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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审视与追问——刘庆邦小说论

2015-03-17

黑龙江工业学院学报(综合版) 2015年12期
关键词:刘庆邦人性小说

孙 莹

(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



人性的审视与追问
——刘庆邦小说论

孙莹

(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510275)

摘要:自20世纪80年代起,刘庆邦的文学书写就一直充分体现着一位知识分子强烈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他将创作的视野投向乡村与城乡的结合地带——矿区,视乡民与矿工为小说的主角,用现实主义的笔法,呈现着他们的人性景观。

关键词:刘庆邦;小说;人性

在中国当代文坛中,“行走”于乡村、矿区中的小说家刘庆邦,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自80年代初创作以来,他以饱含深情、充满睿智的目光审视着养育自己19年的豫东平原与曾经工作9年的矿山,在强烈的人性意识的烛照之下,用现实主义的创作笔法,书写着生活在社会底层中的人们最为真实的生存状态。其中,既饱含着他对美好人性的呼唤与盛赞,又不回避其对人性恶的审视与揭露,在聚焦社会现实的同时,也为寻求、营构美好而和谐的人性之路践行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如果说“整个文学的发展就是对人性的探讨。从文学的出现到现在,文学最基本的功能就是探讨人的性格,描写人的情绪,研究人的内心”[1]的话,那么,刘庆邦就是这样一位极具艺术个性又有着深厚的人性情怀的作家。他“既关注农民又关注矿工的生存,既热衷于探究人的本体矛盾,又把创作的根子扎在民族人文传统土壤里。”[2]正如,他在长篇小说《红煤》的后记里所提到的那样,“我用掘巷道的办法,在向人情、人性和人的心灵深处掘进。”[3]的确,在刘庆邦的内心深处,始终拥有着那份永恒不变的情感——对社会现实的执著言说、对底层人性的真切关怀。当过农民、做过矿工的刘庆邦,正以一位民间知识分子的胸襟,书写着他的乡村姐妹与矿工兄弟。

一美好人性的呼唤与盛赞

对于小说家而言,倘若没有自己灵魂的栖息地,没有精神的发源地,往往是很难创作出优秀的文学作品的。因而,像刘庆邦这样一位将自己的魂灵扎根于家乡田间的小说家,其文本创作的意义早已远远超越了某种地域性质上的概念。或许,刘庆邦的创作视角是明确而有限的,但当我们越过这一细小的路径之后,所抵达到的却是一个广阔的人性世界。在那里,刘庆邦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寄寓着自己对乡土的浓情厚爱,诠释着乡村人所特有的人性美。

在《得天独厚的刘庆邦》一文中,刘庆邦曾坦言道,“我在农村长到19岁,对那儿非常熟悉。家乡的那块平原用粮食用水也用树皮、野菜和杂草养我到19岁。那里的父老乡亲、河流、田野、秋天飘飞的芦花和冬季压倒一切的大雪等都像血液一样在我记忆的血管里流淌。”[4]的确,作为一位在乡间成长起来的作家,刘庆邦执着于从乡村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发掘着纯真而美好的人性,表达着人类最为珍贵的情感,并写下了一系列的可称之为“证美”的小说,例如:《梅妞放羊》《小呀小姐姐》《红围巾》《鞋》等等,塑造了许多美好的乡村少女形象,呈现出她们身上所特有的至善至美的人性。而这也正如刘庆邦所言,“美感源于爱,对自然的爱,对生命的爱,对生活的爱,一个人的心里鼓荡着爱,一朵花,一棵草,一滴水里都能看出美好来。”[5]

在刘庆邦的“证美”小说里,对人性美、人情真的言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内容。在短篇小说《梅妞放羊》中,他不仅为我们勾勒了一幅温馨而恬静的生活画面,而且还刻画了一个孩童般的梅妞,一个母性的梅妞。在田间地头,“放羊”可谓是一件极有意义的劳动。对于不同性别、不同年龄层次的人来说,他们对放羊的理解、感受乃至体验,也是不尽相同的。年长的老人放羊,是一种感受,而小伙子放羊又是有别于少女的心思的。刘庆邦笔下的梅妞就是一个善良、纯洁而又情感细腻的乡村少女。每天清晨,她都要把水羊牵到村南那“满地青草遍地花”的河岸旁。在梅妞的心目中,日夜与她相伴相依的水羊早已成了人化之物,“羊的眼睛,越来越像人的眼睛。羊的眼圈湿润,眼珠有点发黄。羊的眼神老是那么平平静静,温温柔柔。看来任何人的眼睛也比不上羊的眼睛漂亮、和善。”[6]梅妞喜欢岸边的花儿,不论是红花、黄花,还是蓝花、紫花,她都忍不住要走上前探身一嗅、品一品花儿的美味,就是在这一品一嗅中,梅妞感受到了大自然的诗意;而水羊则不忍心用自己尖锐的牙齿去伤害这些可人的花儿。此刻,正是这富有着诗情画意的自然景色令梅妞与水羊产生了共同的美感体验,并藉此构建了彼此间美好交流的人性桥梁,梅妞以她特有的少女式的话语,传递着母爱般的心声。她唱道:“羊呀,你的亲娘在哪里呀?你的亲娘不要你了,你是个没娘的孩子啊!”她看见羊的眼圈比刚才还要湿,接着唱:“羊呀,没亲娘不要紧呀,没人要你我要你,我来当你的亲娘吧……”[7]唱着唱着,便一把将水羊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当小羔羊出生之后,梅妞每次看到它们吃奶时,总是“觉得自己身体的某处也被顶了一下。”[7]慢慢地,水羊的母性之爱感染了梅妞,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提前”扮演了回母亲的角色:她以做母亲的好奇心,用手指尝试并感受着小羔羊们吮吸着奶头的感觉,最终在寂静无人的瓜庵子里,敞开了母亲的胸怀,给小羔羊们喂奶……由此可见,梅妞对羊的怜爱之情早已渗透进她的骨子里,而这样的爱,也是她生命中所固有的,并与羊的情感发生了共鸣。暖暖的爱意正从梅妞的心田里涌动了出来,一直流淌至刘庆邦那婉曲而细微的笔尖,呈现着人性纯真的境界。《小呀小姐姐》中失去了父亲的小姐姐有一个罗锅弟弟平路,弟弟“只能靠细胳膊细腿儿高高拱起背在地上艰难地挪。身体上的毛病,使他的生命变得不重要。”[8]尤其是平路的未来让母亲担心而焦虑,总以商量的口吻对他说,“路儿,你死了吧!”[9]每每至此,平路都沉默不语,可眼里却早已盈满了泪光。小姐姐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但却视弟弟如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并用一种非同寻常的爱——母性之爱去关心、体贴着平路,不仅是在物质上,更多的是源于精神上的。平日里,小姐姐帮平路捉虱子,在他的头上绑花朵,教平路学儿歌,用高粱秆给弟弟扎卷尾巴的大黄狗……可以说,小姐姐所做的一切是用自己的真情抚慰着弟弟,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了生活的欢乐,也使平路的生命存有了温暖。平路病重时,小姐姐知道弟弟最爱吃鱼,便独自跑到鱼塘为平路摸鱼。可是,由于过于专注而进入深水区,沉了下去……在这里,刘庆邦以小姐姐对平路的那种超越亲情之爱为线索,谱写出了一位乡村少女善良而又美好的人性——对弱者的怜悯与关爱、对生命的尊敬与呵护,字里行间中透射出暖人的气息。

在《红围巾》《鞋》等作品中,刘庆邦通过对爱情的书写,将少女爱情悄然萌发的一瞬间羞涩、矜持且向往的细微心理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让我们在分享她们爱恋的欣喜与甜蜜中,品读出人性光辉的美好。《红围巾》中15岁的喜如是一个内向的农村姑娘。在人生的第一次相亲中,她心里荡起了阵阵的波澜,既惊喜又害羞。可惜,那次相亲的男孩子并没有相中她,喜如焦虑至极。她觉得致使自己相亲失败的原因是自己没有一条美丽、好看的红围巾。怀揣着这个美好的梦想,喜如扛上钉耙,要去田间扒红薯,想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挣取一条属于自己的漂亮的红围巾。在农村,红薯可是乡里人的命根子。“地里的红薯,先由生产队组织收两遍,接下来家家户户自发地到田里挖地三尺找红薯。前两遍收得的红薯由生产队分给大家,第三遍则是谁找到的归谁的。喜如下地时,算是第四遍了。这就决定喜如想要从地里扒红薯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8]然而,面对着扒红薯的艰辛,喜如并没有灰心丧气,而是以那股子执着劲迎难而上,有时即便是只挖到一小块的红薯片子,都令她兴奋不已。喜如的父母也为了帮助女儿早日完成心愿,还往她的红薯堆里增添了不少。辛勤的劳作涤荡了人性中的物欲,而这也让喜如懂得了劳动的艰辛和父母的不易,这可是比红围巾更为珍贵的宝贝啊。扒红薯的过程,让喜如的灵魂得到了一次人性真、善、美的洗礼与升华,不仅让她对劳动有了全新的领悟,而且也使她的人生成长更加地富有厚度。《鞋》这篇小说生动地讲述了一个已经订了亲的少女守明按照乡里的习俗,亲自给未婚夫做鞋,并将鞋送给未婚夫的故事。小说的情节虽较为简单,但当我们阅读过后,守明那份纯情、那份至真,却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实,守明的心里是很在意“那个他”的,以至于妹妹只是不经意地叫了他的名字,都让守明的心“疼了一下”。在守明开始做鞋之前,刘庆邦对她微妙的心理活动有着细致入微的描写,“她把鞋底的样子放在床上,张开指头拃了拃,心中不免吃惊,天哪,呢个人人不算大,脚怎么这样大。俗话说脚大走四方,要是他四处乱走,剩下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她想有了,应该在鞋上做些文章,把鞋做得比原样样儿稍小些,给他一双小鞋穿,让他的脚疼,走不成四方。想到这里,她仿佛已看见那个人穿上了她做到的新鞋,那个人由于用力提鞋,脸都憋红了。”[10]守明对未婚夫浓厚的情意,全都凝聚在这双鞋中——她担心未婚夫走四方丢下她,想像着把鞋做小些,从而来挽留未婚夫。可是,她又怕鞋小使未婚夫的脚疼。在这矛盾的内心斗争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守明对未婚夫深厚的爱意,而这也正是她对爱情的精心呵护。守明将自己的少女般的纯情全部地倾及到这双鞋中,而其做鞋的过程,也是她与未婚夫情感交流的过程。在这里,刘庆邦让我们看到了一份纯粹的情感,一种不掺有任何杂质的爱,也藉此表达了作者对人间真情真爱的向往与追求。

二人性恶之审视与言说

记得一位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作家的作品,往往反映出他在其人生旅程中所积累的经验,他把这些经验作为某一首诗或者某一个故事的素材。诗人和小说家为了要产生实在的或是对他们而言是实在的真实映象而创作。”[11]的确,九年的矿工经历,三十年的记者身份,为刘庆邦的人性书写,奠定了坚实的写作根基。他以自己早期的人生经历,在作品中再现了底层人们艰辛的生存境况,同时也启发着人们对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底层所面临的诸多问题,进行着深思。

在刘庆邦的笔下,矿区不仅仅只是一个具有地域性概念的名词,更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存在。处在城乡夹缝地带的矿区,充斥着乡村与城市、传统与现代的种种矛盾和冲突,而社会转型期所引发的一些现实问题也常出现于此。刘庆邦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在作品《红煤》里,通过对“农民轮换工”宋长玉身份转变前后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的内心挣扎与灵魂的堕落,为我们呈现了一幅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底层的生存现状。

90年代以来,我国城乡差别尤为突出。可以说,这两个二元对立的世界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城市,代表着权力、金钱、繁华与享乐,而乡村往往意味着偏僻、贫穷与落后。“面对日益开放、充满诱惑的外部世界,这一代人明白,要想致富,村庄是不可能提供资源和机会了,村庄已经丧失了经济上的重要意义,不再是一个可以终身依托的锚地。”[12]一个农村青年,若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有出头之日,唯有脱离农村,去城里打拼。《红煤》中的宋长玉就是这样的人物。与许多“由乡进城”的底层务工农民一样,宋长玉对城市生活的向往与追求有着异常强烈而又近乎畸形的迷恋。然而,“农民轮换工”的身份却将他置于尴尬的境地。一方面,他已离开了土地,不再具有传统意义上的农民的身份,成为纯粹的无产者,只能依借自己的辛勤劳动去谋生,无任何退路可言,并且此时的农村也与他无任何的关联,甚至在他面临解雇危机之时,父母亲也一再劝他不要再回农村。另一方面,虽说宋长玉是“工人”,但他并不具备工人的城市身份,而代表着权力、欲望、财富等种种诱惑的城市,却已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身为煤矿轮换工的宋长玉很清楚,“农民轮换工不往矿上迁户口,不改变原来的户籍关系,干满五年或十年,从哪里来还要回到哪里去。也就是说,矿方利用的是农民工的青春和力量。”[13]因此,“如果没有权力机构的背景和过硬的关系,恐怕再优秀的人才干得再好也没用……宋长玉打定的主意是双管齐下,既要好好干,给人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又要赶紧拉关系。”[13]为了成为矿区的一名正式工人,宋长玉开始想方设法地追求矿长的女儿唐丽华,因为“唐丽华将是位于他老家西北方向的福星,将是给他命运带来转折的贵人。把唐丽华说成再生父母,也不是不可以。”[13]他企图以婚姻的方式,摆脱自己“轮换工”的身份。然而,宋长玉转正的愿望最终却被唐丽华的父亲矿长唐洪涛击碎了——借故将其解雇。当宋长玉知晓自己被开除的消息时,刘庆邦这样呈现了他极为复杂的内心世界,“他早就知道了,除了有农村,还有城市,城市在高处,农村在低处……他要想混出个人样,要想有点儿出息,就必须到城里去。待在农村,土里刨食,再埋到土里,一点出息都不会有……在宋长玉的心目中,把煤矿与城市同等看待,城里有的,煤矿几乎都有……原以为他走进城里来了,越走会越进入城市的深处。他没料到也没防备到的是,先入为主,以唐洪涛为代表的城里人对他是排斥的,他在城里还没有站稳脚跟,唐洪涛伸手一推,把他推了出去。”[13]至此,仇恨的种子,激发了潜藏在宋长玉心中深处的邪恶,让他踏上了万恶的复仇之路,灵魂扭曲、人性变异。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较之传统的暴力而血腥的直接复仇方式而言,宋长玉的报复手段却显得更为隐秘:一是直接向上级有关部门检举矿长唐洪涛对矿难的隐瞒不报的事实以及其受贿贪污的罪证,二则是以占有唐洪涛女儿唐丽华的方式,达到报复的目的。实际上,这种利用职权、制衡情感的复仇手段是极为无耻与卑鄙的,宋长玉的人性也在此实施复仇计划的过程中,逐渐地丧失。长年的都市生活,使宋长玉式的人物早已洞悉了“权钱交易、逢场作戏”的生存潜规则,而对权力与金钱的畸形迷恋却又渐渐地吞噬着他身上所原有的纯朴、善良的人性。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经济的迅速发展、城乡结构分层的愈演愈烈,刘庆邦已注意到了这种“由乡进城”的农民身份所产生的种种微妙变化,可这种身份的现代化转型往往并没有朝着我们理想化的方向前进,而是时常偏离了正轨,这也易让农民在其身份转型的过程中迷失了自我,尤其是在面对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下,陷入了一种“无根”的漂泊状态——虽逃离了农村,却又融不进城市,不知“家园何处”。

短篇小说《走窑汉》里的矿工马海州同《红煤》中的宋长玉一样,也有着强烈的复仇意志。采煤队队长张清诱奸了来矿区探亲的马海州之妻小蛾,马海州挥刀报复,即便坐几年牢也绝不后悔。其实,张清对小蛾的性侵犯激发了马海州本能的报复心理,这是对人权与尊严的捍卫。可悲的是,马海州的愚昧、无知使他没有诉诸法律的手段,而是采取违背常理、极端荒谬的方式进行他的复仇计划。马海州用精神折磨、摧残的方式,拷问张清的灵魂,崩溃他的生存意志,直至他跳窑,完成了马海州兵不血刃的谋杀。如果说,马海州对张清的报复还带有些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意味,那么,其对妻子精神上的折磨、肉体上的摧残则使他迅速陷进人性恶的深渊。马海州以妻子小蛾作为报复的工具,让她不断地重复着被张清奸污的经过,并且在张清的面前摸小蛾的乳房以羞辱张清。这些愚昧而又近乎疯狂的、病态般的复仇行为,犹如一次次地在小蛾滴血的心头上插刀,摧毁了她的人格与尊严,致使其最终跳楼而亡。小蛾是无辜的受害者,马海州的报复心理将他从最初的受害者变成了丧失人性的恶魔,邪恶之火将他推向了人性恶的万丈深渊。其实,无论是就刘庆邦笔下的报复故事的实质来说,还是谈及它的外在形态,它都已与人们所熟悉的布局截然不同,带有着一种令人难以回避的且撼动人心的力量。复仇故事的言说是如此的强悍而有力,不惮于将酷烈的人性之恶呈现于世,宁愿显得些许粗野也容不下一丝的“小布尔乔”的情调,而就在这个“没有赢家”的悲剧面前,却透露着隐忍与自抑的不安。刘庆邦用一种习以为常般的态度审视着所发生的一切,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侧重于对主人公的人性世界的深层次挖掘,在看似朴实平淡的字里行间中,慢慢地散布出一股浓郁的悲凉气息,读来越发地让人心惊。

三人文主义的崇高情怀

品读刘庆邦的人性小说,我们会深刻地感受到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那种浓厚的人文气息以及来自灵魂深处的人性震撼。在呈现人类的生存境遇与精神脉络的走向里,刘庆邦始终都在秉承着一种人文主义的的高尚情怀,不论是他对美好而纯真人性的盛赞,亦或是对人性之恶的审视与言说。在这一过程中,也更加突出了他营构理想人性的人文诉求,这也让其迅速成为中国当代文坛中的重要作家之一。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在取得现代化飞跃发展的同时,其自身所存有的种种矛盾与弊端也已日渐显现,尤其是伴随着人们日常生活水平的显著提高,道德理想的丧失、精神状态的萎靡也相应而生。至此,越来越多的当代作家将创作的视野转向人类的生存境遇,再现着在现代化的进程中所生发的人性的裂变。作为一位有着强烈的道德意识与使命感的知识分子,刘庆邦对人性的审视与叩问,表现了他执着地探寻人类精神家园的不懈努力,而这也正迎合了自“五四”时期起知识分子们所强调的以人为本的核心思想。在刘庆邦所创作的《红煤》《走窑汉》《神木》等一系列的审视、洞察人性裂变的小说中,其通过在对现代化进程中畸变人性的追问,启发着人们对现实、人性等问题的深入思考。

当谈及自己的文学创作之路时,刘庆邦如是说,“人性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可以举出几十种表现,说简单,只说出对立的二元就够了,这二元一个是善,一个是恶。这是人性的两种基本元素,所谓人性的复杂和丰富,都是从这两种元素生出来的,”[14]而“我写小说基本是两个路子,简单归纳起来,就是柔美小说和酷烈小说。”[9]确实,在他的柔美小说中,刘庆邦以“证美”之式着力于对美好人性的盛赞,而酷烈小说则侧重于对生存于中国社会底层人们之人性裂变的审视与言说。尽管,二者在创作的审美取向上是有所区别的,但它们唯一的共性就是都对人性景观进行了真实的再现。驰骋于刘庆邦笔下那细腻而又冷峻的文字中,我们尚是在翻阅着一部厚重的关于人类精神的书籍,那里凝结着作者深沉的人性之思与现实之叹。

没有使命感与责任意识的文学创作,往往会让人觉得可怕。而将使命与责任放置于何样的社会层面上,又采用怎样的方式将其艺术地表现,这会决定一位作家根本的精神品性与内在素养,同时,它也意味着这样的文学书写将会抵达到的某种精神深度。刘庆邦承继着“五四”以来的人文精神,突出了自身创作的使命感、责任感,在营建和谐而美好的人性理想的同时,也呼唤着对澄净灵魂的培养与追求。尽管,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丰富的物质与便利,但也让人们承受着一定的代价——纯美人性的悄然萎靡、惬意生活的无处可寻……诚如,同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边城、汪曾祺建构的美丽高邮故乡一样,刘庆邦在他的“证美”小说的温情叙述中为我们构筑了一块有着诗意的精神家园。梅妞的纯洁、小姐姐的善良、守明的真挚等等,这些美好的 “定格”让我们有理由坚信,即便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俗社会中,纯真与善良将永远会是人性最为根本的底色。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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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林建法.中国当代作家面面观[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159.

[15]吴秀明.转型时期的中国当代文学思潮[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1.

[16]周保欣.伦理视野中的中国当代文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Class No.:I206.7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The examination and questioning of human nature Presented in LiuQingbang’s Novels

Sun Ying

(Department of Chinese Literature, Sun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 510275,China)

Abstract:Since the early 1980’s, LiuQingbang’s literary writing indicated the strong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and mission of an intellectual . His creative vision focused on the living of the mining area . The villagers and miners have been taken as the main characters in his novel, which presented their human natures.

Key words:LiuQingbang;novels;the human nature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6758(2015)12-0133-4

作者简介:孙莹,在读博士,中山大学中文系。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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