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到“推己及物,养人之道”——儒家“恕”道从孔子到二程的演进历程
2015-03-20蒋聚缘
蒋聚缘
(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 250100)
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到“推己及物,养人之道”——儒家“恕”道从孔子到二程的演进历程
蒋聚缘
(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济南250100)
儒家“恕”道思想自孔子到二程,内涵不断拓展。孔子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释恕,先秦儒家的“恕”思想大体继承孔子,汉唐基于“如心为恕”的角度,强调以心度心,二程把“恕”置于天道的高度,核心论述“推己及物,养人之道”。二程“恕”道思想从成己开始,以成就他人为目标,以兼济天下为理想,以“公理施之于人”为方法,避免“恕”道的庸俗化理解,强调了“恕”不会造成对他者的强迫,形成了完整的恕道体系。
恕;孔子;二程
“恕”在《论语》中出现两次。子贡问:“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孔子对“恕”的解释是,在人与己的关系中,自己不愿意的事就不应该强求他人。孔子讲一个名词,往往不会下一个定义,形成一个概念,而是举一隅以发其余。孔子论述仁为 “克己复礼”、“爱人”以及“仁者,其言也訒”等多维角度。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是孔子对“恕”的一个解说,而不是孔子对“恕”的定义。这也是后世“恕”思想内涵不断拓展深化的原因。孔子曾对曾参说:“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其他弟子问曾参一以贯之是什么意思,曾参回答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1]孔门弟子没有问,曾参没有解释什么是忠恕,也许忠恕在孔门弟子那里,已经是一个可以被理解的词语。
1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先秦“恕”的展开
《大学》谈到“恕”,拓展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范围。“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未之有也。”[1]这里“恕”已经有了两层意思,其一、《大学》强调修身的重要性,只有己立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类似孔子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其二、“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自己没有过错,才可以指正他人的过错,换言之,己有过,则不可以要求他人,类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大学》接着说:“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1]具体发挥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思想内涵,谓之絜矩之道。
《中庸》说:“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1]说的还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但不仅仅是“恕”,忠恕都被包涵了。孟子没有对“恕”作出解说,他表达“恕”是行仁的方法,“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1]荀子说:“君子有三恕:有君不能事,有臣而求其使,非恕也;有亲不能报,有子而求其孝,非恕也;有兄不能敬,有弟而求其听令,非恕也。”[2]荀子对孔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具体的进行说明,使“恕”含有很强的伦理意味,“恕”有事君之忠、养亲之孝以及敬兄之悌的原则。
先秦儒家讲“恕”,基本上是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基础上加以发挥、深化或具体的说明。《大学》“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虽然有孔子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意思,但本身是在强调修身的重要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固然是推己及人、推己及物,但是《大学》没有视其为“恕”的内涵。
2 “如心为恕,以心度心”——汉唐“恕”的推深
汉唐间,“恕”字的涵义普遍的拓展开来。不仅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而且“以心忖心,施之于人”大量的出现。
恕由如和心两字构成,《说文解字》“如,从随也,从女从口。徐锴曰:女子从父之教,从夫之命,故从口,会意,人诸切。”[3]以女子随人释“如”,所以《白虎通》曰:“女者,如也,引申之凡相似皆如。凡有所往曰如,皆从随也。”“如”有相似之意,“恕”从如从心,即如同自己的心,用自己的心情体会他人的心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之所欲,既施于人”[4]。贾谊说:“以自观之谓之度,以己量之谓之恕”[5];王符:“所谓恕者,君子之人,论彼恕于我,动作消息于心。”[6]韩婴表示:“圣人以己度人者也。以心度心,以情度情,以类度类,古今一也。”[7]都强调以己心度他人之心。
皇侃在《论语义疏》中解释“恕”时,引用王弼的观点说:“恕者,反情以同物者也。未有反诸其身而不得物之情,未有能全其恕而不尽理之极也。”[8]王弼理解“恕”不仅仅是在人与人的关系上,而是扩大到人与物的广泛层面,但是同样强调反诸己身以度物之情。颜师古在《汉书爰昂晁错传》注“内恕及人”为“以己心揆之于人也”,从自己的心理情感出发,忖度他人的心理情感;在《杜周传》颜师古注“恕”为“恕,仁也。言以仁爱为心,内省己志施之于人也”,已经表示出推己及人的倾向。
我和他人都是在生活中寻求生存,改善生活的主体,我和他人有着同样的好恶。发挥自己的道德同情心去揣度别人的心情,也就知道别人所需要的,和自己都有相似性。《韩诗外传》对“忠恕之道”的解释说:“昔者不出户而知天下,不窥牖而见天道者,非目能视乎千里之前,非耳能闻乎千里之外,以己之度度之也,以己之情量之也。己恶饥寒焉,则知天下之欲衣食也。己恶劳苦焉,则知天下之欲安佚也。己恶衰乏焉,则知天下之欲富足也。知此三者,圣王之所以不降席而匡天下。故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7]圣王君主能够治理好国家天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道理,只要将自己的心推广到百姓的身上而已。这种圣王明君不仅仅是上古社会才有,汉代历史中就有,《汉书贾邹枚路》载:“文帝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汉文帝内度己心,施发仁政,能使天下太平。
汉唐间对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解释“恕”有了拓展,以“如心为恕”作为基础,强调以己心度他人之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之所欲,既施于人”,消极、积极两方面的论述都涉及。但是,作为后世解释“恕”的经典术语——“推己及人、推己及物”还没有出现。《论语集注》对汉唐间注《论语》之“恕”的解说非常少,这固然有古书遗失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将“恕”作为一种体系化的解释还没有出现,这个工作留给了二程。二程以“推己之谓恕”,开辟了宋明恕道解释的先河。
3 “推己及物,养人之道”——二程“恕”道思想的体系化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程颐以“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加以解释,并说这就是“恕”,程颐仍然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基础上理解“恕”的涵义。在《明道先生行状》中,程颐表示其兄程颢能够做到恕,“先生行己:内住于敬,而行之以恕,见善若出于己,不欲勿施于人。”[9]
“如心为恕”,人与人都具有相似的心理情感,“凡君臣上下,以至于万物,皆有相通之感”[9],因此,程颢说:“恕,自有之理,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无待求而后得。”[9]人心都是相通的,只要把自己的心理情感推到他人身上就是恕了。对孟子“强恕而行”,程颢解释道:“知以己之所好恶处人而已矣,未至于无我也。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所以为仁之方也。”[9]自己所喜好的,他人也会喜爱的;自己厌恶的,别人同样会厌恶,程颢以他自己的生活实例接着解释说:“吾数岁时,冬处于被中,则知思天下之寒者也。盖源流如此,宜其仁恕之善,见于天下,自朝廷至于庶人,推其成长者。”[9]程颢以此表明“恕”是人固有的,他还是小孩时,冬天在被窝里,就知道天下还有忍受寒冷的人。程颢理解的“恕”亦不仅仅是出于“以心度心”的态度,更多的是兼济天下,推人成长的实践方法,故而程颢以“推己及物”[9]来解释恕。物不是一般层面上的物体,物首先是父子、君臣这些实体。人问程颐格物之物指的是外物还是人性中的物?程颐回答说,两者都可以,只要眼前所见都是物,而且物物都有理,“如火之所以为热,水之所以为寒,至于君臣父子之间皆有理。”[9]
二程还将“恕”提到天道的角度加以阐述。程颢说:“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程颐说:“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9]将“忠”视为天理的运动,天地交感,所以万物才会生化,草木蕃盛,各物都能得到自己的位置,“恕”乃是天地生化万物。有人问程颢何谓恕,程颢说“充扩得去则为恕”;又问心怎样才是充扩开来的气象,程颢说“天地变化草木蕃”,认为天也是推展开来,使天地交感,万物生化。
二程的“恕”继承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思想观念,同时也强调以心度心,“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更重要的是二程将“恕”提到天道的高度,以“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阐述忠恕。但是,二程最终又将“恕”落回到人间社会,程颢说:“忠言其体,天道也;恕言其用,人道也。”[9]程颐更说“推己及物,以养人也”[9]。正如陈淳对二程以天阐述恕的解释“天岂能尽己推己,此广就天地而言,其理都一般而。”[10]
3.1己立、己达,立人、达人
二程对恕的阐释重点仍然是人与人的关系,天地之忠恕在于生化万物,人间社会同样也该有推己及人、成己成人之道,“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未觉者”[9]。推己及物的养人之道,要求以自己的心理情感,推度他人的心理,己所好之物也应该让他人享受到,己所恶之事就不该让他人承受。但是二程推广开来的所恶所好绝不是一般世俗层面的物欲利害,二程的推己乃是理的层面,“以公理施之于人,所以恕也”[9],这就要求行“恕”之人,本身就应该是具备了“理”的成人。程颐说:“顺先为己,方能及人”[9],只有自己先立起来才能推及他人,立己就是立于道,“道必充于己,然后施以及人。”[9]
二程的“恕”是推己及物的养人之道,养人是针对未成人也就是小人而言,所以养人之道的根本是君子养小人,使小人也能成人。程颐认为人性都是善的,人都可以成为君子,君子自守以正道,发散开来就可以及人以善,“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者,虽昏愚之至,而皆可渐磨而进也”[9],所以以公理施之于人,加以教化,小人也可自完其身。有人问程颐,君子和小人在一起必定会遭受小人的胡搅蛮缠以至于受辱,该怎么办?程颐回答说:“于是而能反己,兢谨以运其顺,则德益进矣。”[9]君子应该守住自己,使自己的德行日益扩充,然后才能引导小人走向善。
济世安民一贯是儒者的人生信条,推己及物的养人之道,最高的目标还是兼济天下,使百姓生活安宁,天下太平。自己立志达道,然后施及天下。程颐认为:“有志之士,不以天下万物挠己,己立矣,则运天下,济万物。”[9]程颐还说:“道德充积于内,宜在上位,施为于天下,则不独一身之吉,天下之吉也。”[9]表示出己立后,应该推己及于天下。这种兼济天下的目标在二程看来绝不是一种空想,在现实世界是可以达到的,这有赖于在位者的施行。程颢上疏皇帝说:“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9]君主应该先使自己志定,立于道,这样才能体会天下百姓的处境,“推己欲恶,知小民饥寒,稼穑艰难”[9],这样才会推行仁政,使天下太平。
3.2不由至诚,无以成己
推己及物的养人之道,要求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立人、达人的前提是己先立、己先达,如何才能使己立?程颢认为“成己须是仁”[9],使自己成人,就是要做到仁。
成己之道在于使自己内在充足,这样才能有坚定的意志,不为外物所役使,程颢说:“凡学之杂者,终是未有所止,内不自足也”。学者学习不纯,在于内在不足,就像一件物品悬置在空中,没有主线的稳固,故而不是偏向东就是偏向西,随风所动,所以端正自身,以使自己的行为符合道德规范。程颢将内在自足比喻成家藏良金,只有自己拥有了,才不必外求,而且还可以示人何为黄金。
具体说来,使自己内在充足,需要做到诚。“诚者合内外之道,不诚无物”,诚是将内在生命与外在生命彻底贯通的行为,诚是保持自我本性,守住自我德行的重要方法,“不由至诚,己且不能常守,而能使人乎?”[9]如何使自己诚?程颐说“诚者,不自欺,无妄”,具体来说就是净化自己的心灵,清空内心的欲望,止于至善,“修己之道所当损者,唯忿与欲,故以惩戒其忿欲,室塞其意欲。”[9]
从实践上看,做到诚不是一个空无的口号,程颢自己的经历就可以佐证诚的作用。程颢在晋城做官,“修教精密,而主之以诚”,不但自己内心诚之,而且做到待民以诚,所以晋城之民,被服他的教化,做到有耻有格,风气焕然一新。诚主于内可以使自己道德充足,也能被化外物,程颐说:“盖诚之于物,无不能动,以之修身则身正,以之论事则事得其理,以之临人则人感而化。”[9]
3.3万物同理,推之可能
天生万物,各有各的特征,人心各异,性格千差万别,推己及物的养人之道如何可能?程颐认为天下万物之理是同一的,“天下之志万殊,理则一也”[9],每个人的性格虽有千差万别,但每个人的天命之性是同一的,这个性源自天理,“性即理,理至尧舜至于途人,一也”[9],命之于人就是善性,“语其性则皆善也”。[9]人人都可以发挥自己的善性,循善而行,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那样的圣人。
人性皆善,只是说人禀受于天的性是善的,人性中有为善的可能,正如孟子说的善端,这也就可以说明生活中人有善恶之分。程颐明确表示性善不等于一定就是个善人,他说:“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材则有下愚不移”,天命之性中固有善,但是禀受的个人在生活中表现就有差别,这是因为“才禀受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9],禀气之清浊决定了人的贤愚之分。但是贤愚不是固定不变的,儒家一贯主张只要修为己之学,发挥自己性中的善端,就可以使自己成为君子。程颐说:“圣人之所为,人所当为,尽其所当为,则吾之勋业,亦周公之勋业”[9]。
儒家强调为己之学,学习与生活体悟都是为了使自己成人,成为君子,但是小人禀于气之浊而为愚,光靠自己的体悟,还不足于找到成人的途径。儒家从来不是仅仅最求自身完善,而是以兼济天下为己任。从孔子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到孟子强调“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大学》更是明确了人的目标在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程颐也说“君子之所虑者,岂止一人之身,直虑及天下千万也。”自己内在道德充足,就应该帮助他人也成就自己,成为君子,这也就是二程的“恕”道思想——推己及物以养人也。人与人都是相感通的,人心都可以相互沟通,君子将自己的成人之方,推及于小人,亦可感染小人,使之暮然有成圣之心。程颐认为君子推己以成人之道,是成己所必须的,能否实现成己在于是否感化了周边的人,“观化他人便是观得自家,自家如何观化得?”[9]自己道德充足,却不能外推,那么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君子之道贵乎有成,有济物之用,而未及物,犹无有也。”[9]二程之所以大力辟佛就是因为佛家主张万物虚幻,二程认为生活世界是实际存在的社会,需要人们发挥自己,找到自己对于社会的责任,实现平天下的理想,程颐说“所畜既大,宜施之于时,济天下之艰险。”[9]
3.4施人公理,推之原则
后世学者认为推己及人,很大程度上是从我出发,以我为中心,会造成对他人的强制压迫,缺乏尊重。也有学者认为,以己之好恶施之于他人,导致庸俗龌蹉之事发生,造成道德滑坡。明代的吕坤说,我自己去偷窃,那么以我之心推度他人,也会支持他人去偷窃,那么这个社会就是小偷横行了。以上见解都是对儒家恕道的误解,二程对此做出了明确的说明。程颐说:“以公理施之于人,恕也,”[9]推己及人的是公理,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恶,也绝不是庸俗化的物欲。关于“理”,程颢解释道:“理则天下只是一个理,故推四海而准,顺是质诸天地,考三王不易之理”,程颐说:“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自是理自相续不已,非是人为”[9]。故而,葛瑞汉认为理是自然而然要遵循的道路,而不是人民必须服从的由人为制定的法令[10]。
儒家推己及人是否会强迫他人?程颐说古代君子以循理为乐,如果是勉强而行,只能是徒然循理,不能是乐了。学者要努力感悟循理之中的乐,那么循理就是乐,不循理反倒不是乐,此中没有什么勉强。理也不是人制定出来的,而是天然如此,循理而行是要人认识到此中的乐,以循理为乐,丝毫没有勉强。程颐基于“人性本善,才有贤愚”的观点解释“革卦”,认为世间总会有小人的存在,纵使是明如尧舜,也有苗、象这样的下愚之徒,对待这样自暴自弃的小人,能够让他们外在行为合法就可以了,若是从深而治,“已是非道也”。二程关于待人接物的见解足以说明儒家不是以我为中心去强迫他人。二程说:“不以己待物,而以物待物”[9],对待万事万物,不是从我的私心出发,而是本着事物的特性,以物待物。程颐表示以自我为中心,凡事都以我为主,在人与人相处中就会失去人心,“若自任其明,无所不察,则己不胜其忿疾,而无宽厚含容之德,人情睽疑不安,失莅人之道。”[9]对他人的教化也必须考虑别人的状况,因其所长而教育之,程颐在论述孟子成德成才的观点评论道“教必就人之所长,所长者心之所明也,从其所长而入,然后推及其余。”[9]程颐一再表示要降低自己的身段,“舍己从人”,并说尧舜这样的圣君尚且“请问下民,取人为善。”
自孔子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解释恕,并把它作为终身可行的原则,恕在儒家思想体系中一直处于重要的地位。《大学》、《中庸》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基础上阐释恕,孟子认为恕是求仁的方法。汉唐儒家“恕”的发展,着重以“如心为恕,以心度心”为角度展开论述,普遍的突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消极方面。二程在天道的高度理解“恕”,最终说明“恕”乃推己及物的养人之道,天之“恕”在于天地交合,以生万物,人道的“恕”乃是兼济天下。“推己及物,以养人也”,在二程的思想中是有体系的。推己首先要求己具备德行,只有己成为君子,才能够将自己推至于外,广泛的影响他人。成己之道在于诚,“敬以直内,义以方外”,需使自己内心保持至诚,才能让自己立于道。人心虽各异,但天理只是一个,人与人能感而通,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乃是理解人的方法,我以己之道推及他人,不是强迫他人遵循我的道,也不是我为他人制定道,而是以我为例,感染他人,引领他人迈向成人之道。二程的“恕”道思想从成己开始,以推己为手段,以成就他人为目标,自成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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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澍斌
B21
A
1672-2868(2015)04-0025-05
2015-05-18
蒋聚缘(1989-),男,安徽芜湖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思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