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晚清华人移民东南亚地区的原因及影响

张征群



浅析晚清华人移民东南亚地区的原因及影响

张征群

晚清时期，封建统治日益没落，西方列强侵华，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随着社会的转型，华人不仅受到中国内部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影响，也被东南亚地区良好的自然条件所吸引，外加当时殖民者的诱骗，进而形成了华人迁移东南亚的高潮。华人的大批迁移，对中国以及东南亚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晚清；移民；东南亚

一、华人移民东南亚简史回顾

早在西汉时期，我国便与东南亚地区国家有了友好交流。据《史记》《汉书》记载，早在公元1世纪时期，中国就与越南、泰国、缅甸等地有所往来。自西汉至唐代，因为国家之间的使节来往，国人经商出洋，留居南洋各国的情形已屡见不鲜，但由于当时航海技术不够发达，移民尚未形成规模。

伴随着中国造船与航海技术的逐渐发展，唐宋时期，中国海商及东南亚沿海地区，商民往来密切。特别是郑和下西洋后，移居东南亚地区进行经商的华人迅速增加，“闽广之民，造舟涉海，趋之若鹜，或竟有买田娶妇，留而不归者”。[1]

清康熙年间，为防止国内银粮外流和海盗扰乱沿海，清政府对南海贸易一度禁止。《大清律例》中规定：“一切官吏及军民人等，有如私自出洋经商或移至外洋海岛者，应照交通反叛律处斩立决。”[2]此项律令一出，使迁往南洋的华人数量明显减少，历史上称这段为“南洋海禁”时期。

第一次鸦片战争不仅是中国历史的分界点，同时也掀起了“下南洋”的新一轮移民潮。

二、晚清华人移民东南亚的内因

(一)晚清时期的政治因素

1.晚清政府政策调整对华人迁移东南亚产生重要影响。与西方列强在外交和商业上的交往，极大程度上改变了清政府关于移民的立场。欧洲各国为开发殖民地生产，需要招徕大批劳动力。由于当时国际上黑人贸易被明令禁止，为弥补国际劳动力不足，西方列强纷纷将触角伸向中国的劳动力市场。

鸦片战争后，英、法等西方殖民国家兵临城下，与清政府签订不平等条约，使清朝同意劳工输出，被迫改变了海禁政策。

1860年签订的《北京条约》进一步做出了劳工可出国居留承工的规定。条约第五款规定：“凡有华民情甘出口，或在英国(法国)所属各处，或在外洋别地承工，俱准与英民(法民)立约为凭，无论单身或携带家属，一并赴通商各口，下英国(法国)船只，毫无禁阻。”[3]这在法令上解除了出国禁令，客观上促进了华人的海外移民。

1866年，英、法两国与清政府又分别签订招工条约，条约规定，1)目的地和劳动年限；2)移民及其眷属(如果携属的话)，从出国口岸到外国的往返旅费免收；3)每天工作小时数及每年工作日数；4)工资、食、宿和医药照料；5)每月代移民汇款回家。

清朝政府还发表了“(清政府)对于自由移民，即自愿自费离开中国迁往外国的中国国民，概不阻止”[4]等声明作为条约附件。

海外移民的合法化，使得国人更大规模地移民东南亚成为可能。

2.不满清廷统治而迁移东南亚。鸦片战争后，受国内地主阶级和外国资本主义的双重压迫，民不聊生。随着阶级矛盾的激化，农民起义不断。起义被镇压后，统治阶级往往对参加反抗斗争的农民进行残酷报复，使得人民流离失所，大批逃往南洋，充当苦力。很多改革志士不为清朝政府所接受，也纷纷逃往海外。

(二)晚清时期的经济因素

1.人地矛盾尖锐。中国自古便是农业大国，在封建社会中，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一直以来，中国都崇尚人口的发展，清朝作为封建王朝的巅峰，其人口的发展速度亦是非常之快。人口繁衍太快，随之便会出现粮食短缺，流民剧增的现象。

晚清时期，中国逐步由传统社会迈向近代社会。主要表现为耕织分离，大量外来商品输入中国，冲击本国市场，挤占了传统手工业产品的市场，致使中国传统手工业迅速衰落。同时，由于近代铁路的发展，使得运河运输以及传统商路也渐趋废弃。突如其来的社会经济变迁造成了一大批失业者，而在新的社会经济秩序形成过程中，又没有足够多的生产部门来容纳这一部分人。这些人和农村无地的剩余劳动力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支庞大的失业大军。

与此同时，土地所有制度也发生了变化。中国封建社会农业经济结构的特点是土地的私有和买卖。鸦片战争后，由于外国资本主义入侵和农民起义爆发，土地所有权变更频繁，官僚、地主趁机对土地进行兼并。“富户不为商贾，有余资则占田招客户耕种，于是有东佃之目”[5]现象充斥着整个中国。失去土地的人们，为了生存，背井离乡，被迫迁移东南亚以寻求生存的途径。

2.自然灾害多发。晚清是一个灾害频发的时期，有关记载可谓汗牛充栋，对人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在各类灾害中，水灾是最为频发且危害最大的一种。我国的水灾主要集中在黄河、长江、淮河几处，时至晚清，黄河可谓“愈治愈坏”，《清史稿》记载“河患至道光朝而愈亟”[6]。自鸦片战争后，黄河先后决口四次。此时，清政府正忙于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起义，无暇顾及灾害，致使黄河改道。

旱灾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其中光绪年间的“丁戊奇荒”对中国历史影响深远。发生于光绪元年至光绪四年的“丁戊奇荒”，又称“丁丑奇荒”，是清朝二百多年历史上最大一次旱灾。这次旱灾波及山东、山西、河南、陕西、直隶等九省，造成1000余万人饿死，它对当时整个社会的生产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冲击，人民谋生无术。

台风也是主要的自然灾害之一，中国沿海地区多为季风气候，夏秋两季时常遭受台风袭击，使得闽粤江浙等地百姓流离失所。

这些频繁的自然灾害，加剧了人民生活的艰辛，使得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因此移民东南亚以求生存。

3.苛捐杂税不计其数。鸦片战争后，西方资本主义的入侵，破坏了中国小农经济的基础，打开了中国闭关自守的大门，封建经济逐渐解体。随着小农经济的瓦解，旧有的社会制度也随之溃散。

以纺织业为例，由于洋沙、洋布的输入，有数百上千万的纺织业者受到不同程度上的打击，他们压低产品价格，艰难地在洋纱、洋布的夹缝中挣扎。由此估算，每一个手工纺织者养活一个家庭的话，那么会有达数千万人的生活由于洋纱、洋布的输入而陷入日益贫困、不见出路的境地。

同时，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所带来的赔款问题也让人民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自咸丰起，清政府除了征收田赋、盐课等旧税条目外，又新增添了许多新的条目。如田赋中的按粮津贴、加收耗羡；漕粮征收中的浮收、勒折；盐课征收中的盐厘、加价等。后又开征新税以作军费开支。甲午战后，财政费用剧增，各地苛捐杂税数不胜数，所增苛捐杂税的名目，少则十几种，多则几十种，百姓苦不堪言。

失去生计的农民以及手工业者为求生计，赚钱养家糊口，纷纷下南洋以求发展。移居东南亚成了很多贫苦大众的选择。

4.交通的改善。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凭借从不平等条约中获取的特权，将触手伸到中国航运业中。与此同时，华商与华侨也积极投资轮船航业，他们大部分都依附于西方商号，船头悬挂西方国旗，以保平安行驶于各大港口与东南亚之间。咸丰四年，华侨兴办的锦兴船务行开辟了新加坡与厦门间的航线。同治十四年，华侨郭顺保兴建轮船公司，由于价格低廉，百分之九十的福建广东移民乘坐该公司轮船。交通的便利，航海造船技术的发达、人们对天文地理知识日渐深入的了解，都为开展海洋贸易活动提供了便利，从而带动了华人向东南亚的移民。

(三)晚清时期的社会因素

1.亲友的相互牵引。中国有大家族聚居的传统，当一部分华人率先定居东南亚后，便出现了大批国人投奔东南亚亲戚的现象。后期也有一些华人为继承家产而迁移南洋。在东南亚发展较好的早期移民，对大陆的亲友起着很大的牵引作用。前去投奔的亲友不会因为陌生无助而上当受骗，更加容易接受当地生活，融入社会。这也减少了异国他乡的孤寂与无助。血缘关系的牵引对移民潮的形成有很大推动作用。

2.华人思想观念的进步。随着西方思想的传入，中国传统安土重迁的观念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冒险、拼搏的精神。市场经济发展，人们受利益的熏陶，价值观也发生了变化，人们的思想逐渐敢于冲破封建条条框框的束缚。从商人数逐年增加，即便冒着生命危险，很多人也愿意到海外过活，就连官员也包含在内。

三、晚清华人移民东南亚的外因

(一)东南亚的自然条件

东南亚地区为热带地区，因濒临海域，常年受季风影响，较为湿润，适宜居住。同时，东南亚雨量充足，一年常夏，地形大部分是平原，土壤肥沃，地域广阔，交通也非常便利，是以季风水田农业和热带种植园为主的农业地域类型。东南亚地区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农、林、渔、矿俱全，山区树木茂盛，林业资源丰富；东南亚岛屿众多，海岸线曲折，渔业发达；石油、煤炭等矿产也十分丰富。自然条件的优越为东南亚地区经济的发展、华人的迁移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二)殖民者的诱骗

19世纪60年代，美洲发现金矿、东南亚种植园经济高速发展，急需大量劳动力。各殖民国家纷纷在中国东南地区设立招工公所，通过招工贩子许诺各种利益诱骗出国华工签订契约，更有甚者不惜动用绑架方式获取华工。半个世纪里，就有约200万华工被诱骗至东南亚地区进行苦力劳动。除了被拐骗、掳掠成为猪仔外，还有一些华人因生活无望，宁愿沦为猪仔出洋。

四、晚清华人移民东南亚产生的影响

(一)对中国的影响

1.对华投资。中国传统伦理道德观念深厚，乡土意识较浓，虽已迁移东南亚，但仍心系祖国，拥有强烈的民族意识。随着东南亚华侨在当地的逐步发展，一些有能力的华侨开始对中国进行投资，并且规模逐渐增大。 陈启沅于1872年在广东南海创办中国近代第一家民族资本经营的近代蒸汽缫丝厂——继昌隆缫丝厂。

2.政治参与。下南洋的华人在政治斗争中也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他们积极支持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黄花岗起义72烈士，其中 29人是东南亚华侨”。[7]

(二) 对东南亚的影响

晚清时期，东南亚沦为资本主义国家的殖民地。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劳动力十分紧缺。华人下南洋很大一部分上解决了东南亚国家劳动力紧缺的问题，为东南亚资源的开发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

华人还给东南亚国家带去了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为文化交流起到了桥梁与纽带的作用。如今东南亚各国的语言文字中夹带很多外来语或借用词。如印度尼西亚的日常生活和商业用语中存在大量汉语借用词；据《马来大词典》校明的汉语词源统计，马来语中汉语借用词达279个。东南亚的饮食以及服饰也存在着华人的影响。饮食方面，许多地区菜式、餐具等都是中国式的。菲律宾许多蔬菜使用的都是中国菜名；中国的丝绸以及棉布制成的中国服装也颇受欢迎。

晚清是华人迁移东南亚的关键时期。究其内部原因，经济因素应当是第一位的，而人地矛盾又是经济因素中的重点，加之自然灾害的多发，使人们被迫迁移，寻找其他生存空间。政治因素是时代的产物，清廷的政策对华人的迁移亦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社会因素则成为影响华人下南洋的直接因素。

强大的外因更是深深吸引了大量华人的南下。东南亚优越的自然条件毋庸置疑，殖民者为招徕劳动力开发殖民地，更是不择手段地诱骗了大量华工。正是内外部因素的合力，造就了华人移民东南亚的高潮，进而对中国以及东南亚地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徐继畲.瀛环志略,卷2 “南洋群岛”[M].上海：上海书店，2001：55.

[2]田涛,邓秦.大清律例[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3]贾祯.筹办夷务始末,第7册卷67 [M].北京：中华书局，1979:2506.

[4]陈翰笙.华工出国史料,第4辑[M].北京：中华书局，1981:11.

[5]李文治.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第1辑[M]．上海：新知三联书店,l957:135.

[6]赵尔巽.清史稿,卷 383[M].北京：中华书局,1976:1161 .

[7]方铁.云南境内外跨境民族的分布、来源及其对云南边疆稳定的影响[J].中国边疆研究通报,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魏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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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6531(2015)18-0048-03

张征群/辽宁师范大学在读硕士(辽宁大连116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