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张日式家庭剧“身份证”
——对电影《横山家之味》的身份文化研究
2015-02-26梁慧亭
梁慧亭
(作者单位:山西传媒学院)
另一张日式家庭剧“身份证”
——对电影《横山家之味》的身份文化研究
梁慧亭
(作者单位:山西传媒学院)
导演是枝裕和是家庭伦理的信奉者和践行者,大多数的评论者交口称赞是枝裕和电影中的家庭观诚恳真挚与众不同,这是对是枝裕和电影中的家庭伦理的一个宏观的认识。本文试图系统剖析拆解是枝裕和电影的家庭伦理观,从电影中家庭成员的身份入手,结合身份和身份认同理论,分析出导演建构家庭模型的技巧和方法,以期获得对是枝裕和作品深刻的理解。
是枝裕和;家庭伦理;身份认同
是枝裕和是90年代以来日本新电影新浪潮的代表人物,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作品具有大师气质的导演之一。2008年是枝裕和创作的《横山家之味》(大陆译片名,台译为《步履不停》,笔者以为大陆译名更深得全片的“灵韵”)被评论家公认为是是枝裕和最好的作品,该片在第3届亚洲电影大奖上摘得了最佳导演奖,并被《电影旬报》评为2008年年度十佳。《横山家之味》沿袭了是枝裕和创作以往克制温情的家庭伦理叙事风格,并在镜语体系追求极简、细节铺陈与情绪酝酿追求极致,自然而为集大成之作。《横山家之味》的家庭观念最容易被观众接受与认同,导演是枝裕和是家庭伦理的信奉者和践行者,大多数的评论者交口称赞是枝裕和电影中的家庭观诚恳真挚与众不同,这是对是枝裕和电影中的家庭伦理的一个宏观的认识,笔者试图系统剖析拆解是枝裕和电影的家庭伦理观,从电影中家庭成员的身份入手,结合身份和身份认同理论,分析出导演建构家庭模型的技巧和方法,以期获得对是枝裕和作品深刻的理解。
身份理论中对身份的定义为“身份是由一系列的自我观点组成,这些自我观点是在特定的群体或角色中,通过自我归类或认同基础上形成的”[1],“人在表达或接受一种意义时,任何自我都无法逃避采用一种身份,社会把这些符号交流身份分作很多类别范畴:性别身份、性倾向身份、社群身份、民族身份、种族身份、语言身份、心理身份、宗教身份、职业身份、交友身份等,随着文化局面的变化,还会有新的身份范畴出现,例如最近出现的网络身份”[2],“身份就是我们如何确定我们是谁的问题。从字面上讲,身份的和自我的意思都是‘与什么相同’,在文化理论中,身份用来描述存在于现代个体中的自我意识。[3]”
本文就试图从家庭身份、性别身份和职业身份三种视角来剖析是枝裕和《步履不停》电影中的家庭伦理观。
1 家庭身份:对父权的反抗与认同
影片《横山家之味》展示了横山一家三代在一天多的时间里相处的景况,生活虽然琐碎,但也不乏惊喜;家庭关系虽然暗流涌动,却也不乏温馨温情的氛围。在整个家庭关系的金字塔中,显然父亲是处于制高点的位置,是年纪最长者,也是家庭关系中潜在的最高权力者,权力是传统道德伦理所预设的,并不存在法律的制约。所以,家庭成员对权力的拥护也是自在和自为的,对父权体制遵从与否的程度决定着家庭聚合力的程度,横山一家是一个矛盾特殊体,表面上家庭和睦,其实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传统坚实的父权体制在横山一家摇摇欲坠。是枝裕和说“我就是想拍一个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但却很有趣的(家庭)故事”[4],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导演想在一个父权认同的家庭中讲述一个父权反抗的故事,在对父权反抗与认同的游弋与徘徊中,凸显的是电影故事讲述的趣味性。
对待父亲的态度方面,影片界限分明地分为两个阵营,一个是以母亲和孙子为首的认同派,一个是以儿子和女儿为代表的反抗派,这也是对待父权的两种态度。老母亲操劳了一辈子,任劳任怨,尊重丈夫体面的工作,不让丈夫干半点杂活,包容丈夫的臭脾气,甚至自己独自承受丈夫出轨的痛苦,老母亲是传统女性的代表,遵从着时代和社会的规训,成为男性的附庸品。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刚来到横山家,显得拘束沉默,随着与家人欢乐的相处,一开始先认同继父良多,从孙子“我也想成为一名医生”的独白中也能看出认同了祖父恭平的权威。然而,次子良多是一个十足的叛逆者,首先是不继承父亲医生的职业,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其次茶饭之间与父亲话不投机针锋相对,父子之间的裂隙很大;女儿千波其实表面上奉承老父亲,内心里却对父亲极度不满,不满父亲的偏心,不满父亲的自大。这两种对待父权的态度,形成了一种戏剧张力,是是枝裕和家庭美学的根基。
2 性别身份:男性的缺席与羸弱
《横山家之味》一片中的男性角色的设置可以用“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来概括,是枝裕和对该片男性角色的设置带有着自己的偏见。“母亲过世之后,为了想要把(许多和母亲的对话还有回忆起的往事)这些东西整理好,而着手开始写的这个剧本”,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或者说导演心中的恋母情结,是创作本片的源泉。对女性的赞美,导演是通过对男性的缺席与羸弱的角色设置来达到目的的。
影片中最主要的三个女性角色,老母亲稔子、女儿千波以及儿媳由香里都或多或少是完美女性的化身,老母亲的辛勤包容,千波的聪明能干,由香里的贤惠温柔,这几乎涵盖了完美女性的所有美好品质,并且互为补充。与此同时,老父亲恭平的孤僻自大,不合群,让观众很难产生共鸣,俨然一个“糟老头子”,一点都不可爱。长子纯平因为15年前为救溺水的孩子而葬身大海,我们能看到纯平身上美好善良的品质,但是这唯一正常的男人的设置却是缺席的,这难道不是一种隐喻和象征?次子良多面临中年危机,诸事不顺,生活窘困,并且娶了一个丧夫的妻子,还带着一个前夫的儿子,这样的男人确实很容易让人瞧不起;千波的丈夫也是一个油腔滑调好吃懒做的主儿,老母亲一直责怪他没有换掉浴室的地板砖;被纯平救的芳雄也已经长大了,肥胖丑陋,干着卑贱的广告推销的兼职,遭到横山一家的耻笑与嫌弃。这些以往在影视作品中高大英雄式的男性形象,在是枝裕和的作品中变得自大、愚笨、死亡、丑陋、懒惰、油滑,俨然一个“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孱弱者。
3 职业身份:三六九等与尊卑之分
《横山家之味》片中家庭关系的冲突最重要的根源来自于职业身份的设置,职业向来都有三六九等之分,或受人尊重,或遭人鄙夷,传统家庭都希望子女能够得到一份体面的职业和工作,光耀门楣。
老父亲恭平希望次子良多能够像他哥哥纯平一样继承自己的医生职业,恭平一直认为医生是一份尊贵的职业,受人尊重与爱戴。因此,老父亲在散步的时候腰板都挺的笔直,良多的叛逆首先体现在与父亲职业身份观念的不同,良多认为职业的选择要遵从自我个性的发展,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才是人的本质,职业身份并不能决定人的成功与否,虽然自己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绘画修复师,但也不能违背心智,成为一名子承父业但自己毫无兴趣的医生职业,这便形成了全篇最大的父子冲突,是枝裕和赋予了家庭成员职业身份最大的戏剧性。
影片中还有两个人物的职业身份需要提及,首先,是良多继子的职业理想,小家伙儿一心想成为像自己亲生父亲那样的钢琴调音师,在与横山一家短暂的相处时光,小孩认同了爷爷的职业身份观念,“长大以后……我也想成为一个医生”,这是全片的一抹亮色,既是对父子关系冲突的一种和解,而且也象征了导演是枝裕和的理想化的人格。其次,纯平用生命相救的胖子芳雄成为了一名广告推销员,遭到全家人的耻笑与鄙夷,唯独只有良多因为全家人的态度而不悦,导演是枝裕和在这里给观众开了一个存在主义的玩笑,全家人都被逗笑了,只有良多是清醒的,他认为应该“以人为中心、尊重人的个性和自由,认为人是在无意义的宇宙中生活,人的存在本身也没有意义,但人可以在存在的基础上自我造就,活得精彩。”从这个意义来讲,良多是一家人之中唯一的智者。
描写一个普通家庭在一天之中的故事的电影作品,是日本电影、电视剧中家庭剧的常用描写方式。小津安二郎、成濑巳喜男等巨匠级的电影人,都曾制作过此类作品,将日本战前与战后的家庭姿态完整地记录下来。在TV界起到家庭剧基石作用的向田邦子,曾创作出不少经典的家庭电视剧,代表作包括《寺内贯太郎一家》(1974年)、《宛如阿修罗》(1979年)等,通过描写家庭成员中的喜怒哀乐,揭示了隐藏在生活中的人性的善与恶。日本电影创作向来都不缺乏家庭伦理剧的传统,并且以其浓重日本味道成为日本电影走向世界的“名片”,是枝裕和的家庭电影是近几年来日本家庭伦理剧的又一高度,《横山家之味》是最具代表性的,导演通过对家庭成员之间身份设置制造戏剧张力,营造日式况味,这本身就是身份创作之上的又一“身份”,是另一张日式家庭剧的“身份证”。
[1]吴小勇,黄希庭,毕重增,等.身份及其相关研究进展[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
[2]赵毅衡.身份与文本身份,自我与符号自我[J].外国文学评论,2010(2).
[3]阿雷恩·鲍尔德温.文化研究导论[M].陶东风译.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4]《步履不停》的导演访谈[EB/ OL].(2009-03-08)[2015-09-17]http:// www.douban.com/group/topic/5626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