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排

李浩天

放排有着排空冲浪之势，如饮陈年烈酒般酣畅淋漓。且不说放排者矫健的身姿、稔熟的技法，单就那千回百转的放排弯道，就足以让人惊叹，让人动容！

大山里的水似乎特别乖戾，左绕右弯，将山绕得碧森森，绿油油的，苍翠欲滴。清亮的水道或直或曲，忽缓忽急，给放排增添了几分艰险，也增添了几分情趣。

放排的都是好汉，因为只有山里汉子才能把乖戾的水治得服服帖帖。

一碗苞谷酒下肚后，山里汉子亮着红红的脸膛儿，把上衣一脱，往腰间一扎，拿过磨得锃亮的竹篙，稳健地走上粗木条扎成的排子上。号子一响，竹篙用力一撑，木排便开始向前奔去了。晃悠的木排在水道上左冲右撞，突然一道岩面横在排前，山里汉子却能处变不惊，将竹篙往石壁上轻轻一磕便化险为夷，木排继续随着奔涌的水向前奔去。每过一个险弯，山里汉子都如一个行医多年的老者，把它像人体穴位一样摸得透熟，每点一篙，就如扎一针，必然“针”到病除，所有的不畅便迎“针”而解。

木排随着湍急的水流左右而行，山里汉子便摸出早烟袋抽着，偶尔一朵水花飞溅而上，打湿了山里汉子肌腱突兀的腿。

陡直的落差极大的瀑布，便是放排的极致：高达十几米，直直的岩面，俯身下望不寒而栗，山里汉子这时也不敢怠慢，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将竹篙牢牢地插在木排前，两脚叉开，身子微弓，手把竹篙，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木排如一支箭直冲而下，又似一只巨大的海鸟在滑翔，而人仿佛贴于木排上，纹丝不动。“哗”地一声，木排冲入水中，激起丈高的水柱，人、排不见了，似已坠入深渊，而待水柱一落，人、排依旧以昂扬的姿态出现，山里汉子的衣服已经湿透，却神情泰然，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有人甚至还看见他们嘴里衔着的烟头在闪亮哩！

夕阳余晖里，不知什么时候山里汉子手里多了一串肥嘟嘟的肉，正随着那高亢的调子晃荡……山道上，谁家孩子的笑声加快了山里汉子的步伐？

点评

本文文势正如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放排”——起伏跌宕，摇曳多姿。由于层层蓄势，步步推进，人物的行动逐渐在纸上浮现出来，形象地展现了山里汉子艰险、刺激的放排历程。给山里放排的人唱了一曲真切动情的歌，具有浓郁的乡土风味。

【指导并置评：李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