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重视中国治水历史深层次经验教训研究
2015-03-18朱海风
朱海风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水文化研究中心,河南郑州450045)
一部中国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中国人治水史。治水在中国历史上是头等国家大事,治国先治水,有土才有邦。大禹、李冰、王景、林则徐等治水英雄的背后闪耀的是一代代中国人治水理念的光辉。但是,当今时代水患仍然无法根治,水灾不断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损失。历史上的教训需要我们反思什么是成功治水?什么才是人水和谐的终极关怀?水患是否有规律可循?事实表明,历史上存在周期性的洪涝灾害和旱灾,河流会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行着。汲取历史上治水的经验教训,对于当前生态文明社会建设具有重要的借鉴作用。但在中国历史上的治水过程中存在着以政治性代表科学性、因局部利益而忽视整体利益的现象。执政者往往凭着自己的见解、认知来治水,忽视对自然规律的研究和认识,没有把治水上升到一门科学,而是只作为一项任务,存在只重视眼前利益而忽视长远利益,只重视水利而忽视利水,只重视开发而忽视保护的现象,只知道在治水时临时寻找人才而缺乏对水利人才的培养和教育传承。
一、中国历史上治水成绩巨大但持续与发展不够
洪水灾害是世界上最严重的自然灾害。从中国历史上看,无论是发生的频率还是造成的危害,洪水灾害都是居第一位的自然灾害。从世界范围看,洪水灾害的次数和造成的经济损失都占全部自然灾害的三分之一左右,其导致的人员死亡人数占到全部自然灾害造成人员死亡数的二分之一以上。在中国历史上,从公元前206年到1949年,共发生过较大洪灾1 092次,平均每2.2年有一次水灾[1]。建国以后,发生过几次危害较大的洪水灾害,也引起了我们的高度重视。
(一)江河洪灾方面虽有大禹治水、王景治河等巨大成就,但洪灾却从未间断
从历史上看,洪水已经深深地镶入人们的记忆中,每一条江河都有着不同的洪水传说。黄河历史上有“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之说。从传说和记载来看,中国最早的成功治水应该是大禹治水。大约在4 000多年前,黄河流域洪水泛滥,百姓苦不堪言,尧帝命大臣鲧负责治水工作。鲧采取通常用的“水来土挡”的方法治水,结果因洪水太大而失败。尧帝又命其子禹主持治水。大禹从父亲鲧治水失败中汲取经验教训,改“堵”为“疏”,用了13年时间,战胜了无数的困难,终于驯服了洪水,完成了使命。
从大禹治水到周定王约有2 000年左右的时间里,关于治河的问题既无传说也无史书记载,这期间的洪灾也就无从考证。但从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到1938年黄河花园口扒口的2 540年中,黄河有记载的决口泛滥年份有543年,其决堤次数达1 590余次,重要改道多达26次,主河道经历了五次大改道[2]。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河道称为“禹河故道”,经河北,由今子牙河道至天津附近入海。史书记载从公元前602年黄河第一次大改道起至公元1855年改走现行河道,黄河是由天津、利津等地入海;以后是夺淮入海,每次决口泛滥都造成重大危害。如1933年黄河下游决口54处,受灾面积超过1.1万多平方千米,受灾人口360多万人。应该说,黄河的早期治理是成功的,但后期的黄河治理对前期的经验总结不够,不断地在犯治河中出现过的错误。
长江上游发现的最早有石刻记录的大洪水,是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的洪水,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长江成灾洪水记录。从历史记载上看,黄河造成的洪灾要比长江多得多。新中国成立后,长江造成的洪灾要比黄河多。
1998年,九江的洪水危害严重。这场洪水虽已过去,但各种议论纷至沓来,更有甚者将其归于“人祸”。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将粗制滥造的九江城防堤坝痛斥为“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分析表明,1998年长江发生大洪水主要是气候异常、暴雨过强过大、河湖调蓄能力下降造成削峰作用降低等原因造成的[3]。
面对洪灾,我们思考的是:大禹在将近五千年前就驯服了洪水,而后来的人们在科学和技术不断进步的情况下怎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承受洪水之灾呢?
(二)城市防洪起步很早、规划科学,但缺乏传承与推广
我国是一个具有悠久城市文明的国家。考古发现的中国最早有规划的公共排水系统,是一组出土于河南淮阳平粮台龙山时代城址,距今约4 000多年前的埋于地下的陶质排水管道。其位置在城址南门中间的路基下,铺设有三组陶排水管,结构呈倒”品”字形,水管节节相套,依靠地势,形成高差,方便向城外排水泄洪[4]。
中国最早的王朝都城遗址河南偃师二里头,考古发掘证明这是一处经缜密规划、布局整齐的大型都邑,距今约为3 800~3 500年之间。在宫殿建筑群之间的通道下面,有长逾百米的木结构排水暗渠。在大型宫殿建筑的院内,又发现了石板砌成的地下排水沟与陶排水管组成的地下排水配套设施。排水暗道在门道路土的下面,道宽2米,高1.5~1.8米,用石板围砌,上面铺木料,两侧壁采用的是木石混合结构。整个排水道长约800余米,结构合理,流水顺畅[5]。排水渠由宫城内的池苑,经东城墙的一座城门流向城外的城壕。在西城门下,有西城壕引水入城并通向宫城内池苑的引水渠,共同构成发达而完备的给排水循环系统,以保证京城用水和排水及防洪的需要。
战国时期齐国的都城临淄是当时比较有代表性的诸侯国都城。考古发掘已发现三大排水系统,排水明渠长数千米,宽达20米[6]。依地势水流向全城最低洼的西北部,在北墙西部和西墙北部开了两个排水泄洪道口,使城内水流向城外壕沟。建于大城西墙北部城墙下的石砌涵洞是最精妙壮观的排水设施。涵洞东西长43米,南北宽7~10.5米,深3米,分为进水道、过水道和出水道三部分,用天然巨型青石砌垒而成。为了安全和御敌的需要,位于西墙内外侧的进、出水道呈外窄内宽的喇叭口形,分三层共15个方形水孔,水道穿过城墙,过水道和出水道内部有石块交错排列,水通过石隙流出,因而具有排水御敌的双重功效。应该说,战国时城市的排水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西汉长安城的城市排水系统比战国时代又有了很大的进步,系统性更强,形成了完整的给排水网络。由排水明渠、暗渠、城壕、昆明池等组成,具有调洪蓄水的作用。其中明渠自西向东长达9千米,由城壕和明渠组成的城市排水干渠总长有35千米。长安城内的排水主要依靠街道两侧的沟渠,这些路和水沟渠在经过城墙时都构筑了宽可达2米、上部为拱形的券顶涵道。这些路沟与城内的大型排水渠相连,水直接流入城壕。城中宫殿、官署等建筑的排水设施主要有渗水井和陶质排水管道来构成。城内城外构成了完善的排水网络。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盛世,城市建设也进入了新阶段,唐代长安城南北有11条、东西有14条大街,全城划分为110个坊来进行管理。排水系统就遍布于由“街”、“坊”组成的都市中。与汉长安城一样,唐代长安城大部分街道的两侧都有水沟,使城市和水景观融为一体,起到排水和美华城市环境的双重作用。大路路面中间高、两边低,便于及时排除雨水。建筑周围常见砖铺散水、渗水井和排水管道。
元朝的城市给排水系统也比较具有代表性。大都城内的河湖水系共分为两个系统,一是由高粱河、积水潭、通惠河构成的漕运系统;一是由金水河、太液池构成的宫苑供水系统。大都城的建设充分利用自然河流开渠引水,利用北高南低的地势特点,在大都城的南北主干道两侧都有排水干渠,修建了布局完整的明渠和暗渠。明渠与暗沟相结合,构成了完善的排水系统,奠定了今天北京的给排水体系的基础。
明代北京城,其坊巷布局与市坊格局都继承元代,在排水系统上,保留和疏浚了元大都的排水沟渠。清代的北京,城市布局只在个别地方进行了局部调整,在西郊兴建了皇家苑囿等。给排水方面增设了一些新的排水渠道,共同构成了北京的给排水系统,这也是今天北京给排水系统的基础。北京在排水系统上的设计建设,是与积淀千年的中国都城排水智慧融合的结果。但是,应该值得我们反思的是,自元朝以后的近千年历史中我们的城市排水技术几乎没有再提高和完善,而且,除了政治中心以外的其它城市在排水系统建设方面都缺乏长远性,技术上也继承和发展不够,没有从江山社稷长远的角度来进行建设。今天我们在城市建设方面仍然缺乏长远性与全面考虑,许多城市发展起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设计的排水系统根本满足不了城市居民生活的需要,更不用说防洪的需要了。其结果是造成城市建设反复开挖地下管道工程,使城市建设缺乏长远性和整体性设计,给人们的生活造成不便[7]。
面对今天城市防洪的思考:在两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对城市防洪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和科学合理的城市防洪设计,而在今天科学高度发达的情况下,为什么我们生活的城市却总是不断出现因水而造成的灾害呢?
二、中国古代治水技术阶段性完善但缺乏传承与发展
人类的治水活动,对水利科学技术的发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中国古代的人们在对自然界水资源利用和改造过程中,逐步认识和掌握水的规律,形成了许多具有代表性的水利技术,它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华文明。中国古代水利工程主要分防洪、灌溉、航运三大类。
(一)防洪方面:“堵”与“疏”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人们
大禹从鲧治水的失败中汲取教训,改“堵”为“疏”,成功实现了治水,体现出了大禹和人民群众的聪明和智慧。但在四千多年后的三门峡工程中我们似乎又犯了大禹之前的人们在治水过程中所犯的错误。
新中国成立后,治黄工程是水利工程中重中之重,国家决定兴建三门峡水利枢纽工程。经反复论证,经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批准,三门峡水利枢纽工程于1957年4月13日正式动工建设,1958年11月25日截流成功。但是50多年的实践证明,三门峡水利枢纽的决策不是一项成功的决策。工程投入使用后很快就产生了泥沙淤积现象,虽然经过两次大的改建,但问题仍然很多,远远达不到设计要求[8]。三门峡工程给当代社会的工程决策留下一笔丰厚的反思素材。
时隔四千多年,三门峡工程又回到了“鲧”治河时代的水平。堵与疏的问题的争论不会结束。其实,堵与疏是个辩证看待的问题,面对洪水应该有堵有疏,但堵和疏的原则一定是要尊重自然规律而不是违反自然规律。
(二)灌溉方面:因地制宜、改革创新是那么近但又觉得是那么遥远
中国古代的劳动人民在实践中发明创造了许多治水技术。孙叔敖在商城县境“决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9],即利用大别山上来水,在泉河、石槽河上游修建水陂塘,形成水藤结瓜式的期思陂,既防下游水涝,又供上游灌溉,是中国最早见于记载的大型灌溉工程。《水经注》称:“陂有五门,吐纳川流。”东汉、三国、唐肃宗、元忽必烈均在此广为屯田,大获其利。建国后,又沟通淠河总干渠,引来佛子岭、磨子潭、响洪匐三大水库之水,成为淠史杭灌区一座中型反调节水库,效益得到更大发挥。除上述工程外,孙叔敖还兴建安徽霍邱县的水门塘,治理湖北的沮水和云梦泽,促进了楚国的农业发展。
战国时期的郑国在修渠中发明了拱形地下渠道,利用力学原理使渠壁拱卷有力,大大地提高了郑国渠渠首的质量。为了便于施工和掌握水流方向及水的深浅,每间隔一段开凿一井,称“龙眼”或“天窗”,这都是在实践中总结的结果。
李冰父子修都江堰时创造的一系列技术。李冰及历代治水者总结的“深淘滩,低作堰”的细修原则及“遇弯截角,逢正抽心”的八字治水方针,是对水利规律研究的正确成果。李冰父子在修建都江堰工程中创造了竹笼装石作堤堰的堵水施工方法。在当年并无水泥等先进的建筑材料的情况下,为了防止石料被激流冲走,李冰让竹工编成长三丈、宽二尺的大竹笼,内部装满鹅卵石沉入江底,牢固地筑成了分水大堤。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记载:“犍尾堰(都江堰唐代之名)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李冰作之以防江决。破竹为笼,圆径三尺,长十丈,以石实之。累而壅水。”保证了施工的安全。都江堰建于公元前256年,自都江堰修成以后,成都平原成了“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富庶的天府之国。在两千多年前李冰父子已经掌握了用竹笼装石料堵水的技术,但在其他水利工程中很少见到使用。
新疆的坎儿井是古代吐鲁番各族人民根据盆地地理条件、太阳辐射和大气环流的特点经过长期生产实践创造出来的成果,是吐鲁番盆地利用地面坡度引用地下水的一种独具特色的地下水利工程。林则徐在新疆时大力推广,成为新疆的主要灌溉工程。
中国古代的各种技术传承一直是一个使我们充满疑虑的问题,我们民族有许多先进的技术失传了,不是因为技术太复杂,而是因为传承的壁垒。在民间一直有“传儿不传女”之说,密不外传是许多技术失传和不能普及的主要原因。水利技术也是一样,我们很难看到一项先进的技术在另外的不同的人主持的水利工程中出现,更不用说发展了。
(三)运河方面:曾经是那么辉煌,但大多都成了过往烟云
运河技术一直是中国古代治水的重要内容。最早开凿的运河当属楚国庄王时期(公元前613—公元前590年)孙叔敖主持开凿的沟通江、汉的“荆汉运河”和联系江、淮的“巢肥运河”[10](P1407)。《史记·河渠书》记载:自禹之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鸿沟江淮之间。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于齐,则通淄、济之间”。应该说中国早期运河的修建完全是为了政治的需要,而秦汉以后修的运河更多的是为了经济的需要,最著名的就是隋唐大运河和京杭大运河。
隋唐大运河是由广通渠、永济渠、通济渠、山阳渎、江南河五段组成,西抵长安,北通涿郡,南达杭州,沟通了海、河、淮、江、钱塘五大水系,全长2 700多千米,连接了华北、黄淮和长江下游三大冲积平原,以长安、洛阳为轴线,以黄河为基干形成了庞大水运河网。这一放射状运河网正好与华北平原的地形走势相一致,顺应了西高东低的地貌条件,充分利用了各条河流的自然流势,工程中体现了古人对自然的尊重,正式这种尊重大运河才能够成为世界运河史上的杰作。
元朝定都大都,为解决南粮北运问题,元朝政府对隋唐时期的大运河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改造,至元二十年(1283年)开济州河;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开会通河;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开凿通惠河。通惠河的开凿使京杭大运河实现全线贯通。大都为中心,经通惠河至通州,由通州沿御河至山东临清,进入会通河,再南下入济州河至徐州,从泗水和黄河故道至淮安入淮扬运河,从瓜洲入长江,经丹徒入江南运河直抵杭州。大运河沟通河、海、江、淮、钱塘五大水系,全长1 500余千米,确定了京杭大运河的基本走向,这是中国古代运河水道的又一次重大转变,连续使用数百年而不断。
各个时期的运河也都发挥了它的历史作用。但遗憾的是这些在历史上曾经那么辉煌无比的运河,特别是隋唐和京杭大运河早已经失去了它的设计功能,有的甚至已经不复存在。它在人们大脑中留下的更多的是记忆,后人还因时代的改变,还因认识的不足再也无法重睹昔日运河的辉煌。
三、中国古代治水长期存在重工程轻文化现象
实现人水和谐是研究水文化的最终目的。从历史上看,不管是汉语文字中的“水”还是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中的“水”,追求的都是人水和谐的关系。人水和谐的传统水文化有重要的现实价值,应强调文化传承的作用,突出人水和谐的理念,凸显科学发展的理念,让人水和谐的传统水文化在现代社会熠熠生辉,促进人、自然、社会的和谐发展。
(一)历史上的绝大部分水利工程缺少水文化,但传承下来的水利工程都是水文化丰富的工程
没有文化的工程虽然可能技术很先进,但总显得缺少一种精神。古代凡是有生命力的水利工程都有着丰富的水文化内容,郑国渠、灵渠、都江堰都是古代水工程文化的代表。中国古代水利工程的每一个历程的发展和每一个领域的进步,都体现着人与水关系的变化、调整和改善,体现着人水和谐和人类的进步。从西湖水利工程的演变可以清楚看到水文化对水利工程的作用。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筑堤捍钱塘湖泄其水,溉田千顷”[11](P4303)。白公堤把西湖分隔为上下两部分,堤西为上湖(即今西湖),堤东为下湖(今已不存在)。苏轼虽一生坎坷,诗、词、文章成就人所共知,他兴修水利也取得了不斐成效。当时的西湖,年久失修,葑草蔓蔽,淤塞严重。苏轼上任后,在朝廷的支持下,整治西湖。“费工二十万,大力加以疏浚,清除湖中所有葑草。”[12](P35)并将挖出的葑根、淤泥在湖中堆成一条长堤,堤上筑了六座虹桥,后人称苏公堤。这也是苏轼把无形水文化与有形水文化结合于一体的历史见证,也是苏轼将水利与工程艺术的一种结合,体现了他超人的美学境界与诗人气质,使中国古代水利工程中的人水和谐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二)中国古代治水中长期缺乏水利人才培养和教育机构
中国古代的水利人才基本上都是自学或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成才的,没有官方的或民间的教育机构。继大禹之后,历史上记载的最早的水利专家就是孙叔敖了。孙叔敖是楚国期思(今河南淮滨期思)人,公元前605年,他主持兴建了我国最早的大型引水灌溉工程——期思雩娄灌区,对后世影响深远。东汉水利专家王景,琅琊不其(今山东即墨县西南)人。自幼“广窥众书”,尤其热心于水利工程建设。永平十二年(69年)主持治理黄河、汴河,实现“河、汴分流”,固定了河道,使桀骜不驯的黄河安流800年。后人给予王景很高的评价:“王景治河,千载无患。”北宋改革家范仲淹也是水利专家,他在水利方面有不少创造,曾在江苏东部海滨修建范公堤;在治理太湖时期,他提出了“浚河、修圩、置闸”三者并重的治水方针,较妥善地解决了蓄与泄、挡与排、水与田之间的矛盾,今天对我们的水利工程建设仍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至元十二年(1275年)元朝政府开始修筑京杭大运河,水利专家郭守敬奉命勘察了山东西南的泗水、汶水、御河等主要河流,设计了京杭大运河山东段的河道线路,为运河全面沟通奠定了基础,体现了郭守敬丰富的水利经验与智慧。
明代治河专家潘季驯,提出著名的“束水攻沙”理论,他独创了“柳棍”法,用于河堤合拢和河水改道工程,成效显著,对以后治河有很大影响。其代表作《河防一览》,共14卷。中国历代统治者对治水都非常重视,列为国家头等大事。治水的机构设置也很完善,水官的职责也很清楚,但对水利人才的培养似乎不是很重视,长期没有专门的培养机构。清代的水官中,有父子相承从事水利事业的。嵇曾筠和他的第三个儿子嵇璜,先后主持多项治理黄淮的工程[13]。
我们不知道李冰的治水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也不知道郑国的治水技术是从哪里得到的。在中国古代没有培养水利人才的教育机构,更没有专业的水利专业教师,人们的水利知识只能是在书本里学,在实践中去掌握。治水作为中国历史上的大事要事,从事政府管理工作就必须掌握一定的水利知识。但由于没有专业的水利教育机构,虽然通过自学成才出现了一大批水利专家,但从历史的发展来看,还是远远不够的。
(三)中国古代治水中缺少水利科学研究的专门组织和机构
在中国历史上,历代政府中管理水利的机构及官职设置和权力授予及决策程序等都在不断发展并且完善。从秦汉时期以来,水利官员先后设置过都水使者、河堤谒者、大舟卿、都水台、都水监、都水司、总河都御史、河道总管等,专司水政。《管子·度地》:“除五害之说,以水为始……令习水者为吏。”提出水官必须通晓水的知识,具备水利知识。
古代的水利人才没有专门的培养机构,政府中也没有专门的水利研究机构,人才的成长全靠个人的学习与生活实践。贾让治河三策是现存最早的一篇全面阐述治河思想的重要文献,对后世人们的治河思想影响很大。近代民族英雄林则徐也是一个杰出的水利专家,他在《畿辅水利议》中提出开发农田水利,在京师实验种植水稻以缓和南粮北运等宏伟设想,直到今日仍对我们的水利工作有着十分可贵的借鉴意义。
国家征询治河办法不是向专门的研究机构,而是向群臣征求,而大臣们只能靠个人智慧应答治河方略。尽管在有史记载的两千多年中也有像贾让“治河三策”这样很有科学水平的方案,但面对不断发生的洪灾实在是显得苍白无力。这些治水专家或官员都是靠个人的力量开展水利研究,缺少专业的水利研究机构,造成认识不全面,视野上缺乏全局性。
(四)中国古代治水的文献资料看似丰富,其实整理总结及经验推广严重不足
中华文明延绵不断,在治水过程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治水文献。在先秦时期,文献典籍有《山海经》《尚书·禹贡》《周礼》《管子·度地》《尔雅·释水》《左传》《国语》等。秦汉以后,司马迁《史记·河渠书》开史书记述水利史的先河,并言:“甚哉,水之为利害也!”后来的《汉书》《宋史》《元史》《明史》等二十四史中,都设有河渠水利专篇。古农书中也有不少水利专章,明徐光启《农政全书》等均有水利方面的专门内容。
历史上研究治黄方面的书籍很多,主要有《河防通议》《河防一览》《治河方略》《豫河志》等。运河方面的著述也颇为丰富,有《漕河图志》《北河纪》《漕运全书》《通惠河志》等等。记载江浙海塘的《海塘录》《两浙海塘通志》《海塘新志》等也很有价值。记载流域性的有《畿辅安澜志》《三吴水利录》等代表作;地方性的有《长安志图·泾渠图说》《华阳国志》《元和郡县志》《太平环寰宇记》等代表作。在现存的8 000多种古方志中,每部书中或多或少地都有水利方面的有关内容。
虽然治水的文献看似不少,但和经书相比显得相形见绌,和宗教经典也不能相比。一部五千年的文明史和这么多治水的事实相比,史书记载的太少了,研究水利的书更少得可怜。其结果是造成水利技术传播不够,几千年总是在犯重复性的错误。我们在赞誉一些古代水利工程的同时,更应该去反思教训,才能在以后的水利工程建设中减少失误。
(五)老百姓的水患意识缺乏,水文化缺失严重
水文化体现为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两个方面。“日月运转不止,江河奔流有息”。大自然有其自身运行的规律,是不可违背的,人类嬉水、取水、用水、排水都得遵循自然规律。
我们要辩证地看待人类治水活动的利与弊,逐步树立全面、长远、辩证的观念。目前,一方面我们国家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修建调水工程,另一方面在工农业生产中,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水浪费、水污染现象又十分严重。如果不从提高水文化、水科学素养方面真正提高人们的认识水平,修再多的水利工程也改变不了水缺少、水污染、无水可用的形势。水科学、水文化、水教育只有上升到民族认识的高度、上升到国家安全的高度才能真正解决目前存在的问题。
加强水文化建设,提高人们对水文化认识,对促进今人对古代水利工程丰富的文化内涵的借鉴,提升现代水工程的文化品位,塑造出更多人与自然和谐的水文化景观,美化人们的生活,促进社会健康和谐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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