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老电影传承与保护

杨莉芳

（安徽艺术职业学院 安徽 合肥 230001）

当前，人们一边在“迎新”，一边也在“怀旧”。电影艺术也不例外。一方面，新作品和新技术层出不穷；另一方面，老电影老设备也开始受到重视，特别是在民间，爱好和收藏老电影的人遍布全国各地。与此同时，如何传承和保护老电影的问题也开始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思考。

一、老电影的价值

（一）保存历史的形象手段

南京老电影收藏者邹宁说，“老电影直接记录民族、时代的生活、风俗、制度、思想和艺术，保存老电影就是保存时代的记忆，传播老电影，就是把民族的文化传给后人。”[1]

相比文字和图片，电影对历史的记录优势明显：一是形象性和流动性创造了最大可能的真实感和接近性，并由此给予接受者最强烈的感染力和印象感；二是电影的叙事性让历史变得生动有趣，易于接受。当然，并不是说，电影对历史的记录可以取代文字和图片，只能说各有所长。

全国最著名的老电影收藏者崔永元说：“电影是了解历史特别形象化的一个途径，如果能够把电影史搞清楚，中国近代历史你就知道个大概了。”[2]崔永元的收藏主要以建国后反映革命历史的“红色电影”为主。

（二）文化资源

2004年4月3日，《电影传奇》栏目开播。这是“献给中国电影100周年的一部记录片。这部记录片回顾的中国电影，主要是从中国电影诞生到国共内战结束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大陆拍摄的电影”。[3]这档节目“涉及电影208部，再现了150部老电影中的600个场景”，[4]播出了五年半时间。很显然，没有老电影作为创作素材，这部纪录片无法成立。

不仅如此，老电影作为文化资源，还可以为人们提供美好的文化生活。报载：“南京艺术学院有一支90后组成的老电影放映队，每周举办‘周三经典胶片影院’，放露天电影，甚至放映默片，用唱片机来配合发声……”[5]此放映队的组织者正是前面提到的邹宁，他认为：“做老电影的收藏与传播，是一种民间自觉的文化传承，这样的传承更有根基更能久远。”[6]

（三）抚慰人心，稳定社会心理

大概所有具备历史感的东西都具有天然予人以平静的特质，老电影也不例外。“现在看着这些让人无法忘怀的经典老电影，仍然再让我像童年时那样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它带给我的，是一种无法在现代的喧嚣生活环境中得到的平静，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平静，一种在现代人心里已经快要消失的平静。”[7]这是一位网友所言。

众所周知，崔永元曾经患有严重抑郁症，是老电影治疗好了他。他说：“凡是跟老电影有关的，一看心里就会很平静。”[8]

当今社会，物质发展应接不暇，精神建设远远滞后，浮躁早已成为普遍而难解的情绪。如何排解？许多老电影收藏者都认为，观看老电影是不错的选择。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打人不骂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朴素的道理都是电影告诉我们的，而且被我们记住了一辈子。那时候的我们都很单纯，脑子里只有一根弦，都很忘我，时代的发展带给我们很多东西，同时也让我们缺失了很多东西，即使在这个年代，老电影也有责任帮我们找回这些东西。”[9]这是徐州老电影收藏者辛忠海的肺腑之言。

“浸淫在老电影中，人也会离世俗更远一些。”南京老电影收藏者周建明说，“因为老电影剧情简单，剧中人物单纯天真，不知不觉就会影响你。”[10]

（四）一种公益文化

“蜀山区社区公益电影放映自2011年5月实施以来，截至目前，蜀山区累计投放资金10余万元，共计放映社区公益电影1000余场，受益群众达17余万人次。”这是2014年7月30日来自安徽财经网的一篇报道。[11]

实际上，许多老电影收藏者都是热心公益之人。合肥老电影收藏者杨承愉曾告诉笔者，他每年为敬老院和乡村小学播放公益电影20至30场。而徐州的辛忠海“身为徐州市的志愿者，近年来一有朋友邀请，他就会到社会上给单位、学校、养老院等地方义务放映爱国主义电影。”[12]

南京的电影收藏者也是如此。“和观众一起重温老电影，分享老电影，是南京这些老电影收藏者最乐意做的事情。他们经常带着老胶片机、老电影拷贝，走入校园、社区、老人院和民工子弟小学，免费放映老电影……这几年已在社区免费放映100多场。”[13]

二、老电影的收藏

（一）民间收藏

“现在全国大约有几百人，遍布除西藏自治区以外的各个省份。以北京、上海、广州等经济文化发达地区比较多。”[14]这是一个“老大级”收藏者的说法。这位唐山地税干部吕书东（网名曙冬）“是从2000年起开始收藏电影机和电影拷贝的，然后就一发不可收。现在，我已经收藏了50多台老电影机和500多部各类老电影拷贝。”其中，电影拷贝“主要从建国后到八十年代初期这一阶段，以五、六十年代的为主”。[15]

此外，吉林伍新江“收藏的8.75毫米和16毫米中外电影拷贝超过1500部。有的拷贝除中国电影资料馆尚有藏片外，已成为珍贵的绝版片”。[16]他还收藏40余套放映机，“最早的一部国产放映机，是南京电影机械厂1965年1月生产的长江5202型，最有价值的是德国1951年生产的CAKL型放映机”。[17]

徐州辛忠海“收藏老电影胶片300部，老式放映机12台”。[18]

如皋刘建“收藏着近万部老胶片电影，四五万件老电影海报剧本，五六十台各种型号的放映机”。[19]

深圳高正东“珍藏了2000多部中外影片拷贝与30多台放映机”。其中，“有《乌鸦与麻雀》、《一江春水向东流》、《战上海》、《青春之歌》、《渡江侦察记》、《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经典故事片；有《红楼梦》、《十五贯》、《花木兰》、《柳毅传书》、《牛郎织女》等经典戏曲片；还有《列宁在1918》、《流浪者》、《追捕》、《卖花姑娘》等国外的经典影片”。[20]

崔永元北京电影传奇馆“共收藏电影拷贝1000多部、电影放映机160多种、电影摄影机40多种、电影海报千余张”。[21]

四川安仁古镇电影传奇馆“收藏1080件藏品，涵盖电影海报、放映机、摄影机、道具、剧本台本、电影衍生品等；从国外到国内，从黑白默片时期‘电影的诞生’到中国电影发展鼎盛时期的‘好戏连台’、从享誉世界的‘末代皇帝’到国人耳熟能详的‘白毛女’等，包含十二个不同主题；此外，该馆还藏有年代久远的电影票、电影道具，如姜文导演的电影《太阳照常升起》中的道具拖拉机；以及存世极少的原始手稿和电影胶片等”。[22]

（二）业余爱好者

事实上，除了成规模化地收藏老电影，还有不少业余爱好者，仅仅收藏一、两种和老电影相关的产品。

北京封雷收藏了2000多部电影的DVD碟片，他“从1993年开始收藏VCD，到2000年开始有意识地大量购买VCD，到2004年后，就开始专门收藏老电影DVD”。[23]

比封雷更厉害的是合肥李舒，他的“电影碟片塞满了壁柜。在二十多年的积累中，李舒收藏的两万多张光碟堆满了整个书屋”。[24]

同一个城市的程小东珍藏的则是电影票。大学时代，程小东是校电影协会的宣传员，“每周都要关注最新的影讯，而且还要写一些观影感受。在别人眼里，这个工作可能有些浪费时间，但他却感觉很享受，而他的报酬就是可以免费看所有的电影”。[25]

除了光碟和电影票外，还有人偏爱老电影的海报和书籍。烟台刘立新和宋蕾虹收藏了上千张DVD和近200本电影评论书籍。此外，“宋蕾虹还喜欢收藏电影海报，不仅因为她曾给东风电影院画海报的缘故，还因为在她看来，一张海报可以体现出电影的品位”。[26]

（三）电影资料馆和各电影集团

1958年建立的中国电影资料馆，目前是我国唯一的国家级电影档案馆，也是亚洲最大的电影资料馆。“馆藏的电影艺术档案按照档案的载体形式划分，可以分为以胶片为主的活动影像，和以纸张为主的文字图片两部分。活动影像主要包括完成拷贝、影片素材，文字图片部分主要由文学剧本、分镜头剧本、完成台本、影片故事说明、剧照、海报等组成。”[27]

除电影资料馆外，由各电影厂改制成立的电影集团也保留一些老电影的设备和胶片，主要是原有电影厂资源。相较于民间收藏，它们比较关注原单位资源，较少对整个地区的老电影资源给予全面深入的挖掘整理。

三、老电影的商机

虽然老电影看起来比较小众化，但其实商机广泛，主要来源以下几方面：

（一）有收藏就有买卖

“一些国产老电影海报在网上竞拍正热。参与拍卖的海报时间跨度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到90年代末，其中80年代的占了绝大多数。它们以1元起拍的形式竞拍，经过层层加价，大部分成交价为三五百元，其中一些非常罕见的五六十年代海报价格甚至达到数千元至上万元。”这是“新浪收藏”网站2013年8月22日发布的一条报道。这条报道还说，“1952年发行的《南征北战》双拼老海报至今只在市场里发现一张，买家开价高达6万元，是目前已知国内成交价最高的电影海报，其他比较著名的五六十年代电影海报，如《红色娘子军》、《林则徐》、《鸡毛信》等，目前市场价大约在3000至6000元左右；而‘文革’时期拍摄的影片，如《春苗》、《战洪图》、《闪闪的红星》、《艳阳天》等海报，售价大约在300至500元之间，但一些‘文革’味浓郁且存量少的纪录片海报价格要高许多，如毛主席第八次检阅红卫兵的纪录片——《光辉的榜样，伟大的创举》一开海报，目前市场价已高达万元以上……”[28]

事实上，不只老电影海报，其他和老电影相关的，比如：老放映机、老电影拷贝、老电影票、老DVD等，网上均有交易。交易主要网站有：中华古玩网、华夏古玩城、华夏收藏网、7788商城……此外，还有一些个人网站。

（二）为新摄制电影提供影像或道具资源

美国电影《阿甘正传》让我们看到历史影像在新作品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如果抽去那些珍贵的历史影像资料，很难想象这个片子是否能够完成。

2014年获长春电影节新片奖的《黄土情》中运用了一段老电影资料。这部电影由长春电影制片厂和安徽学和影视公司联合制作，片尾的老电影影像资料来自安徽合肥的一位老电影收藏者——杨承愉。此外，片中一些老式电影播映设备等重要道具也来自他的收藏。笔者曾专门拜访过杨承愉，他说自己收藏老电影十多年，已经为十多部新电影的拍摄提供过影像和道具资源。

（三）商业放映、借展，为商家吸引人气

相比新电影，国产老电影特别适合露天放映。因为基本没有血腥、情色之类的镜头，各年龄段都可以接受。另外，老电影情节单纯，人物分明，观众偶尔走神，过后再接着看也不影响对故事的理解。

2014年9月，笔者跟随杨承愉看过一次露天电影。这次放映是“老电影进社区”中的一场，由一个家具商赞助，每天晚上在一个居民小区放映。放映过程中，商家会穿插两次广告活动：赠送宣传单和有奖问答。

杨承愉说，这样的商业放映很多，最忙碌时，他一天要放映3场。夏天露天电影比较多，其他季节主要在室内。放映老电影每年都有一些固定的“黄金时段”。比如，重要的纪念日前后、年节前后、商家需要搞促销的时候……他一年下来至少放映100场老电影。

吸引人气不只有放映老电影的方式，当前，也有不少商家经常开办“老物件展览”。杨承愉说，他的老电影机、老道具经常被用于借展。

（四）满足私人定制

当下社会，人们普遍追求个性化生活，如何让同学、朋友的聚会变得另类有趣？如何让一些重要纪念日变得与众不同？……这些问题是许多讲求生活质量之人经常思考的，而放映一部特定的老电影正在成为不少人的选择，或怀旧或纪念，或营造氛围或创造新的记忆……

在此市场基础上，私人电影院已在全国各地悄然盛行，北京、上海、扬州、深圳等地都已出现，并正在成为一种新兴产业。观众根据自己的爱好，点播放映，然后在包厢里坐等开映。一个包厢少至1人，多至8人。“既解决年轻人对观影私密性的需求，也解决电影爱好者们对点播心仪电影的要求。”[29]

四、最好的传承和保护就是充分发挥价值

（一）以老电影为核心资源的产业化发展

许多收藏老电影的民间人士都有明确意识，不能只把老电影放在家里束之高阁，而应该努力继续发挥其深厚的艺术价值。

“以电影复古风为主，店内电影海报到处可见，还有古老的活动照相术和幻灯放映机。在就餐的时候，餐厅内还会播放一些电影的主题曲……”这是安徽合肥一家以老电影为主题的餐厅，“在这里，菜单不叫菜单，菜式名都是以影片命名，够不够纯粹？一份哈密瓜玉米汁叫《哈利波特》，一份炒竹笋叫《小兵张嘎》，一份酸辣黄瓜叫《鬼子来了》……”[30]

不止餐厅，还有以老电影为主题的咖啡馆也在许多城市出现。

“光与影交杂的时光投射在这咖啡馆，成就了多伦路上的‘老电影’。店里底层吧台边的超大屏幕背投式电视上，不间断地播放着黑白片子，从无声时代到三四十年代国内、国外的经典影片，而当日的影片预告就写在店门口，给客人挑着看……”[31]

（二）期待政府的顶层设计

对于许多收藏规模较大的民间人士来说，做餐厅、做咖啡厅还不能满足他们开发老电影的期望。他们有更大的期望——打造老电影主题文化园、打造老电影产业一条街、打造老电影博物馆……

江苏如皋的刘建已拥有一个2000平方米的电影馆，他还将打造一个胶片电影主题文化园，“文化园规划占地9000平方米，集电影配套设施产品展览、老电影放映以及电影主题餐厅、电影主题咖啡屋等一系列文化配套设施于一体。”[32]

幸运如刘建的并不多，合肥杨承愉也期望能有一个电影博物馆。他说，以他目前的藏品规模，他期望未来老电影博物馆的场地面积为1000平方米，分六个区域：世界电影展示区、中国电影展示区、安徽电影展示区、电影史料展示区、老电影道具展示区、片库，外加办公区域。这个电影博物馆不只是供参观，还可以提供史料借阅、道具出租、影像研究等诸多功能，达到以商养活的效果。如果再以博物馆为核心资源，孵化影视制作公司，开发“老电影文化一条街”，就可以形成集旅游观光、文化创作为一体的特色产业。

目前，许多地方有“酒吧一条街”、“美食一条街”……和电影相关的则难得一见。如果政府部门能主动调动民间积极性，整合资源，合理布局，那么老电影的春天必将不远也！

[1][5][6][10][13]徐宁.老电影收藏，保存时代的记忆[N].新华日报，2013-3-14（B07）.

[2][8]解宏乾.崔永元：老电影拯救了我[EB/OL].http://history.people.com.cn/n/2013/0624/c362039-21953721.html，2013-6-24.

[3]电影传奇网站[EB/OL].http://tv.sohu.com/filmstory/，2014.

[4]电影传奇[百度百科][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183194.htm?fr=aladdin，2009.

[7]生命岁月——中国欧阳博客.让人无法忘怀的经典老电影[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513d2df901008xxm.html，2008-03-17.

[9][12]彭城周末编辑部.老电影，有一种收藏让人泪流满面[N].彭城周末，2012-10-27（A29）.

[11]汤玉凤，陈三虎，俞宝强．八一前军旅老电影进社区[EB/OL].http://www.ahcaijing.com/news/2014/0730/414797.shtml，2014-7-30.

[14][15]唐山地税局国际税收研究会.一个“发烧友”的传奇经历——专访无线电音响技术发烧友及老电影收藏者曙冬[EB/OL].http://ts.hebds.gov.cn/dsdzb/2009y/4/201204/t20120420_583060.html，2009-10-1.

[16][17]张国强，徐大鹏，董博.穿梭于光影时空的老兵情怀[N].中国国防报，2014-6-6(4).

[18]沈琦．“收藏老电影是为了收藏记忆”[N].都市晨报，2014-6-9(B07).

[19]王俊．如皋2000平米电影收藏馆“60后”的光影留声梦[EB/OL].

http://www.cpcrugao.cn，2014-8-14.

[20]汤雅洪.收藏老电影，为圆儿时梦[EB/OL].http://www.jsgrb.com/Article/65098-2.html，2013-11-22.

[21]heishandsome.电影传奇馆[百度百科][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3084129.htm?fr=aladdin，2015-01-12.

[22]高寒．崔永元电影传奇馆在中国博物馆小镇四川安仁开馆[EB/OL].http://www.chinanews.com/cul/2012/10-30/4288685.shtml，2012-10-30.

[23]BTV北京您早，新浪新闻中心.收藏老电影要当“电影人”[EB/OL].http://www.sina.com.cn，2007-10-26.

[24][25]钟虹，许正文，魏鑫鑫．放映机、老胶片，带你回到过去[EB/OL].http://www.anhui.cc/news/20120413/395811.shtml，2012-4-13.

[26]夏艺萌．收藏老电影回味旧时光[N].烟台晚报，2013-12-13(B31).

[27]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中国电影资料馆网站[EB/OL].http://www.cfa.gov.cn/tabid/134/Default.aspx，2008.

[28]吴伟忠．老电影海报网上交易火热[EB/OL].http://collection.sina.com.cn/cpsc/20130822/2354124718.shtml，2013-8-22.

[29]518tp.私人影院[百度百科][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3177933.htm?fr=aladdin，2015-01-15.

[30]万家热线.放映露天老电影引发怀旧感——看着大片吃美食合肥惊现首家电影主题餐厅[EB/OL].http://365jia.cn/news/2013-04-02/11502009CF0AD 23C_2.html，2013-4-3.

[31]小煜UQRD.老电影咖啡馆[百度百科][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13523465.htm?fr=aladdin，2013-12-21.

[32]王俊．如皋2000平米电影收藏馆“60后”的光影留声梦[EB/OL].http://www.cpcrugao.cn，2014-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