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哲学转向与西方心理学的发展
2015-03-18郭远兵武汉体育学院体育教育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郭远兵(武汉体育学院体育教育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科学哲学转向与西方心理学的发展
郭远兵
(武汉体育学院体育教育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科学哲学转向是科学哲学摆脱内在危机的重要途径,也是对科学理性进行不断探索和批判的过程。西方心理学在科学主义引发的学科危机后,也开始通过转向摆脱困境,以期深化对人性的认识。围绕二者的内在关联,从科学哲学经历的社会-历史转向、文化转向和后现代转向切入,分别探讨了科学哲学转向对心理学研究主题、研究线索和路径选择所产生的影响。概而括之,科学哲学的转向引领着西方心理学学科的自我探寻。
西方心理学;科学哲学;科学哲学转向
当今科学哲学领域既没有形成重大的方法论观点,也没有出现在影响和声誉上能与孔德、波普尔和库恩同日而语的人物。科技哲学式微,甚至有走向终结之忧。何以解忧?唯有实现科学哲学的转向[1]。无独有偶,西方心理学正日益卷入“康德式难题”:标榜科学,但总遭致怀疑;屡遭怀疑,却总被寄予厚望[2]。纷乱中,西方心理学也在寻求转向。
所谓“转向”,就是改变原有主题和观念,实现研究重点的转移和研究方法的变换。心理学脱离哲学,但不能够回避哲学,尤其无法回避对科学作哲学反思的科学哲学。叶浩生先生主编的《心理学通史》中,言及流派历史,则必讨论科学哲学背景[3]。因此,科学哲学的转向势必影响到心理学对研究主题、研究线索和路径的选择。
20世纪以来,西方科学哲学的发展经历了三次主要转向:社会-历史转向、文化转向和后现代转向[4]。本文循着科学哲学转向和西方心理学史的脉络,试图逐一解析科学哲学转向对西方心理学发展的影响及心理学的反响。需要强调的是,包括科学哲学在内的很多学科,尽管各种纷争激烈,但都一定程度走向了兼容并蓄的整合进程。因此,科学哲学的三大转向对西方心理学的影响是历时性和共时性并存。
一、社会-历史转向与心理学人文社科化
就现代科学哲学而言,从实证主义到历史主义是20世纪西方科学哲学发展的第一次转向。实证主义摒弃了一切理论成见和形而上学,认为直接观察的事实才是唯一不证自明的知识,建立了静态的关于科学证明的现代逻辑方法论。西方心理学在其引导下,在追求科学身份上走出了关键一步[5]。心理学从哲学中分离出来而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但是,心理学却走了极端:铁钦纳将高层次心理活动排在研究之外;华生使心理学失去了意识。尽管,第二代和第三代行为主义心理学借鉴了稍微温和的逻辑实证主义。但是,西方心理学在20世纪初的科学划界标准是绝对的实证标准。格式塔心理学和精神分析学派在此标准下被置于非主流。这一标准至今还深入人心。
事实上,科学哲学不是研究科学家应该如何做,而是描述他们实际怎么做。于是,历史主义将科学因素和社会因素联系起来,反对超历史的方法论原则和标准,反对静态分析与机械“积累观”,从而推动了科学哲学与人文解释学、科学社会学以及认识心理学等一大批学科的相互渗透。在历史主义影响下,弗洛伊德在其生命后期越来越认识到心理学有着不同于物理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的性质;第二代和第三代精神分析学派认识普通人的动机、情绪和人格,用以理解人性及社会文化生活。这也直接影响后来人本主义心理学的产生。
心理学流派时期,心理学对社会-历史转向所做的回应还不够充分。但是,在20世纪70年代,心理学界开始了学科危机的大讨论,并反思实证主义自然科学思维模式,认识到心理和意识的社会历史特征。Gergen就指出,人的心理不同于自然科学所研究的物质,缺乏一般物质所具有的不随时空的相对稳定性。因此,因果关系模式不适合心理学[6]。Sampson甚至直接提出要从自然主义模式向社会文化模式转变,以实现一场“范式”的革命[7]。
如今,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家转向社会文化模式的心理科学观,承认心理学的文化历史特性,承认心理学知识和理论观点必然反映特定的历史文化内容。在研究方法和线路上,以更加宽容的态度对待各流派的研究方法,还大胆地借鉴社会学、人类学等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社会-历史转向惠及心理学的各个学科,使心理学的说明力和解释力更强,为心理学争取到更多的合法地位。
历史主义转向强调科学的时代性和历史性,该见解无疑是深刻的。历史分析法、历史观察法和发生学法等历史方法在本质上是辨证的,比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逻辑”要合法得多。然而,过分强调科学的价值性,轻视真理性,可能为相对主义和非理性主义趁机而入打开方便之门。要警惕西方心理学的科学主义倾向,但是也不能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
二、文化转向和心理学文化主义
科学哲学的文化转向在对逻辑经验主义的批判和历史主义的发展过程中进行,是由科学史、科学哲学和科学社会学研究共同汇成的一股洪流[4]。历史主义转向将科学主题注入历史社会维度,为科学理性加入多样的价值理性;文化主义转向则将科学作为一种文化意义来解析[8]。换言之,科学哲学开始走出单纯的社会历史局限,预示着进一步走向人文主义,带有浓厚的文化哲学色彩。曹天予认为,科学哲学中,分析哲学的逻辑语言要淡出,历史、社会和文化方法要兴起[9]。
自冯特建立科学心理学以来,一直以科学主义的逻辑语言为标榜,预言要以物理学语言统一心理学,追求实验方法的精致。这种对人自然品性的追求使心理学陷入了难以摆脱的窘境。在何去何从的路口,文化转向无疑为拯救心理学开出了一剂良方。
通过跨文化心理学、文化心理学和本土心理学,文化转向为心理学开疆辟土,极大地扩展了心理学的研究视域。同时,文化转向也为当代心理学家们提供了一个了解人类行为的新方法论。因此,Pedersen指出,以文化为中心的观点提供了除精神分析、人本主义和行为主义对人的行为进行解释之外的第四个解释维度,它的意义就像三维空间之后发现的作为时间的第四个维度[10]。
文化转向除却为心理学带来全新的主题和研究线路外,还为心理学注入了一种“文化反思精神”。通过心理学文化反思,对每一种心理学生存和发展的文化现实和土壤予以全面的理解。从文化学的视角,将心理学的研究对象、使用概念、心理学者的生存方式、心理学常识性、心理学民族性和心理学理论等元素置于文化框架下进行具体而细致的文化学分析和探讨后,揭示出心理学各个元素的逻辑、理性和理智层面的自然科学品性遮蔽下若干重要的文化特征,将被遮蔽的文化品性彰显出来,还原心理学本来的真实面目[11]。
因此,心理学文化转向一方面在尝试去回答“心理学到底是什么”、“心理学向何处去”等深层次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心理学自我批判和挑战现代心理学的重大体现。实际情况也证明这种转向的合理性和进步性。虽然文化转向为心理学向广度和深度迈进开创了局面,但是能否作为心理学的一种归宿和终极目标,目前还不便枉下结论[2]。
三、后现代主义转向和心理学多元化
科学哲学的前两次转向是从框架内部修补过度追求科学理性造成的缺陷,试图继续捍卫科学的理性与进步。后现代转向则直接告别理性,否认科学经验,消解基础主义和实在论。
实现科学哲学后现代转向有不同方案:修辞语言学转向、认知转向、女性主义转向、价值论转向、社会建构主义转向和信息哲学转向等。同样,后现代心理学也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它包括社会建构论或社会建构心理学、叙事心理学、解构心理学、多元文化论思潮、后现代女性心理学等。
现代科学哲学是一种对待科学的信任态度。后现代科学哲学则拒斥科学,是一种不要科学的科学哲学;同样,现代心理学建立在实在论基础上,认为心理具有客观规律。后现代心理学反对实在论,消解了客观规律。科学哲学的后现代转向为应对科学的现代性危机提供了方向;心理学的后现代转向则为分析人性提供了新的视角,如女性视角、弱势群体视角和建构主义视角等。
在评价科学哲学的后现代转向时,哲学界一直对之莫衷一是。后现代主义者在颠覆科学主义的同时,也颠覆了整个科学哲学。在分析心理学的后现代转向时,关于其存在前提、理论构想、观念转换和未来发展等问题,学界也是议论纷纷:一是持科学主义的反对态度,认为心理学的后现代倾向是一种值得警惕的危险倾向[12]。二是以人文主义立场肯定后现代心理学的合法性和价值,认为其正在并终将发生显著和深远的影响[13]。三是折衷主义,既肯定进步与合理的成分,又持观望态度。
就该问题的评价,赫根汉认为心理学应该积极接纳多样性和包容差异性;如此这般,心理学将继续是一门令人激动的学科[14]。因为,所有正确的观点,不管是经验的还是非经验的都得到聆听,并被接受为可行的解决方法[15]。后现代理论将对心理学理论差异的宽容推向极致,人们可以在概念与逻辑、价值观与意识形态、修辞与叙事、应用与实践等不同的层次和水平上对理论展开评价[16]。
四、结语
通过对科学哲学转向和西方心理学演变的历史考察,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其一,科学主义的浪潮使科学哲学走向兴盛,也使西方心理学走上历史的舞台。同时,科学主义也使科学哲学陷入困境,同时也让西方心理学面临合法性危机。
其二,“科学的逻辑”无法解决历史问题和文化问题,历史主义转向和文化转向对科学主义的批判有其逻辑必然性。人性既有物性,也有历史性和文化性。强调人的自然性,不能排斥人的社会性和人文性。
其三,后现代主义不是科学哲学的最终归宿;后现代心理学也不是西方心理学的最终出路。只不过,我们需要更多的视角来整合性地看待哲学和看待人性。这是时代的要求和趋势。
其四,科学哲学的三次转向以及心理学随后的回应都是主题的转换:转向理解历史性、人文性和非实在性。这三个主题虽然相互联系,但并不能相互替代。
心理学在科学哲学的指导下既取得了成果,也吞噬了恶果[17]。但是,科学哲学在20世纪进行的几次重大转向,无疑是学科内外部矛盾共同作用的结果。三次重要的转向是大势所趋,也是学科发展的必然步骤。紧随其后,西方心理学作出的转向选择在研究对象的扩展、方法的深入和线路的选择上体现出巨大的进步。这也为更好地认识人性积累了大量的知识。
Feyerabend宣告科学哲学是一门有伟大过去的学科[18]。科学哲学是一门没有未来的学科[19]。无论论调是否危言耸听,危机却真实存在,惟有实现研究转向才能得救[1]。诚然,新近的文化转向、语言转向、解释转向和修辞转向已然为科学哲学注入了动力[20]。同时,心理学亦出现认知转向、文化转向、语言转向等潮流。
科学主义,尤其是逻辑实证主义科学哲学,回答了科学理性问题,为西方心理学的科学化、精致化和合法化作出了卓越的贡献。社会-历史主义转向、文化转向和后现代转向继续对科学进行反思。用科学理性说明自然性;用社会和人文理性理解历史性和文化性。科学哲学的研究领域和理论定位日趋模糊了自然的、社会的和人文学科之间的界限[21]。因此,也只有将人的自然性、社会性、人文性和超越性相结合,才可能无限接近对人性的理解。这也是科学哲学转向给予西方心理学自我探寻的最宝贵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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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文格)
Turn in Philosophy of Science and Its Influence on Western Psychology
GUO Yuan-bing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Wuhan Sports University,Wuhan430074,Hubei,China)
Turn in philosophy of science is the most way to extricate oneself from its internal crisis,and is a process of incessant exploration and critique.Since confronting with a crisis of legitimacy,Western Psychology had been shaking off crisis through turn for a deeper understanding human nature.Surround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western psychology and scientific philosophy,the paper analyzed the influence of turn in philosophy of science on the research topics,clues and paths from the society-historical turn,cultural turn and post-modern turn.In sum,turn in philosophy of science make great sens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western psychology.
western psychology;scientific philosophy;turn in scientific philosophy
B84-05;B84-09
A
10.3963/j.issn.1671-6477.2015.05.005
2014-11-13
郭远兵(1980-),男,湖北省嘉鱼县人,武汉体育学院体育教育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基础心理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