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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古代文学作品的“生态”特质探析

2015-03-28

黑龙江工程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文学日本生态

佟 姗

(淮阴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淮安223003)

生态文学是以生态整体主义为思想基础、以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价值,考察和表现自然与人的关系和探寻生态危机的社会根源,并进行和表现独特的生态审美的文学。从生态文学的定义中可以看出,生态危机催生了生态文学,催生了人文与社会科学领域的生态思潮。文学领域的大家正是意识到生态危机的严重后果,便开始承担起文学家的义务和责任,即用文学作品的形式向人们呼吁停止一切危害生态环境的行动,还人类一个和谐、平静、健康的环境。自古以来,文学作品所描写的无非就是人类、社会和自然。三者在文学领域是均衡出现的,如果任何一方面出现过多或过少,就会出现失衡,进而会影响文学的畸形发展,因此,生态文学是文学发展的自身需要,也是制衡人类、社会、自然和谐、均衡、健康发展的需要。

1 日本古代生态文学的界定

生态文学的兴起和逐步走向繁荣,是人类减轻和防止生态灾难的迫切需要,是文学领域的必然表现。生态文学的主要特征之一是考察和表现自然与人的关系的文学,因此,人们在谈论日本生态文学时,不得不想到日本文学作品中风景的代表——富士山和樱花。在日本早期的神话和国教神道教中,自然被描绘成一种亲切、美好的力量。日本自古以来火山频发、地震频发,而这些作为自然现象,是无法避免的。在古代人们不是改造自然,而是依靠自然、信赖自然甚至是崇拜自然,认为自然比神的力量更大。而且不仅神依靠自然力,每一个风景也被赋予神圣价值。“富士峻岭悬,圣洁神瑞气,高临骏河湾。仰望灵峰立广宇,骄阳为其隐光影,皓月清辉敛玉颜,白云不行伫峰顶,瑞雪不时飘九天。”如诗中所示,富士山最受人们崇敬,在历史上被视为日本的保护神——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保护着周围的自然和日本国民。当人们赞美一样事物时,美好的词汇和长篇大论也许表达不了人们的心情,借助自己所崇拜的自然来表达也许更为真切。“下榻山麓边,惯看春来花枝展。夜深酣睡眠,梦中繁华犹再现,樱瓣飘飘然。”也许人们从赞美自然、描写自然开始,日本便迎来生态文学,且一发不可收拾。

2 日本古代生态文学的先河:《万叶集》

7世纪开始日本的文学初见端倪。“靠天吃饭”的日本历来对自然万物有着崇拜、敬畏的心理,自从日本文学出现的那一刻,自然万物便成为日本文学写作的对象。日本的第一部诗歌总集《万叶集》中随处可见描写自然的意境,通过对自然界万物描写抒发作者的感情。《万叶集》的诗歌表现方法可以归纳为:寄物型、咏物型、叙景型。《万叶集》成书于8世纪中叶,经多人长期编撰,逐渐丰富内容,最后由大伴家持统一成书。

万叶初期(629-686)的代表舒明天皇有这样一首诗歌:“暮色小仓山,今宵不闻鹿鸣声。秋夜静入眠。”诗中小仓山在今天的奈良县樱井市。秋鹿哀鸣、宛若思妻、梦牵魂绕,对山野之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又如舒明天皇之子中大兄皇子有一首表现大海落日的壮美景色。“海涌千碧浪,长云展旌旗。销金熔落日,今宵明月低。”《万叶集》的第二个时期(690-697)人麻吕被誉为“歌圣”,他的歌风浑厚凝重,具有极大的悲剧力量。“章台柳青青,婀娜临风春色新。依依恋君心。”春天来临,垂柳轻柔弯曲,随风摇曳。作者的心如柳丝荡漾,作者对妻子的感情也如柳丝一样长长久久。当妻子亡故,人麻吕又有两首诗歌表达对妻子的怀念。“漫山秋色浓,红叶坠满枝。林密妹迷途,欲寻路不知。”此处的迷途指妻子亡故,作者借满山红叶和瑟瑟秋声,表达凄怆摇落,人何以堪的悲伤情绪。另外有一首诗歌也同样表达了对妻子的思念,“红叶飘零时,使者报信来。妹去不复还,空忆相逢日”。与大麻吕同一时代的高氏黑人也有不俗的作品。黑人在对自然的抒情里,开叙景歌之先河。“水阔安礼崎,片片荡扁舟。船舷无踏板,今夜泊何方。”作者望着飘荡在安礼崎海面上船舷没有踏板的片片扁舟,不由得为这些简陋的小船担心,它们夜晚将在哪里停泊?黑人的叙景歌不是单纯的描写客观事物,而是通过表象的描写反照内心。第三个时期(708-733)最为活跃的诗人当属大伴旅人。旅人对汉文化有浓厚兴趣,喜欢老庄。其中在梅花宴中有,“我园梅花乱飘落,犹如天上流飞雪”。此句诗歌模仿了汉诗“梅雪乱残岸,烟霞接早春”(《怀风藻·初春侍宴》)。旅人把梅花之白比喻成飞雪,表现梅花的华丽。第四时期(733-759)的代表诗人是大伴家持。家持的诗歌表现对人生存的一种体验,对孤独的感受,如“春野落霞芳草暮,残阳莺啼亦堪悲”“吾庐修篁绿几许,向晚清风送幽韵”,这些诗歌不仅仅是伤春,更是对时事的忧愁。从5世纪到8世纪的作品中,总感受到作者或对自然或对人或对物的感慨之情纯粹干净。

3 日本古代生态文学的发展:《古今集》

在《万叶集》之后《古今和歌集》出现了。《古今集》是平安前期的醍醐天皇敕命纪友则、纪贯之、凡河内躬恒、壬生忠岑编纂的和歌集,一般认为成书于延喜五年(905),共20卷,是第一部敕选和歌集,收入一百二十七名作者以及佚名的和歌约一千一百首。虽然《古今集》也被称为“续万叶集”,但采取与《万叶集》截然不同的分类法,《古今集》以四季分类,把人生置于时间的长河里,用流动的生命感觉体验人与大自然共处的主观情绪,以凝练清婉的笔触拓出风雅婉约的意境,从宏阔的外在现实中感应人的内在世界的实质,创立了与《万叶集》迥然相异的歌风,其遗风远披后世。

《古今和歌集》通常被分为三个时期。小野篁(802-852)是第一时期的代表性歌人。837年小野篁被任命为遣唐副使,但是因为与当时的大使藤原常嗣有隙,而谎称生病拒绝赴任,839年被流放隐歧,此时,小野篁有一首和歌表达自己的心情,“渡口邮船风定出,波头谪处日晴看。”当然小野篁也会借助和歌表达个人感情,在《咏雪降梅花》里曾有这样一首和歌,“雪掩不见花颜色,却闻幽香人应知”,表达对心上人的无限哀思和眷恋。第二个时期是“歌仙”在原业平的时代。在原业平(825—880)是平城天皇的第一皇子阿宝亲王之子,其性格热情奔放,情绪热烈,似乎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他极其丰富的情感,善于随心所欲地调动假定词、否定词、反语和推量等,借鉴汉诗构思和语法,以略微朦胧的形象表达感情,“月非昔时月,春非昔时春,惟有此身昔时身。”正是在原业平的代表作之一。第三个时期(890-945)较为活跃的作家当数纪贯之,他是《古今集》编纂者的核心,又是平安时代和歌复兴期的代表性歌人。他精通汉学,具有热爱自然、心灵细腻、语言清丽、格调疏阔的贵族风格。“湿袖捧凉水,寒冬结成冰。今日立春至,东风化清莹。”这首短歌里吟咏夏、冬、春三个季节,把时间象征化,这种对季节的感受只有在平安时代才能发现其艺术价值。

4 日本古代生态文学的延续:《新古今集》

由源通具、藤原有家、藤原定家、藤原家隆、藤原雅经编撰,后鸟羽院亲自审定的敕选集《新古今集》20卷于元久二年(1205)成书,正是镰仓幕府动荡不安的时期。该书收入西行、慈圆、藤原定家、藤原家隆、寂莲、藤原有家等歌人的一千九百多首和歌,几乎毫无镰仓文化的内容。该书的歌风被称为“新古今风”,与《万叶集》、《古今集》形成和歌史上的三大歌风。《新古今集》的总体风格是所谓的“余情妖艳”,高尚、岑寂、幽艳等多种微妙情绪复杂交织在一起,逃避现实、超越概念的世界,作为表现虚幻美的一种手段,使用抽象内容的具体化、多重形象构思、设定故事叙述式的场景、非逻辑性的接续及其感觉的照应等各种各样象征性的新手法,这种虚幻性的境界往往与无底深渊般可怕的虚无相通,建造起貌似虚拟绚烂华丽的《新古今集》殿堂,犹如能乐的世界,其底韵流淌着悲哀愁寂的情绪,显示着中世纪文学最本质的内涵。

如果说《万叶集》是现实主义的歌风,那么《新古今集》就是艺术主义的象征。她们吟咏的题材是单纯的现实主义或者写实手法难以完整充分表达的,需要运用高度的技巧酝酿出一种难以言状的艺术气氛,自然形成理性构思的唯美象征,流淌着浪漫的梦幻般的情调,尤其突出妖艳之美,把这种幽玄理论提高到真正艺术高度的当属藤原定家。藤原定家的歌论主要集中在《近代秀歌》、《咏歌大概》、《每月抄》里,这些歌论达到华丽妖艳的歌风的境界。如“袖染梅花香,檐映明月光,梅香月光斗竞相。”即是对过去恋人的怀念,又是春天时节,又是梅花盛开,又是朦胧月夜,然而物是人非,惟有独卧破屋,眺望残月西斜,徒然回味过去的恋情,袖上的花香和月光竞相辉映,交织成一种妖艳的世界。与藤原定家并称为“歌仙一双”的藤原家隆的歌风更接近于定家父亲俊成的幽玄有心。他的感伤更多地表现在对人生的慨叹里,“岁暮过四十,乌发亦染霜。”“梦醒不胜悲,满耳激浪听晓声。”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人生易逝的伤感的调谐中使他逐渐发现遁入宗教的道路。在《新古今和歌集》中,也不乏优秀的女性作者。式子内亲王便是具有代表性的一位,她生活在多事之秋,命运多舛,最后出家。其作品感觉纤细,情感深沉,极具丰富深沉悲痛的内省力。“晚雾迷蒙凝心底,此身正是秋渐深。”她把在自然界漂浮的晚雾凝结、沉淀于心底,写景抒情,描绘一幅孤独的自我肖像,其伤时抚事、幽愤深哀的心像映照出一个时代的侧面。另一位女性作者宫内卿,作品感觉纤细,色彩艳丽,如屏风画,表现出清晰的视觉效果。“原上嫩草茵茵,浅绿碧翠淡分,却是积雪消痕。”作者从眼前绿草的色差,想象出寒冬残雪的深浅不同,感情委婉深沉。宫内卿还从古典文学中吸取营养,寻觅优美的语言表现,在想象中把握主体,这样在某种程度上就消减了表现自我情绪的真实性。但不可否认,她对感受性的理解充满女性独特的敏锐和细腻。可惜一代才媛,20岁左右逝去。

《新古今和歌集》与《万叶集》、《古今集》的共同点都是抒发实感和使用写实手法,而且作品描写自然、借自然之景抒发内心之情是不变的一条恒线。但《新古今集》更注重在虚幻的世界里寻求幽玄之美,应该说也是一种文艺表现方式,开创另一种优美的作品形态。

11世纪日本的佛教徒在自然中开悟,鸭长明的随笔集《方丈记》在大自然中找到了社会不能给予的东西,他认为社会在败坏,朝生夕死的规律如同水泡而已。与鸭长明同一时期的隐居诗人西行也通过诗歌表达了人生的无常,“露珠滴滴悬蛛网,此乃尘世之饰物。”隐居诗人的行为和作诗风格在17世纪仍然被效仿。松尾芭蕉的纪行书《奥之细道》被誉为日本重要的环境文本。其无常观亦是从佛教的角度表达了日本人的心声。“怀俗世无常之心,抱舍生野曝之意,路毙亦乃天命也。”“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乾坤之变乃风雅之种。”他通过旅行发现大自然的美丽、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古代文化的魅力,虽然时空在不断变化,但这些都永恒存在于变化之中,只有用透彻的无常目光才能洞察这一切。最早支持环境伦理的作家之一被认为是安藤昌益。他在1753年的《自然真营道》中阐述了自己的自然观。《自然真营道》直接翻译过来就是自然的真正规律,安藤在书中指出农村饥荒源于人与自然和土地的异常关系。他认为人类自耕而食,自织而衣,直接从事农业生产的(他称为“直耕”)农民是自然之子、天子、真人、无私之子。简而言之,19世纪前日本的文学作品中随处可见“花、草、鸟、兽”等自然的描写,或表达人的感情或表达日本的季节、风俗等。这些文学作品可以说是“干净”、“纯粹”,暖人心房。

5 结束语

古代日本,人们对自然的认识有限,对各种自然现象的无法解释,必然产生对大自然敬畏的思想,把大自然视为神,甚至把许多具体的自然物也视为神,基于这种感受,大自然在日本人的心里成为美的存在,成为作家讴歌、赞颂的对象。因此,善于表达人与自然关系的日本古代文学作品中便随处可见其“生态”的特质。纵观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会惊奇的发现生态问题是人类自古以来都在关心和关注的。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用物以度”、“和实生物”、“民胞物与”等思想,现在看来就是生态文学所提倡和赞扬的,其现实价值在那个时代不曾被发现,但对今天的人类来说具有启迪和引领作用。从这一方面来说,古代生态文学会让过去经典的作品赋予新的内涵,让那些不曾被关注的作品变为经典。如同今天回头来看日本的《万叶集》、《古今和歌集》、《新古今和歌集》等古代文学作品,“黄昏茅屋吹秋叶,门前稻田叶摇曳”;“山上山苔草,根深永不凋”。即是对自然的写照,更是视自然为神的心理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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