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论语篇中模糊限制语及翻译策略

杨 志

（武汉工程大学 外语学院，湖北 武汉430073）

一、概述

美国生成语义学家拉科夫（Lakoff，1973）最早提出“模糊限制语”概念，将其定义为“把事情弄得模模糊糊的词语”。尤尔（Yule，1996：130）在教科书《语用学》中将其定义为“话语怎样被予以理解的谨慎的注释性表达”。

语言学家 Ellen Prince，F．Frader，Joel和Charles Bosk（1982）通过对医生言语交流过程中的模糊言语进行观察后，认定至少存在两种模糊。一种存在于命题内容自身，而另一种存在于命题内容和说话人之间，用于表明说话人对于命题所持态度。据此他们将模糊限制语归纳为两类：approximators（近约词）和shields（罩护词）。何自然（1985）教授将其称为变动型模糊限制语和缓和型模糊限制语。前者变动话语结原意，或对修正话语真实性和内容涉及范围；后者不改变话语真值条件，使肯定语气趋向缓和。使用委婉含蓄话语，避免过于武断唐突。

二、政论语篇中的模糊限制语

政论语篇往往由政府、党派、组织等机构发出，以达到阐明己方政治观点，捍卫己方政治利益；或驳斥对方观点立场之目的，实现信息传递功能；其既面向己方支持者，也针对己方对立者，实现呼唤功能。政论语篇的这两大功能决定了其文体必须是正式、客观、谨慎、准确的，而恰当使用模糊语正有助于这些功能的实现。下文将以近年来新闻发布会上的真实语料为例，分析使用模糊限制实现的语用功能。

（一）使表达更客观准确

蔡龙权认为模糊限制语通过缩小话语命题真值范围，提高话语真值承诺程度，使事物更加不模糊或使话语更加精确。（蔡龙权，2002）

在2014年6月27日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在回应中方如何看待“日本政府提交解禁集体自卫权相关内阁决议案”问题时，发言人秦刚回应：“中国等亚洲国家对日本在军事安全领域的一些动向保持高度关注。如果日方的有关举动有损地区和平、安全与稳定，我们表示反对。”这里“一些”和“有关”两个变动型模糊限制语的使用，看似使其所修饰的词语变得更加不具体，实际上限定了话语范围，明确指向日本修改和平宪法、解禁集体自卫权、扩充军费开支等危害地区安全的行为。

（二）使表达更礼貌委婉

布朗和列文森（1987）提出了基于面子的礼貌理论，指出理智交际者在交际过程中都应维护彼此的面子。政治外交也是一种交际行为，交际者也要遵守礼貌原则，维护对方面子。即使面对矛盾与冲突，也要尽量采用委婉言辞，避免使用过于直白话语。

在2013年5月28日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在回应有关“中国公务船在南海仁爱礁海域的巡航对南海地区的安全造成了威胁”的提问时，发言人回应“我们要求有关国家全面认真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不做使事态复杂化、扩大化和影响南海和平稳定的事情。”这里发言人使用“有关”这一缓和型模糊限制语，既间接警告了菲律宾、越南不要在南海制造事端，又不直接点出其名，给他们留有余地。

（三）实现自我保护

在一些政治交往活动中，交际者经常被要求就某些重大问题做出表态，但受一系列客观因素限制，如情况未明、保密需要或国家利益考虑，他们往往不能或不愿做出明确表态。这时模糊限制语的恰当使用就能给交际者提供了一种罩护。

2013年8月7日美国务院记者会上，在回答“美国国务院是否就反对派屠杀库尔德平民一事，与叙利亚反对派领导人进行交涉”时，新闻发言人帕斯基（Psaki）回应，“I don’t think I have anything further for you”。直接缓和语I don’t think和变动限制语anything further的使用，降低发言人了对于话语命题的承诺程度，实现自我保护。模糊限制语的保护功能主要体现在模糊限制语可使发话人与话语之间的关系模糊起来（赵英玲，1999）。

（四）使表达灵活得体

各方在国际交往中享有平等地位。任何一方均有权阐述其政治观点和主张，但又不应有将自己观点强加于人之嫌。在2012年2月27日例行记者会上，在回应伊朗核计划问题时，发言人洪磊回应，“我们认为国际原子能机构在妥善处理已核问题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机构应秉持客观公正、态度，继续积极致力于与伊朗开展对话与合作”。通过使用两个直接缓和语“我们认为”及“应”，一方面，将中方对伊朗核问题的立场明确地传递给国际社会，同时又避免给人以指手画脚之感之嫌，使表达灵活得体。

三、模糊限制语翻译

受发话人意识形态、身份地位、言语环境、话语目的等因素影响，模糊限制语在不同语言中使用方式不尽相同。在翻译政论语篇时，准确有效地将一种语言中模糊限制语传递到另一种语言中去并不是一件轻松任务。在政论语篇中，说话人往往代表一个政党或政府，他们发言实际上是宣传或维护他们的政治主张，直接或间接批评或评论政治对手的意见或行为。语篇的直接受众是现场听众，还可以通过广播、报纸等媒介渠道传递给国内外人民和不同政治团体。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应考虑到原语语篇与译入语语篇的受众不同，以及他们背景知识差别，综合采用保留、删除、添加和转换手段处理政治语篇中的模糊限制语。

（一）保留模糊限制语

很多情况下，直接传递原语模糊限制语到译入语中，能实现语义和功能一致时，我们可以保留用法。

在2013年3月9日，在两会记者会上，回应日本《朝日新闻》记者有关中日关系和钓鱼岛问题时，杨洁篪外长回应：“中方认为，日方应该正视现实，切实纠正错误，同中方一道，通过对话磋商，妥善处理和解决有关问题”。这段话不仅是对现场的记者朋友们讲的，也是说给日本国内一些政客听的。使用缓和限制语“中方认为”和变动限制语“切实”、“妥善”、“有关”，一方面将中方的立场清晰地告诉了日方，另一方面，对日方诸多问题上所持的错误立场进行了委婉的批评。在译文中，将这些模糊限制语予以保留，可以很好地实现原文的功能传递。现场给出的译本就很好地处理这些限制语，“The Chinese side believes that the Japanese side need to face up to the reality，take real steps to correct its mistakes and work with us to properly and resolve relevant issues through…”。原文中的“中方认为”、“切实”、“妥善”、“有关”都对应的译成了“The Chinese side believes”，“real”，“properly”，“relevant”。

（二）删除模糊限制语

许多情况下，由于文化差异和语言使用习惯不同，中英文之间的模糊限制语使用方式不尽相同。在翻译过程中，我们要根据不同情况做出适当调整。

2012年11月15日，习近平当选为中共中央总书记。会见中外媒体时，他首先向记者朋友们表达问候，“这些天来，各位记者朋友们对这次大会作了大量报道向世界各国传递了许多中国声音，大家很敬业，很专业，很辛苦”（http：／／edu．sina．com．cn／en／2012－11－19／150470552．shtml）。这段话中用了“大量”、“许多”、“很”等变动型模糊限制语。这些词具有中国特色，符合中国人卑己尊人的传统。翻译时可按英语习惯作适当删减。现场做出的译文为，“During the past week，you have extensively covered the Party Congress and let the world hear China’s voice．On behalf of the secretarial of the 18th Party Congress，I wish to express our sincere thanks for your professionalism，dedication and hard work”（出处同上）。译文将原文中的这些汉语式模糊限制语用法删除，直接只用了四个抽象名词“voice”，“professionalism”，“dedication”“hard work”。删除的例子在讲话中多有体现，如“大家对他们比较了解”，译文中省略了“比较”一词，“I believe their names are familiar to you”。

（三）添加模糊限制语

在有些情形底下，我们需要添加模糊限制语，使译文符合表达习惯。在记者见面会上，习总书记讲到，“全党同志的重托，全国各族人民的期望，这是对我们做好工作的巨大鼓舞，也是我们肩上沉沉的担子”（出处同上）。这个句子是一个典型的汉语外位句，反映了汉语“意合”的特点。而英语属于一种“形合”语言，强调句子结构的完整，形式的照应与平衡。在译 文 “we are greatly encouraged by both the trust all the comrades of the Party have placed on us and the great expectation the people of all ethnic groups in China have on us，and we are keenly aware that this is also an important responsibility on us”（出处同上）中，译者将汉语的主动语态化为了英语中的被动语态，使表达更加客观；同时增加了“we are keenly aware”这一缓和型限制语，实现英文句子结构平衡同时，将原文中的潜在意义显性化。

（四）转换模糊限制语

由于译入本受众与原语受众之间文化背景差异，搭配习惯上的差异，经常需要对模糊限制语进行转换。

同一语篇中，习总书记讲到，“近代以后，我们的民族历经磨难，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出处同上）。“近代”这个模糊概念对曾经饱受苦难的中国人是很熟悉的，对不太熟悉中国历史的人却是陌生的。“最危险”到底危险到怎么样程度外国人不了解。为了让外语受众更清晰理解原文所指历史，进而更好地理解习总书记回顾这段历史的真实意图，译者将两个模糊限制语作了转换。“During the modern time （from the mid－19th century to the mid－20th century），our nation underwent untold hardship and suffering，and it very survival hung in the balance”（出处同上）。译者在“近代”后添加了一个精确时间概念，是模糊所指精确化；而将“最危险”转化为“it very survival”（生死存亡）这一概念，从而弥补了译入语受众理解这段话时所需要的语境知识，实现了语境效果的最佳传递。

四、小结

模糊限制语是语言不可缺少的部分，在跨文化交流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它的有效使用可以帮助跨文化交流的顺利进行。在政论语篇中恰当使用模糊限制语能增强语言表现力和交际效果，使语言表达客观、灵活、缓和、含蓄、礼貌，实现政治交流目的。在翻译政论语篇中的模糊限制语时，译者要注意翻译中的不同言语习惯和跨文化因素，灵活采用保留、删除、添加和转换手段来处理政治语篇中的模糊限制语，实现语篇功能有效传递。

［1］Brown，P．＆Levinson，S．Politeness：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e［M］．Lond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

［2］Lakoff，G．Hedges：a study in meaning criteria and the logic of fuzzy concepts［J］．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logic，1973（2）．

［3］Prince E F，Bosk C，Frader J．On Hedgeing in Physician－Physician Discourse［A］．In Robert，J．D．Pietro （ed．）Linguistics and Professions［C］．New Jersey：Ablex Printer，1982．

［4］Yule，G．Pragmatics［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

［5］蔡龙权，戴炜栋．关于限制语精确话语信息的可能性研究［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8）．

［6］何自然．模糊限制语与言语交际［J］．外国语，1985（3）：34．

［7］新浪教育．双语：习近平中央政治局常委记者见面会讲话［J］．新浪网，2012［2012－11－19］http：／／edu．sina．com．cn／en／2012－11－19／150470552．shtml

［8］赵英玲．模糊限制语在科技英语中的应用功能刍论［J］．山东外语教学研究，19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