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阳光
2015-03-03老孙
□文 / 老孙
山杏探监，见二蛋怏怏不睬，她抹着眼泪说：“不就6年吗？一眨眼，就挺过去了！”
二蛋是绞车司机，因精力不集中，过卷跑车，死伤了10人，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
“你是不是有啥憋屈事呀？”山杏问。二蛋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却倒不出。吭哧了半晌，也没说出咋回事。眼看探监时间快到了，山杏对二蛋说：“家里不用你操心，过些日子，我带着宝儿再来看你！”末了，二蛋从兜里掏出几页纸，递给了山杏，嗑嗑巴巴地说：“宁可倾家荡产，咱们也要打赢这个官司！”
山杏愣住了，意思说，好你个憨子，竟说些憨话，我咋没听懂呢？
“你看看那几张纸，就知道我写的是啥了？！”山杏扫了两眼，麻溜揣进了兜里，惟恐狱警看见。
回到家里，山杏看了二蛋写的诉状，再对照判决书内容，发现破绽，她火冒三丈，气咻咻地说：“要不是绞车卸下保险装置，说不定绞车过卷事故能避免呢！”
如今，生米做成了熟饭，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凭她这个农家妇女，还能打赢这个官司？
过后，山杏在矿上附近，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要想打赢官司，不能空口无凭，必须找到证据。正巧，接二蛋班的绞车司机，叫嘎子，跟山杏是同乡。
她对嘎子说：“兄弟，你说句实话，二蛋应负多大责任？”
嘎子眼睛落在山杏身上，连打了几个“唉”声，不肯说出实情。他怕矿上知道，背不住打了饭碗。转念一想，他微微地抬起头，若说出事故真相，或许对二蛋有好处。很惋惜地说：“二蛋哥有责任，但不全是他的错。矿上也应承担责任，随随便便把绞车保险装置给拆了，那还有不出事的！”说到这，他又打了“唉”声，对山杏说：“嫂子，你先回去吧，矿长手眼通天，即使你有理，也不会有人替你说公道话的，何况咱们两眼抹黑，谁也不认识。再说告赢了能咋的？”
山杏没捏的了。但她想到二蛋写的诉状，所有犹豫像秋风扫落叶一样。
一连半个月，山杏白天跑矿上，晚上整理材料。
这是个云遮月的晚上，还没等山杏睡觉，忽听“砰”的一声，窗户玻璃碎了，不知是谁缺八辈德，还是矿上有人使坏，逼她回家呀。
次日早晨，房东对山杏说：“你身单力薄，别再找了，依我看，还是回家吧！”
山杏是一棵树吊死的手，犟得很，非要给二蛋出这口气。
矿上的人，都这么说，二蛋违章作业，闯了多大的祸，死伤10人，经济损失也蛮大的，少说百八十万，这罪还小吗？判他十年八年都不算轻。
唉！都是绞车惹的祸。出事前，井下产煤多，头头嫌绞车速度慢，把所有保险装置给拆了。二蛋知道这事，跟头头理论一番，那头头厉害得很，指着二蛋鼻子说：“你若不干，滚球！”
二蛋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次日，二蛋上夜班。按往常，跑尺的红箭头，指着停车位置。下半夜三四点钟，正是人犯困的时候，是他迷糊，还是那绞车跟他过意不去，那跑尺却不动弹，但滚筒还在转。只听他大喊一声：“不好!”
“崩”的一声，那链矿车飞流直下，一起不该发生的矿难发生了……二蛋顿时瘫了。
当法官审问二蛋时：“你玩忽职守，违章作业，酿成重大伤亡事故，还有啥说的？”
二蛋嘴拗，吭哧半晌，才吐出这么几个字：“不，不能全都怨我呀！”
“那怨谁？”
目光如剑，二蛋吓得哆哆乱颤，他垂下了头，一脸汗水。
山杏拍打着胸口，嘴里骂道：“二蛋，你好浑呀！长嘴做甚，跟他们理论呀！”
在那当口，放在谁身上，或许都是这样。把责任都推在二蛋身上，显然不尽合理。
山杏替二蛋申冤，矿头头一推六二五，搁谁都不干。山杏一纸诉状，把矿上给告了。说事故的责任，矿领导也有份。
法院断案凭证据，心细的山杏将证据递了上去。
当地法院门卫，看她衣服不整，以为是个疯子，山杏多次被撵甚至被打。后来，山杏又来到监狱探监。二蛋知道她遭遇后，劝她说：“算了吧，咱们认了吧！”
“不行，人争一口气，县里不给办，我到市里、省里，甚至去北京，我就不信，阳光也会偏心眼？”
山杏找到了市安监局，人家说：“你爷们犯法了，找我们没用。”
山杏说：“事故报告是你们打的，结论是你们出的，我自然找你们。”
市安监局新来的高局长，接待了山杏，并看了她写的“诉状”。
这起事故过去一年多了，重新审查事故报告，发现疑点多多，破绽多多。咋办？矫正过来。高局长握着山杏的手，感情深重地说：“你做得对，给我们提了个醒，别叫事故报告蒙住我们的眼睛，到啥时都要坚持实事求是！”
法院改判了，二蛋自然减刑了！
不知二蛋从哪里找到这样一张报纸，说拉拉屯有个叫山杏的妇女，替夫告状……
二蛋推开窗子，灿灿的春阳，黏住他的眼睛，他抹着泪水说:“快了，还有两年，我就能跟山杏团圆了！”
二蛋心想，这辈子不屈，娶了个好媳妇！
□责任编辑/周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