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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新伟:幸有范用这样的出版人

2015-02-26

商周刊 2015年24期
关键词:约稿信件文化

谈近世出版家,绕不开范用。他早年就进入了三联书店系统(1938年进入生活书店做练习生),是老资格的共产党人(1939年就加入了共产党,才16岁),党性强,而作为旧时代文教系统的党员,身上知识分子的“毛病”亦复不少。在改革开放之初,又能不拘一格用人、但开风气地办刊(《读书》),在杂志受到压力时也扛着,甚至发老革命式的脾气,很令老部下沈昌文“摊手”。

这种侧面回忆尤其能勾划出一个人的性格,呈现立体的面貌;了解这种复杂性,才有可能去理解这位老出版人为什么会不顾市场的压力出书,在上世纪80年代精益求精地给一大批刚刚获得解放的文化人出书。比如给巴金印《回想录》,便是调原来准备印毛选的一批纸张,而有的书稿,又给了太高的版酬版税。这时候范用已经退居二线,这种做法当然也给当时的一把手沈昌文带来苦恼。范用生于1923年,1980年代初他已经60多岁,却还在热诚地履行着出版编辑的责任,四处约稿组稿。在那个年代,约稿靠写信,他和作者们的信件往来他都珍藏下来了,在他晚年,选抄了一部分,103封作者的375封来信,这便是《存牍辑览》的由来。

读这批老文化人的信札,有很多值得重视的信息。比如戏剧家陈白尘的信件里,就透露了很多1980年代发生的事,局部地让我们感受到那个年代乍暖还寒的氛围。在他的老同事的信里,则还带着70年代末的冷峭。又比如唐?的信件里,则披露了当年为鲁迅全集做校注的故事,提到这部书是鲁迅去世赶出来的,错误实在不少。又如党内理论家胡绳给范用写的自寿诗“四十而惑,惑而不解,垂三十栽”,对此罗孚在其《北京十年》里有详细的解读。但我更为关注的还是约稿本身——这位“出版系统的退休老干部”——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义务想选题催作者,然后在不顾市场只顾精益求精地出版,这不也是一种专业精神、职业精神么?

如果没有对书的热爱,很难理解范用这位退休编辑的举动。他联系作者之广,想必在整个改革开放的出版史上都是名列前茅的。更重要的是,他长期在有着良好出版经验的三联书店系统工作,结交的都是文化人(书中也收录了李公朴、何其芳、戈宝权等人在1949年以前给范用的信。戈宝权的信尤其有趣——他为了让范用找到他寄存在范用处的书籍,为每本书都画了封面),在80年代,是范用最先想到这批人、鼓励他们出书的。藏书家黄裳便提及,是范用第一个向他约稿,然后才有其他社陆续来约。而为什么要约这些人出书,也不仅仅是为了出书而出书,范用往往给出了具体的意见,比如影响深远的《傅雷家书》便是他一手策划的。这其实是从一代文化人的文学回忆录着手考虑的。直到今天,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和远见。

不可不提的是,范用还用笔名“叶雨”(谐音“业余”)设计书装。在沈昌文的回忆录中,也有这方面的记载,大意是说他设计的书封大抵比较简单,范用看不上。今天来看,沈昌文主编设计的“文化生活译丛”当然也朴素大方,给读者留下了阅读的美好回忆,不过,相比范用设计的一大批名作而言,确实不能比。最近《叶雨书衣》也重版了,实在应该和《存牍辑览》一起对照读,一本是内容如何产生,一本是形式如何相配。即使放在今天,范用设计的书装,不仅能体现与书的紧密契合关系,更重要的是精心,呈现出来的形式简洁而含义丰富,令人含咏再三,体会到书籍的美。这是当今一些形式主义、设计至上的书装设计所欠缺的,后者饱含太多的理念,反而令读者无所适从。这样的作品,即使评上最美的书又有什么用?

细数范用先生的一生经历,十五六岁进入出版业,生活在一个黑暗与辉煌交织的时代,靠自学和勤奋成就一份大事业,在出版实践中结识许多作家学者并成为好朋友,有为普通大众出版价廉质良的图书的梦想和追求,还有一点——“为书籍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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