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爱的追寻——浅谈徐小斌的《羽蛇》

⊙齐可心［辽宁师范大学， 辽宁 大连 116000］

作 者：齐可心，辽宁师范大学2013级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徐小斌作为女性作家的代表，其创作有其独特的特点。徐小斌从1981年开始创作，迄今为止已发表了四百余万字的作品，她是集写作、绘画、音乐等多项技能为一身的才女，她的作品涉及的知识相当广泛，包括哲学、心理、历史、经济、自然等许多方面。其作品有着迷幻、鬼魅、神秘主义气息及逃离意识，女性多为作品中的主角。本文试图从她作品出发，解读其作品中女性对爱的追寻。

一、童年对其写作的影响

徐小斌是童年经验式的作家。对于徐小斌来说，童年的经历对她有着极大的影响。五岁以前徐小斌是很幸福的，但自从弟弟出生，她在家中的地位就下降了。父母虽然都受过高等教育,可在重男轻女这一点上,他们并不比农村老太太更开明。对于性格内向的徐小斌来说则更不被大人们所喜欢，对于一个幼小的孩子，大人关爱的缺失给其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极力地渴望着爱与被爱。为了得到关爱，徐小斌甚至喜欢生病，因为生病会换来母亲与外婆的关心；为了得到家人的关爱，她极力地表现自己，她曾说:“有时候觉得我一生都在做一件事：证明给爸爸妈妈看。”①除了童年所受的关爱程度影响了她的写作外，她童年的一些梦，也为她的小说增加了色彩。徐小斌这样谈她童年的感受：“我童年时经常做一些特别奇怪的梦，我从小就对那种神秘的东西感兴趣，而且我经常对未知的事情带有巨大的恐惧。”对于一个痛苦、孤独、恐惧、敏感的孩子来说，写作成为其情感抒发的最佳渠道。《羽蛇》中的羽就是徐小斌的自显，作品中对于羽童年的叙述就有着徐小斌自己的影子。

二、对爱的追寻

深受童年的影响，徐小斌在作品中有着对爱追寻的情结，在这里有对父母的爱，特别是对母爱的找寻，在找寻母爱的过程中滋生出爱情——爱成为其作品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一）母爱的遥不可及

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中有许多作品都涉及了母女关系的描写。五四时期以冰心、庐隐等为代表的女性作家，对于母亲的形象进行了大量的讴歌与赞美，母爱是伟大的，母爱是神圣的，母女关系融洽和谐；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以张爱玲、苏青为代表的女性作家，将母亲还原成了有血有肉的人，她们不是那么的神圣，她们变得自私疯狂，母女之间的关系淡漠（如《金锁记》中的曹七巧）；而到了90年代，以徐小斌、林白、陈染为代表的女性作家，则以颠覆及解构的姿态来书写母亲以及母爱。

在徐小斌的作品中，母爱变得遥不可及，母女也变为了相互依赖与仇视的关系。徐小斌曾说：“我用了很重的笔墨写母女关系，当然主要是羽和若木的关系，又有若木和玄溟的关系，亚丹和孟静的关系……慈母爱女的画面很让人怀疑！只有金乌，因为没见过母亲，才把母亲想象成绝美的象征！母亲这一概念由于过于神圣而显得虚伪!实际上我写了母女之间一种真实的对峙关系！母女说到底是一对自我相关自我复制的矛盾体，在生存与死亡的严峻现实面前，她们其实有一种自己也无法正视的极为隐蔽的相互仇恨。”②徐小斌“以血为墨”所写的《羽蛇》就表现了母性的自私、邪恶与变态。玄溟作为若木的母亲、羽的外婆出场，她完全失去了慈母的形象，残忍地掐断了若木的初恋；陪若木去上大学，用阴谋帮助若木成婚。当儿子天成去世后，玄溟成为了若木家庭的有力帮手，参与若木的家庭生活，若木对母亲心存恨意，却也依赖着母亲。若木延续和复制了母亲自私、邪恶与变态。仆人梅花在若木被罚时救了若木，可若木却恩将仇报，不顾梅花与天成互有好感，将梅花嫁给了老张，拆散了这对恋人。不仅如此，她在对待女儿的态度上与玄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羽作为这个家的第三个女儿，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因为她占了一个男孩的位置，她的到来极不受父母及外婆的欢迎。而后来她将家里的宝贝弟弟掐死，使她在这个家里更难立足；本来就无爱的家庭，更让她窒息，若木对羽的态度也更加的恶劣，似乎要让羽来偿还自己无子的悲痛，而这种没有母爱的痛苦以及负罪感折磨了羽的一生。为了找回这份最初就不存在的母爱，羽离了家寄住在金乌那里，在金乌那儿她体会到了爱的存在，但羽很快认识到金乌的爱是暂时的，她的爱不可能一直只属于羽自己。所以她又踏上了赎罪寻爱的旅途，她去扛重的袋子，装卸货物，想借此来赎罪，以求得心灵上的安慰，获得重新被爱的权利；她去刺青，想用流血来赎罪，祈求得到爱；她找寻烛龙想要获得爱，但现实没有实现她的寻爱之梦。最后她在母亲“幸福”的指引下切除了脑胚叶，变成了失去自我的“正常人”，成为了母亲心中所期望的羽的形象，此刻的羽才得到了母亲的丝丝关爱。正如徐小斌所说的：“‘母爱’可以毁掉女儿的青春、心智与爱情，因为‘永恒的母爱’已经成为正确的象征……这种残酷还在于，它表面上是以‘女儿’获得幸福为前提的。”可见，并非每份母爱都是那么美好。

（二）对爱情的追寻

在徐小斌的小说中，爱情应该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主题，在《羽蛇》中女性对于爱情的追求都是大胆的，同时也是备受压抑的。作为主人公的羽的爱情，是在为了赎罪、寻求母爱的途中滋生出来的。由于家中无爱，所以羽只好出来寻找爱，在与金乌的互相爱抚中，羽的爱滋生出来；与金乌相处的那段时间，羽暂时找到了爱，虽然这是被大众所不齿的爱，但这爱由于金乌的太过于自由，不可能将爱都投入到羽一个人身上；当羽看到金乌与别人在一起后，她感到了金乌的爱同父母的爱是同样的，都是短暂的。在备受压抑下，羽选择了刺青赎罪，在这场亦真亦幻的刺青中，她与圆广有了肉体上的接触，这个亦真亦幻的男人，还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印记。这个好似梦中的男人以烛龙的身份在生活中突然出现，给了羽希望，但由于这个男人的软弱，使羽的爱情落空。羽再一次有爱情的预兆是在遇到大夫丹朱时，丹朱的一席话道出了羽得到爱情救赎的艰难。“不过说真的，无论是我，还是那个你很爱的人，还是所有的男人，都很难进入你的世界，不，不是很难，是根本不可能。哪个男人也不敢要你，你让男人……恐惧。”羽试图通过对爱情的追寻来得到爱的救赎之路也是行不通的。

三、生命式的救赎

徐小斌笔下的羽的生活轨迹，多多少少会让我们想起鲁迅《伤逝》中子君的人生。羽和子君都是沿着“离开—回归—再离开”的方式前行，尽管过程不尽相同，但结局都是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羽对于爱的找寻是带有赎罪的意味的，在家中求爱而不得的羽走出家门去寻找，羽在赎罪求爱的过程中，经历了金乌、烛龙以及丹朱，在赎罪求爱中的羽受尽了苦痛，同时苦痛也让她忘记了她身上的罪，在羽看来越痛苦越能减轻她身上的罪。羽最终用切除脑胚叶的方式回归了家庭，她成了一个母亲所希望看到的“正常人”。“她的性格变得开朗乐观，她和所有的人都合得来，岂止合得来，还能打成一片，她乐于交往，乐于做事，她对领导言听计从，对妈妈尤其孝顺；妈妈所说的一切，她都点头称是，她还把妈妈各种构想变为现实……若木的生活模式终于回到了玄溟去世之前。”这时的羽已经变成了一具躯壳，那个怪异、叛逆的女儿不会再出现了。真正的羽已经死去，灵魂已经消失，她死在了母爱，即母权之下。

羽在赎罪寻爱的道路上艰难地行走着，她试图通过在爱的追寻中，救赎自己的罪过，找寻失去的爱。但在找寻途中所遇到的，不管是与金乌的同性之爱还是与圆广以及烛龙的爱，都没有将她从失爱的深渊中解救出来。她只能选择接受母亲对其的规划，变成“正常人”来获得母亲的爱；其实质是羽对母亲言听计从，母亲对羽实现了绝对管制。羽尽管想通过一切方式去得到爱，但最终无爱而亡。

① 徐小斌：《世纪回眸:生命中的色彩》，载《蔷薇的感官》，华艺出版社1998年5月版，第3页。

②贺桂梅：《伊甸之光——徐小斌访谈录》，载陈骏涛《精神之旅——当代作家访谈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1] 徐小斌.羽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2] 徐小斌.徐小斌作品精选[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