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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古树

2015-03-12杨荣兰

含笑花 2015年1期
关键词:山楂树豇豆古树

杨荣兰

忙碌之时,总喜欢暂时放下繁杂心绪,寻来一份空闲,打开视野,眺望窗外远远近近的青山绿树。当视线在丛丛绿树间渐渐聚焦,心中的思绪便飞回到了老家的那些古树。

在我的心中,老家西洒镇下寨村是喀斯特大山的一个宠儿。要不,四面的山川连绵到这里怎么会多了一份人性的情怀?将山脚缓缓收拢,挪出了一块宽阔的平地,让乡亲们安居;又将地下的清澈河水,均匀地分给在村前、村中和村后的三个大水池。葱郁的树林、肥沃的土壤和绿莹莹的水,哺育着全村的乡亲,也留住了环村的古树。

老家的村前、村后都宽阔平坦,可村口却略微狭窄。一条通村的大路到了村口就沿着左右两边的山脚分为两条进村会合的路,这就足够容纳整个村子的人来车往。分路之处,左边的山脚下伫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山楂树,右边的山脚下伫立着一棵生气勃勃的清香树。它们与路、与山相隔的距离是那样的恰到好处,似乎是哪一位智者为了美化村庄而特意布的局,但即使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知道它们是何人种植何时栽,只记得在很久以前,它们就是两棵古老的树,外界的人若不走近村口,是不容易看出树荫下面有条路,路这头有个村。

暑去寒来,站在这村口,无论是近观还是远看,这两棵树都形如两把巨大的伞,繁茂的枝叶无所畏惧地向四方舒展,然后在高高的空中毫不犹豫地遮掩着进村的路。幸好两边的青山和道路,也特意为它们的生长准备了足够的空间,使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长和呼吸,一点儿也不受到羁绊。它们又像两位卓越的化妆师,借来左、右及村后的古林绿韵,把整个村庄装扮得既行似绿色摇篮中酣睡的婴儿,又神似绿色海洋中高高扬起的古典风帆。它们又好似两位威武的护卫,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斗气质,严厉地将一切邪恶远远地驱出村外,忠诚地护佑着村里的万物和生灵。这便让我不再难于理解:1948年12月,滇东南工委、滇东南指挥部从越南官坝派出由队长吴运辉、指导员付科等17位同志组成的西畴武工队,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驻扎开展西畴县城郊革命斗争。我想,除了这里的群众在此前因受到董英、杨禹图、苏天祥(女)、赖金星、钟光辉、槐可华等早期中共党员的革命教育而具有强烈的革命意识外,肯定与这里独特的地形和古树古林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山楂树下,是勤劳的村民们遮雨避阳、开会、休息、拉家常的理想场所,随时可见三三两两的村民相约而至。山楂树上,是孩子们比赛攀爬和追逐玩耍的快乐天堂,随时可见四五个或更多的小孩在树桠间攀来爬去。春天,当山楂树上的枝条开满白色的花,孩子们又多了一份惊喜和等待。这惊喜和等待,在回忆秋天的山楂果酸酸甜甜的味儿中膨胀升级,在山楂树花开花谢到长出青果再到果子成熟的兴奋中一步步精彩绽放。

我喜欢静静地站在山楂树旁,看山楂树上树下的人散人聚,看山楂树梢的鸟雀飞来飞往。山楂树的热闹,是村里繁荣昌盛的投影。人丁的兴旺,印在了山楂树上攀爬玩耍的孩童们大大小小的身影里;财运的畅通,写在了山楂树下乘凉攀谈的乡亲们白皙的笑脸上。

伫立在另一旁的清香树,与山楂树相比却多了一份宁静与淡雅。当山楂树上开满白色的花,清香树上也常常迸出红色的嫩叶嫩芽和串串紫红的花;当山楂树上挂满红色的果,清香树上也常常稀稀落落地点缀着几枝红色的穗;但当山楂树上树下聚满了嬉笑的顽童、乘凉的乡亲,还有唧唧啾啾地欢鸣着啄食山楂果的鸟雀,清香树上依然只有翠绿的羽叶和红色的穗。在我的心中,清香树特像一位年长的老人,对村庄,它静默,但绝不缺少满腔的忠诚和热心;对未来,它沉着,但也绝不缺少美好的憧憬和信念。年年月月,它虽然静默无语,但却忠实地记录着村庄的世事变迁,无怨无悔地践行着守护村庄安宁的铮铮诺言。

每次从清香树下走过,我喜欢停住向前迈进的脚步,要么轻轻走近它,坐在它身后的石坎上,抬起头静静地欣赏它灰色的树干、羽状的绿叶和红色的芽;要么靠近它,伸手轻轻地抚摸它粗糙的树干,贴上脸去细细地品嗅它暗暗的辛香。它红色的芽,常常让我想起母亲的温情和嘱咐;它清幽的香,常常让我忆起父亲的鞭策和训育。人在旅途,或许正如这棵树,需要在和风细雨中陶冶、滋养,也需要在雷电霜雪间锤炼、成长。

清香树这头的进村路右边,伫立着许多茂盛的大清香树和麻栗树,它们弯着腰、伸着苍劲的枝条,始终护佑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它们褐色的树桠上,常常有一两丛兰花探出细长的叶片和花条,似乎在为路上的行人拂去艰辛、病痛和灾难,又似在探着头窥视山楂树上嬉笑玩耍的孩童。那几棵麻栗树,总是绅士般地挺直腰板,势不可挡地将结实的树干直向云天。

清香树对面、左边山脚下青翠的竹林树林里,几棵高大的榔树和一种我们自己给取名的“豇豆树”分外吸引人的眼球。每逢二三月,浓绿的“豇豆树”上就开满一串串金黄色的“小喇叭”,好似给村庄送来迎春的贺礼,女孩们常常拾起落花,精心摆弄成一串串花环。花谢后,枝条上就前前后后地抽出了银灰色的、长长的“豇豆条”。微风习来,“豇豆条”轻轻摇曳,让人不禁想起乐师长长的指尖下正欲轻轻拨动的古琴弦,美妙的琴音虽还未响起传到耳畔,但人心早已被它撩人的姿态所陶醉沉迷。

沿着“豇豆树”下的道路向村里走,又要经过一棵奇特且不知名的古树。来到这棵树下,若抬头看看它的树干,你会惊奇地发现:在这阴暗潮湿的树林间,一束柔和的自然亮光穿过茂密的树梢,倾斜的照射在这棵高大的古树上,似给古树披上了一层金黄和银灰色交相呼应的轻纱。在树干离地面约四米高的地方,一个灰褐色的、形似小胖熊的“尤物”好像受到了脚步声的惊吓,一边怯怯地赶紧往上爬,一边又忍不住偏着大脑袋似要把树下的情况探个究竟,又似在留恋着还没来得及品尝的香香甜甜的竹叶竹笋。它的形象是那样的逼真,它的憨态是那样的动人,特别是它身旁的那根古藤,又给它加上了一条长长的大尾巴。甚为奇妙的是,那束从密林上空透射下来的光线,也正好照在了这只“尤物”的身上,像极了天空为它打开的一道光亮的天门,充满了神奇与迷离,令人瞬时神思游动、遐想联翩。待思绪游历了古今的神话,又搜索了中外的传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哪一位神灵遗留的、贪恋人世福祉和村庄美景的“尤物”时,再拭拭朦胧的双眼仔仔细细地观看,这才似乎清楚:它是一个疙瘩瘤。但在心中,却又始终认为:在遥远的古代,它一定是天上的某一神灵恩宠的神物。要不,天门怎么会常常向它打开,并且还在它长着鳞甲的身上洒下一束束诱人的光亮?

村子中还有几棵高大的古桂花树,一个大人伸开双臂也抱不下它的树干。它们的绿叶层层叠叠、浓密油亮,像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明亮的眼。它们深沉、庄重,总是将兴奋和激情深深地埋藏在茂盛的枝叶中。只有到了七八月,在凉爽的秋风缠缠绵绵的呢喃里,它们才会控制不住激情,将炽热膨胀的真情化为一簇簇金色的小花,毫不吝惜地展现在每一片绿叶之下。于是,村里又多了一树树金色的黄,更有一阵阵浓郁清甜的香。在桂花的芳香里,大人们踏着鸟儿的欢鸣,相约谈笑着穿过绿荫道,去田地里收获春天的耕耘;孩童们和着秋蝉的清唱,打着脆响的哨子,呼朋引伴地钻进古林,去采摘厚厚的落叶间冒出的蘑菇。丰富的平菇、香菇、红菇、牛肝菌、灵芝等野生菌,在岁月的时光里烙下了无限的幸福和惊喜,也在每家的餐桌上增添了一道让人垂涎欲滴和回味无尽的美味山珍。

老家的古树,曾引来了不少兴致勃勃的商人。他们想要买走村里的树,却都被乡亲们一一给拒绝:一棵也不卖。没有树,何来林?没有林,何有家?年复一年,在人与树的长相厮守里,乡亲们都把古树当成了传家的宝。而离开家乡工作的我,每当看到城市里绿化的树丛,也总会想起老家树,想起树上的欢笑和幸福,想起树下的惊喜和阴凉,想起老家温暖的人情和醉人的美。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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