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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西,似水流年

2015-03-03

家庭生活指南 2015年12期
关键词:旅途敦煌

一路向西,似水流年

旅途归于旅途,现实归于现实,我宁愿相信,他健康的活着,只是属于我的那一页,随着票根一起撕掉了。

特点是喜欢做白日梦

我站在三月的寒风里等莫少。他的名字让我想起香港导演莫少聪,金鱼眼睛,完美的嘴唇。

作为一个25岁、自称剩女的人,我最大的特点是喜欢做白日梦。常常,当某一个场景第一次摆在面前时,我会忽然觉得这是自己早已经历过的事情,这使我时常陷于一种不靠谱的梦游状态,以至于对前生今世这件事深信不疑。

按照约定,莫少将拿着一本日本漫画《死亡日记本》。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搜寻一个手里拿漫画的男子是件力气活儿。其实我也可以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做,因为我如约穿着胸前有个阿童木的T恤。可是,我希望能在他看到我之前,看到他。

这出很狗血的闹剧,结束于有人在背后大叫一声“沈毅”。

“我背后又没有阿童木!”

“难道我不能在楼上看到阿童木,然后下楼绕到你身后?”

“你真患了绝症?”

“别提这事儿,伤心……”

莫少很瘦,深蓝色的带帽衫更强调了一种久卧病床的苍白。三月了,他还戴着黑色的绒线帽,突起的额头被包裹着,像只外型完美的鹅蛋。眼睛不大,但眼眸小豆子似的。他的外型让我感觉满意或者亲切。我在心里对自己点点头。

女人总有被铭记的情怀

“你确信他能跟你一起去敦煌?不会在路上——”莲北做了个咽气的表情。我白了她一眼,却有些心虚。

晚上,我梦见自己走在大漠落日之中。风沙似刀子一般吹在脸上,我低着头,努力躲过风,却看到血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沙地上。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你去过凤凰么?”

“我想去敦煌。”

“凤凰也不错听,沈从文的家乡……”

“我只想去敦煌。”

按莲北的逻辑,爱一个人只需要一晚上的时间,如果要求低一点儿,五分钟就够了。我大可以在决定休年假前,参加一次交友活动,选择一个能够陪我去敦煌的“男盆友”。

莲北是我最好的朋友,似乎上帝将爱的能力都分给了她,以至于我这里成了索马里。我无法接受相亲派对,更无法想象日后要与出差途中坐在身边那个戴金项链的男子同床共枕。当莲北将一切我无法想象的爱情方式统统演绎了一遍,准备与一位年长自己11岁,有房有车父母死光的大学老师谈婚论嫁时,我决定征集一个临时男友,陪我度过“漫长”的年假。

我发了征集临时男友去敦煌的帖子,莫少的留言在最后一刻闯入我的视线。

“我是一位26岁的绝症患者,对我来说,再去认真谈场恋爱是不可能的。或许我们可以心照不宣地完成这次特别的行程,无论它对于你将如何,但对于我来说,必定终生难忘。

PS:我目前身体状况稳定,医生同意外出。”

女人心中总有没完没了的被铭记情怀。这是我选择莫少的原因。

剩女嘴里吐不出象牙

“上火车的时候,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黑色。”

“好,那我也穿黑色。”

“你喜欢吃康师傅还是今麦郎,吃辣吗?”

“都行。”

“鸭脖子或者泡椒凤瓜,你喜欢哪个?”

“泡椒凤爪。”

临行前,我必须把所有工作交接好。在这日理万机的时刻,莫少不时从QQ上跳出来,就准备工作请示我的意见。

在某一刻的失神恍惚中,我想起小时候与母亲出门看电影之前,她问我穿凉鞋还是穿皮鞋,带苹果还大白兔奶糖。

我们一路向西,绿色植被由阔叶林变为针叶林,愈来愈少。黄土高原的春天还没来,杏花却抢先开了。雪白的一树,忽然孤伶伶地站在山岗上。车到兰州,停车8分。

“下去透透气。”莫少背起我装着金银细软的小背包,向站台走去。我跟着下车,站在卖小食的推车前挪不动步。

“沈毅!”不知什么时候,莫少身边竟然站了一男一女。男孩儿足足比莫少高出一头,手臂很随意地搭在他肩上,女孩儿的脸色红润得有些不正常,似乎血太多,时刻要喷薄而出。

“这是我女朋友沈毅,这是王娟,我大学同学,这是他先生,我大学哥们。”

春天离三月末的兰州城似乎还十分遥远。莫少冰冷的手指包裹着我的手,像下雪天,将手指伸进一团洁白的、没有人动过的雪棉被中。

开车铃声响了,“好好照顾她!”莫少拍着他哥们的肩膀说。

“你们也好好的——白头到老……”女孩儿的眼睛望着我,脸更红了。

列车徐徐开动,两人跟着列车,先是慢慢地走,然后快步地走,终于,走到了无济于事。我们飞奔在地上,他们的手挥在空中。

在这出莫名其妙的戏码里,莫名其妙的感动让我说不出话来。

莫少点了一支烟,我们站在车厢接头处,似乎过了很久,才缓过神儿来。

“我在兰州读的大学,那个女孩儿是我的前女友。我们约好了,都要幸福。”

“住你上铺的哥们抢了你女友?”

话一出口,我便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莲北说,剩女嘴里吐不出象牙。

莫少嘴角动了一下,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时候,我有一个又长又酸的网名,叫‘一路向西似水流年’。”

车窗外的景物流水般飞逝而去,在烟草的淡淡香气中,世界静默了。

浪漫故事会变成旅途艳遇吗

听莫少讲述敦煌的前生今世,我有一种错觉,其实自己不必亲来敦煌。找个不错的茶馆,来壶陈年的普洱,茶香缭绕中,侃侃而谈便已到了神游的境界。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差点儿去敦煌研究院。”

“你学历史的?”

“确切说是考古!”莫少得意洋洋地等待我的反应。我故意装作无所谓地望着远方。他探究地看了我一会儿,有些无趣地也将脸投向远方。

离开敦煌的前一天,莫少提议随便走走。于是我们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城的街上。在每个路口,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某个方向。

“怪了,我本来准备石头剪刀布的。”莫少说。

“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心有灵犀,俗!”我莫名地有些烦躁。

黄昏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我们已经走到了城市的边缘,眼前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莫少提议沙漠赛跑,我欣然应允。我们撒腿向沙漠深处跑去。脚像踩在棉花堆上一样,愈是用力,愈是难以自拔。莫少很快超过了我,在夕阳的逆光中,他整个人被染成了金色,晃动着,像一团灼热的火焰,忽然,他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小和尚似的脑袋。我忽然感到筋疲力尽,蹲在沙地上,心轰地一声沉入在血一样的黄昏里。

“累了?”莫少大大的回力球鞋出现在我的眼前。前生今世、似曾相识的场景,是小时候跌倒时,父亲的脚,还是小学体育课偷懒时,老师的脚?

“戴上帽子,别着凉。”我不敢抬头,怕他看到我悲伤的脸。

“好了。”他蹲下来,伸头看我,呼呼喘着热气,线帽戴歪了。

我伸手帮他扶正帽子。他一动不动地看我。

“你是金子做的。”

“嗯,你也是。”

风从沙漠深处吹来,带着哨音,不远处的沙尘,慢慢地,被卷成一个筒,快速向远方跑去。

“走吧。再不走,我担心我们的故事会演变成旅途艳遇了。”莫少站起身,拍拍我的肩。手指不小心划到了我的耳朵,冰冷的,水晶般。

“旅途艳遇不好吗?”

“嗯。”

36个小时后,我们在南京火车站挥手告别,融入人海。

自欺欺人地活着

午餐我只喝了一小碗汤。莲北探究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有点儿累。

莫少的QQ一直黑着。我给他留言:你还好吧,多休息。

莲北问我晚上可不可以陪她去选婚纱,我说好。她发过来一个流冷汗的头像,说“你好像变得会说人话了。”

办公室楼下,紫荆花正在开放。当我第101次失神看那花树时,在花树的旁边,站着一个戴黑色线帽的男子。冲出电梯的时候,我撞了一个人,他问我去哪儿,我的嘴巴却像贴了封条,腿只顾着向前走,工装窄裙被绷成一个扁筒。

花树下,有很多人,却没有那个人。

或者,他是来看我最后一眼。我被臆想的悲伤冲击得站立不稳,用手撑着树干,几片花瓣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莲北穿上婚纱真美。每一件都美,每一件的美都不同。

婚纱、婚宴甚至结婚,我曾经认为这些人生可有可无的东西,以极尽魅惑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不知是它们被施了魔法,还是我被施了魔法。

莲北的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她说:“要不,你带莫少一起来吧。”我嘴硬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话没说完,鼻子竟然酸了。莲北正在跟婚纱店小姐讨价还价,百忙中丢给我一句“你别自欺欺人”,我坐在那儿,忽然觉得自己好喜欢自欺欺人。

在梦里,残阳似血中,莫少冰冷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他顶着一头乌黑漆亮的头发,风将发丝高高掀起,露出圆润的额头。我想努力站高一点儿,亲吻它,风却忽然变大了,他像一堆琐碎的砂石被风卷在半空,在风中,一个声音说:“就此别过吧。”

我在绞痛中醒来。窗外有零碎的春雨。似乎很久很久之前,有过同样的委屈、同样的疼痛。

莫少的QQ头像一直黑着,我夜夜噩梦,却不愿意去证实什么。旅途归于旅途,现实归于现实,我宁愿相信,他健康的活着,只是属于我的那一页,随着票根一起撕掉了。

“打他手机吧。或许他正在病床上对你牵肠挂肚。他不敢主动爱你,因为自己给不了你未来,但你可以去爱他呀,多一次恋爱,对你这种人是有好处的。要不你不知道你自己的燃点有多高。”莲北端着一杯芝华士在我耳边作老和尚状,而我假装喝高了,趴在桌上。泪水透过衬衣袖子流在我的胳膊上,冰凉冰凉,水晶似的。我那样坚强,那样愤青,那样无所谓,我怎么可以哭着对莲北说,如果让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消失,我宁愿一辈子与他形同陌路,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你信前生今世吗

莲北结婚那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婚纱,她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比什么都重要,再说我早就不纯洁了。”我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站在她身边,看她笑靥如花,看她眼含泪光。我的心始终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之中,仿佛某个久远的午后,与友人说再见,却再也未曾见过。

从莲北的新房出来,已经过了夜里十点。手机上有7个未接来电,都是莫少打来的。我的心慌乱地疼痛起来,不好的预感阴云般挥之不去。最后一个电话是6点10分打来的,彼时我在觥筹交错,而他或许正在病床上挣扎,电话只能由他的家人拔打,而他,连发一条短信的气力都没有了。初夏的夜晚凉爽宜人,我浑身发冷地站在原地,错过了一辆又一辆对我鸣笛的出租车。

电话忽然响起,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怎么不接电话?想吓死我……”

莫少的声音健康而阳光,我的喉咙却被塞满了,心里有很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沈毅,沈毅”,他在电话那端不停地叫,“我以为你……”话说到一半儿,又被塞住了。

“嗯,本来是要死的,遇到你就不死了。”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角,我想说,只要你不死,说什么我都爱听。

在飘着炸鸡腿香味的肯德基餐厅里,莫少拉着我的手。夏天来了,他的手指终于不那么冰冷,绒线帽也被摘了下来,露出小和尚般的脑袋。

“你得的是什么绝症?”

“血小板低啊,慢性病,很难治,不过也不要命。”

“那你为什么要剃光头,戴绒线帽?”

“因为我对洗发水过敏。戴绒线帽嘛,没办法,天冷。”

“那你干嘛那样留言?”

“为了击败对手。”

“你回来为什么不理我?”

“我想看看这究竟是一场爱情还是旅途艳遇。”

“看来你是个对感情认真的人。”

“那当然,剩男剩女不都这样么?”

“那假如与你一起旅行的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爱上她?”

“假如毛泽东没有战胜蒋介石,假如文化大革命还没结束,假如我爹没遇到我妈……傻瓜,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太较真儿,剩女要变老太婆。”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去过我公司,站在紫荆花树下偷看?”

“幻觉有时也代表一种现实。比如,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你明明站在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连对面人对你说的话都很熟悉。你信前生今世吗?”

“我信……”

编辑/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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