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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鬼魅叙事”下的爱国情怀

2015-03-15姚丽晶辽宁师范大学辽宁大连116000

名作欣赏 2015年35期
关键词:鬼魅贾平凹文学

⊙姚丽晶[辽宁师范大学, 辽宁 大连 116000]

作 者:姚丽晶,辽宁师范大学2013级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喜欢贾平凹作品的读者不难发现,他的作品中时常搬神弄鬼,穿插各种荒诞离奇事件,营造阴森氛围,但很少做出科学的解释,引人猜想:这是一种传承?传承古代上下五千年积淀的鬼的神话、传说?作家只是穿插在作品中供人咀嚼和玩味?不管怎么样,这种打破、颠覆现实种种秩序的“鬼的文学”,决绝地在“人的文学”主宰的天地中开辟了一席空地。

在我国这个自诩无鬼无神的中华大地上,鬼当然是不复存在的,但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鬼文化”的积淀是非常深厚的。

中国最早的鬼的雏形是动物,即动物鬼,这完全是原始社会的狩猎文明所决定的,人们信奉万物有灵的观点。后来,鬼被赋予人形,随着宗教文化的流传、民间信仰的变化,鬼的形象也日益丰富,甚至还有了这样的传说:人死后先过鬼门关、踏上黄泉路、走上忘川河的奈何桥;奈何桥有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上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喝杯孟婆汤,人生悲欢离合就转瞬化为过眼云烟。

元明清时期,鬼故事的创作迎来了创作高峰,元曲的《倩女幽魂》《牡丹亭》,改变了女鬼令人发指的形象,她们变得美丽而多情,正义而勇敢。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可谓是“鬼文化”的经典。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此书是“专集之最有名者”,郭沫若先生为蒲氏故居题联,赞蒲氏著作“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聊斋志异》多数作品通过谈狐说鬼的手法,对当时社会的腐败、黑暗、嗜血、吃人进行了有力的批判,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当时的社会矛盾,表达了人民的美好愿望。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伦理观念和因果报应的宿命伦理思想,这部书是深奥的鬼文化积淀中孕育出来的艺术仙葩。

作为鬼怪的专书,在中国各朝各代可谓汗牛充栋,不可胜数,这除了有一定的经济制度、社会文化及上层建筑等因素相互影响外,相当重要的原因恐怕是鬼文化有其独特的诱惑力和鉴赏价值,作者还可以把鬼魅这种虚构的灵魂作为一种载体,在这种载体上来展现自身的本真。贾平凹就曾说过:“我无论写什么题材,都是我营建我虚构世界的一种载体,载体之上的虚构世界才是我的本真。”

贾平凹的《废都》是20世纪80年代文学一个标志性的“终结”。它近乎刻薄地叙述了知识分子从“巨人”到“病人”的转变,展示了一个鬼气弥漫的社会名家;整个西京充满了陵墓气息,从某种意义来讲废都是座鬼城。文章开头便渲染有四种奇异花朵、天空出现四个太阳等给作品覆上了神秘的色彩,如果说这些只是故弄玄虚的话,那庄之蝶的母亲呢?老太太睡在棺材中,出门戴面具,能通阴阳;在老人眼里,“废都”似乎显露了“真相”,柳月说:“现在街上有什么人?”老太太却说:“鬼,满城的鬼倒比满城的人多!这人死了变鬼,鬼却总不死,一个挤一个地扎堆。”在这种“鬼魅狰狞,上帝无言”的城池里作者想传达什么?是作者的内心之鬼?还是一种神秘宿命的宗教文化色彩?有人说,这是贾平凹小说由写实转向神秘叙事的一个重要思想基础,是一种万物有灵观念,有明显亲近佛道的倾向。仅仅是这样吗?

贾平凹90年代的《高老庄》原生态地写出了一位出名教授子路与妻子西夏回家探亲所发生的一些蝇营狗苟的琐碎小事,写了一群社会底层的卑微人物,但全文有好多情节血气淋漓、人鬼混沌。文章一开头西夏便遇到了“再生人”。有个女子的丈夫已死了十年八年了。一天突然几十里外有人来寻她,说自己是她丈夫;来的人年纪轻轻,这女子却已五十岁了。来者说他生前是这老女人的丈夫,并把生前的事说得清清楚楚的,他再生就是为了续未了的缘分。这样的开头似乎就注定了文章色调的诡秘。如果说开始只是诡秘,那么“鬼附体”简直让人不寒而栗。横死的人附在妇女身上竟然能完整地与人对话并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最后还是被“恶人”用桃木赶走;民间流传的桃木辟邪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在这里我们似乎可以看到历史鬼文化传承的一点缩影,神并非高居于天上地下,它们混沌于人间万物中;子路可以看见父亲的灵魂出窍、西夏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足以证明这种虚幻。这种赤裸裸的鬼神固然可怕,但是未知和宿命更让人恐惧。子路的儿子先天残疾,但是却可以画出预知未来的画;西夏去白云湫的路上却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阻碍她探讨未知;石头舅舅死后口袋里果然有十二元三角四分,和西夏曾经的梦如出一辙。我想这些都不能用唯物的思想来解释清楚。高老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不是也是另一个“鬼气弥漫”的废都呢?我们除了恐惧和不知所云外应该深深地思考作家为什么这么写?仅仅是因为受《聊斋志异》《红楼梦》这些小说的影响吗?还是作者抛弃了那些浅薄的东西,想要得到感知世界的灵性?抑或是隐隐地关心和忧患时下的中国?

贾平凹在新作《带灯》中把一个天天在街上游荡能看见鬼的疯子穿插在作品的各个角落,主人公带灯无意识梦游的怪异举动以及和疯子的心领神会,把“鬼魅叙事”这种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带灯原名萤,萤火虫是鬼的灯笼,而带灯又喜欢吹埙,《聊斋志异》小说中主人公夜郎可以吹出招魂的埙声,“埙声令人毛骨悚然,而城墙上的‘鬼影’攒动,似乎围着埙声而来。”贾平凹似乎钟爱埙声,在很多作品中都写到埙,也喜爱“鬼魅叙事”的手法,但他自己是不相信这世界存在神灵和魔鬼的,他认为种种离奇的事件之所以发生——古代比现代多,乡村比城市多,边地比内地多——那都是大自然的力的影响。那么作者写“鬼魅叙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或者是以虚幻给我们某种启迪或深思?

《废都》中赤裸真实地显示“自我批评”,但却呈现出来极端的屈服和屈从,人们懒得进行思考,用一只会进行哲学思考的牛代替人们思考,用一个能通阴阳的老太太代替我们来看这个废都,可见作家无奈到了极点。《废都》写“鬼市”的人影幢幢、交头接耳,能让人想到西京古都正在被“商品”这个怪物闹得夜不能寐。《高老庄》则更接近生命本能的一面,它描写物欲、情欲、贪婪与自私,是对人的一种本能与本质的揭示。这种神秘灵异的叙事包含了很多邪恶卑劣、残暴,但毕竟是一种靠近真实的接近。在社会转型期的复杂背景、文学的边缘化等劣势情况下,“鬼魅叙事”是否是对文学视线的回避呢?文学关注的焦点分散到历史空间与个人隐幽,虽然叙述这些仍能折射出这个时代的特定存在,但这样叙事还是避开了直面现实,避开了从正面触及与进入社会的深层现实,避免了社会存在的紧张关系。这种“鬼魅叙事”把人的衣服剥光,看到的东西固然赤裸,但毕竟过于表面;相反,这种表面的真实又恰恰成为了复杂显示关系的一种掩盖与遮蔽,在满足人的感官需要和欲望想象之中是不是也使人迷失了?是不是为那些广阔与深刻的存在悄悄蒙上了一层层面纱?说实话,我不希望这种“鬼魅叙事”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出世的精神逃亡。

然而贾平凹的新作《带灯》反映的社会现实很好地解答了大家的困惑。《带灯》是带着爱国情怀对现实进行批判的一部作品,主人公带灯是一个农村基层干部,他说:“基层社会就像陈年的蜘蛛网一样,动哪哪都往下落灰尘。”它从小到邻里之间的争树、大到政府干部作风的贪污腐败,折射出中国内地的农村风貌,呼吁人们重视基层制度建设、基层民主政策的真正贯彻。以底层人物的悲剧命运反映了当代农村存在着的一些问题,表现出作家的一种责任感以及对国家和人民命运的关切、对这片古老土地的深沉的爱,他用“鬼的文学”给我们当头棒喝。带灯这种正义的农村干部是国家基层最最需要的,作者希望她的精神之光在黑暗的鬼魅之林越来越亮。贾平凹试图对现实进行批判,对当下的一些农村基层干部的恶习进行一种大胆的揭露,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作家的责任感和爱国情怀。

贾平凹试图以“鬼魅叙事”警醒世人,这种思想意识和艺术勇气无疑来自对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挚爱之心,这种使命感是文学艺术的一种内在需要,也成为21世纪文学推进的一种强大动力。

[1] 贾平凹.废都[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0.

[2] 贾平凹.高老庄[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6.

[3] 贾平凹.带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

[4] 张德祥.当代文艺潮流批评[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6.

[5] 谭桂林,龚敏律.当代中国文学与宗教文化[M].长沙:岳麓书社,2006.

[6] 王辉,李军.穿越文本[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7] 雷达.当代文学症候分析[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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