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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自由过好年

2015-02-27

中国新闻周刊 2015年7期
关键词:危房放鞭炮大房子

春节前,又有人说放鞭炮是一种陋习。辩论中,有人引用了一对环卫老人的图片劝告大家少放鞭炮。这与同时在河南一所学校里学生集体跪拜孔子的图片,相互呼应。这些新闻的流传中,沾染着每一位瞻前顾后者的口水。

关于新与旧的辩论已经有100多年了。100年前的春节,孙中山领导的革命成功后废除旧历,对旧文化深恶痛绝的知识精英们也与旧历年决裂,像梁实秋所说“我不再奉派出去挨门磕头拜年。我从此不再是磕头虫儿。”但私底下,民众该怎么过年还怎么过。

磕头拜年,真的就不可取吗?恐怕当时梁先生们是来不及去辩论清楚的,或者说磕头拜年本来就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孙中山,袁世凯,蒋介石和毛泽东领导下的新政权,都采取了不同的方法破四旧。但是,旧的去不彻底,新的不断翻新,新与旧杂糅了一百年。很多事情,按旧的文化无法判断,按新的规矩也难以自洽,是非在撕扯,判断在混淆。

1915年,陈独秀汪洋恣肆称“1915年与1916年,在历史上画一鸿沟之界:自开辟以迄1915年,皆以古代史目之,从前种种事,自1916年死;以后种种事,自1916年生。”此豪迈之言后的100年,新旧胜负几何?

100年前的胜负,发生在一族人立于危房之内的辩论,急于逃出危房的情势并不能证明这房间已无修缮的可能性。大家逃出来后发现广阔的天和地,又盖了不少新房子。于是有了更多的选择。但很多人毕竟心有不甘,既脱离不了新房子,又念念不忘旧房子,总觉得旧房子是可以修葺好的。

100年来的无数次争论,就衍生于如何对待旧房子的问题。到现在这已经成为少数人的问题。因为旧房子已经不是所有人的必须,只是很多种选择中的一种。若好旧者与喜新者相互攻讦,那就是自讨没趣。有人敝房自珍,总想把别人拉进自己的房间,认为别人房间的存在削弱了自己房间的价值。殊不知,这才是旧文化旧思想的根源所在,是当初大家一哄而出的那间旧房子的变种。若强拉别人来你的房子,你就是别人的危房。

你认为放鞭炮扰民制造雾霾影响公共生活,他倒觉得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风俗才是真正绵延不绝的公共生活。你可以既放鞭炮又戴口罩,既过情人节又扭秧歌。这其实都无妨。多元自由宽容,恰恰是100年前知识精英们所追求的新生活的本质意义所在。

逃出危房后,不应自负历史包袱,你获得的所有的自由中,就包括返回旧房拿出一件老物件的自由。1934年,新文化斗士鲁迅先生就痛快了一次,“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使隔壁的外国人也‘嘘了起来:这却和花爆都成了我一年中仅有的高兴。”当别人家的孩子都过年的时候,已为人父的鲁迅,恐怕也得变着法子讨儿子欢心。

恰如陈独秀所言,中国真的是进入了新的历史,新房间鳞次栉比散落在天地之间,有高楼大厦,有小康之家,也有棚户区和旧房子。非要把这些房子都拆掉,把人都赶进一间大房子,其实,已经是做不到了。罗素说,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源。

年前的进口大片《饥饿游戏3》前传里,凯特尼斯被当做贡品送进一间被极权打造的大房子里,而以文明包装的荒蛮游戏,每个被当做贡品的人都想置你于死地。按着电影的逻辑,在互害型社会里,人人都是受害者和施害者,这样的大房子里你如何生?这同样意味着,再激烈的辩论都无法改变事实本身,因为命运掌握在游戏制定者手里,但是,辩论可以让人们保持清醒,那就是只有改变游戏规则才能获得命运的其他可能性。100年来的无数次关于新与旧的辩论,对这个国家最大的贡献,不是通过辩论获得了真理,而是通过辩论培养了中国社会的思考习惯和表达空间。

现代人已经习惯了和异见者长期为邻,很多人并不再真正关心没有新辞的辩论,但是对于言论的顺畅程度极为在意。这是中国文明进步的体现。假如陈独秀、胡适、鲁迅时代,手机客户端像今天一样如此普及,中国的现代文明也许早些年就可以跟世界比肩了。当任何人都能在任何时候直接对话和辩论的时候,真理和谎言其实都无处可藏。

对过年风俗的好恶,并不构成真理的核心意义。梁实秋磕不磕头,鲁迅放不放鞭炮,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获得了不磕头和不放鞭炮的心灵自由。拜不拜孔子也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要有拜与不拜的自由。

祝福每一位心灵自由的人,在春节,活泼自在,被爱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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