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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彭珮云是怎么“解放”的

2015-03-04钱江

读书文摘 2015年3期
关键词:校党委大字报解放

钱江

1966年6月2日的 《人民日报》 转载了聂元梓等7人于5 月25日在北京大学贴出的“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标题是 《宋硕、陆平、彭珮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将他们直指为“黑帮”进行批判。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则于6月1日晚的 《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 中全文播出,一时轰动全国。

这张大字报是得到领袖钦点的,被视为“文革”楷模,被点名的宋硕、陆平、彭珮云受到残酷迫害。

“第一张大字报”点名的三人均遭迫害

这张大字报标题排名有些蹊跷,将中共北京市委大学部副部长宋硕列名第一,实际上北京大学校长兼党委书记陆平 (1914—2002)的职务更高。副书记彭珮云虽然年轻,党内资历却不在宋硕之下。大字报作者项庄舞剑,剑指以彭真为第一书记的北京市委,因此就作了这番手脚。

在残酷的“文革”中,宋硕(1923—1969)第一个倒下了。他原名钱宗澜,1945年在北京大学化工系读书时加入中共,经历北平地下斗争。新中国成立后,他长期担任北京市委大学科学工作部副部长。被“第一张大字报”點名批判后,宋硕遭受关押,多次在上万人以上规模的大会上弯腰挂牌、遭受批斗,五个子女或下放农村、或流浪街头。他在监禁中患上肺癌,1969年10月30日含冤去世,年仅46岁。

宋硕去世后,陆平成了被“大字报”批判的“领衔人物”。

“文革”前三年中,中国著名高等学府北大、清华被起来“造反”的代表人物聂元梓、蒯大富等控制,私设公堂,监禁和殴打两校的干部、教授。陆平首当其冲,被长期监禁,审讯得没完没了,受到多次吊打。彭珮云是女性,被失去理智的“红卫兵”殴打最严重的一次,也是卧床不起,多日才缓解,同样被长期监禁。

1968年7月28日,领袖无法容忍北大、清华的混乱状态,命令工人宣传队在军队支持下进驻两校,结束了那里由年轻“造反派”一手遮天的情况。此后,陆平、彭珮云被解除单独监禁,关进集体大“牛棚”,和诸多“黑帮分子”一起劳动改造。

进驻北大的工人和军队“宣传队”职掌领导权,来自部队的某军政治部副主任刘信任总指挥,副总指挥有荣长风、局成俊、魏秀如 (女)、华广信、焦克琛、李景斌 (除荣长风是北京第一机床厂军代表外,余五人均为工人)。

这个指挥部进驻北大后,一方面制止了大规模学生武斗,一方面奉行“文革”的错误指导方针,进行残酷的“清理阶级队伍”,造成大量冤案,以致命案频发。这说明这些指挥者不能胜任管理北京大学的使命。

1969年3月24日上午,81名来自“8341部队”的军宣队员由政委杨德中、副政委王连龙率领进驻北大,组成新的领导班子,其中包括了迟群和谢静宜。

9月27日,北大“革委会”成立,杨德中任主任,王连龙为排名第一的副主任。在此之前,从1月开始,身处“监督改造”中的陆平和彭珮云的情况有所改善,每月暂发生活费40元,未成年子女可从工资中支取15元。

北大革委会成立后一个月,陆平、彭珮云被遣送江西南昌郊区鄱阳湖畔刚刚兴建起来的北大鲤鱼洲“五七干校”,不再单独监禁,随干校学员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在那里,陆平的健康被摧残了,一度病危。彭珮云比较年轻,健康也大受损害。使人感到意味深长的是,领衔“第一张大字报”的聂元梓已经失势,也被遣送到鲤鱼洲劳动。

鄱阳湖畔鲤鱼洲是血吸虫病高发区,数百名北大、清华的教师因此患病。为免于这支队伍全军覆没,该干校于1971年9月撤销,陆平、彭珮云回到北京。

陆平的身体已难以支撑,只能在家养病,健康逐渐恢复。彭珮云被送入北大新设的大兴县“天堂河”干校继续劳动。此时,对他们的“监管”明显松弛了。

陆平、彭珮云在革命队伍中成长,历史清楚,“造反派”找不出毛病。

饱受煎熬中的漫长等待

这时,北大校内秩序逐步恢复。1971年5月,北大成立党委,杨德中任书记,王连龙、刘信、田双喜、张学书为副书记。到9月,杨德中调回部队,王连龙主持北大工作,并于1972年2月成为北大党委书记、革委会主任。

从1973年起,北大“解放”老干部的工作逐渐开始。先是校党委于1月批准,将“文革”开始后定为“叛徒”的副校长黄一然“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仍开除党籍 (“文革”后黄一然被彻底平反),又宣布“解放”原校党委副书记戈华。同时还宣布,将聂元梓戴上“五一六反革命分子”的帽子,进行“群众监督”。

这样一来,陆平、彭珮云一案将趋于“解放”就露出了势头。

这年3月,彭珮云的丈夫王汉斌被确定为“人民内部矛盾”,从山西潞安县放逐地回到北京。由此,彭珮云被允许每两周可在周末从干校回家一天。

这时,王汉斌和彭珮云在北京已经没有家了。他们两人来到彭珮云的妹妹彭静云家中见面,看望上中学的小女儿王薇。这是夫妻两人自“文革”爆发六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团聚,相见时既兴奋又伤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欣慰的是,王薇长成大姑娘了,学习努力,品行优异。不久后,王汉斌分到北京和平里的一套两居室房子,这对夫妇才重新有了在北京的家(2011年12月30日在北京采访彭珮云的记录)。

北大的老干部、老教授一个接一个“解放”,恢复了工作和教学,陆平和彭珮云还在艰难等待。他们两人遭受如此磨难,由聂元梓担纲的大字报当然厥功至伟,关键之处在于领袖毛泽东支持了这张“大字报”。聂元梓倒台后,能不能解放陆平和彭珮云?执掌北大事务者总在犹豫。

曲折迂回,终于得到可以解放的准信

1974年国庆节前夕,原教育部长蒋南翔在周恩来过问下获得“解放”,于9月30日参加了人民大会堂国庆25周年招待会。蒋南翔重返政治生活,直接推动了陆平、彭珮云一案的解决。

1974年11月15日,北大校党委常委会议,审议了陆平、彭珮云的材料,将他们定性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在当时被看作是“人民内部矛盾”,是走错了路的问题,决定予以“解放”,恢复党组织生活。

但是,会议的主持者还多一个心眼,先一步解放被“第一张大字报”最后点名的彭珮云。北大校党委在11月16日向北京市委报送《关于解放彭珮云和恢复其党组织关系的请示报告》,很快得到批准。彭珮云被“解放”了,使陆平和家人看到了希望。

陆平是当年的北大党委书记兼校长,社会影响更大。时任北大党委书记王连龙倾向于解放陆平,但觉得要解放陆平,没有领袖指示不行。他即刻灵机一动,想到北大历史系有两个由中央办公厅送来的女学生,假日里经常回到中南海去,她们有机会见到毛泽东。原本来自中南海警卫部队的王连龙马上找来她们两人吩咐,如果你们有机会见到主席,要相机请示如何解决陆平的问题。

那两个女学生果然很快就做到了。她们从中南海回来,向王连龙汇报说,见到主席了,转达了北大的请示,主席答复说:“可按蒋南翔的办法处理,放了算了。”

有了来自领袖的指示,北大负责人要解放陆平就算心里有底了。校党委于11月25日向北京市委提出解放陆平、恢复他党组织生活的报告,报告直接引用了从领袖那里传来的原话:“可按蒋南翔的办法处理,放了算了。”

既然天降纶音,其后顺理成章,九年前被“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打倒的陆平历经折磨,于1975年4月获得“解放”——解除“群众专政”,恢复组织生活。

此时,仍在北大执掌大权的迟群和谢静宜威风不减,他们将彭珮云召来办公室谈话,对她说:你还年轻,要好好改造。因为你还是有错误的,更要好好改造。

谈话气氛很不融洽,迟群、谢静宜的话使彭珮云很反感,彭保持沉默。迟群、谢静宜接着宣布,分配彭珮云到北大政治部政工组,做一般事务工作,主要做文书收发。

陆平具有更长的革命资历,又是北大前任书记,北大已经不好安排他了。当年7月,陆平就任第七机械工业部(后为航天工业部)副部长兼党组副书记。

“文革”终结后,彭珮云担任了国家的重要领导职务(为陆平、彭珮云一案彻底平反是“文革”后的1979年2月2日,中共北京市委做出为原北京大学党委彻底平反的决定)。

(选自 《世纪》201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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