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奇在苏北盐阜区领导敌后抗日斗争
2015-03-12曹燕凌
曹燕凌
(盐城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江苏盐城,224001)
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岁月,刘少奇奉中共中央之命,于1940年10月31日从皖东来到苏北盐阜区东沟,直到1942年3月19日从羊寨离开盐阜区回延安,前后同盐阜区人民共同生活、战斗了1年零4个月20天。刘少奇坚定的革命立场,卓越的领导才能,优秀的思想作风,在盐阜区人民心中留下了深刻、鲜明的印象。
招兵买马好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苏北盐阜区的城镇先后被日军占领,建立了日伪政权。而日军未占领的地区,又被国民党军队所控制,存在着国民党的政权。少数地方政权则在土匪控制之下。当时,由黄克诚率领南下的八路军第五纵队与陈毅率领北上的新四军一部,在盐城以南的白驹狮子口会师。新四军、八路军是新来乍到,人民多不了解,尤其是一些地主、商人,受国民党反共宣传影响,顾虑颇多。新四军进入东台时,东台9个区24个乡、镇中有16个乡、镇长或随韩德勤逃往东台堤西沈沦、溱潼等地,或躲入幕后,不敢与新四军接触。八路军进入阜宁后,宋乃德致书前清举人庞友兰,请其出面支持抗日,庞回信说:“两姑(国、共)之间难为妇”,予以拒绝。这时,新四军和八路军面临两大难题:一是给养没有来源,冬天已到,指战员们还是单衣薄被;二是扩军难,青年人不敢投军。刘少奇与陈毅、黄克诚等人商量决定,建党建政,安好新四军敌后抗日的“家”。
1940年12月的一天上午,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扎着人们的面孔。驻扎在盐城西北乡湖垛镇的八路军苏鲁豫支队三团正在开会,有人咬着耳朵低声说:旅部来电通知,有位名叫胡服的首长要经过湖垛。团领导当即决定,派出警卫连前去接应。在建湖同阜宁交界的嘎粮河边,警卫连与胡服带领的100余人接上了头。胡服身穿灰色土布军装,脚套圆口布鞋,肩挎文件包,装束非常朴素。长期的斗争生活,使胡服显得很消瘦,然而目光炯炯有神。他和蔼地望着一个个同志,亲切地询问大家的生活、工作情况。当他了解到同志们度过了一段艰苦的岁月,并且在对敌斗争中取得很大成绩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同志们辛苦了。”到达湖垛镇,已是中饭时间,三团领导见胡服连日来行军很辛苦,多做了几道菜,又买了一点洪桥酒店做的土酒招待他。胡服一见就批评了起来,他用和善的语调说:“革命队伍里当官的,要同战士同甘共苦,千万不能搞突出,那样会脱离群众,会使部队丧失战斗力。”在他的指示下,多做的几道菜,全端去送给战士吃,他同警卫战士一起吃杂粮。饭后,他没顾上休息,就去走访当地干部,调查地方的对敌斗争、民主政权建设情况,还访问战士,了解部队的思想建设和组织建设。
晚上,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胡服为大家讲话。大家心情十分激动,仔细地聆听了他的教诲。胡服着重讲了三个问题:一是苏北斗争的方针、策略;二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结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三是共产党员的修养。他引经据典,说古道今,表现出渊博的学识和高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有时他也停下来,问大家懂不懂,启发大家提问题,然后一一回答。在回答一个干部提出革命前途问题时,他做着手势,激动地说:“向世界大同,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前进,前进到社会主义共和国,这自然不是今天的事,也许还不是最近将来的事,然而这种前途,是必然要来到的。”他的讲话慷慨激昂,使到会同志充满了革命必定要胜利的信心。
这天晚上,胡服从7点半开始,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越讲越有劲,同志们被他那生动的、振奋人心的讲话吸引住了,没有一点倦意。当时,部队里有一种说法,就是“建立根据地可以,但反对招兵买马,愿意参加革命的,自己来嘛!”胡服讲了《孔子家语·贤君》中“徙宅忘妻”的故事。他说:“过去有个人得了健忘症,搬家的时候,把自己的妻子忘掉了。现在我们碰到的问题,比这还要严重,不仅把妻子,而且连自己都忘掉了。为什么自己不去建立根据地,发展人民的武装呢?”
这时,有位同志说:“招兵买马是资产阶级军队的做法。”胡服说:“我看资产阶级知道招兵买马也不错,我们有些同志却不知道。有兵为什么不招?有马为什么不买?发展抗日武装,多多益善嘛!”
有的同志问:“我们建立抗日民主政权,派区长、县长,国民党不批准怎么办?这样会不会破坏统一战线?”胡服严肃地说:“我们共产党人办事,要国民党批准干什么,当然我们可以让他知道,但批不批由不得他。有利抗战的事,人民批准就可以干。”接着,胡服斩钉截铁地说:“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应该统一于抗日,统一于救国,只要有利于抗日救国,就符合统一战线原则。如果事事都要国民党批准才能干,那就什么事情也干不成,也就没有统一战线了。”直到凌晨两点,胡服看看时间不早了,才结束讲话。
胡服被临时安排住在湖垛镇北边一家典当的小楼上。他回到住地后,小楼上的灯一直亮着。第二天一早,三团领导上楼请他吃早饭,见他仍在修改文件稿,一次一次地推迟。直到9点多钟,他才收拾好起草的文件,下楼草草地吃了点饭,就带领队伍离开湖垛,踏上了去盐城的大路。
由于胡服一路上把党中央的路线、方针、政策深入浅出地传达给广大干部战士,解决了许多同志一直想解决又无法解决的问题,使大家思想开朗,信心倍增。事后,大家才知道,胡服就是刘少奇。在刘少奇等人领导下,经过短短几个月的努力,苏北敌后抗战局面大变。群众发动起来,各地普遍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组织地方游击队,开展游击战争,主力部队也发展壮大了,为以后粉碎日伪军的“大扫荡”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和项英在皖南的做法是不同的。项英在皖南领导新四军夺回日伪侵占的地方后,不是自己建立抗日民主政权,而是派人把已逃走的国民党县、区、乡、镇长请回来。刘少奇等人则决定自己委派干部,建立党领导的抗日民主政权,这对新四军坚持华中敌后抗日是至关重要的。
为民除匪害
刘少奇认为,抗日民主政权能否在群众中扎根,首要一条就是要急百姓所急,解百姓所苦。盐阜区历史上是有名的土匪出没地,新四军到后,国民党顽固派更是利用土顽、匪特、封建会道门武装纷起作乱。他们互相勾结,打砸抗日民主政府,杀害革命干部,抢劫残害群众,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刘少奇与陈毅、黄克诚商量后,决定抽调新四军主力一部及地方抗日武装,协助抗日民主政府,大力清剿、镇压土匪顽劣。
盐城西北乡大曹庄一带是土匪的巢穴。那里的土匪为首的是兄弟两个,一个外号叫曹三虎,一个叫曹四虎。这两个人原来是当地一个大地主家的保镖,地主死后没有子女,他俩分了地主家财,买了四、五条枪,拉起了一支土匪队伍。他们不仅残害百姓,还与新四军作对。军部的后方医院在反“扫荡”转移途中经过大曹庄一带,遭到曹三虎、曹四虎带领一股土匪突然袭击,伤病员手无寸铁,被土匪杀了很多。因此,提起这些土匪,百姓无不切齿痛恨。新四军第三师根据刘少奇指示,派一个独立营到大曹庄去剿匪。这股土匪是地头蛇,熟悉地形,来无影,去无踪,一时很难找到。独立营经过几番侦察,走访当地群众,摸清了土匪活动的规律,出其不意,一次就抓了40多个。曹四虎被抓获,溜掉了曹三虎。独立营要土匪检举揭发,坦白交代,可是这帮土匪与人民为敌到底,死不交代。为了能够继续抓获逃跑的土匪,独立营大造镇压曹四虎的声势,终于把曹三虎带领的土匪引诱出来,在战斗中当场击毙曹三虎。随后又采取了果断行动,三天之内,镇压了土匪100多人。
大曹庄剿匪告一段落后,社会上有人传言,这次剿匪没有先出布告,不凭证据,完全不合法。刘少奇肯定剿匪斗争的方向是正确的。他说:“要证据嘛,土匪残害百姓,杀害新四军战士和伤病员,这就是证据。讲合法嘛,我们保护人民,向土匪讨还血债就是合法。说镇压土匪没有出布告,不凭证据,不合法,决不会是真正的群众。”刘少奇专门派人到大曹庄一带调查对镇压土匪有意见的到底是什么人。果然,散布流言蜚语的是曹氏兄弟的一个亲戚。匪首虽然镇压了,但仍有恶势力存在。
根据刘少奇、陈毅的指示,新四军第三师决定再抽出一部分兵力,加强各县的地方武装力量,继续搜剿残余匪徒,迅速将横行于盐阜区的顾豹岑、左祥吾、左耀东、季健吾、宋一亮、彭宽富、王鹤臣等多股反动武装一一予以剿灭,使全区千百年相沿的匪患得以平息,人民从此得以安生。
借粮度春荒
初春的夜晚,铁锅似的天幕上缀着稀疏的几颗星星,开始复苏的柳枝在呼呼的夜风中摇曳着,发出丝丝声,夹杂着鸟雀“吱吱喳喳”的叫声。在蟒蛇河转向东北流去的拐弯角落上,有一个仓头庄,庄上住着20多户人家。由于日伪洗劫,加上严重旱灾,农民十室九空,春头上日子更加拮据,一天两顿粥,早上睡到太阳三丈高才爬起来,晚上太阳还没有落山就关门上床了。天一黑,庄上看不到一个人走路,也见不到一丝灯光。一天上午,刘少奇带领10多个工作人员,在仓头庄东边一幢李姓空宅里住下。当时,大家都叫他胡服同志。一进庄,刘少奇就去走东家,串西家,一向死气沉沉的仓头庄立刻充满了生机。
入夜,刘少奇的临时办公室里射出明亮的灯光,他正和乡农民抗日救国会会长邵业全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笔记本,聚精会神地听取邵业全汇报仓头庄一带的春荒情况。邵业全心情沉重地说:“全庄23户,眼下断炊的有12户,有七、八家一天勉强吃上两顿粥,只有少数几户能混到麦口!”
“你们有什么打算?”刘少奇听到这里,操着很浓重的湖南口音问道。
“我们打算一个月内把群众发动起来,向地主借粮度荒。”
“一个月,慢了,太慢了!”刘少奇点起一支烟,一边在小屋里来回踱步,一边对邵业全说道:“这后面的朱学富家,明天就要断炊,群众的吃饭问题,要尽快解决!”
“群众的吃饭问题,要尽快解决。”这句话,他的语气特别重,又重复两三遍。邵业全听了连连点头,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刘少奇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着问道:“老邵,你还有顾虑?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向地主借粮吧?”
“是的!”邵业全毫不隐瞒地回答说。
这时,刘少奇拿出几份文件,回到邵业全对面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份,说道:“这是党中央最近作出的关于发动群众向地主借粮度荒和开展减租减息运动的决定。”他逐字逐句地读起来。文件读完了,他又拿出一张报纸,说:“这上面登载了陕北农民开展借粮和减租减息运动的情况……”他又继续读起来。读着读着,他站起身来,拳头猛地向桌上一击:“老邵,当前正是我们组织发动群众的有利时机,抓住向地主借粮度荒这一着,人心所向,很快就能把群众组织起来,团结一致,同心协力,扩大抗日武装力量。”
“对!”邵业全也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激动地说:“胡同志,我们明天就行动!”
“是啊,赶快行动。不过,你们乡农救会要开个会,商量一下,根据本乡的情况,订个行动计划。”接着,刘少奇又耐心地向邵业全说明组织起来向地主借粮的道理和办法。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谈到深夜一点多钟,邵业全告别了刘少奇,刘少奇依然坐在灯下,继续批阅文件。
第二天一早,民运工作队员陈英就来到邵业全家,向他交代一项紧急任务,要他召集乡农救会员,分成若干小组,带领断炊户去地主家借粮,并说:这是胡服同志决定的。邵业全激动地回答说:“我马上就去组织行动,保证完成任务!”
仓头庄经过广泛深入地发动群众,一场轰轰烈烈的借粮斗争迅速展开了。仓头庄借粮度荒的经验,很快在盐阜全区推开。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仅阜宁县就借粮200万斤,救济农民7万多人。群众借到了粮,揭开了锅,家家欢天喜地,说:“胡同志真是我们的贴心人。他一来,我们家家烟囱又冒烟了。”
与此同时,根据刘少奇的指示,盐阜区各县抗日民主政府相继公布了减租减息法令,决定实行“二五”减租、“四六”分收(佃农得六成,地主得四成),取消押租,借债月利不得超过一分五厘。法令公布后,刘少奇从部队抽调一批干部,组成民运工作队,分头下乡访贫问苦,协助抗日民主政府,发动群众实行减租减息。刘少奇派人用小木船、轿子、独轮车,把四里八乡主张抗日的开明地主、士绅请到盐城来,亲自向他们宣传党的减租减息政策,反复宣传这个政策对发动群众投身抗日斗争的重大意义。经过刘少奇的耐心教育,那些对减租减息有抵触情绪的地主、士绅很快想通了。曾做过北洋军阀吴佩孚幕僚的阜东县副参议长杨芷江,他的佃户贾某将白天分的减租减息粮食连夜挑了送还杨家。第二天,杨芷江召集佃户,当众将贾某送来的粮食退还。这事震动了临近的中小地主,一下子刹住明减暗不减的歪风。只几个月时间,减租减息就取得了很大成绩。全盐阜区减租地主15932户,受惠佃农22539户,少交租粮399.2万斤。
修堤防海潮
巩固、发展抗日民主政权,经济是基础,只有经济发展了,军需民食才能保障供给,坚持敌后抗日斗争才有物质基础。刘少奇指示盐阜区各级抗日民主政府,把发展经济摆上重要议事日程,采取了一系列重大决策和措施。
阜宁县东北部濒临黄海,地势低平,常受大潮和海啸的侵袭,原有的几处海堤因年久失修早已失效。在当时抗日经费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刘少奇与陈毅、黄克诚等领导人商量,决定重修海堤。在此之前,国民党政府曾迫于当地群众和士绅的一再呼吁,勉强拨了经费,但因国民党政府各级官员层层克扣,偷工减料,海堤修得极不牢固,海潮到来,一冲即垮。由于国民党官吏假借修堤,贪污、中饱私囊,有些地主、士绅参议员对抗日民主政府主张修堤事也抱怀疑态度,修堤议案在县参议会上讨论了半天也未通过。阜宁县长宋乃德在刘少奇的大力支持下,当即在会上宣布以盐税作抵,发行100万元公债,整个工程按“以工代赈”的办法进行,全部费用不要人民负担,终于统一了大家的认识,使这一提案获得通过。同时,会议还决定组织修堤委员会,宋乃德为主任,即修堤总指挥,江擎宇任总工程师,负责勘察设计,三区(八滩)区长陈振东为现场指挥,阜宁县东北行署(东坎)主任宋秋潭动员组织人力、物力和工程技术人员。整个工程分两段进行,先修北堤,后修南堤,于4月中旬到工地测量放样。修堤委员会估计,发行公债收足40万元即可开工,其余60万元则在北堤修竣、南堤开工前再收。此时,盘踞在淮安以东一隅之地的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主席韩德勤,竟派特务四处散布流言蜚语,阻挠修堤。他们造谣说:新四军在这一带站不长,发行公债是骗取老百姓钱财。这不能不影响公债的发行,到北堤预定开工的日子,才售出10万余元公债券。针对征集民夫和筹集粮食,韩顽也乘机造谣说:征夫修堤是假,借名抽丁是真。加之公粮运输有些困难,韩顽又借题发挥,指责抗日民主政府缺乏修堤诚意。但种种谣言和非难,都动摇不了刘少奇修堤的决心。
北堤从淤黄河口至头罾,全长27公里,大部沿原堤旧址修筑,于5月15日正式施工。此时,遇到了民工粮食和饮水困难,宋乃德动员沿堤7个乡的田主,从30里外运来淡水。黄克诚将三师所购12万斤军粮,先行运至工地接济,同时组织人员到盐城、阜宁、东坎一带采购粮食,运至八滩碾磨加工,再运至工地分发。由于上下齐心合力,克服了种种困难,仅用15个晴天,就挖土83万立方,顺利地修成了北堤。
南堤的修筑更是困难重重。6月20日南堤正式开工,已进入梅雨季节,多雨闷热,蚊虫叮人,海潮频袭,病号很多。当时,很多人都主张暂停,待秋后再动工。但如果停工,紧张的战争环境,再加上频繁的海潮侵袭,筑堤很可能半途而废。刘少奇要宋乃德耐心说服各方,大家终于同意继续筑堤。6月23日,南堤开工的第4天,发生了尖头洋惨案。修堤委员会监工员陈景石,被投靠日伪的匪首顾德扬派人杀害,民工情绪波动。刘少奇指示宋乃德发布《为尖头洋惨案告工人书》,揭穿了国民党反共顽固派勾结汉奸破坏筑堤的阴谋。黄克诚特派新四军三师八旅第二十二团赶来,保护筑堤民工。大家的情绪重新稳定下来,筑堤继续进行。
南堤堵口工程,是修堤之患工。农历六月十三日,在打五丈河坝时,因潮水冲击力大,土包抗不过潮势,三次被潮水卷去,天又陡降大雨。在这紧急关头,督工员贾长瀛奋不顾身,率民工相继夹土包跳入水中,手拉手,肩并肩,结成三、四层人墙,终使土坝合拢。
7月2日开始,风雨交加,平地水深二尺,且海水大涨。工棚泡在水中,民工不得不迁往高地栖身。宋乃德得悉此情,抱病冒雨涉水,由东坎赶往八滩,组织排除积水。7月20日,南堤复工,民工多达15000人。就在这时,又发生时疫,患痧病的人特多,宋乃德又及时派出医生为民工治疗。就在南堤竣工前几天,日军飞机三次飞抵工地上空袭扰。宋乃德到工地视察,匪首顾德扬派人追踪偷袭,被新四军地方武装击溃。7月28日,又发生了尖头洋第二次惨案。带领民工的八滩区区长陈振东、县民运科科长于欣,被顾德扬匪部抓去,解往合德镇附近的日伪据点,惨遭杀害。
尽管日伪和匪特多方破坏,在抗日民主政府领导下,长达18公里的南堤终于7月31日竣工。至此,经过70多天的艰苦努力,一条长达45公里,底宽21米,高3米的大海堤,巍然屹立在黄海之滨,与南面华成公司的30公里海堤连接起来,成为一道坚固的屏障。竣工后,还组织了堤防委员会,对新堤加强防护和管理,确保堤内人民免受大潮和海啸之苦。新堤刚筑成,一场罕见的大海潮铺天盖地而来,水位比1939年海啸还高8寸,时间亦长,但新堤高大坚实,任凭海潮冲击,始终屹立不动。海边农民、盐民、渔民万众欢腾,无不交口称颂:“抗日民主政府为人民做的好事千千万,修筑海堤是其中的一件大好事。”刘少奇还要求盐阜区各地党委、政府,组织发动群众大力兴修水利,开挖了许多小河小沟,有力地促进了生产的发展。
与此同时,刘少奇亲自主持筹建的江淮银行,于1941年4月正式成立了,新四军财经部长朱毅兼任行长,副部长李人俊兼副行长。各县设立办事处,发放贷款,支持生产。单江淮银行成立的第一年,就发放了300万元秋粮抵押贷款,300万元的垦荒及农村小本贷款,200多万元的纺织贷款,还有1000多万元盐场贷款、工商贷款。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刘少奇还关心近靠日伪据点的边缘区,这里的日伪军出没无常。他指示抗日民主政府在大忙季节,要率领地方武装与百姓一起抢收抢种,敌人来了就奋起抗击,保卫根据地的生产果实。在刘少奇的大力倡导下,各地百姓普遍组织起互助组、合作社,单阜宁、阜东两县就成立了牛犁、纺纱等各种换工组、合作社31个。百姓积极开垦荒地,饲养鸡、鸭、猪、羊等家禽家畜,开办磨坊、糟坊、油坊、粉坊、豆腐坊,家家纺纱,户户织布。当时流传这样一首歌谣:“棉花白,稻子黄,根据地里好风光,纺车转又转呀,棉纱细又长。织成千匹布,军民喜洋洋。”
要教抗日书
刘少奇十分重视文化教育工作。在刘少奇领导下,盐阜区先后创建了华中党校、抗大五分校、鲁迅艺术学院华中分院,盐城县又筹办了一所县立中学。当时有些同志感到军部刚建,百废待举,干部缺乏,办学有困难。刘少奇鼓励大家说:“毛主席率领红军长征,那么大的艰难险阻都克服了,难道我们创办几所学校都没有信心吗?学校是培养革命人才的源泉,我们一定要去开掘。”他从各地抽调了一批干部,分派到各个学校去任职。
当时,盐阜区公办的中、小学很少,民办的私塾相对多一些。刘少奇很关心私塾的教学内容。有一次,刘少奇随部队转移,在盐城西郊张庄作短暂停留。一天傍晚,刘少奇身穿灰色军装,走出住处,沿着庄中间的大巷子向西走去,迎面走来一大群儿童,有的头戴破瓜皮帽子,有的趿拉着蒲鞋,大多数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打了补丁。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这年头,弄得孩子们都是衣不遮体,食不饱腹啊!”他拉住走在前面的一个孩子问道:“你们是从学校里放学回家吗?”孩子们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都晓得他是“好人”,不像日本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以一个个都不害怕,一齐围了上来说:“对,我们是放学回家。”
“那里是你们的学校?”刘少奇朝前方指了指说。
“对,就在庄西头的那幢房子里。”其中有个孩子用小手指着说道。
“好,你们回家吧!”刘少奇微笑着一边向孩子们打招呼,一边向庄西头的学校走去。这里原是个庙堂,黑漆大门已经斑驳脱落。刘少奇一脚跨进门,向坐在书桌前的私塾先生走去,先生见是穿军装的进来了,慌忙站起来,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长官,有何吩咐?”
刘少奇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穿着蓝布长衫,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约摸40多岁,便笑了笑,回答说:“我们不叫长官,叫同志。请问先生尊姓?”
“我姓吴,口天吴,叫吴士成。”
“噢,原来是吴先生,我姓胡,名叫胡服。”
这时,刘少奇主动同他叙起家常。吴士成见来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开始时惶恐的心情已去了一大半。他俩面对面地坐在书桌两旁,谈起学校的事。刘少奇问:“你们学校里有多少学生?”
“30多个。”
“学生念的什么书?”
“还是《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论语》《孟子》之类。”
“老一套。没有用新课本、没有增加抗日的内容吗?”
“是的,还是老一套……”吴士成欲言又止。
“怕共产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用了新课本,讲了抗日的内容,以后日本鬼子来了,要杀头吧?”刘少奇接着说:“怕什么,杀头不过碗大的疤。我们共产党人是不怕死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就是要动员组织广大人民群众,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推翻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旧社会,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新社会,让全国人民都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吴士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越听越感到新鲜,越听越想听。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少奇。刘少奇因势利导,继续说:“咱们都是炎黄子孙,应该有志气,有骨气,积极投身到抗日的洪流中去。你做先生,不仅自己要懂得抗日救国的道理,而且要使每个儿童都懂得抗日救国的道理!”
“是啊!”吴士成连连点头。
“建议你赶快编一套新课本,增加抗日的内容。”
“怎么编法?”
“好,我给你当参谋!”打那以后,刘少奇常到吴士成那里去串门,吴士成也经常到刘少奇住处听抗日救国的道理。后来,刘少奇写一封介绍信,让吴士成到抗大五分校去学习。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内,吴士成懂得了更多抗日救国的道理,参加了教师抗日救国会。
学习结束回来后,他白天上课,晚上编课本,只用了10多天时间,就编出了一本《学生识字课本》,送给刘少奇过目。刘少奇见了,高兴地说:“好,这是你抗日救国的实际行动啊!”
这本《学生识字课本》,不仅张庄小学学生用了,而且盐阜区各小学全都使用了,吴士成还被评为盐阜区的模范教师。他逢人就说:“这多亏了胡同志的指引啊!”由于刘少奇等领导人的重视,盐阜区的文化教育事业得到迅速发展,先后办起公立中学13所,小学1186所,另有民办小学(私塾)1700余所,学龄儿童80%~90%都进入学校受教育,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访贫赠衣衫
凉丝丝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雨下在碧绿的田野里,喜在庄户人的心坎上。自从刘少奇来到阜宁县汪朱集以后,领导群众向地主借粮度荒,解决了吃饭问题,大家都忙着春耕生产。今天下雨,田里活儿不能干,个个都在家干活,有的在搓绳,有的在打篷,还有的整理犁耙家伙……
刘少奇每到一处,总喜爱用饭前饭后休息时间或阴雨天气,到群众家中去了解情况。今天,他要去看看庄南头的那一户。这一户是雇农,叫朱学广,是乡农救会委员。他家住在低矮的顶头舍里,门口就是波光粼粼的停翅港。他租种了地主家5亩地,一家5口人难以糊口,加之去年秋天遇到干旱,收的粮食交了租子所剩无几。若不是这次向地主借粮度荒,早就断炊了。
乡间小路,路狭泥烂,刘少奇一步一滑地向前走去,到了朱学广家门口,鞋子和裤脚上全是泥巴。朱学广正在家里搓绳,因为他参加过好几次农救会会议,见过刘少奇,所以他抬头一看,就认出戴灰色风帽的是刘少奇,立即站起来,招呼道:“胡同志,快请进来!”
刘少奇和两个战士走进屋里,环顾了四周,转了转,停在屋角的小床前,床边堆放着几件破旧的单衣,床中央放一条破棉花胎子,里面挤着三个小脑袋,好奇地望着这几位不速之客。刘少奇微笑着问道:“太阳几丈高了,怎么还不起来呀?”
朱学广接过口说:“不瞒你胡同志,家里穷,每天只熬一点元麦糁子粥吃,没钱给他们做衣服。下雨天冷,会着凉,孩子起来又没事做,不如就叫他们焐在被窝里了!”接着,他拍拍床边说:“胡同志,床上暖和,就在这边坐坐吧!”
刘少奇在门口的长凳上坐下,两个战士也随之坐到他的身旁。他转身向一位战士小声讲了几句,这位战士一转身,消失在屋外的雨幕中。
“学广,你们为什么这样穷的?”刘少奇首先提出这个问题。
“胡同志,是命生得苦啊!”朱学广带着自卑的口气说道。
刘少奇哈哈大笑:“学广,不是命苦,而是万恶的旧社会和日本鬼子给我们造成的。”接着,刘少奇向他讲述封建统治阶级怎样剥削农民,万恶的日本帝国主义在我们中国横行霸道、烧杀抢掠的情形。朱学广听到这里,好奇地提出:“那我们怎么办?”
“起来革命,跟共产党走,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推翻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旧社会。”
“跟着共产党……”朱学广重复了一句。
“对,共产党就是要领导全国人民打碎旧世界,建立新社会,你们自己有田地,不再向地主交租,要吃不愁,穿不愁……”
“那就好了!”朱学广情绪激动起来。
“这次向地主借粮度荒、减租减息才是开始,以后还要分田地!你们就能很快过上好日子!”
“那我们一定要跟共产党走!”
“是啊,跟共产党走才有生路!”刘少奇又强调了一遍。
“胡政委,衣服拿来了!”刚才出去的那个战士,夹着几件旧衣服进来了。
刘少奇接过衣服,塞到朱学广手里:“这几件旧衣服,让你老婆改一改,给孩子们穿吧!”朱学广怔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孩子要当心,可不能把他们冻坏了,将来革命要靠他们呢!”刘少奇说着,同两个战士跨出门外,转身又问:“怎么没见你老婆?”
朱学广不好意思地说:“老婆将要分娩了,又得了病,躺在灶门口取暖呢!”刘少奇这才发现灶门口的稻草里有个女人,正冻得瑟瑟发抖。刘少奇忙说:“学广,你别愁。我去叫军医来给你老婆治病。”刘少奇走了一会儿,军医就来了。他老婆分娩后,刘少奇还让华中党校的女学员轮班来照顾产妇,一天三顿送米饭和小菜。几十年来,朱学广夫妇一直把这些事记在心上,一谈起来就热泪盈眶,激动地说:“要不是刘政委关怀,恐怕我一家早没命了。”
智甩敌追踪
盐阜区地处沪、宁、蚌、徐侧背,近靠侵华日军总部和汪伪统治中心,尤其是新四军在盐城重建军部,随后又成立中共中央华中局,这里一度成了华中敌后抗日指挥中心,象一把尖刀捅向日伪心脏。因而日伪于1941年7月和1943年2月,两次集结重兵突袭盐阜区,平时“扫荡”、“清乡”、蚕食、伪化更是接连不断,百姓提心吊胆过日子。刘少奇要求抗日民主政府领导地方武装,配合新四军主力,同日伪军进行艰苦卓绝的游击战。每逢日伪军下乡“扫荡”、“清乡”,抗日民主政府总是派人护送老百姓往安全地带转移,自己带领地方武装迎击日伪军。日伪军走后,房子烧了的,帮着建房;财物被劫的,送粮草、送衣被;负伤的,帮助医治;有人被害的,帮助安葬并登门慰问。平时军政干部和战士住在老百姓家里,帮助下田干农活,拾粪,修缮房屋,水缸不挑满不走,室内不打扫干净不走,借用门板桌凳不还清不走。这就和国民党军队与政府的贪污腐败、欺压百姓劣行彻底划清了界限,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真心爱戴和拥护。新四军与日伪军作战,老百姓冒着枪林弹雨送茶饭、送弹药上前线,护送伤员下火线。冒生命危险打探敌情,及时报告新四军。新四军驻扎休息,老百姓站岗、放哨,盘查生人,严防敌特、汉奸。尤其是面对敌人的屠刀,老百姓也能舍生忘死救护新四军将士。民间流传刘少奇两次涉险,都是在盐阜人民机智掩护下化险为夷的。
1941年农历五月廿九日深夜,刘少奇要通过日伪封锁线建阳县的十顷荡,去阜宁县郭墅张庄。活动在十顷荡一带的五分区农救会长马玉甫是刘少奇介绍入党的,他划着一条小船赶往接头地点。刘少奇问他:“敌情怎么样?”马玉甫说:“敌情很严重,北面的出口已被封锁,天一亮,日伪军就要下来搜荡。”
刘少奇沉思了一下,举目望着茫茫夜荡,果断地说:“过荡,一定要过荡。问题不光是我个人的安全,我还带着不少党的机密文件,要避免敌人的搜查。”马玉甫拧着眉毛,点点头,心里急得象火烧似的。急中生智,他忽然想了一个办法,说:“首长,你看这样办行不行?”他在刘少奇耳边悄悄说了一遍。刘少奇听后,考虑片刻,点了点头。马玉甫告辞。
天色微明,从荡心里撑出一条小船,掌篙的就是马玉甫。船上停放着一口棺材,围坐着三四个送丧的妇人。刘少奇和警卫员换起孝服上了船,小船朝荡中驶去。不一会,一条敌船在远处出现,马玉甫立即对大家说:“来了,是伪军。”
敌船接近了,一个伪军军官站在船头吆喝道:“什么船?”
“老总,人死了,送荡外荒滩去埋的。”马玉甫回答。
“靠过来,老子要检查。”
船上有的人开始摸枪,蹲在船头的刘少奇,向大家使眼色:“沉住气。”
两船靠拢了,伪军军官正要一脚踏过来,只听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痛哭着说:“亲娘啊,你一生没作过缺德事,怎么得了这痨病啊!”伪军官一瞪眼睛:“这个人怎么死的?”
“老总,这年头还不是瘟疫嘛!”马玉甫抹了一把眼泪说。
伪军官一听,踏过船帮的那只脚又收了回去,嘴一歪:“走吧,早些回来,天黑了,卡子是不放船过去的。”
小船顺利地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线,驶出了十顷荡北去。当天,就到达新四军驻扎的张庄。大伙打开棺材,把一捆捆文件搬上岸去。几个新四军干部迎了上来,跟刚脱去孝服的刘少奇握手:“刘政委,到底把您盼到了,陈毅代军长在陈集等候您呢!”
另一次是1941年秋后的一个晚上。那时候,在淮安、阜宁、兴化一带流行淮蹦子戏。盐城县也有个戏班子,班头姓张,演的尽是些拿手好戏,四乡八镇都有名。每次演出,观众都围得水泄不通。这天晚上,盐城县戏班子在阜宁永兴集北边的张庄搭了个台子唱戏,戏正唱到热闹处,忽然从庄外匆匆跑进一个人来。这个人为避开敌人追踪,与警卫员分头撤离。他独自在台下转了转,挤不进去,就直奔后台而来。此时台下的观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看戏,没有什么人注意。此人一到后台,就说要找班头。张班头走了过来,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啊?”
这人把张班头拉到一边,压低嗓门说:“后面有人追我,可能是两个汉奸,请让我暂时在这里躲一下。”张班头仔细打量这个人,高个头,瘦身架,颧骨高出,眉目清秀,穿一身灰布便服,跑得一身汗,虽在紧急关头,但说话仍然和气可亲。他估计这个人定是新四军里一个什么干部,不便询问,眼下先救人要紧。可是,这临时搭起的简陋戏台,几张桌子大小的一块地方,怎么藏下一个人呢?
这时,不远处已听见“汪汪”的狗叫声,随后又听到有人喊:“向戏台那边跑了,快追,别让他溜掉!”张班头急中生智,灵机一动,便对这个人骂道:“你这磨洋工的,该你上台了,还不准备!”说罢,连忙扒下他的衣服往箱子里一揣,顺手取出一件唱戏的服装给他套上,三笔两笔把脸一画,转身抓起一竿旗幡递到他手里,低声说:“从左边上,跟着前边那个人跑就行了。”接着,又叮嘱一句:“上台要精神一点!”
戏台上两军对垒,鏖战方酣。两边跑龙套的,簇拥着主帅前呼后拥,这人也高举旗幡吆喝:“噢——,噢——”跟着前面跑龙套的旋来转去,他的嗓子还满响亮的呢!
一会儿,张班头已听到朝戏台这边奔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了,他泰然坐在后台椅子上,侧视着前台的演出。两个便衣凶猛地窜上后台,一把抓住张班头的领子,嚷道:“可见到有个高个子跑过去?!”张班头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没有。”
一个便衣用手枪点了点他,恶狠狠地说道:“有人看见的,你不要撒谎。”张班头不以为然地说:“屁股头大的地方,能藏得下一个人?眼下我的几个小徒正唱得热闹呢,二位赏光,我给你们找个座位。”
“哼!”两个便衣瞪了瞪面前这个远近闻名的戏班头,四下扫了一眼,又朝前台瞅瞅。“噢——,噢——”跑龙套的继续在戏台上吆喝着。两个便衣没看出什么破绽,歪着脖子走了。就这样,在张班头的帮助下,刘少奇巧妙地躲开了敌人的追捕。
此事直到1962年春天才传开。盐城县有位农民代表去北京参加一次全国性会议,已担任国家主席的刘少奇听人介绍他是盐城县的代表,便微笑地问他:“你们县那个淮蹦子戏还唱不唱?”“唱呢!现在叫淮剧了!”“过去那个戏班子有个姓张的老艺人,还在不在?”“在。”刘少奇笑道:“噢,抗战时期,那个戏班子掩护过我,那次我还跑了个龙套呢!请你捎个口信给那位老艺人,说我向他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