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乌桕树
2015-03-16黄家双
黄家双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乌桕树,家乡人称之为木籽树,生命力极强旺,田塍阡陌,荒山野岭,到处是勃然生长的木籽树。
夏日过后秋风渐厉。突然有一天,那遍野的木籽树叶褪去了青绿,染上了红色,像天空散落的朵朵彩霞。几场霜后,大多树木的叶子皆已凋落,唯剩秃枝虬张,而这木籽树叶却像是熟透了,红扑扑的,像那青春有活力的乡村姑娘们的脸。在木落草枯的深秋,一树一树的木籽树叶在荒野田埂上燃烧着,像一丛丛的篝火,给大自然增舔了无限的暖意。在木籽树下,常可拾到一两片被霜露浸湿的落叶,落叶上墨色点点,恰似深秋落飘的名片刺贴。捡回家夹进书中,又是再好不过的书签了。
秋天过去,木籽树叶也像是烧尽了,露出的是雪白的木籽。远远地望去,像萧瑟的大地上怒绽的白菊,独傲霜地寒天。此时,便有农人前来采撷了。年轻的男子钻在树上砍枝采撷,姑娘和小孩在树下拾捡。
那木籽形似相思豆,上面裹一层蜡光可熬制木油,木油是制作蜡烛的原料。每当夜阑人静,蜡烛滴泪,谁又曾想到它是在思念寒凝大地上的木籽树呢。
采撷木籽的时候,人们常要将那木籽树的枝柯剪去,拖回家去做了柴薪。木籽树木质坚硬,一筒枝杆如一截沉甸甸的铁条,是熬火的好料。秋天过去,农家的屋场上,到处是码着一堆堆的木籽枝柯,木籽树温暖了农人们寂寞而寒冷的冬天。枝柯除去,木籽树单剩枝杆嶙峋,像一根根虬曲的树桩。在凛冽的寒风中,像抵御旷野里风暴的老黄牛的犄角。
不知情的路人,见了这树桩,以为此树已经死去。到了春暖花开万物竞发的时候,这木籽树也像突然醒来,嗖嗖抽出无数的枝茎来,长满浓厚的树叶,又撑出一座凉爽的华盖,让劳作后的农人在它的树下做片晌的歇息;而那蝉,又必将在炎炎夏日,躲进里面尽情地欢歌了。
这就是故乡的乌桕树,与农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它也像故乡的父老乡亲们一样,拙朴而倔强,以它们的朴素方式,装点着乡野的风景。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千年过去,那单衫杏子红,双鬓鸭雏色,仰首望飞鸿的西洲女子业已不在,但这一棵棵乌桕树却依然伫立在原野阡陌,与天地同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