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术语语言不可译和文化不可译比较*
2015-03-28
中医术语语言不可译和文化不可译比较*
田文革,谢军,马建伟
(菏泽医学专科学校,山东菏泽274030)
摘要:中医术语多抽象概括而缺少分析描述,抽象概括性、多义性和隐喻性三个重要特点是导致中医术语语言不可译性的重要因素;语言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中医术语的文学性、审美性、思辨性导致其文化的可译性很难掌握。语言的不可译性要比文化的不可译性更具有灵活性。中医术语的文化不可译和语言不可译并不是孤立存在而是经常交织在一起。
关键词:中医术语;不可译性;语言;文化
在翻译研究领域,语言的可译性与不可译性是理论界一直探讨的热点问题。人类文化的共同属性决定翻译具有可译性,但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由生活在不同地域的许多个民族构成的,生活环境的地域性和民族的多样性以及文明发展程度的不同,导致各个民族在语言、宗教、政治和文化上存在着显著差异。翻译既是跨语言的交流,也是跨文化的沟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社会、文化、政治、宗教信仰甚至个人审美情趣的影响。而中医作为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拥有自己独特的理论体系,具有古代汉语、中国传统文化和古代哲学的深厚背景,从而导致在中医术语翻译过程中产生不可译性或者可译性限度。根据不可译性产生的原因,英国语言学家卡特福德将其分为语言的不可译性和文化的不可译性。在翻译中,如何处理文化和语言之间的差距时,奈达曾提到:“事实上,译者在翻译时,不同文化间的差异会引发比不同语言结构更复杂的状况。”[1]奈达认为和语言的不可译性相比,文化的不可译性更具复杂性。“文化的不可译性通过补偿或增加信息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被消解。也就是说文化的不可译性是一种相对的不可译性。”[2]本文将对中医术语语言和文化的不可译性进行分析和比较。
一、可译性和不可译性(translatabilityanduntranslatability)
可译性就是基于人类和语言的共性,在不同的两种语言、文字间,通过翻译借助另一种语言将源语言文本表达出来,从而实现让不同语言的人群能够理解同一事物。而不可译性则是因为语言层次和文化的差异性,一种源语言文本不能翻译成另一种语言,造成一定程度上意义的缺失,无法实现两种不同语言的人群间的理解与沟通。不可译性通常是外来词中顽固的、未物化的、未分解的、未被扬弃的成分造成的。上述原因导致不可能做到完全对等的翻译,只能使译文最大限度的忠实于原文。在《对等的原则》一文中,奈达指出“在语言间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对等,因此也没有完全准确的翻译。译文的总体影响只会接近原文,而不可能在具体内容上一致。[1][5]”换句话说,不可译性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可译性,其关系并不是截然对立的。同样,上述特点也适用于中医术语的翻译。
二、中医术语语言的不可译性和文化的不可译性
(一)语言不可译性(linguistic untranslatability)
语言不可译性是指在语言形式特征上译语和源语不能够相对应,它包括语音特征和文字特征的不可译。2汉字在传达中医文化时,其特点主要体现在语音、词汇、修辞及文体风格四个方面,而英语为拼音文字,属印欧语系,较单一和直接,简单易懂,远不如汉语表达丰富。中医术语在发展过程中深受中国古代哲学、天文学、心理学以及文化、宗教的影响,产生了很多抽象概念。再之,中医借用大量的比喻阐释整体观,增加了翻译的难度。抽象概括性、多义性和隐喻性三个重要特点是导致中医术语语言不可译性的重要因素。
1.抽象概括性(generality)
中国传统思维方式的特点是经验综合型,中医思维方式深受中国传统思维方式的影响,表象思维是其主要特征,倾向于对生命、疾病、诊治、养生等进行整体、动态的思考,重视心智的悟解,使得中医术语具有很强的抽象概括性。这种抽象概括性无疑要求译者真正理解出源语蕴藏的的抽象信息。如“六气”“八纲”“六淫”等都是抽象性和概括性很强的术语。如果我们把“六气”“八纲”“六淫”分别译成“six qi”eight gang””six yin”,外国人会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但如果把它们的内涵翻译出来,譬如“八纲”意指人体正气不足,抵抗力下降,译为“The deficiency of vital qi,decreased resistance”“辨证论治”译为treatment with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虽传达了原文之涵义,却又失去了医学术语应有的专业性。
阴阳五行学说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对宇宙一切运动变化现象认识、解释而概括抽象出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如《黄帝内经.素问》里的“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其中的“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概括性极强,它的意思是:顺从生命发展之根本规律,如万物一样,在生、长、收、藏的生命过程中运动发展。若此段文字译为: The yin and yang and the four seasons are the root of everything.The sages cultivate yang in spring and summer and conserve yin in autumn and winter.Thus ac-order to follow the basic principle of preserving health,cording with the universal law“engendering in spring,growing in summer,reaping in autumn,and storing in winter”,虽把源语中收藏的暗含信息较好地明示了出来,但繁琐冗长,有待于翻译工作者们在未来的工作实践中进一步商榷。
诸如此类的术语还有“生中有制”“阴阳消长”“益气固脱”等,这些抽象性的术语增加了中医的不可译性,使得翻译者们颇费周折。
2.多义性(polysemy )
所谓多义性,即一词多义,一个术语有多种含义或解释。在中医学词汇发展过程中,很多新出现的词义与古汉语里的单音词相结合,造成大量的中医学名词术语概念过于笼统和宽泛,其内涵模糊不清,往往出现一词多义的现象。含“化”字的中医术语数以万计,意思大相径庭。“完谷不化diarrhea with undigested food”中的“化”译为digest,而“化风,化火”之“化”意为“cause”;”化湿化痰“之“化”却又是“eliminate”之意。再如“虚”字概念在中医学中应用非常广泛,在不同的语境中含义也有差异。如“脾虚”可译为asthenia of the spleen,但“脾虚水泛”是指由脾脏运化水湿功能障碍而引起的水肿,这时“脾虚”须译为hypo-function of the spleen,且根据不同的上下文,“虚”还可译为以下对等词: weakness,deficiency,debility,insufficiency等。医学中“阴阳”一词目前翻译界的共识是译成“yin and yang”,而“阴阳和合”中的阴阳则为夫妻性生活的委婉表达,译成“sexual intercourse”比较恰当。根据许志泉的统计结果:《中医基础》《方剂》《语词》的术语存在显著的多义性,多义率高达15.8%[5]。中医术语高比率的多义性进一步加大了可译性限度。
3.隐喻性(metaphor)
隐喻原指一种修辞方法,属比喻的一种,既是语言现象,也是文化现象。隐喻为中医概念提供了语言形式以及为认知中医提供了研究对象。如中医术语中常以“山”喻“人”,人的头部患病,称之“巅疾”(headache) ;“髓海”是指人体的大脑—brain,“君主之官”指代心脏---heart等。五行学说中的“木”、“火”、“土”、“金”、“水”,它们的含义跟英文的wood,fire,soil,gold,water无任何关联,分别代表着五脏中的肝liver、心heart、脾spleen、肺lung、肾kidney,了解了中医的这个比类,再理解“金实不鸣”“木火刑金”“火不生木”“金寒水冷”等中医术语就容易得多。有人提出“金实不鸣”的英文翻译为solid bell metal can’t ring,笔者认为一是太口语化,二是没有体现源语的内涵,若直接译成aphasia(失音症)倒是一目了然,但毫无中医特色,replete metal failing to ring相对妥当些,也不尽然。“木火刑金”即为肝火灼烧肺,常译成liver fire impairing lung;“火不生木”常见译法有: inability of fire to generate earth fire fails to generate earth; fire failing to en -gender earth。这些译文都只译出了原术语的表层意思但却未将术语所蕴含的内涵揭示出来,有人建议该术语译为kidney yang failing to generate spleen qi,“金寒水冷”又常译为deficiency-cold of lung and kidney,也都是“意似而神不同”。总之,在翻译过程中,对带隐喻的术语切忌望文生义。在中医术语中使用隐喻具有普遍性,从病因分析、病症的描述,以及最后的治疗,几乎都存在着隐喻现象。隐喻的使用形成了中医语言意境美,寓意深,但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字形层次不可译、语言层次不可译以及句法层次的不可译,这无疑加大了中医术语的不可译性。
(二)文化的不可译性(cultural untranslatability)
“文化的内涵和特征具有历史性,同时受所处的地理环境、生活习俗等的影响,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而文化的差异性是由所从事的物质生活方式以及所建立的社会组织形态的多样性造成的。由于地理环境不同以及文化的起源不同,由此所形成的的文化模式和特征也各不相同,特别是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审美情趣等均有较大的差异”[7]。同时语言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具有社会和文化两种属性。因此译者必须深刻了解中医术语的文化特点。
1.中医语言的文学性(literature)
在中国古典哲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中医理论体系表现在文体特征上,就是大量中国哲学术语进入中医,这些语言和传统水乳交融,造成文学色彩浓重,更难于把握翻译的问题[4]。中医学通过形象的语言、精巧的结构和丰富的修辞,以及多种文学艺术表达手法,赋予中医概念和理论“言约旨远”的诗意意境。如“天地合气,命之曰人”,语义丰富,语境抽象,其意是“人是自然的产物”,人们基本采用了意译“Human beings have emerged from the nature”,但源语对偶句式、比喻修辞这些文学手法在这样的翻译中得不到任何体现,中医独特的文学色彩也就荡然无存。
一些描述病情的中医术语,既有隐喻性,也有很强的文学性,如:青如草兹,透关射甲,语望重浊等。一个典型的例子“白虎历节”,指关节肿大疼痛加剧,来势凶猛,壮如猛虎,形象、逼真、贴切地描述了病情,可把它译为英语却是个难题,译语acute arthritis(急性关节炎)岂能给人们带来中医语言“白虎历节”所赋与的文学感染力!中医术语里的治疗法也同样极富文学性。如“逆流挽舟“是治疗痢疾的方法;“增水行舟-则是治疗便秘的方法,被分别译为save a boat in adverse current和a boat floating with the up-floating tide。这种译语只停留在术语的表层上,根本没有传递源语中的实际含义,更没有体现汉语的文学艺术价值.诸如“釜底抽薪”(指用寒下通便的方法),“风胜则动”{风气偏胜导致气血不畅}等带有浓重文学色彩的中医术语使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但这些术语的英译文却不能使人领略到中医文化的独特魅力。文学性无法在译文中得到体现使得很多中医术语的翻译处于尴尬境地。
2.中医语言的美学价值(aesthetic value)
中医学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集人文性、文学性、哲学性和科技性于一身,在语音、文字、词语、句段等层面折射出形式美、简洁美、修辞美、文化美等美学特征,如行文工整对称、用词简洁凝练、尾词押韵、多用叹词以及将医理之意融于养生之境等。《素问·举痛论》中“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怒则气上,思则气结”,用“悲、恐、怒、思sorrow,fear,anger,thinking”四种感情简洁、形象地描述总结了发病的原因,这是典型的排比对仗句,体现了中医语言的形式美。再如“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素问·灵兰秘典论》中的这段话完美地体现了中医术语的修辞美和文化美,在英译实践中我们把“君主、相傅、将军、中正”可分别译为prime,minister,general,judge,这样翻译虽然符合西方国家的政治文化背景,修辞也基本相同,但不能很好体现出原文的修辞之美,失去了中医术语所特有的文化底蕴。
中医的方剂名称更是彰显了中医的文化美,比如:玉屏风散、玉女煎、至宝丹、四君子汤等这些妙趣横生的名称使人产生丰富的想象力,但目前译者大多从这些药的作用出发,把它们分别译为Powder for Spontaneous Perspiration、Decoction for Excess of Wei fire and Deficiency of Shen yin、Bolus for Mental Disturbance by Heat phlegm,、Decoction for Deficiency of Pi and Wei qi”。这样的翻译只注重医学含义的传达而忽视其美学价值,用西方词汇很难译出中医形神之原貌,翻译时可采用翻译补偿的方法予以应对,以最大程度保留中医语言的审美价值和文学价值
3.中医语言的哲学思辨性(philosophy.)
中医学理论体系在中国传统文化观念思维方式深刻影响下,从天道、地道、人道的的哲学角度探索人生和生命,阐释人体结构、生理、病理等。相当多的中医术语都折射出其哲学思辨性。中医的“五行”分别指代五脏,说明了五脏的生理功能和相互关系。“五行相生,五行相克”及“五行”产生的治疗方法如滋水涵木法,益火补土法等都孕育了中医哲学的深邃思辩性。有人把“五行相生,五行相克”译为: the generation cycle of five phases,the restriction cycle of the phases,“generation (生)和restriction(克)”这样的表层意译怎能涵盖中医术语的哲学整体观!再如“和中、和胃、和胎、和解”等术语名称蕴含了儒家和谐中正的“中道哲学”,其中的“和”岂能用英文“and”解释得了!中医和哲学的这种融合形成了中医理论的哲学思辨性,同时,也导致了源语译者翻译创作的难度和目标语读者理解接受的难度,从而造成了翻译标准的缺失和不可译现象的出现,一部分中医术语的不可译性也成了必然。
三、结束语
中医术语的上述特性决定其具有不可译性,所以在翻译时很难直接翻译成目标语,但在具体实践中,语言的不可译性在可操作性和可转换性方面要比文化的不可译性更具有灵活性。中医术语的文化不可译和语言不可译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经常交织在一起,因此翻译时,应具体分析不可译性产生的原因并寻找相对应的解决方法,唯有这样才能使译文质量得以提高。随着当今社会文化不断地交流发展,翻译过程中出现中医术语的不可译性将会更多地、在更大程度上朝可译性方向发展。
参考文献:
[1]Nida.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ng[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2]朱玉彬.语言不可译性与文化不可译性——兼评卡特福特的可译性理论[J].合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8 (3) :153-156.
[3]张斌,王雨艳.语言文化在中医英译中的可译性限度[J].时珍国医国药,2012,23(6) :150-157.
[4]刘燕波,黄莺.文化语境下的中医翻译研究[J].贵阳中医学院学报,2009,31(6) :12-15.
[5]马红军.翻译批评散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0.
[6]许志泉.中医术语的多义性及其标准化[J].山东中医学院报,1994,18(5) :329-333.
[7]王桂莲.文化差异与翻译的正确性[J].上海科技翻译,2004(1) :23-26.
(责任编辑:谭淑娟)
A Comparative Study between Linguistic Untranslatability and Cultural Untranslatability in TCM Terms
TIAN Wen-ge,XIE Jun,MA Jian-wei
(English Department of Heze Medical College,Heze Shandong 274015,China)
Abstract:TCM terms are abstract enough and lack of analysis and description,the abstract generality,polysemy and metaphor are the main aspects to make linguistic untranslatability in TCM terms.Language is an important carrier of national culture,the characteristic of literature,aesthetics,and speculation make it difficult to master cultural untranslatability in TCM terms.Linguistic untranslatability is more flexible than cultural untranslatability,both of which in TCM terms are not isolated but often intertwined.
Key words:TCM terms; untranslatability; language; culture
作者简介:田文革(1967-),女,山东菏泽医学专科学校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语教学。
基金项目:山东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 J10WD84)
*收稿日期:2015-05-10
文章编号:1673-2103(2015) 03-0115-04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