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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人之伤心词——晏几道和纳兰性德爱情词之比较

2015-03-18陈骁,俞静

关键词:纳兰词作伤心

摘 要:北宋晏几道和清代纳兰性德前后相互辉映,均擅长以小令写爱情,以爱情中为寄托,对婉约词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从两人爱情词的表现对象、艺术手法、身世之感等方面着手,探讨两人“伤心词”的异同,并结合两人的词学思想,进一步探讨两人词作的内涵和时代意义。通过对两人词作的比较,可以凸显词体在其自身发展历程中的功能转变。

文章编号:2095-2708(2015)03-0149-05

收稿日期:2014-12-08

北宋晏几道和清纳兰性德都是工于言情、个性色彩鲜明的词人,均擅长以小令抒写爱情,在家庭、秉性和艺术风格等方面都有着许多惊人的相似。第一,出身相门,年少得志的贵族生活,养成了他们纯真的脾性,使二人爱情词情感纯净、真挚。第二,多愁善思的情感世界,超逸群才的审美天赋,使二人词的风格柔婉感伤,艺术个性鲜明。而在对爱情这一人类永恒情感的理解中,寄托了各自的体验和感悟,并在中华词史上交织成了一对伤心的灵魂。

一、各显其趣,摇荡性情

(一)晏氏:取次花丛,以歌女为主

晏几道性格耿介孤洁,他的爱情词多以歌女为对象,记“悲欢离合之事” [1]。词中国流露的是对往昔美好生活的怀念和对这群女子的挂念、同情。如《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对一个华屋丘山的落魄公子而言,他对这些可爱却又不幸的女子,空怀有怜爱之心却无力改变她们的遭遇。因此,其词的爱情描写是纯粹而真实的,同时又融入自己的不平遭遇和坎坷体验,故而写得伤感沉痛、真挚动人,“清壮顿挫,能动摇人心” [2]。他把莲、鸿、蘋、云这些歌女理想化,塑造为极为鲜明生动、富有意义的情人形象。

(二)纳兰氏:鹣鲽情深,以亡妻为主

纳兰性德的爱情词所要表现的则多是刻骨铭心的夫妇之爱,我们可以从词中看到他对妻子卢氏的深情,以及卢氏死后的悲痛欲绝,所以眼泪多于欢乐,幽怨苦多,读来倍感凄怆。如《沁园春》: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依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飚一转,未许端详。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妻子的早逝给词人美好的爱情生活以致命的一击,给词人留下了无法弥补的心灵怆痛,惟有在回忆中找寻一丝安慰。悲痛的感情体验深深地沁入小词之中。

(三)各显其趣,摇荡性情

尽管描写对象各异,二人以“真”的态度对待所钟爱的女性。晏几道的词作中,他以一种爱人般的姿态对待歌女,不因身份低下而轻视她们,反而向人们展现了一个个真情而至情的女子。他以一种夫妻之感描绘这种世俗之情,使其读来真切感人。而在纳兰性德词中,词人以满腔的泪水、无尽的悲哀和深切的怀念,刻下对亡妻至死不渝的深情。这在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社会秩序下,其用情之真实属难能可贵,他以一种平等的姿态、温情的态度对待妻子,无论生死。这些真情的流露让词作产生温情的感染力,与读者的心灵深处产生了契合、惊奇感,读来有种摇荡性情的艺术力量。

二、艺术表现,殊途同归

晏几道和纳兰性德的词风相似,均以婉约为宗。他们善于以细腻的描写抒写真实情感、表达深邃思想,而且不加雕饰,以意境取胜,韵味深长。因此,两者在艺术表现手法上可谓是殊途同归,审美价值极高。

(一)对比手法:今昔之感

两人的爱情词中,对比手法运用极为普遍,且多是在今昔之感、盛衰之境的对比中表现对往昔美好爱情的怀念。尤以追忆笔法见长,以此来表现对往事的念念不忘。

纳兰悼亡词,书写了因妻子的离世而产生的思念之情,词人的追忆带有很强的今昔对比的时间感,多通过昔日的欢乐美满反衬眼下的孤独伤心,在追忆之中获得些许的精神安慰。如《临江仙》: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词中以时间为线,从“当初”的“旧时书”到如今的“冷雨孤灯”,条理清晰而感情真挚。死亡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这遥远的距离是空间所无法到达的地方,只能由时间拉近彼此的距离,时间的距离酿造出了一种美感,纳兰在对时间的追忆中思念着这逝去的美好。

小晏词所书写自己与莲、鸿、蘋、云等女子的悲欢离合,其悲伤是因为“歌儿酒使俱流转于人间” [3],因此,词人是因别离而思念。这就使得他的词作中不仅有时间上的盛衰之比,还有很强的空间感。如《玉楼春》:

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谁知错管春残事,到处登临曾费泪。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

词作由楼外之景转到“碧楼”之内,词中有“还似去年今日意”的时间之感,更有“碧楼”变换的空间之感,时空交织,并与醉境相结合,抒写了悲欢离合的“伤心人怀抱”,语言浅显却感情深婉。歌女们被迫流落天涯,词人无能为力,只能将自己的思念与幻想、梦境和醉境相结合,使得词在时空的转换中,强化了情感的丰富性、充实性。

(二)情景交融:以情取胜

晏几道和纳兰性德以这种追忆的姿态倾注在词作中,使两人的词凄楚哀婉,词中景物或为悲情之物、让人触景生情,或为平常之物、让人睹物思人。二人的词情景交融,以情取胜。

小晏多情而至情,细腻之情、悲伤之感都暗含在词作的景物之中,却又含而不露,如《木兰花》:

玉真能唱朱帘静,忆在双莲池上听。百分蕉叶醉如泥,却向断肠声里醒。夜凉水月铺明镜,更看娇花闲弄影。曲终人意似流波,休问心期何处定。

词中眼中之景实为心中之曲,“流波”里装着“人意”,“断肠声里”、“休问心期”已经暗示了她心底的悲伤和渺茫。词从细处着笔,平淡中透出悲伤,将思念之情与歌声、月影相融合,情景交融,含蓄委婉又意味深长。

无独有偶,纳兰也将浓重的伤感情绪寓于清新婉丽的词作之中,显现出华贵的哀伤。如《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此词初读即有凄绝悲怆之感,是“一段痴情裹缠、血泪交溢的超越时空的内心独白语” [4]。开头即以“此恨何时已”突兀而起,又以“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句,渲染出悼亡的环境氛围的悲凉,道出对妻子无尽的哀思。下阕想象奇崛,以向幽冥的重泉通信为由,极尽铺陈自己的思念之情。结尾“清泪尽,纸灰起”二句,格外悲怆,感人肺腑。全词虚实相间、情景交融,层层深入,感情质朴而又极其感人,言有尽而情无尽。

(三)语言风格:各成一家

从语言风格来说,小晏和纳兰虽同为婉约词,柔婉含蓄、语淡情深是其共同特点,然而晏词浓淡有致,纳兰词流动自然。

小晏词语言浓淡有致,既有色彩强烈的细致描绘,又有平易淡泊的轻言细语。如上文所说的“绿杯红袖称重阳,人情似故乡”(《阮郎归》),“绿杯红袖”色彩极其艳丽,炫人眼目,又如“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长相思》),语言质朴,真挚平淡。因此,冯煦赞他“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 [5]。再如“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鹧鸪天》),词人写分别后的思念,却不直接说别后如何思念,也不说感情如何强烈,却说梦魂不受拘束,踏着杨花、走过谢桥,去会晤朝夕思念的情人。这既写出了思念之深,又表明了再见之难,但读来却如行云流水,含蓄有致而韵味十足。连大理学家程颐也颇为欣赏此二句,赞曰:“鬼语也!”与小晏词作相比,纳兰的爱情词自然流动,丝毫不加粉饰,所谓“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 [6],词作纯用白描手法,以自然本色为主。如《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词为著名的悼亡之作,开篇即以“西风”、“凉”等词语奠定了悲凉的基调,接着词人看到了“黄叶”、“疏窗”、“残阳”等意象,情感开始流动而“沉思往事”,接下来,词人用白描的手法描绘了当初与亡妻相处时“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寻常”情景,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下的孤独以及对往事的思念,今天的孤独让他分外珍视过去的幸福,这样的“寻常”之景不禁让人感到心酸。全词平淡而深刻,却见出一种沉重之感,自然真挚,纯任情感流动,不加雕饰而让人读来为之动容。

三、词心之感,和而不同

如上所述,小晏、纳兰都以“情”为中心、以“真”为原则,故两人的词作都情真意切。从这个角度说,他们都是“有心人”。两人还将自己的真性情与往昔生活的美好回忆相结合,以各自的生活体验为基础,使其词作往往赋于伤感,成为真正的“伤心之作”。

(一)情痴

两位伤心人写出流露心声的“伤心词”,与他们都有一段值得回忆的缱绻往事有关,更与他们天生多情的秉性密不可分。仅此而言,二人都是情“痴”之人。

小晏多情而至情,情到深处竟成痴。黄庭坚在《小山集序》中说他有“四痴”:“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而不肯一作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贳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此又一痴也。” [7]从他的词作中我们见到了一位痴情的伤心人形象,如《蝶恋花》:

黄菊开时伤聚散,曾记花前,共说深深愿。重见金英人未见,相思一夜天涯远。罗带同心闲结徧,带易成双,人恨成双晚。欲写彩笺书别怨,泪痕早已先书满。

词人以“黄菊”这一悲情之物作为聚合离散的标志,每见黄菊,就格外动情,可谓“痴”到至极。黄菊开时,曾经“共说深深愿”,可是而今却“人未见”,这让自己一下子陷入相思的痛苦之中,欲“书别怨”却仍然无法排除别怨。这一感秋怀人的相思之作感情真挚,平淡中透出伤感,将思念之情与黄菊、金英等融合在一起,寄托自己的深情,乃是伤心人的痴情之举。

而纳兰则是所谓“于世无所芬华,若戚戚于富贵而以贫贱为可安者” [8],将他的赤诚淳厚、无尽依恋倾注在词中,而最能体现纳兰一片“痴”情的莫过于他的悼亡词。如《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词人以月来寄托自己的真情,“玦”意为不满的月亮,他以月“昔昔都成玦”聊以自慰,安慰自己有缺陷的人生才是普遍的。词人通过描写天上、人间、阴间三界,回忆起当初夫妇间短暂而幸福的生活,足见其对亡妻的深情。词人誓将满腔的愁情化作死后能同妻子化为双飞双宿蝴蝶的愿望,只有“情到深处即为痴”之人才能想到,真乃“伤心人之伤心语”。

(二)伤感

小晏和纳兰的词作均以往昔美好生活为切入点,情调不免流于悲凉和伤感。

晏几道词作多为抒一时之情性,感情真挚。他一直沉溺在梦境或醉境之中,以小词来抒发自己的情怀。如《阮郎归》: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称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小晏写自己重阳节一时悲伤的感受。词中直接标明“悲凉”的字眼,全诗以此为基调,感情真挚深沉。小晏立足晚年的境遇,并不单纯的感叹悲凉,还有自伤而自怜的感受,在悲凉之外更加了一层酸楚。

纳兰词亦如此,词中情景交融,悲伤之感哀伤缠绵,浑然天成,如《南乡子》: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词人思念早逝的妻子,本想亲手画一幅妻子的画像来减轻自己的相思之苦,谁知却更加深了他对往事的回忆。词人对爱妻有着刻骨铭心的怀念,只有在极度的悲伤之中追悔自己的“薄情”,在更深人静的午夜想起妻子的“别语”,读来凝重哀痛、凄恻动人,谓之“哀感顽艳”,为容若悼亡词之本色。

(三)纯心

小晏和纳兰均天性敏感、浪漫多情,并以纯情真挚之心对待钟爱之人,这使得他们成为“纯情词人” [9]。其情纯真而感伤,其人多情而真挚。如小晏《思远人》: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主题与词牌内容吻合,乃“念远怀人”之作。“红叶黄花”的秋季,女主人一直思念着远方的归人,但却连一封得以安慰的书信都没有。伤心之至,只有作书遥寄思念。流泪而作书本为属常事,但其后却以泪研磨、以泪作书,足见其情之真之纯。红笺无色,本是因为其泪水多而使得红笺褪色,更是因为情深所致。这种痴语,惟有纯情之人才能说出;这种深情,只有伤心之人才能写出。正如王灼《碧鸡漫志》所说:“叔原词,如金陵王、谢子弟,秀气胜韵,得之天然,殆不可学。” [10]这是一种不可模拟的天然之情。

同样,纳兰词作中的伤感也是通过对往事的追忆而表现的,真挚的感情在时间的历程中凸显出来。如“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虞美人》),词人追忆那段已经逝去十年之久的恋情,不论岁月悠悠,此中况味依然使人难以忘怀,可见出词人纯真的感情,更见出这段创伤的沉重深痛。又如“欲话心情梦已阑,镜中依约见春山。方悔从前真草草,等闲看”(《山花子》),昔日对妻子只是草草想看、等闲相对,如今伊人不在,方觉痛悔,如此的真挚的思念却难以排遣,伤感悲痛之情溢于言表,真情之中蕴含着一片凄怆伤感。

(四)和而不同

小晏和纳兰词作均以“真”著称,表现为“痴”“伤”“纯”。但在词作的具体风格上却又有各自的特点,简而言之,即词心不同。

“容若、小晏皆写情圣手,然小晏如歌,容若似泣” [11]。对于歌者来说,纵是句句真心,演唱发自肺腑,亦要适当修饰;而哭泣却是个人情绪的自然反应,无论是低声抽泣还是放声大哭,均是正常的情绪宣泄,无需修饰亦无暇修饰。因此,“词心”的差异也造成了两人词作在感情深度上的差异,这使得小晏的词作读来“微感纤悲”,而纳兰的词却“哀感顽艳”。

小晏词多为怀念歌女而作,是一种单纯对旧日情事的追忆,他将词人生境遇与感受溶解在低徊凄婉的爱情中,词作的感染力在于爱情事件本身的感伤动人,这是一种具体的痛苦。如“手捻香笺忆小莲”(《鹧鸪天》),“记得小蘋初见”(《临江仙》),“莫如云易散”(《临江仙》)等,小晏如歌者一般深情演唱,歌词中塑造了一个个生动丰满的情人形象,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也增强了词作的真情实感和凄楚哀怨的风格,凸显了“伤心词”的面貌。

而纳兰词中有因刻骨铭心爱情的逝去而产生“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追忆,对亡妻的怀念使他无法自拔,于是他将自己的深情融入在小词中,如低声抽泣般婉婉道来,有一种动摇人心的力量。此外,纳兰的词中更有一种精神无处归依之感,这是由爱情词深化而来的,是通过对爱人生命完结而感发的对人生种种不满而又无可奈何的情绪。他一生都在苦苦地寻觅幸福的人生境界与自己心灵的精神家园,可他所渴望的却都未能如愿,家族的荣耀、皇帝的信任、仕途的顺利,都只能让他感到厌倦。因为他有一颗敏感的诗心,这使得他的灵魂与外部世界发生强烈冲突,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与人生无法避免的悲哀。这种对人世痛苦的深切感受,使得他的词大都不假雕饰,把满心的苦痛惆怅皆倾泻到词中,让人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回味便已感受到了他的满怀愁绪。这种自觉的痛苦也就是纳兰的伤心词之所以有动人心脾力量的原因。

可见,就感发力量而言,小山词稍逊于纳兰词。当然,这与词体所处的创作环境也密切相关。北宋时,诗言志、词缘情各有专司,已成共识。从词体的本色角度来说,词是用来歌唱、表演的,因此多为娱情之作,并且把以小令为主的花间词本色性作为评判标准。小山词诞生于“花间之风”后,它是在女人和酒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通常作于酒边樽前,“词乃小道末技,对此谑浪游戏之作,何必认真!” [12]这样的观念使得“词为艳科”成为普遍的审美观念。在这种时代氛围下,小山词就显得卓尔不群,实乃“狭邪之大雅,豪士之鼓吹” [13],以其真挚的情感、健康的内容和独特的风格使本色词自成一派。而纳兰所处的清代词的中兴时期,词体功能大大增强。词自北宋以来被人所逐渐重视、不断开发的言志述怀的文学属性成为词的主要功能之一,而纳兰尊词体以“主于铲削浮艳,舒写性灵” [14]为原则,以其个性化的心灵审美自成一家,词作或言志、或抒情,真挚动人、轻灵自然,有一种“即浅为深”的风格,出现了“家家争唱饮水词”的局面,他将个人的生命体验全部倾注到词中,使得其词作以真取胜、感人至深。简言之,在词体的发展历程上,小晏和纳兰均以伤心之人而前后辉映,然小山词醇而艳,纳兰词却浅而纯。而从小晏到纳兰词的发展过程,也是词人的生命体验不断深化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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