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西藏雪山

▶ 高 平（兰州）

一

想到你们

我就热泪欲滴

说到你们

我就语无伦次

写到你们

是走入朝圣的终点

身心因敬仰而战栗

望见你们

是注目父母的雕像

禁不住要匍匐在地

你们是如此巨大

只有西藏的蓝天容得下

你们是如此沉重

只有西藏的荒原托得起

你们是如此雄伟

鹰飞到极限

只像是黑色的斑点

你们是如此峻峭

拔高了地球

构筑成世界的屋脊

我踏进你们终年的积雪

喘息你们稀薄的空气

陶醉于你们的怀抱

才是十九岁的年纪

我把黄河、永定河、汾河、渭河

嘉陵江、长江、青衣江的水滴

一起从军装上抖下来

溶入你们晶莹的冰粒

我的青春与你们的古老

融合得意外地默契

我把青春献给了你们

你们给了我永久的青春

短短的八年

八千年难遇

一把锁叫缘分

再加一把锁叫感激

我和你们链在一起

终生不弃不离

二

我从来没有见过

像你们这样的洁白

无色是最美的色

它压倒了一切色彩

你们千古不移

万古不衰

一尘不染

一念不差

一言不发

一眼不睁

挺立在世俗之外

你们是哲学题

大艳不丽

你们是神秘咒

大惑不解

你们是无字之歌

大音不响

你们是无香之檀

大花不开

炽热无比的内心

冰冷无比的外表

蕴含的是什么思想

谁曾、谁敢、谁能细猜

你们比远古更古

是无名之海拱出的胚胎

不屑于翻看薄薄的历史

对人类有什么记载

你们被视为神山

正因为具有佛性

超越了一切的欢乐悲哀

我被迫告别西藏

已经五十七载

为了医治思念

我又回去三次

近距离重睹你们的风采

西藏变年轻了

我变老了

只有你们的头颅和衣裙

依旧神圣而洁白

只要你们在

我不会寂寞

如果忘记了你们

有可能类似痴呆

因为

你们的外形是山

你们的智慧是海

三

顶天立地的你们

是天和地的化身

因为代表着天地

你们不仁

不仁就是不偏不倚

不仁才能一视同仁

最无情者最有情

绝无私心

对于攀登者

不助

对于失败者

不悯

对于诅咒者

不怒

对于颂扬者

不亲

上至雪崩

下至溪流

不针对任何人

祈求保佑的

请求宽恕的

一厢情愿地等待恩准

讲求情面的

追求富贵的

投射的是亵渎的眼神

只有我

一个你们抱大的诗人

理解你们的沉默

伟大的胸襟

你们离太阳最近

由于赞赏天空的透明

用反射增强了阳光

你们离污秽最远

为了告诫人间的冷暖

自身保持着恒温

你们在西藏矗立着

在我的面前矗立着

在我的心上矗立着

无声的光照亮了我的灵魂

洁白的雪教我懂得了纯真

你们永远是

我的至圣

我的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