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甲午之败到抗战之胜的历史嬗变
2015-03-29刘彦伯
刘彦伯
(中共大连市委党校 党史党建教研部,辽宁 大连 116013)
在中国近代历史上,中国和日本之间爆发了两次大规模战争。一次是爆发于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另一次是肇始于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扩大于1937年“七七事变”的抗日战争。甲午之战,自诩为天朝上国的中国,败给了被我们称为蕞尔小国的日本,成为中国近代对外战争之中最为惨痛的一次失败。抗日战争,前后历时十余年,尽管付出了极为巨大的代价,却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从甲午之败到抗战之胜,时隔半个世纪。必须承认的是,作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中国抗日战争的胜利离不开国际社会的大背景和大环境。然而,在这五十年间,中国社会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却使这从战败到战胜的过程,充满了必然的联系。
一、国家意识的觉醒
从甲午之败到抗战之胜,中国社会经历的最为重要的变化之一,便是国家意识的逐渐觉醒。甲午战争暴露出中国社会一系列的弊病和问题,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当时中国的国民几乎毫无国家意识可言。在这次决定两国命运的战争之中,日本举国动员打了一场全面的战争,而中国更像是仅有政府和特定集团参与的一次局部战争。且不提身处战场之外的中国国民对甲午战事几乎一无所知,就连那些身负重任的各省的封疆大吏,大多“视此事若专为直隶满洲之私事者然,其有筹一饷出一旅以相急难者乎?即有之,亦空言而已”[1]。更有甚者,甲午战争末期,北洋舰队全军覆没以后,有中国官员致书日军,要求将被俘虏的战舰“广丙”号归还,理由是该舰隶属于广东水师,而广东水师与此次战役无关[1]。发生这样的事情,令人觉得既可笑又可悲,当时的国民国家意识的缺失以至于此。也正因如此,梁启超在甲午战后曾经痛心疾首地说:“吾国民之大患,在于不知国家为何物。”[2]
甲午战争之后,中国民众的国家意识开始逐渐觉醒。这个过程开始于民族意识的逐渐萌芽。梁启超是最早在中国提出民族主义的概念,并加以详细论述的思想家之一。1901年,他发表了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文中明确指出,“民族主义者,世界最光明正大公平之主义也”[3]。1902年他又撰文指出,“民族主义者,实制造近世国家之原动力也。今日欲救中国,无它术焉,亦先建设一民族主义之国家而已”[4]。同时他还提出了“中华民族”的概念。可以看出,他已经将国家的发展和富强同民族意识的觉醒联系起来。尽管梁启超的论述在当时并没有获得广泛的共鸣,但是单就其论述本身来讲,他已经认识到,基于民族主义的国家认同和国家意识,是一个近代国家或者说一个国家实现现代化所必须做出的思想准备,而当时的中国最为欠缺的正在于此。几乎与梁启超同时认识到这一点的还有孙中山。早在1894年,孙中山就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作为其革命纲领。但是,这个纲领仅仅是反对满族政权,推翻满清政府的纲领。当时的孙中山所提出的中华民族也仅仅局限于汉族。而到了辛亥革命前期,“民族、民权、民生”三大主义的提出,则标志着孙中山的民族主义思想已经形成体系,并且已经突破了“泛汉族”的局限的民族主义,涵盖了更加广泛的民族群体[5]。
在此之后,尽管经历了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等一系列思想启蒙运动,中国的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的觉醒直到20世纪30年代前期,仍然仅局限于社会上层的精英阶层和知识分子阶层。而真正使这种意识扩展到全体民众的事件是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自“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咄咄逼人,加快了侵略中国的脚步。面对日益恶化的局势,中国人民第一次意识到,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甚至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在这样的形势下,爱国、抗日、救亡图存成为当时举国上下的一致共识。
在抗日战争过程中,中国军队浴血抗争的事例,中国人民踊跃支前的事例,仁人志士奔走呼吁的事例,海外华侨捐资抗战的事例不胜枚举,抗战在中国已经突破地域的界限,突破了狭隘的民族界限。可以说,抗日战争是中国近代第一次举全国之力的对外战争,而全民参与,也是坚持抗战的关键因素。而正是因为甲午战败之后的半个世纪,中华民族国家意识的逐渐觉醒,才有了全民族抗战的壮举,才能最终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
二、民族经济的发展
洋务运动从兴办之初高喊着“师夷长技”的口号大力兴办军工企业,到19世纪70年代中后期转而以“自强、求富”为目标,逐步扩展到民用经济、教育、文化等领域,在一段时间里极大地拉动了民族经济的快速发展。最为明显的事例之一便是号称“远东第一要塞”的旅顺军港的修建。自1880年开始直到甲午战争之前,洋务派在旅顺建军港,修炮台,筑船坞,前后投资达2000万两白银,并带来了大量的驻军和民工劳动力。这也使得旅顺这座小渔村在甲午战前成为一座拥有8万人口的,“拥有一千余间民房,两家大剧院,两座庙宇,一些银号和商店”的中等城市[6]。这样的例子在洋务时期的中国可说是不胜枚举。
甲午战争的失败使清政府洋务派“自强求富”的美梦最终破灭,但是洋务运动和民族经济的发展却并没有因此销声匿迹,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在延续。中国的民族经济在甲午战争到抗日战争之间的几十年时间里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中国近代经济的基础和一大批基础设施的建设正是在这一时期奠定的。尽管没有能够真正引领中国人民走向富裕的道路,但是这一时期的经济发展,一方面积累了民族经济发展的物质基础,另一方面也为中国的现代化进程积累了必要的物质条件和经济管理经验。
甲午战争之后,中国逐渐扫清了民族经济发展的障碍。首先,洋务派经营的官营企业开始逐步转换经营模式。一部分工厂、矿山并没有因战争的失败而受到冲击,大多维持生产,并能逐步扩大规模。仅以开平煤矿为例,1898年的产煤量约为73万吨,已经大大超过了甲午战前的水平[7]。此外,甲午战败的教训也让洋务派看到官办工厂的弱点和不足,遂纷纷开始向民间融资,商办企业开始迅速增加。1895年到1898年间商办企业的数量增加了一倍,民间资本开始慢慢活跃起来。仍以旅顺和大连地区为例,民间资本大量投资到机械制造及管理、冶铁、榨油、纺织等行业中,新兴的商办企业纷纷兴起,营业额最高的企业可以达到20万元[8]620-621。1911年,旅顺和大连地区迎来了民间资本发展的鼎盛时期,当时较有影响力的如“顺兴铁工厂”(亦称“周家炉”)最多的时候拥有300余名职工[8]621。更重要的是,辛亥革命以后,尽管民族资产阶级在政治上仍未能掌握国家政权,但清王朝的覆灭却在客观上为民族经济的发展扫清了最大的障碍之一。因此,中国近代民族经济的发展历程可以总结为:起步于晚清,壮大于洋务,破灭于甲午,重振于民国。
尽管中国民族经济的发展直到抗日战争时期仍未能使中国成为世界经济强国,但是却为中国的现代化进程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同时也为坚持抗战增加了物质上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培养了一大批经济管理人才,以及社会管理人才,在国家层面也逐渐接受了较为现代化的管理方式,经济发展从一种单纯的政府行为,扩展为全体国民的共同事业。在民族精神和国家意识不断觉醒的前提下,成为抗日战争乃至于之后中国走向现代化的十分必要的准备步骤。日战争则成为检验三条道路的试金石。在战争期间,前两种道路的倡导者和领导者的表现是令国民失望的。而中国共产党则以坚定的意志,顽强的斗争,顾全大局,始终高举着全民族抗战的旗帜,并给了全中国人民一个看得见的未来。因此,中国人民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接受由新民主主义道路转变到社会主义道路,是郑重的历史选择[11]。
从甲午之败到抗战之胜,中国社会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些变化是中国能够从失败走向胜利的重要因素,也成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重要的思想准备和物质积累。更重要的是,中国人民找到了一条适合中国发展的正确的道路,和在这条道路上指引中国不断前行的领导力量。正是这一系列的变化,才使中国不断发展壮大,不断接近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三、中国道路的探寻
自甲午战争到抗日战争,国家意识的觉醒和民族经济的发展,使近代中国从精神和物质两个方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与此同时,中国社会还在积极地探寻着一条适合中国向未来发展的正确的道路。
甲午战后,清廷内部开始了自上而下的改革。他们主要效仿的对象就是在战争中战胜自己的邻国日本。戊戌变法的领导者之一康有为认为,“泰西讲求三百年而治,日本施行三十年而强,吾中国国土之大,人民之众,变法三年,可以自立,此后则蒸蒸日上,富强可驾万国”[9]。到了1905年,清末立宪的倡导者仍然认为,“唯有仿行日本明治宪法,始能存固体而固主权”[10]。可以看出,清廷推行变法,效仿日本的最终目标仍是维系王朝的统治地位,并非中国未来的发展。因此,这些变革的努力终究是没有前途的。
到了辛亥革命时期,在中国延续两千余年的封建王朝最终被推翻,但是改变的只有政体,而没有触及到社会发展的根本。因此,自辛亥革命直到抗日战争之前,中国社会先后面临着三大选择:一种是以北洋军阀以及其后执政的国民党政府为代表的,由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继续专政掌权的道路;一种则是由民族资本家和中间阶层建立资产阶级民主政府;再有就是自1921年开始,由中国共产党所倡导的建立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共和国。三条道路选其一是历史的选择,而抗
[1]梁启超.李鸿章传[M].北京:中华书局,2012:66.
[2]解玺璋.梁启超传[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12:131.
[3]郑大华.中国近代史上的民族主义[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75.
[4]梁启超.论民族竞争之大势[A]//饮冰室合集,第2册.北京:中华书局,1989:16-17.
[5]杨柳.甲午战争与中国现代化进程 [J].兰台世界,2010(1).
[6][英]詹姆斯·艾伦.在龙旗下[A]//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日战争.北京:中华书局,1994:57-58.
[7]张岂之.中国历史晚清民国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178.
[8]大连通史:近代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9]康有为.康南海自编年谱[Z].北京:中华书局,1992:201.
[10][美]任达.新政革命与日本、中国 1898-1912[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8.
[11]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1卷(1921-1949)[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