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挝饮食文化略论
2015-03-19郑南
郑 南
(浙江工商大学中国饮食文化研究所,浙江 杭州310018)
老挝,又称寮国,于公元1353 年由法昂王朝建立的澜沧王国是其历史上的鼎盛时期。18 世纪末至19 世纪中叶逐步为暹罗征服,1893 年沦为法国殖民地,二战期间被日本占领。1945 年10 月12 日宣布独立。1946 年,法国再次入侵建立殖民地。1954 年7 月法国被迫从老挝撤军后美国取而代之。1962 年美国从老挝撤军后,老挝组成联合政府。1975 年12 月2 日宣布废除君主制,成立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
老挝是东南亚地区唯一的内陆国,与中国、泰国、越南、柬埔寨、缅甸接壤,东盟成员国之一。老挝境内山峦起伏,山地和高原约占领土面积的80%,森林密布,有“印度支那屋脊”之称。动物中以大象为多,故老挝有“万象之都”的美称。老挝以自然经济为主,是东南亚十国中经济较为落后的国家之一。人民朴实,生活悠然自得,自给自足。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方水土一方人”,生态环境决定人们的饮食生活方式与饮食文化形态,食材种类、数量、质量与分布特点等对一个地区和该地区人群的饮食文化风格的形成是具有决定意义的。
一、老挝的主食——稻米及米制品
稻米是老挝的主食原料。老挝地处热带,光照充足,雨量充沛,特别适合于水稻的生长。主食米饭或米粉种类品种很多,主要有:咖喱饭、椰浆饭、炒饭、鸡饭、米粉、炒面、粽子等。
糯米饭是老挝人最爱吃的主食,在食物结构中约占有70%的比重。老挝糯米饭的做法通常是:头一天晚上将糯米洗净,然后用至少要比糯米高出2 厘米的水浸泡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把米捞出,装在一个可沥水的竹编容器内,将其套架在下装水的陶钵等容器上,加盖,在火上慢慢地蒸30—40 分钟至熟。老挝的糯米黏性极好,蒸熟的糯米饭一粒一粒富有弹性,糯而不糊,软硬适中,颗粒饱满,香甜可口。准备用餐时,通常将蒸熟的糯米饭从大容器中盛出,装在一种叫做“迪普考”的有盖竹编小饭篓里。吃时,把盖子打开,用手抓出一小团糯米饭使劲捏,要压紧、压实、压扁,然后蘸着用鱼露、辣椒、蔬菜等制作成的蘸料来吃。在老挝民间,有饭团捏得越紧吃起来越香的说法。如果是在农村,他们用餐时间不固定,经常是清晨蒸一锅糯米饭,储放于陶罐内,供一家人全天食用,随吃随抓。
糯米竹筒饭也是老挝人喜爱的一种美味的食物。人们将经过浸泡的大米、糯米或紫米加些红豆,或者鱼肉,有时加入椰子汁或椰蓉,混合后装入竹筒内,并用芭蕉叶封口,放在炭火上烧烤。竹筒变焦黑时,饭就熟了。劈开竹筒,长条形的饭清香可口,别具一番风味。
米线和米粉:亚洲稻米的驯化起源地在中国的长江流域[1],以稻米为原料制成的米线、米粉、河粉、粿条等一直是中国南方的传统和主要的食品。米线在中国早期的文献中被记为“粲”,传入东南亚地区后,成为东南亚地区人们共同嗜爱的美食,各国均有长久的食用历史。在饮食文化如此发达的今天,它仍是东南亚各国遍布大街小巷的食摊上经营的主要品种,食者如云。在如今老挝人的饮食文化中,味道清淡的汤粉是最常见的一种街边美食,是老挝人最主要的便食之一。
老挝的米粉,可煮可炒。通常会配以鸡、猪、牛、鱼等不同种类的肉类,有时是肉块有时是肉末,或炒或煮。汤食法味道清淡、鲜美、价廉物美且方便快捷,深得老挝人的喜爱。汤中会有姜末和一些香料,汤水清而不浑。但如果在摊位或店铺中食用的话,老板会端上一盆生的蔬菜,可以自己选择放入汤中伴食,蔬菜大都是豆芽、豇豆、薄荷、生菜和罗勒中的几种,一般还会有切半的柠檬。炒制的话,通常用油较少,比较清淡。
考顿,类似于中国的粽子,是老挝人的日常食品。把浸泡过的大米或糯米,加上猪肉、鸡肉、鸡翅、鱼、虾、红豆、香蕉等,用芭蕉叶包裹成长方形或三角形,用细绳捆好,放到水中煮熟,味道诱人。
现在,仅在亚洲,就有20 亿人以大米及大米制品为共同的主食。稻米是中国7 亿人的主食,唐宋时期稻米就逐步取代了粟麦而居首位,直至今天。中国是稻谷生产和消费的大国,2014 年产量达到2.064 亿吨左右,约占世界总量的三分之一左右,同时进口量亦在逐年增加。东南亚国家亦是传统的稻米生产国,今天泰国、越南等更是世界主要的稻米出口国。稻米是东亚、东南亚饮食文化中最为典型、突出的文化特征,并因此形成了国际食文化界称之为的“稻米文化圈”。稻米的种植、加工、食用文化,以及因此而形成的共通的习俗与心理,决定了东亚、东南亚与中亚、西亚及欧美等世界其他地区明显不同的文化差异。
二、老挝的菜品构成
(一)蔬菜和水果
在老挝的饮食结构中,蔬菜和水果的地位仅次于大米。热带、亚热带的地理条件和气候因素决定该地区盛产蔬菜和水果,街道两旁就种植着椰子、香蕉、槟榔、龙眼等果树,不仅品种丰富而且常年不断地供给。美味的水果不仅成为每餐的配料,还经常成为烹调的材料。老挝的水果挺多,其中以榴莲最多最普遍,其他如凤梨、柚子、红毛丹、香蕉、龙眼、莲雾、菠萝蜜、芒果、椰子、西瓜、荔枝、山竹、椰子等。芒果种类,除了黄色的鹰嘴芒果外,还有青色的、口感涩涩的芒果,也有像地瓜一样,吃上去脆脆的,但是却酸酸的芒果。最特别是,这里有的芒果会蘸盐巴,或者蘸着辣椒酱吃。
老挝最有代表性的“舂木瓜”就是以木瓜为原料制作的。这道菜是老挝人最爱吃的美味菜肴,也可以说是老挝的国菜。老挝人每天都要吃的,哪里都有得卖。舂木瓜,老挝人叫打马洪。挑选新鲜的生木瓜,削掉皮,用刀削一根根细细的木瓜丝,然后把新鲜的老挝辣椒、西红柿、花生、鱼酱、鱼露、盐、糖、柠檬等放进石臼里,用石杵舂成糊状,然后与木瓜丝拌和均匀,酸、甜、辣、咸和带有鱼露、柠檬特殊香味的舂木瓜便做成了。
老挝的蔬菜多生食。因为热带国家,气候炎热,天气干燥,容易上火,所以老挝饮食中的蔬菜基本以佐蘸料生食为主。此外,还会用炒和蒸的方式。蔬菜中以圆白菜、生菜、长豇豆、空心菜、豆腐、黄瓜、番茄、马铃薯最为常见,也有许多有着特殊味道的绿色植物。蘸料均是各自调制,以酸甜辣为主要口味,但各有不同,各有特色。
(二)水产品和肉制品
老挝虽然属于内陆国家外,但各种新鲜、干制的水产品及其他衍生加工品也是其不可缺少的美食。在老挝的饮食结构中,肉制品所占的比重较小。肉食原料主要是鸡、猪、牛等。又由于宗教信仰的不同,肉食原料存在着地区与族群取舍的明显不同。
水产品和肉类的种类和吃法有很多。最具有代表性的菜品就是“凉拌碎肉”——腊普。腊普是老挝语“Laap”的译音,是一种最具老挝民族特色的菜肴。这道菜一定要配上糯米饭才特别的美味。腊普一般的做法是:将新鲜鱼肉或猪肉、鸡肉、牛肉、蔬菜、豆腐等剁细,拌以辣椒、番茄、香菜、柠檬、盐、鱼露等各种作料制成。根据原料特点有生食、熟食、半生半熟三种加工食用方式,风味独特。腊普是老挝的经典菜色之一,也是老挝人招待重要客人或举办聚会的必备菜色。
烤鱼:老挝多河流,所产之鱼个大柔嫩,鲜美多汁。当地人最喜欢把这种扁鱼烤着吃,鱼的内脏处理干净后,在鱼腹部加入新鲜的香茅等香料,表面上加盐,在炭火上烤制而成。香茅(柠檬草),不但去腥,还让鱼平添一份柠檬的清香。最地道的老挝烤鱼吃法是用生的绿菜叶子包裹着凉米粉、生茄子和沾上调料的鱼肉包一个大包,一口吞到嘴里。
柠檬鱼:新鲜的罗非鱼配上老挝的朝天椒和新鲜的柠檬,酸酸辣辣的味道。此外,以各种咖喱酱为主要调料制作的水产品和肉制品也较常见。
“老挝火锅”是老挝人改良韩式火锅后的一种特色火锅,包含汤锅和烧烤两种功能,既可烤着吃,也可以涮着吃。中间隆起的板子用来烤肉、鱼、虾等;汤底为事先配好的椰汁(肉)清汤,蘸料为辣椒酱、大蒜末等。
老挝人也非常喜欢烧烤类食物。烧烤的种类非常多,各种肉制品、水产品、蔬菜等都可以用来烧烤。路边的烧烤摊,颇受老挝人,尤其是青少年青睐。
三、老挝的调味文化
东南亚地区是调味品的世界,自古盛产香料。而东南亚的饮食也素以味重著称,佐料的丰富多彩与讲究是它们的一大特点。由于地处热带,东南亚地区多喜欢食用富有刺激性的调味品,如辣椒、葱、蒜、姜等。各种调味料是东南亚菜的精髓所在。毫无疑问,重味与调味品丰富也是老挝的又一典型的区域文化特征。
1. 咖喱及咖喱酱:在众多的佐料中,咖喱是东南亚饮食王国最高的统治者。咖喱味香而辣,由姜黄、胡椒、辣椒、牛金、茴香、胡荽等香料混合制成。东南亚地区仍采用传统的咖喱制法,即每餐饭前,用石磨手工将各种香料碾碎制成,并根据不同的菜肴混合不同的香料,制作各不相同的咖喱。准确来说是酱状、汁状或膏状的咖喱,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咖喱酱、咖喱汁或咖喱膏。咖喱酱、汁或膏的基本用料包括椰乳、柠檬草、虾酱、鱼酱以及葱、蒜肉、南姜片、香茅片、卡菲尔青柠皮、芫荽、芫荽籽、胡椒粉(粒)、小茴香粉、丁香、八角、辣椒等十几种香料,由温和到极辣的都有,任人挑选。有根据颜色分为红咖喱、绿咖喱、黄咖喱等。
2. 柠檬:柠檬因其酸涩,很少作为直接食用的水果。然而利用柠檬的清新入菜,却是相得益彰,妙法层出。老挝菜的酸、辣,其辣来自辣椒,酸则是柠檬的独门功效。柠檬的酸味,可以消解鱼类的腥味,可以使肉类原料变得松软,可以消除油腻的口感,东南亚菜肴深谙柠檬使用的精妙之处。
3. 辣椒:辣椒属于茄科辣椒属(Cap -sicum),起源于中南美洲的热带、亚热带地区,其种类繁多,由美洲印第安人首先将其驯化,栽培历史极其悠久,在传入旧大陆之前已有上千年的栽培利用史。1492 年,为了寻求花椒而航海西渡的哥伦布,到达美洲大陆后发现了辣椒。哥伦布第一次航渡美洲就曾记下:“还有一种红辣椒,比胡椒好,产量很大,在伊斯帕尼奥拉(海地)岛每年所产可装满50 大船。他们不管吃什么都要放它,否则便吃不下去。据说它还有益于建康。”[2](P100)1493 年,辣椒传入西班牙,并迅速在欧洲传播开来,1548 年传入英国,16 世纪中叶辣椒已经风靡整个欧洲。在16 世纪,印度、印度尼西亚、中国就已有人提及辣椒。[3]如今在亚洲,中国、韩国、印度、泰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老挝等也均嗜爱辣椒。
4. 鱼露(Fish Sauce)、鱼酱和虾酱:日本国著名人类学家石毛直道博士在走遍世界后曾得出结论:在世界味觉地图中存在着酱文化圈、鱼酱食用圈、虾酱食用圈、鱼露食用圈。[4](P233-234)事实上,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上,黄河流域的以大豆为主要原料、长江流域的以小麦为主要原料、东南沿海地区的以鱼虾蟹等海产品为主要原料的“酱”文化是同时存在的。直到公元13 ~14 世纪时,包括最大的中心城市杭州在内的中国下江地区以及广大的东南沿海一带对鱼虾类发酵食品仍然情有独钟、品种颇多。[5]
东南亚地区正是鱼酱、虾酱和鱼露食用的主要地区。鱼酱即是中国的《周礼》等先秦文献中记载的“鱼醢”。其最初可能是先民保存肉类和鱼类的一种方法,而后才发展成为日常食品的调味品。鱼露原是鱼酱的副产品,现发展成为一种典型的东南亚调料,其确切指称应为鱼酱油,也有人叫它白酱油,顾名思义它就是像酱油一样的调味品。人们多把大量鲜鱼塞进瓦缸,加入盐、醋、酒、糖、酱油后,把缸埋在盐堆中曝晒。一个月后,鱼肉发酵溶解,与各种调味料水乳交融,味美又蕴含鱼肉中的一切精华,极富营养价值。虾酱也是普遍使用的调味料。鱼露、鱼酱和虾酱不仅是烹调菜肴的调味料,也是佐餐下饭佳肴。如生吃青菜时的佐料主要是鱼露加一些鲜柠檬汁和白糖。
5. 醋和酱油:醋和酱油是东南亚地区普遍使用的调味料。流行和使用数量最多的是“大红浙醋”,这只是个品牌,产地并非浙江。“大红浙醋”,源于浙江、福建等地传统的“玫瑰米醋”。酱油是中国的发明,但今天东南亚地区普遍食用的酱油是泰国等国家产品,中国货基本是李锦记一家,而且主要由于价格原因使用者很少。
6. 香料:东南亚是盛产香料的地区,东方的香料是西方人航海的原动力,香料贸易是古代巨额利润的来源。香料既是东南亚地区饮食独特风味的来源,也是东南亚地区饮食最为突出的特点。如今胡椒、丁香、豆蔻、肉桂、姜黄、辣椒、牛金、茴香、胡荽、大小茴香、蒜、甘草、八角以及各种新鲜的香料植物仍是人们制作食物不可缺少的调味品。而其中最具有典型性的则非香茅莫属。香茅 (lemon grass)又名柠檬草,是东南亚饮食中特殊酸味的由来,全球可食的香料与香草中,约有60种植物散发出酷似柠檬的味道,香茅是其中之一。在中国的云南等地区,香茅也是地方性的特殊香料。
老挝菜烹调时鱼露、葱油、炸干葱和花生碎粒是不可或缺的调料,香料的使用则是老挝菜的重中之重。老挝香料很多都是用新鲜的植物来做的,这是与印度香料最大的区别。香茅是老挝菜里最常用到的一种调味的佐料,会闻到一股浓郁的柠檬香;柠檬草、罗勒、薄荷、芹菜给老挝菜增色不少;洋葱、青葱、欧芹又为老挝菜带来异国情调。在菜品制作时,通常会先将肉类原料用香料腌制,然后再进行烹调。香味深入肉质里,咀嚼起来就会口齿生香。鱼露的使用是另一大特色。老挝咖喱粉口味比较适中,不会有特别刺激的感觉,和椰奶、青柠檬、椰丝一起调成咖喱汁,口感清淡,椰香味浓;印度咖喱所用咖喱粉有很重的香料味,而泰国的咖喱膏口感辣味很重。
四、老挝的饮食文化与文化交融
老挝人饮食简单清淡,多以香料调味,风味特色突出。老挝人喜食糯米,老挝菜的特点是酸、辣、生。老挝人烹饪上重清爽、原味,以蒸煮、烧烤、凉拌为主,热油锅炒者较少。具有民族特色的菜肴有腊普、舂木瓜、烤鱼、烤鸡、炸春卷、酸辣汤等,蔬菜多生食。老挝人的早餐一般是汤面,粥,三明治等。老挝盛行以生菜包裹油炸及烧烤的食物,他们认为这样能中和燥热,吃起来会非常清淡爽口。老挝的汤无论清淡还是浓烈都放有天然香料,酸辣汤是最大众化的食品。
从历史上来看,老挝的饮食文化受到中国、泰国、越南和法国等外来饮食文化的深刻影响。早期主要受中国饮食文化的影响,殖民时代深受法式饮食的影响,近些年则主要受到泰国和越南饮食的影响,中西饮食文化交融汇合。
(一)中国饮食文化的影响
在中国的古史传说中,对东南那亚地区早有记载。考古发现同时表明,中国和东南亚地区早在石器时代就建立了联系。据中国史籍记载,早在秦朝时期越南就与中国建立了官方联系。到公元3 世纪末,中国已经与分布在东南亚地区的许多古国或部落建立了正式的联系。在中国与东南亚地区两千多年的交往史中,中国文化在东南亚的政治、法律、历法、数学、军队组织、经济、货币、科学、农业、渔业、建筑、采矿、桑蚕丝织、制糖、酿造、雕刻、造船、造纸、印刷术、火药、工艺、语言文字、文学、史学、科举制度、音乐、戏剧、舞蹈、宗教、习俗、中医药等各个领域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受文章篇幅所限,不多累述。
中华饮食文化对东南亚地区的影响,从历史上看可以大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欧洲人对东盟地区实行殖民统治以前的阶段,即食文化学界所说的历史上的“中华饮食文化圈”形成与发展阶段;第二阶段是欧洲殖民统治以来的历史阶段。后一个阶段是西方文化逐渐强势,中华文化影响渐趋式微的趋势。在这种“西强中弱”的区域文化态势下,东南亚地区各国、各民族的饮食习俗、饮食观念的生存发展,自然形成了新时代的形态与特征。这一点,当我们满脑子装着中国历史文献的记录直接面对东盟各国今天饮食生活的社会现实时,就会非常深刻地感受到。今天,“中国”在这里很模糊。中华文化在今天的东南亚地区是非商业的,非流行的,因而不是广告式彰显的,但她却是隐融在社会深层,沉浸于无数东南亚人的心理与行为中的。这是中华文化在该地区源远流长滋漫的结果。世界交通史上的“海上丝绸之路”,其实是一条无所不包的生存文化之路,各种人群为了生存发展的目的熙熙攘攘于这条中国与东南亚,与更广大世界互通有无的道路上。不同族群、不同类型的饮食文化的所有要素在这条路上流动交汇,因此称其为“饮食文化之路”同样也恰如其分。连帆结队的商人、不绝如缕的教徒、往来不断的信使,以及持续不断的大批移民是这条延续了20 几个世纪之久的“饮食文化之路”上的创造者与历史文化功臣。
(二)殖民时代西方文化的强势渗入
欧洲人向海外扩张的主要动力是胡椒、丁香、豆蔻、肉桂、樟属植物等香料贸易。有学者指出:“香料的贸易史跟世界史中最大的问题在本质上是相互联系的:也就是东西方财富势力的本质及转换问题,这也是欧亚大陆两端文明相互对抗的主要问题。”[6]15 世纪下半叶,传统香料通道在伊斯兰地区的被阻断以及直接参与香料贸易以获得高利润的欲望,促使欧洲各国开始探索通往亚洲的通道。以1498 年达·伽玛到达印度西海岸开始,迎来了新的时代。欧洲人的香料贸易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与和平的,拥有“自由”的只是欧洲人。武力征服与殖民统治同时出现在东南亚地区。直到20世纪中叶的几百年间,挟着强大经济实力的欧洲人、美洲人一批批在东南亚地区纷纷以主人的姿态投下各自文化的影响。西方文化不仅阻断了各原住民族原生文化的历史发展,改变了原生文化继续延伸的轨迹,改变着社会生活方式,甚至颠覆了这一地区人民传统的一切,西方文化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是深刻和深远的。
在考察老挝时下流行食品品种及其积蕴的文化因素时,我们往往就会不期然的面对这种“殖民流通”的后果。以历史学的眼光认识问题,这种面对颇多感慨。我们注意到,西方外来者的势力有时强大得足以使整个城市的市民都接受他们的饮食口味。这种感觉在老挝也非常典型。法国殖民的结果,使得老挝本土食物最终与外来食物相混合。法棍面包、法式三明治及法式西餐已经成了老挝饮食文化的一部分,色拉、腊普、猪(牛)排等也都带有法国菜的影子与风格。至今仍有相当的法国人生活在这里,有些人就是以开餐馆为生的。因此,你大可不必惊讶在老挝以道地的法棍开始早餐,晚餐则是法式三明治。而遍布大街小巷的咖啡馆则在无声地倾诉着什么。老挝传统餐馆会提供烤牛排、三明治、炸薯条,西餐馆则会以腊普开始一餐,即便是正宗的老挝菜餐厅,也会同时提供刀叉盘子和筷子用餐。文化就这样悄然地融合着。
(三)20 世纪中叶以来的东南亚饮食文化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果,不仅结束了日本的短暂占领,同时也结束了长达数百年的传统殖民统治。“容忍殖民地政治上独立,但仍保持直接或间接的经济控制,利用新技术将外缘地区更彻底地结合在国际市场经济之中”[7](P8),以科技与民主为新时代标记的西方文化对东南亚地区的影响更超越既往,“西方”已经深深融入东南亚地区的土壤,今天的“东南亚”是普遍融有西方地域文化符号的。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文化模式与生活方式在东南亚地区的存在是强劲的,宗教是精神纪律的围墙而不是气流和光线的藩篱,政治变化与文化存在往往能和谐兼容,传统越来越淡薄的更新代人群对西方文化的亲和力则越来越强。这是区域文化的基本态势,但这只是时态文化的特征之一。
另一个正在日渐凸显的区域时态文化特征是亚洲内部的。当东南亚人每天触目皆是日本汽车、韩国电子产品的存在,处处频频可见两国人的身影,时时感觉到两国人生活方式,他们应当认识到:“西方”和“东方”同样在东南亚积极会和。日本和韩国是东方的,但他们的工业和科技确是没有地理方位的,或者也是近代历史概念下的“西方”的。两国文化不是历史上的“东方”的,而是“东西合璧”的,或曰“新东方”的。两种文化或两种势力都是强劲的。于是,可口可乐、汉堡包与日本方便面、韩国泡菜同时走上东南亚人的餐桌,快餐品种与快餐消费方式、快餐理念一同进入了东南亚人的饮食生活与饮食文化之中。当然,事情还远远不仅止于此。日本和韩国的酱油、酱汤也同样具有影响力,和餐与韩国料理正在东南亚遍地开花。
面条是中国对东南亚、整个亚洲、甚至更广大世界的具有历史意义的贡献。面条很早就越出国界服务于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人们。面条早已经成为“东南亚各国最具有特色的食物”,成为靡行世界的食品。薄薄面皮的春卷也是东南亚各国普遍嗜食的特色食品。我们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就是东南亚的人们在接受外来的食物之后,在加工制作中融进了自己民族的理解、爱好与选择,中国的面条、春卷以及其他等等,都早已经不是原生形态,它们早已经东南亚本土化了。
今天,东南亚对于来自于“西方”和“东方”的食品和食品文化同样也存在着一个理解、爱好与选择的过程。比较而言,这个过程会艰难得多,也会漫长得多。但是,我们仍然相信这一过程是不会终止的,在饮食文化视野下的“新东南亚”一定会出现,而且这个“出现”正是一个进行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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