等于资本收益率和资本/收入比的乘积)。”[1]34由此,可以清楚地确认一点,皮凯蒂的资本收益是一个具体的收入的“总值”,而资本收益率则是这个具体的收入“总值”的百分比。毫无疑问,这个资本收益率其实是一个可计算的量。而且,这个资本收益率与资本有机构成并无直接关系,它只是已经增殖的资本价值复归点上的确定结果。

第二,皮凯蒂的资本收益率等同于利润率吗?皮凯蒂在否定马克思时用了这样的表述:“对马克思来说,‘资产阶级自掘坟墓’的核心机制类似于我在导言中所说的‘无限积累原则’:资本家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资本,最终必然导致利润率(即资本收益率)下降和自身的灭亡。马克思没有使用数学模型,而且他的文章并非总是清晰明朗,所以我们难以确定他内心真实的想法。”[1]231我们且不管他要表达的意思,主要考察“利润率(即资本收益率)”。在这里皮凯蒂做了一个大胆的对接,把他的重要概念——资本收益率与马克思的重要概念——利润率直接划了等号,在中文版中一个“即”字泯去多少恩仇,又制造了多少恩仇。这可谓皮凯蒂误读,从而误解马克思利润率下降的原点;也是他误导诸多研究者,抑或是研究者误解他的关键点;也是他对与错的核心转折点——《21世纪资本论》之谜的谜面就在这里。正是这个谜造成国内最早一批研究者以为这两个概念是完全等同的,并在皮凯蒂与马克思的不同结论之间寻求和解的路径。这里必须强调的是,皮凯蒂的资本收益率并不是马克思的趋向下降的利润率。

第三,皮凯蒂资本收益率与利润量的关系。从前文分析明确得出,皮凯蒂的资本收益是一个具体的收入的“总值”,是已经增殖的资本价值复归点上的确定结果,我们可以确切的说,这个资本收益其实是一个可计算的量。而资本收益率无非是这个具体的收入“总值”的百分比。让我们掀起资本收益率这个概念的“率”的盖头,看看它和谁更有家族相似性?不是别的,正是“利润的实体的量”。[2]166资本收益率是这个“利润的实体的量”的百分比。除去皮凯蒂与马克思的研究对象——“资本”概念的内涵的一切不同,除去他们的研究方法的一切差异,皮凯蒂的资本收益率事实上与马克思的利润量相关,而绝不是利润率。也就是资本收益率与利润量朝着同一个方向运动,而趋向下降的利润率则与之相反。

3.利润率和资本收益率的关系

虽然皮凯蒂与马克思的资本概念的内涵有着重大差异,甚至皮凯蒂对这种“抽象的经济条件的假设,经济因素的取舍,经济范畴的鉴定和经济变量的使用,都没有做任何交代。”但是不管他们在内涵上有多大差距,就分割剩余价值的本质而言是一致的。与之相适应的,也就是资本收益率和利润量是同一方向运动的、有着共同本质特征的两个可计算的数值,是“历史性的事实”;[1]362而利润率则是朝着与两者运动方向相反的一种“逻辑上的必然”,[1]362这一必然趋势带有一种势能,是一种看不到的冲动,但有一个概念像影子一样伴随着它,那就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从而生产率的提高。

四、资本收益率与利润率下降规律的互动及其启示

皮凯蒂错了吗?错了,这个错误是主观方面的,他不该如此草率用代表“历史性的事实”的资本收益率对接逻辑上趋于下降的利润率,从而否定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皮凯蒂对了吗?对了,这个对是客观方面的,他通过统计数据研究的结论巧遇了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即使他们的概念的内涵存在着诸多差异),用数据展示了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遗憾的是这一点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事实上,皮凯蒂的研究结果并没有超越马克思理论的范围,他们之间也并没有根本性的矛盾,所谓矛盾也只是皮凯蒂误解了马克思的理论,以至于错误地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来否定对方,从而也否定了自己,而真正重要的是,皮凯蒂用自己的实证的方法证明了马克思利润率下降规律的科学性。

1.皮凯蒂的资本概念的内涵

这里涉及到皮凯蒂的研究对象——资本:“为了简化文字,我这里使用的‘资本’与‘财富’含义完全一样,两个词可以相互替换,”[1]47有学者认为,这是皮凯蒂在偷换概念,因为在经济学中资本属于流量,而财富属于历史某一时刻的存量,根本不可等同。然而,笔者以为,这不仅不是偷换概念,反而是21世纪资本概念的内涵的准确界定和真实体现。这里的资本正是执行价值分割权力的财富。

以历史的视角来分析,皮凯蒂用数据实证地展示了当今世界发达国家的不平等,得出“r>g”的研究结论,揭示了承袭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r就是持高不下的资本收益率,实质上就是庞大的资本收入总值的百分比。皮凯蒂最担忧的是什么呢?就是“r>g”的持续与进一步分化,尤其是继承遗产所带来的不平等。而资本的收益、被继承的遗产又是什么呢?不是别的,正是历史上一次又一次积累的利润从而剩余价值从而剩余劳动的一部分。《资本论》问世以来的一百多年,社会生产力发展从而生产率的提高是不言而喻的。与此相适应的利润量从而剩余价值从而剩余劳动的积累会是什么样的呢?皮凯蒂的资本收益率是相对于经济增长率的一个比值,是与经济增长率相比之后的一个“实质性的量比”。这个历史性的事实,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条件下,当然包括庞大的、在现有的法律制度框架内可供继承的遗产,而这些遗产全部都来自于过去某一段时间的剩余价值的积累。

如果说19世纪是以产业资本为主导的世纪,那么,21世纪将是以金融资本为主导的世纪。其实,财富这个存量是受法权保护的历史某一时刻的剩余价值从而剩余劳动,这个原本作为存量的财富,在金融资本尤其是金融衍生品盛行的21世纪突破了缺乏流动性的束缚而全部流动起来,造成了皮凯蒂所谓的“资本收入的不平等:极端不平等”。[1]261造成21世纪不平等加剧的根源在于:这些由存量转变而来的资本原本不创造价值,因为“剩余价值的唯一源泉是活劳动”,[2]167然而它却能通过资本化进入市场,行使放大了的资本权力,分割比劳动收入的量大得多的剩余价值。所以,皮凯蒂把资本等同于财富,正是反映了金融化条件下,存量转变为流量的事实,反映了21世纪以金融资本为主导的金融全球化条件下资本凸显的时代特征。

2.皮凯蒂r>g的研究结论与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的关系

皮凯蒂认为,极端不平等是由资本收入带来的不平等,而他的资本就是财富,就是资本积累,从而剩余价值资本化,从而利润量的积累的结果。“劳动的社会生产力的同一发展,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中,一方面表现为利润率不断下降的趋势,另一方面表现为所占有的剩余价值或利润的绝对量的不断增加;……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越是发展,要使用同量劳动力,就需要越来越大的资本量;如果要使用更多的劳动力,那就更是如此”,[2]248“我们已经指出,造成一般利润率趋向下降的同一些原因,又会引起资本的加速积累,进而引起资本所占有的剩余劳动(剩余价值、利润)绝对量或总量的增加。正如在竞争中,从而在竞争当事人的意识中,一切都以颠倒的形式表现出来一样,这个规律——我指的是两个表面上互相矛盾的事物之间的这种内在的和必然的联系——也是如此。”[2]250与庞大的利润量积累进行反方向运动的正是那个趋向下降的利润率。利润率下降是一种趋势,而不是绝对的形式。

“为什么这种下降不是以这个绝对的形式而是以不断下降的趋势表现出来?”[2]237这是因为与利润量从而剩余价值从而剩余劳动快速增长同步的必定是那个对象化劳动不断的、大量的追加到不变资本c里面,按照利润率p′=m/C的公式,c在不断地增加,在p′=m/C=m/(c+v)这个公式里,当c不断增加的时候,p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当c和v同时不断增加的时候,p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毫无疑问是不断下降的趋势,但是它真的会表现为可计算的数值的下降吗?不会。它只是一种趋势,这种趋势的势能在与它如影随形的生产力的发展,从而生产率的提高那里得到不断地消耗。因为新增加的c不仅仅是数量的增加,其中更包括质的变化。正如前文所述,这一规律不是以利润率下降表现出来,而是以生产率的提高表现出来的,这也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包含着绝对发展生产力的趋势”。[2]278与生产率提高同步的还有什么呢?还有“利润率下降,同时,资本量增加,与此并进的是现有资本的贬值,这种贬值阻碍利润率的下降,刺激资本价值的加速积累”。[2]277由此,“《21世纪资本论》之谜”的谜底也就此揭晓。

综上所述,我们从皮凯蒂对承袭资本主义的担忧出发,最终得出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从而生产率的提高,原有资本的一次一次贬值,而这背后始终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但是极为重要的利润率下降规律。由此可以得出,皮凯蒂用他的来源于实践的、庞大的数据反向论证了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的科学性。遗憾的是这一切他自己并不知情,原因就在于他误读了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从而错误地对接了资本收益率与利润率两个概念,从而使他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3.造成皮凯蒂误解的原因

一个有趣的问题出现了,皮凯蒂拥有庞大的数据库,范围之广,内容之丰,跨度之大都是前人所难以媲美的,但是他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他犯错误的原因是什么呢?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第一,世界观的原因,他的世界观导致他“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他自己面对的现实和马克思的理论。第二,批判方法的原因。如果批判有三个阶段,那么皮凯蒂的批判属于初级阶段,也就是用常识进行批判,而这样的批判是最容易犯错误的。

到这里就一目了然了:利润率下降是一种趋势,而不是具体的、某一个时间点上的“资本收入的总值”——利润量的下降。皮凯蒂用一个莫须有的“无限积累原则”否定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他一面强调动态的生产率提高,一面又忽略生产率的动态发展,静止地站在那里,这是他的世界观所导致的结果,所以他以为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也是一个静止的、永恒不变的下降的数值,而完全不知道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是一种动态的趋势,是一个历史性的规律,而且它是以生产力的发展,从而生产率的提高为根本原因和表现形式的。

正如皮凯蒂对马克思否定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样,本文的研究结论也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澄清皮凯蒂对马克思的误解。皮凯蒂从头到尾对马克思的否定都是他的主观臆想,都没有构成真正的否定。到目前为止,国内学界努力追求的资本收益率和利润率之间矛盾的和解也没有真正得到和解,因为这个矛盾的前提原本就不存在;二是对皮凯蒂在《21世纪资本论》的主要贡献的概括:他用历史数据证明了马克思的利润率下降规律,他的“r>g”的研究结论,正是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日益尖锐化的矛盾同它的迅猛发展一样不可避免,“r>g的根本性不平等,它与任何形式的市场缺陷都无关。而恰恰相反,资本市场越完善,r>g的可能性就越大。”[1]28这一点正是揭示了马克思“资本主义生产的真正限制是资本自身”[2]278的重要论断,也就是“资本的发展程度越高,它就越是成为生产的界限,从而也越是成为消费的界限”。[3]

破解“《21世纪资本论》之谜”——“利润率(即资本收益率)”,不但使《21世纪资本论》的价值得以真实显现,而且使利润率下降规律的科学性再一次得到证实,更重要的是这些理论可以更好地指导实践。解谜之钥就在《资本论》中,而且清晰明了:“利润率下降不是以这个绝对的形式而是以不断下降的趋势表现出来”。皮凯蒂的资本收益率是一个具体的量的比率,它与马克思的利润量相关,而不是趋向下降的利润率。

[1]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

[2]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魏 旭

F014

A

1005-2674(2015)08-050-07

2015-05-20

定稿日期:2015-06-28

上海财经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CXJJ-2015-409)

宁殿霞(1977-)女,陕西靖边人,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马克思主义哲学博士研究生,西安翻译学院思政部讲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经济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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