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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依族水文化刍议

2015-03-17李忠峪

关键词:布依族民众文化

陈 丹,李忠峪

(贵州师范学院历史与社会学院,贵州贵阳550018)

水文化作为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个民族在长期利用和管理水资源的生产实践中,“基于对周围自然环境的认知与调适而创造出来的一种文化现象。它通常包括对水资源、水环境的认识与信仰,利用水资源的技术,管理水资源的制度这样三个方面”[1]57。盖因各个民族所生活的自然地理环境和社会历史背景等方面的差异,不同民族群体创造的水文化有着鲜明的地域特性和民族性特征,其内涵也千差万别。正如国际水历史学会主席威菲里奥斯·特吉·特瓦特所指出:“不同社会、不同群体、不同时代的人们对水的认识和控制能力是不同的,因此,要进行人类与水之间关系的历史重构就需要我们去分析这些特殊的,与水有关的文化和社会现象。水在阿曼,在卑尔根或者是在昆明都同样的重要,但是它所蕴含的意义却不完全相同。”[2]37

布依族总人口现约有2 870 034人(2010年),其中97%以上聚居于贵州省南盘江、北盘江和红水河流域的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及安顺市、贵阳市、六盘水市等地的部分乡镇。作为生活在西南地区最古老的、以稻作为主要生产方式的百越族系的民族,布依族先民早在秦、汉时期就过着“耕田有聚邑”“饭稻羹鱼”的定居生活。缘自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和独特的生计方式而对水的珍视,并由此产生的水文化也因此成为这个民族传统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

一、布依族的精神水文化

精神水文化是一个民族对水资源、水环境的认识与信仰。就布依族的精神水文化来说,其内涵主要包括布依族先民对水与“创世”的理解、水神崇拜、水在人生仪礼和岁时节令中的礼俗功能及其象征意义、保护水资源的措施以及为预防旱、涝灾害所设立的各种禁忌等。它对布依族民众的文化心理、社会生活等都产生了十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一)布依族“创世”神话中的水

水是生命之源。因此,早在神话思维还在统摄着先民们认知活动的远古之时,人们就已经开始探寻水与世界和人类之间关系的相关命题了。而最能集中反映先民对于水与世界和生命的关系的理解和思考的表征莫过以水为基质的水生型创世神话。在这种类型的神话中,水或被看作万物的本元,或被视为构成物质世界最基本的原素之一。但因各个民族赖以生存的自然地理环境等方面的差异,水生型创世神话中的水的形态也千差万别。有研究者将中国南方少数民族水生型创世神话中水的存在形态划分为基本形态和变化形态,前者指水及水的各种存在形式江、河、湖、海、井、泉、溪流等形成了世界、生成了人类。后者指水的各种变形形式,如:气、雾、云、雨、雪等[3]73。这一立论是符合中国南方少数民族创世神话的实际情况的。

布依族先民自古以稻作为生计方式,临水而居,水是布依族生活中最基本、最重要的生计基础。因此,布依族民众在探索世界的形成时才自然而然地将水视作天地的始基。在布依族神话《混沌王》和《盘果王》中讲到:在很古很古的年代,宇宙间一片迷蒙。混沌王哈气成雾,扇气成风,宇宙仍然混混沌沌,天地不分,东西南北不辨。这时,盘果王出现了,他用鞭子一挥,把宇宙劈成两半,上浮者为天,下沉者为地,上有日月星辰,下有河流山川,天地从此就开拓出来了[4]33。《赛胡细妹造人烟》说:“很古很古的时候,世间只有清清气,凡尘只有浊浊气,清气浊气乱纷纷,清气呼呼蒸腾腾,浊气噗噗往上升,清气浊气同相碰,交粘成个葫芦形。清气浊气相粘后,四方八处昏沉沉。不见树木和野草,不见走兽和飞禽。后来创世祖神布杰公用神力分开清浊气,使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5]17-19布依族水生型创世神话中这种将“气”作为天地万物的起源,实则正是将水作为天地起源的始基。正如恩斯特·卡希尔指出:“在神话的想象里,总是暗含有一种相信的活动,没有对它的对象的实在性的相信,神话就会失去它的根基。”“神话的真正基质不是思维的基质而是情感的基质。”[6]96-104

(二)布依族宗教仪式场域中的水

在农耕社会,风调雨顺是百姓最大的心愿。因此,与水有关的宗教仪式在世界宗教中不仅普遍存在,而且始终处于核心地位。在布依族的传统宗教中,大多数宗教仪式均与水相关。

龙(布依语叫“囊厄”)是布依族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水神”。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布依族民众建构起了以龙崇拜为核心的水神崇拜体系,并伴以丰富多彩的节日和仪式。布依族民众相信凡有水的地方都归龙神管辖。江河深潭,山塘水库,都是龙宫水府[7]143。更独特的是,因为龙是水神,而水又是生命之源,于是布依族民众将对龙的崇拜推而广之,衍生出“家龙”“寨龙”“山龙”“树龙”“圈龙”“出龙”“朝门龙”……当降雨稀少或水资源匮乏而威胁到农业生产时,人们或祭水龙求雨或驱逐“旱龙”。于是,祭水龙求雨与驱逐旱龙构成了布依族传统的“水事活动”的重要内容。例如:每年农历三月初四,云南曲靖一带布依族民众要举行相应的祭水(龙王)的仪式。届时在寨老、“布摩”(巫师)的带领下全村集体出动,带着节前备好的猪、鸡、鸭、水酒、香、蜡、钱纸和染有植物颜料的糯米饭团等物品,先到河边的神庙前举行“生祭”。生祭即由布摩念《祭水经》,诵经完毕后即将带去的猪、鸡、鸭当场宰杀,供到庙前,并将带去的香、蜡、纸钱火化。“生祭”完毕后,将牺牲取下放在锅中煮熟后重新放回祭坛上,布摩再次念《祭水经》敬供,进行“熟祭”。祭祀完毕后,寨老将煮熟的肉取下分给各家各户。然后全村老幼在河边同时吃酒、吃肉,饭后还要举行对山歌对和相互泼水祝福[8]443-444。贵州黔西南一带的布依族群众的祭水(龙)活动则是在龙井边举行。届时每家的当家男子都要参与(祭祀的祭品与云南曲靖布依族祭祀活动使用的祭品大致相同,但没有生祭的环节)。祭品摆好后,布摩念经道:“天千地裂缝,无水撒秧种,敬奉老龙王,快快把雨送。”念经完毕后将带去的香蜡钱纸焚烧仪式即告完成[9]100。另一种祭龙的仪式是舞母猪龙,即选七名精壮成年男子,光着膀子举着用七个猪笼连成的、插着嫩柳条的“母猪龙”,在锣鼓声的伴奏下到附近的寨子去耍水龙求雨。每到一家,主人就要用水泼龙,连人带龙一起泼。据说水泼得越多越吉利,龙王才会喷云雾下大雨。安顺、毕节等地的布依族民众还设置了专门纪念战胜蛤蟆精、保护庄稼免受冰雹灾害的小白龙的“白龙会节”。节日从每年农历的六月二十三开始,各寨布依族民众举行为期三天的舞龙活动。白天舞龙时,年轻人脖子上要系红布条,在村子周围找一块宽阔的坝子,在锣鼓声的伴奏下不断挥舞手中的龙。晚上,则点燃龙腹部的桐油灯在山间小道上或田边地头挥舞。节日期间,人们必须遵循不准动土、不准推磨、不准舂米等相关禁忌。白龙会节是为预防冰雹灾害、祈求风调雨顺的节日,但在本质上也是水的节日[10]107。

民主改革前,惠水、罗甸、平塘等地布依族民众每年农历五月初五都要在村旁有大古树(神树)或田坝、河岸边有岩石、岩洞的地方设坛举行祭祀求雨的仪式。仪式由德高望重的寨老主持,仪式包括请布摩念《祭龙经》、“祭水神”(驱赶旱龙、迎水龙降临)和“祭米魂”等多个环节[11]64。其中以祭水神的仪式环节最为重要。而在缺水的贵州镇宁西南部的扁担山,司水的龙在布依族心目则中成为了懒惰而贪睡的神祗。为求风调雨顺,当地布依族民众每年都要汇集在扁担山上组织“腾龙节”活动,在龙脊背化着的扁担山上腾闹一次,让其醒来发祥[12]59。

与龙的崇拜紧密相关的是布依族民众对“风水”的信仰。有研究者认为,中国传统的“风水”之“风”,即“龙凤”之“凤”;“风水”之“水”,即“龙凤”之“龙”[13]24。即是说,风水中的水实际与龙崇拜和水神崇拜是相通的。布依族民众不论是建寨还是下葬都要请宗教职业者布摩选择风水宝地。所谓风水宝地,在布依族民众看来,就是有“龙”栖息的地方。在风水宝地建寨或建坟墓可确保风调雨顺、子孙繁荣。民间传说布依族先民曾经生活在山洞中,后来走出山洞,选择水牛群踏平的地方建寨。但因工具的落后和自身的无知而经常伤到龙脉,致使“龙就往河去,龙就往河逃”,庄稼和牲口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后来大家“顺河边去找,沿河岸去寻”,把龙请回家后,庄稼才又茁壮,六畜才又兴旺。因此,建寨、建房或修墓时请布摩举行相应的仪式,并念诵《请龙经》是必不可少的。《请龙经》中将龙分为有金公龙、银母龙、瀑下龙、山坳龙。田野龙、龙郎、龙崽七种。每一种龙都有自己的职能:瀑下龙管风调雨顺,山坳龙管山林茂盛,田野龙管五谷丰登,金公龙和银母龙管财源不断,龙郎管衣食充足,龙崽管子孙发达[14]33。

受“万物有灵”观的支配,在布依族传统文化中职司管水的神除了龙以外,还有负责看护稻田灌溉的“水口神”(布依语称“喜当纳”)。“水口神”居住在稻田的水口处,且每一个水口都相应地有一个水口神。到每年“开秧门”(插秧第一天)时,要到村寨周围面积最大的稻田的出水口处举行祭祀水口神的仪式,以确保稻田水肥水长,稻谷丰收。否则就会遭致旱、涝之灾[12]644。有的地区的布依族民众在每年“六月六”时也要举行祭“喜当纳”的仪式。

围绕保护水资源和防止干旱的发生,布依族民众还在生活中设立了一些相关的禁忌。这些禁忌中有的在今天看来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体现了布依族人民珍惜和爱护水资源的态度,和对风调雨顺的向往。例如,镇山布依族群众在待客时,饮酒忌讳说“干”,而只能讲“明”。因为干就意味着“干旱”“天干”,而“明”则表示“风调雨顺”,有望丰收。另外,每年开春打第一声雷后的三天不得动土,摸过死人的人不得碰种子,否则会导致大旱。禁止妇女进入村寨的“龙山”。大年初一不能向门外泼水,否则会引发洪水[15]218,等等。

(三)布依族人生仪礼与岁时民俗场域中水的礼俗功能与象征意义

水对于布依族民众的生产、生活的重要性还内化成内涵丰富的象征和隐喻,嵌入到人生仪礼和岁时节令之中,形成鲜明的民族特色。依照布依族传统,挑水是妇女的“专职”,也是判断一个妇女勤劳与否的标准,所以,一些地区的布依族民众中至今还保留着新媳妇过门第二天要起早挑水的习俗。但因早上挑水的妇女很多,挑水必须早起。如果落在别人后面,人家会说是留恋男人的“热被窝”来迟了,会遭到善意的调笑,所以刚过门的新媳妇通常天不亮就要起床挑水[16]116。而夫家水缸里的水是否充盈,则是评价一个媳妇是否能干的重要依据。

研究表明,在原始先民看来,人的灵魂是不灭的,生与死也是连续不断的综合体。同样,在布依族民众看来,生与死没有明显的界限,二者的区别仅在于死者比生前多得一个名份和所喝的“水”不同罢了。流传于安顺地区布依族群众中的《古谢经》中这样唱道:

“生不多得一个名,死了另得一个名(阴间名)。到你喜水(指喜喝亡命水而自然去世)的年头,你实在喜欢水,喜吃铁井水。……到你喜水的年头,你实在喜欢水,喜欢吃铜井水,……[17]104

依照布依族传统观念,既然水是“创世”的始基,经书中以不同的水作为生与死的代名词,既包含着对死者的哀悼,同时也有招魂之意。布依族民众综合性的生死观也正是通过水得到了反映。

在布依族传统节日中,水还因伴随不同的仪式,被纳入到不同的民俗活动而兼有不同的礼俗功能和象征意义。例如:布依族新年有挑“金银水"的习俗。所谓挑“金银水”是每年新年的正月初一凌晨,鸡叫头遍,家家鸣放鞭炮后,全寨的年轻妇女,无论婚否,都要挑着头天准备好的栓有红丝线的水桶,打着灯笼赶到村子的水井边,抢挑新年第一桶水的习俗。据说谁家女子抢得新年的第一挑水她就是世上最聪明、最幸福、最勤劳的人。布依族民众相信这挑水既能治病、驱邪,还能延年益寿。因此,家人不仅会用挑回家的这挑“金银水”象征性地洗澡,以求一年到头平平安安,不生百病。同时还会舀出一部分给家中的牲畜饮用或洒在农具和谷仓上,让家畜更加健壮,让庄稼长得更加茂盛、产量更高。所以,这挑“金银水”是吉祥安康、勤劳智慧的象征。而村中抢挑到第一挑“金银水”的姑娘或新媳妇则会受到全寨的姊妹们的祝贺,有的用五颜六色的花线拴在她的发辫上、手婉上、水桶上,予祝她年年挑金挑银,金银满仓。同时这家主妇便从水缸里臼一瓢“金银水”来给大家尝尝,意思是让所有的姑娘都变得更聪明、勤劳和更美丽[18]270。抢金银水也因此成为春节期间姑娘们和新媳妇最兴奋的一件事。贵州威宁布依族挑新水的习俗略有不同:挑水的任务由男子来完成。除夕之夜,等到鸡叫后拿三张纸钱和三炷香到井边祭祀井神,祭毕后将新水挑回家。但“新水”所蕴含的吉祥安康、勤劳智慧的象征意义却是一致的。

二、物态水文化

物态水文化是指人们在利用、保护水资源的过程中设计、学习、创造并使用的物态设施。主要包括以水为动力源的生产工具、以水为载体的运输工具和运水、装水、分水工具等。这些工具不论是自己的发明创造还是向周边兄弟民族学习、借鉴而来的,都早已嵌入到布依族传统文化的结构中,是布依族民众对水的理性认识的直接体现。在布依族的物态水文化中,生产工具主要包括用于磨面的水磨和水碾;提水工具主要包括水车、扯水筒、龙骨车、戽水桶;分水工具主要是“水口”;运输工具主要是竹排;游艺和竞技工具主要是龙舟等。这些水利器具是布依族民众勤劳智慧的见证,不仅增强了布依族群众的利用水资源的效率和抗旱能力,而且一些用水器具还与布依族生活的生态环境融为一体,成为布依族村寨重要的人文景观和充满布依族风情的靓丽风景线。水磨、水碾是利用水流的落差形成的冲击力作为动力,带动石磨、石碾转动的水力装置,主要用于碾、磨谷物等粮食,在农耕时代是十分重要的生产工具。水车、扯水筒、龙骨车、戽水桶等则是装水、运水的重要工具。在地势起伏、降雨分配不均的贵州山区,用此类水具可以将地势低洼处的水传送到地势较高处,也可以在不破坏水渠的同时,用于改变水流的方向,因此是布依族民众调水和抗旱的重要设施。直至今天,布依族民众聚居的地方都还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水口”也叫“码口”,是用石材、木材制作(或用石块加稀泥垒成的),安放在沟渠和田间进、出水口的水利装置。多为一口或两口。水口用于控制水的流量,调节水流的方向。“水口”在布依族民众的农业生产和合理分配水源方面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因此,在多个村落共同使用同一水源时,水口还是维系村寨之间和谐关系的重要纽带。竹排是布依族人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生产制造的运载工具。布依族生活的地区江河众多,且竹资源丰富。利用竹子廉价、笔直、腹空(在水中可产生巨大浮力)的特点制作竹排,既轻便又灵活,是布依族人连接外界的重要交通工具。

作为一个爱水的民族,布依族游戏、竞技活动大多与水相关。龙舟竞渡是布依族民众十分喜爱的竞技活动,主要是在端午节祭完龙神后举行。布依族龙舟具有物态水文化和与精神水文化的双重特性。皆有驱邪逐疫、祭龙求雨和游戏娱乐的多重功能。

三、制度水文化

布依族民众在创造丰富多彩的精神水文化和物质水文化的同时,还创造了丰富多彩的的制度水文化。所谓制度水文化,主要是指管理、利用、分配和保护水资源、水环境制定的规章制度和乡规民约。布依族制度水文化源远流长,尤其是近代以来,随着布依族地区生态环境的变迁和人口的繁衍,人们对赖以生存的水资源的有效利用和保护有了更自觉的认识。各地布依族民众在传统社会组织的主持下,以寨为单位,纷纷制定乡规民约并勒石成碑。随着时光的推移这些乡规民约的基本精神早已深入民心。尽管这些碑刻大多已经无迹可寻,但民间遗留着的部分石刻、碑文仍然可以为我们管窥布依族水文化中的传统制度水文化提供“一孔”。例如:建于清咸丰九年(1859年),现立于安龙县城东十公里布依族聚居的阿能寨的《阿能寨谨白碑》云:

其法,国有律条,乡党有禁约。全寨岑、韦二姓采心公议,将鸡、猪崽、□(缺少一字)水,在此井边合息禁止:

凡不洗莱、布、衣,污秽水井。凡寨内不许窝藏赌徒引脚贼盗;凡若有估骗籍故拷(敲)磕者,定约人□□□□□□(缺少六字);凡若有盗贼进寨,大众搌迹,谁户不秉人等行查根由者,将伊命贼□(缺少一字)党;凡各畜(蓄)边田边地树木柴薪,不许砍伐□□(缺少两字);凡各依碑序,以□(缺少一字)保善畜(蓄)。若有不遵公议,干□(缺少一字)猪、鸡、酒加培(倍)赔完。公谓言之不先矣,特此谨白。

清道光二十四年立(公元1844年)建于今贵定城南59公里的抱管乡抱管村的《抱管龙井碑》规定:“第一塘汲水,第二塘洗菜,第三塘洗布洗衣,第四塘洗秽物等件。每年淘井4次,每次合家周而复始,如违公罚。”[19]258

贵阳市花溪区新民布依族乡竹林寨井边竖立的《永垂示禁》民约碑:“为禁止挖塘坎,暗挖码口,坻府井水事,须由两边码口流出均分,方遵古制。违者罚银陆两。光绪二十九年六月十五日。”花溪区新民布依族乡除了勒石成碑的成文乡规民约外,还存在大量的约定俗成、代代口头相传的用水民、护水民约,这些约定俗成的乡规民约制约和规范着民众的用水行为。根据一些研究者的调查,竹林寨除《永垂示禁》的碑文外,民众还严格尊崇“谁人也不能乱动码口,保证东、北两面良田的收成。”尤其是天旱时,不要因为抢水破坏了大家的和睦关系。调查过程中,我们还得知,除碑文上所规定的内容外,还有众人口头上议定的各种习俗井规。如:上水池食用,中水池洗菜,下水池洗衣,大塘洗尿片;产妇一月内,不准到井边等。违者除遭罚款外,还要受到乡亲们的谴责的用水行为规范[15]115。

类似这样的乡规民约都非常具体地对本社区或村寨的水资源的使用、分配、利用和保护作了规定,具有很强的操作性。这对于保护水资源和水环境,防止水体受到人为的污染具有很好的效果。这些规约的制定和实施充分体现了水作为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的双重属性。而关于布依族传统社会组织在乡规民约的制定和顺利实施方面对于当前水资源保护和利用过程中基层社会组织的缺失而引发的保护措施不力、保护效果不佳的情况有着十分重要的启发意义。

四、结语

布依族传统的水文化融水信仰文化、水物质文化和水制度文化三者为一体,是布依族民众集体智慧的结晶。作为民族传统文化的结构性组成部分,布依族传统水文化不仅体现了布依族民众敬畏自然、崇拜自然的朴素自然观和生态观,而且还体现了布依族民众对于水与社会和谐的紧密关联的认识,其文化内涵是十分丰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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