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英译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熟语翻译

路思遥，张雪莉，任喆

(1.河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北保定071000;2.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北京100000)

解析英译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熟语翻译

路思遥1，张雪莉1，任喆2

(1.河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北保定071000;2.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北京100000)

1984年，英译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问世，译者杨宪益、戴乃迭采用直译和意译相结合的方式对原作涉及的大量熟语进行了再塑造。首先介绍了熟语的定义、分类及常见的熟语翻译方法，然后以英译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惯用语、俗语翻译为例，探讨了该译本中熟语翻译的得失。

直译;意译;熟语;俗语

在众多红色经典作品中，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始终像一颗璀璨的明星，为读者展现着解放战争初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察南地区(今河北省北部怀来、宣化一带)农村土地改革的一幕幕壮丽景象。与之前的“十七年文学”作品不同，《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没有两军对垒、规模宏大的战争场景，也没有令人凝神屏息的地下斗争，取而代之的是丁玲以朴实洗练的文笔勾勒出的一个个来自不同阶层、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由于《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是以农村土改为题材的革命文学，在人物对话中大量运用熟语(成语、惯用语、俗语、谚语等)也就成了体现作品乡土风情的关键。1984年，英译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问世，译者杨宪益、戴乃迭采用直译和意译相结合的方式对原作涉及的大量熟语进行了再塑造。本文首先介绍了熟语的定义、分类及常见的熟语翻译方法，然后以英译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惯用语、俗语翻译为例，探讨了该译本中的熟语翻译得失。

一 熟语的定义及分类

“语言中现成的固定的词组或句子叫熟语。”［1］作为一种广泛流传并具有特定意义的固定词组和短句，熟语是汉语言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熟语”一词同英语中的“习语”近似，其本质属性是“整体性”和“固定性”。“整体性”是指熟语的意义不是其组成单位意义的简单叠加，如“软骨头”指的并不是松软易碎的骨头。而“固定性”则是说熟语内部的结构是相对固定，不能随意调换次序或更改，如“二五眼”不能说成“三五眼”，“事半功倍”不能说成“事倍功半”。在日常生活中，熟语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常见的形式有四字成语、三字格惯用语、俗语、谚语及歇后语。

二 熟语翻译的常见方法

由于地理环境、宗教信仰、审美取向的差异，汉语熟语翻译始终是翻译界争论的热点。常见的熟语翻译方法有四种—直译、意译、对译和省译。其中，直译和意译是一切翻译活动最基本的方法，对译既可能属于直译范畴又可能属于意译范畴，而省译则更偏向意译范畴。熟语直译是在不违反译入语基本规范的前提下，更加注重熟语在源语中的字面意思，保持原作熟语的民族及时代特色，如将“纸老虎”译为“paper tiger”，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译为“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直译法有利于保存原文的民族特色，缺点是在很多情况下直译过来的汉语熟语容易被译入语读者误解(如将“软骨头”译为“soft bone”)，无形中增加了读者的阅读障碍。熟语意译更多关注的是熟语背后的引申义，在口译中这种方法被频繁使用，其优点是使译入语读者很快理解原作内容，缺点是削弱了原作的民族特色、文化特征。熟语对译是选取译入语中引申义同源语熟语相同或相近的熟语进行翻译，如将“纸老虎”译为“scarecrow”，将“天啊”译为“Oh，my god”。如前文所言，对译既可以是直译，又可以是意译，关键在于译入语熟语是否在字面义、引申义上同源语熟语具有一致性，如将“胆小如鼠”译为“as timid as a mouse”(“mouse”在英语中暗指“胆小之人”)为直译，译为“as timid as a rabbit”则为意译(“rabbit”在英语中也可指“胆小之人”)。对译虽有利于译入语读者理解原文，但由于思维方式、地理环境的差异，两种语言里的事物不总是对等的，有时候很难找到完全对等的熟语。作为特殊的意译，熟语省译是对源语中具有民族特色、时代特征的熟语进行省略，其优点是减少了译入语读者所面临的文化障碍，缺点是可能削弱原作对人物形象的塑造。

三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熟语翻译

在英译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杨宪益、戴乃迭采用了意译与直译相结合的方式翻译了原作中涉及的大量汉语熟语。意译与直译相结合，换言之，就是意译基础上的直译，即原文习语的字面意思经过意译的加工仍可以在对应译文中找到。下文对该译本中的惯用语、俗语翻译进行举例说明。

1.惯用语翻译。

“惯用语是广泛流传于日常谈话中既有固定格式，又有比较灵活结构的习用词组。”［2］惯用语大多以三字格形式出现或从三字格形式演变而来，如“泥腿子”“打哈哈”“开个小灶”(从“开小灶”演变而来)。在原作中，暖水屯村民间的对话包含了大量惯用语，这些惯用语多以偏正式和动宾式短语出现。在惯用语的翻译上，杨宪益、戴乃迭基本采用了意译的翻译方法，以下试举三例加以说明。

例1:“咱们家多了几亩地，又没当兵的，又没人溜沟子，就倒尽了霉。”［3］

“Our family has a few mu of land more than most，but because none of us have joined the army or play the whore，we’re in trouble.”［4］

惯用语“溜沟子”属于粗俗语范畴，是一个动宾形式的短语。其中，“溜”即“舔”，“沟子”在张家口方言中有“屁股”的意思。“溜沟子”这一惯用语的使用，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李子俊女人对钱文贵利用侄女黑妮保护全家免于清算的极度憎恨与无限嫉妒，同时也借李子俊女人之嘴从侧面烘托出钱文贵的阴险狡诈。杨宪益将“溜沟子”意译为“play the whore”是对前文进行了解释，译文中“whore”指的即是黑妮。在前文中，杨宪益还用过短语动词“play up to”(讨好、奉承)来表达过这一熟语。笔者认为这一译法虽传达出“溜沟子”的基本含义，但削弱了该熟语的形象化色彩，没有充分表现出李子俊女人对钱文贵耍弄阴谋诡计及对自家落魄现状的极度不满，建议使用俚语“kiss one’s ass”(讨好、奉承)进行对译或用动词“brownnose”替代。在英语中，习语“kiss ass”意为“behave in an obsequious or sycophantic”，［5］其引申义与字面义都与“溜沟子”贴近。而动词“brownnose”从词源上讲即形容某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跟前跟后地奉承，脸都贴到了别人的屁股上，结果鼻子沾上了“棕色”。

例2:“(黑妮)反转过来心里却抱怨到‘唉，真是坐在家里没有事做，穷打听!’”［3］

“But she thought‘Oh，it’s just because he sits at home with nothing to do!’”［4］

惯用语“穷打听”属偏正短语中的状中结构，形容词“穷”在这里做状语，意为“穷尽”。虽然杨宪益在译文中省译了熟语“穷打听”，但却巧妙地表现了黑妮单纯善良的天性。根据原著可知黑妮对叔叔地主钱文贵的厌恶仅仅出于钱文贵在暖水屯的坏名声及其对自己的压抑、控制，她并没有意识到钱文贵奸诈狡猾的反动属性。黑妮天真地将钱文贵让她到顾家打听消息的原因归结为“闲着没事”，足以见其淳朴善良的本质。根据原文黑妮认为钱文贵“闲着没事，穷打听”只是一时的看法，杨宪益在这里的省译简洁明了，避免了使用“busybody”等词可能带来的句式冗余。

例3:“咱们暖水屯还得重改政权，那些闹红了的就得当心他们的脑袋，除非你拼了家不要当八路去。”［3］

“And those who had shown themselves redwould have to risk their necks or abandon their families and go with the Eighth Route Army.”［4］

惯用语“闹红了”属于述补短语，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红”在这里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权”，“闹红”就是“支持共产党，拥护人民政权”。杨宪益将“闹红了”进行意译的同时保留了对“红”的直译，巧妙地体现了中国特色。“红”字在英汉两种语言里都可引申为“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如“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进步记者、远东军事问题专家埃德加·斯诺便将其在延安采访多位红军领导人的谈话集命名为Red Star Over China(《红星照耀的中国》又名《西行漫记》)，而将动词“闹”译为“show”则简单明了地展现出暖水屯广大村民对共产党领导下人民政权的拥护与支持。

2.俗语翻译。

“侠义俗语指那些在人民群众口头上广泛流传、形势相对灵活，主要起形容、描写、修饰作用的固定语句”。［6］俗语与三字格的惯用语相比往往较长，而又不像谚语那样能传达丰富的生产生活经验。《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故事发生在察南乡村暖水屯，因此也就包含了丰富的民间俗语。对于书中大部分俗语，杨宪益采用了意译的翻译方法，较好地传达了文意，以下试举两例加以说明。

例1:“干水池子里的泥鳅，看你能滑到哪里去?”［3］

“Though the village is liberated，we’re not fish in the sea，free to swim where we please”［4］

俗语“干水池子里的泥鳅”形象地表现出说话人张正典这个逐渐腐化堕落的农会成员首鼠两端、犹豫不决的怯懦心理。通过“正说反译”，杨宪益将该俗语意译为一个具有否定形式的复合句，“泥鳅”变成了“fish”并增加后置定语“free to swim where we please”进行补充说明。短语“fish in the sea”在英语里虽然不属于固定搭配，却能让外国读者联想起许多带有“fish”的习语(如“There is more good fish in the sea”)，这便在无形中拉近了对海洋文明引以为豪的西方读者同中文原著的距离。此外，杨宪益没有把“泥鳅”直译为“eel”充分考虑到了“泥鳅”一词在英文中有“奸诈之人”这一引申义(如习语“as slippery as an eel)，在这里说话者张正典显然不可能用一个贬义词来形容自己和其他农会成员。

例2:“三哥!老实说，嗯，告诉你，拔尖要拔头尖，吃柿子拣软的可不成!”［3］

“Yu min!Let me tell you frankly，if you seize racketeers

you must seize the chief!It’s no use catching the small fry!”［4］

俗语“拔尖要拔头尖”在原文中的意思和俗语“擒贼先擒王”近似，这两条俗语都是告诉人们做事要善于寻找关键，处理好关键部分与整体的关系。杨宪益在这里进行了意译，将原文俗语中的暗喻“头尖”转化成了普通名词“chief”，减少了外国读者阅读红色作品时的文化障碍。他将“拔尖”中的“拔”译为动词“seize”(抓住)而不是“eradicate”(铲除)，体现了党政策的宽大，也与后文章品同志要求村民不要把地主“往死里斗”相呼应。而“拔尖”中的“尖”字译为“racketeer”十分巧妙。“racketeer”的英文释义为“a person who engages in dishonest and fraudulent business dealings”，［5］(敲诈勒索者、诈骗者)这一译法容易让外国读者理解中国旧社会的地主不仅仅是靠封建地租压迫农民的“landlord”，还是经常从事非法勾当的诈骗者。此外，“软柿子”译为习语“small fry”(无足轻重的人或事)符合英美读者的认知背景，也利于再现贫农刘满对村干部在要不要批斗钱文贵问题上犹豫不决的愤慨和不满。

在英译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杨宪益、戴乃迭夫妇采用直译与意译相结合的方式翻译了大部分熟语，从而较好地表达了原作的内容，完整地传递这部红色作品的精神实质。同时，他们二人采用的熟语翻译方法为其他红色经典作品的汉译外提供了丰富而宝贵的经验。

［1］云生.关于“熟语”［J］.中国语文，1959(7):23－24.

［2］王德春.新惯用语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62.

［3］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2.

［4］杨宪益，戴乃迭，译.The Sun Shines over the Sanggan River［M］.北京:外文出版社，1984.

［5］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辞典［Z］.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6］孙月.俗语在熟语中的定位及其特征［D］.河北:河北大学2006，8－9.

A Brief Analysis of Idiom Translation in the Sun Shines over the Sanggan River

Lu Siyao1，Zhang Xueli1，Ren Zhe2
(1.Foreign Languages School，Hebei University，Baoding，Hebei 071000，China; 2.School of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000，China)

in 1984，the English version of the Sun Shines over the Sanggan River came out.With the combination of literal and liberal translation strategies，Yang Xianyi and his wife Gladys Yang achieved great success in the idiom translation of the English version.This paper first gives a brief account of the definition and classification of idiom and common strategies for idiom translation.Then，based on the translation of common sayings and three－word idioms in the English version，this paper makes a brief analysis of the gains and losses of the idiom translation in the English version.

literal translation;liberal translation;idiom;common saying

H315.9

A

1672－6758(2015)08－0087－3

(责任编辑:郑英玲)

路思遥，硕士，河北大学外国语学院翻译专业。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张雪莉，硕士，河北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任喆，硕士，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国际汉语教育专业。研究方向:对外汉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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