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生产性保护及其理性产业化探析
2015-02-25高扬元张宗建
高扬元,张宗建
(重庆大学 艺术学院,重庆 400044)
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生产性保护及其理性产业化探析
高扬元,张宗建
(重庆大学 艺术学院,重庆 400044)
近些年来,随着国家对“非遗”保护工作的愈加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已成为关乎国家和民族文化自信与文化安全的重大课题。而在当代经济社会视野下,非物质文化遗产尤其是传统技艺类“非遗”,其传统的产出模式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因此,具有商业化特征的传统技艺“非遗”在生产性保护模式下进行理性产业化的探索已成为必然。本文分析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保护模式及一些传承问题的同时,对其理性产业化提出相关建议。
荣昌陶;传统技艺;生产性保护;理性产业化
一、荣昌陶器制作技艺历史沿革
自新石器时代开始,我国陶器文化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发展,展现出了独特的民族风貌。荣昌陶文化作为中国陶文化遗存的组成部分,在西南地区人民生产生活中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据史料记载,荣昌地区制陶技艺自宋代至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而最早的陶制品发现可追溯至汉代。当地有着流传几百年的民谣:“金竹山、瓦子滩,十里河床陶片片,窑火烧亮半边天,窑公吆喝悍声远”,充分描述了历史上荣昌地区陶瓷业的辉煌。重庆荣昌陶与江苏宜兴陶、云南建水陶、广西钦州陶并称为中国四大名陶。而重庆荣昌,又与江苏宜兴、广东佛山石湾并称“中国三大陶都”,足见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
荣昌陶的主要产地在今荣昌县安富街道一带,因此荣昌陶又俗称“安陶”。荣昌陶主要采用附近鸦屿山陶泥烧制而成,这一天然的矿藏资源使得荣昌自古以来便成为西南地区最大的陶器加工生产基地之一。荣昌陶器的制作早期以粗陶居多,类型多与当地社会实践、生活习俗相关,以生活实用陶、日用陶为主,尤以极具西南地区特色的泡菜坛为代表。明清之时,荣昌陶器制作达到了一个巅峰景象,在经过历史发展进程中的改革创新后,荣昌陶逐渐由粗陶制作向细陶制作发展,细陶制作在材质优良的基础上又开始朝向精致的文人艺术品方向发展,从而形成了如今荣昌陶大众生活实用器与精英文化艺术品相结合的产出模式。在制作技艺上,相比于四大名陶中的其他三类,荣昌陶釉色上独具特色,在鼎盛时期,荣昌陶釉色可达100多种。其工艺手法主要有浸釉、刷釉、浇釉、点花、画花等。“荣昌陶在装饰手法上以刻花、剔花、粑花、画花、刷花、镂花为主,以及利用各种彩釉变化形成的纹饰,纹样多吸取自然界各种优美的形象,富有装饰趣味”。[1]在历史上享有“薄如纸、亮如镜、声如磬”的美誉。
从历史上荣昌陶商业化发展来看,宋元、明末至清及新中国成立初是最为辉煌繁荣的时期,到20世纪60、70年代,荣昌陶产品远销日韩东南亚等30多个国家地区,达到了顶峰。然而随着80年代改革开放,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荣昌陶较为传统的生产模式、当时比较落后的生产设备,再加之产品形式的相对单一性,导致其在之后的三十年步入了产业发展的瓶颈期。
二、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保护模式现状及主要问题
(一)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保护现状
近年来,随着地方政府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视,荣昌陶器制作技艺在坚持“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工作方针的基础上,逐渐形成了具有一定地方特色的保护传承模式。
1.原产地活态保护模式
传统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历史传承过程中一直是鲜活地生存在某一地区、某一特定场所,其发展也必定与这一特定区域内的文化传统、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密切相关。文化空间概念的提出为我们进行“非遗”的整体性保护进行了理论概括。“文化空间,即定期举行传统文化活动或集中展示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的场所,兼具空间性和时间性”。[2]这里荣昌陶的原产地活态保护模式正是在文化空间环境下对荣昌陶器制作技艺进行保护的方式,这种保护模式并不是人为地对这一制作技艺进行保护,而是顺应历史上“非遗”本身的发展脉络,以其自然衍变的方式在原有区域传承发展。安富镇、鸦屿山一带自古就是荣昌陶器制作的主要产地,目前在安富街道附近家庭作坊式的陶器生产场所仍然随处可见,这类生产作坊以荣昌陶的生活实用器为主要生产品类,也正延续了历史上荣昌地区陶器生产的“亲民化”传统。同时,泡菜坛、酒瓶等实用器的烧制与荣昌地区自古以来的生活习惯、饮食传统有着密切的关系,反映出文化空间内,传统的生产价值观念、文化内涵表现与传统技艺发展的融合影响。正是由于原产地活态的传承,安富街道一带时至今日仍保持着较为传统的文化生态环境,这为荣昌陶器制作技艺未来的传承保护提供了优越的生态基础,也充分体现了“非遗”保护中整体性保护、生产性保护的原则。
2.传承人活态保护模式
传统技艺“非遗”是由那些掌握着相关技艺精髓部分的民间艺人作为传承主体进行继承发展,这部分传承主体即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荣昌陶器制作技艺在2011年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梁先才、肖文桓、罗天赐、张俊德等四人被确定为重庆市市级“非遗”传承人。确立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对“非遗”的直接保护,一个优秀的“非遗”传承人拥有着该项目历史传承中最原汁原味的传统技艺,是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赖以生存的必需因素。目前,地方政府每年给予技艺传承人一定补贴,并设立专项开发保护资金用于传承人的活动、教授学生以及资料的抢救式整理,同时政府鼓励传承人收徒传艺,且实行政府缴学费、青少年免费学习的优惠政策,既使得传承人得到一定的经济利益,以在日常生活之外安心进行技艺传承创新,又拓展了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受众群体,在新一代青年人群中推广了荣昌陶的制作技艺,充分发挥了政府与传承人各自应当承担的责任与义务。通过政府政策的支持与传承人活态保护模式的开拓,相信当下荣昌陶器制作技艺后继无人的现象会逐渐改变。
3.博物馆静态保护模式
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重要的文脉,其主要关注的对象是手艺、技能、价值观念、民族信仰等非物质形态的要素,而不同于其他文化遗产对于物质形态的关注。不过,手工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一项技能技艺,其必须有一定的具有物质形态的技艺产品作为技艺传承的评判实物,虽然物质属性的荣昌陶器不能称之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其本身承载的外部形态、精神价值、文化内涵等依然是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外显方式,因此将其列入博物馆进行物质形态的静态保护也是对于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一种保护形式。位于荣昌县安富街道的安陶博物馆,馆藏有宋代以来各个时期荣昌陶器的代表性器物近3000余件,常设展出约400余件,另外还设有近现代美术大师制作工艺陶展区。荣昌安陶博物馆作为地方性的专业型博物馆,其地域性特征明显,充分体现出了荣昌地区陶文化的发展历程,同时涵盖着丰富的民族文化内涵,使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宣传推广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展示场所。博物馆静态保护模式作为一种辅助性的“非遗”保护模式,其本身有着相比其他保护模式的特有优势,就是其自身的实物展示及历史性概括特征,这使得荣昌陶器制作技艺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被民众了解的过程中能够引导民众建立起框架性的认识结构,从而有助于民众更为全面地认知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历史发展传承。
4.文化产业园区活态创新保护模式
在历史上,荣昌陶的发展一直是以经济创收为传承基础,家庭作坊式的手工业是荣昌陶的主要生产方式,可以认为,在几百年的传承发展中,荣昌陶已经具有了理性产业化探索的历史基础。近年来,荣昌地方政府提出了增强文化遗产的价值开发,加大文化产业的政策导向和扶持力度,通过重组、联合、兼并等方式加快当地陶器产业转型。在政府政策的支持下,安富街道先后建立了荣昌陶产业园和荣昌陶文化创意产业园,并提出“一年打基础,两年有形象,三年见成效,五年求突破,十年扬天下”的发展目标。目前,在安陶博物馆广场对面的大师创意产业园内已聚集了十几个工艺陶研究中心,包括碧波陶艺研究所、世国华陶艺研究所、钟鸣陶艺工作室、毛建崇陶瓷艺术工作室等。同时在产业园内,还设有多个体验交流中心,不管是陶瓷投资方还是普通民众,在产业园内都能亲身体验到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够对整个荣昌陶的加工制作有着更为深入的了解,这也成为荣昌陶文化产业园及荣昌陶技艺传承发展的一大特色。
5.示范企业生产性保护模式
从历史来看,荣昌陶的大规模产业生产可追溯到明朝,其后逐渐没落,直到康乾时期重新发展达到顶峰,也是在此时期形成了地域特色鲜明的“荣昌陶文化”与“烧酒坊文化”。新中国成立后,荣昌陶企业产值一度沿着历史的脚步不断上升,20世纪70年代达到巅峰,规模最大的陶瓷生产商年产出值可达上亿元,陶瓷制品远销欧美、东南亚等30多个国家和地区,形成了荣昌陶的国际品牌效应。然而随着80、90年代国企改制、承包经营责任制等国家企业政策的实施,荣昌陶企业在良好的发展机遇下,并未能及时进行经营策略、技术设备、产出模式的更新换代,导致在90年代末的陶瓷产量相比90年代初整整萎缩了十倍,荣昌陶产业发展也陷入了低谷。基于这种发展背景下,当地政府制定出台了整合特色文化资源、推动文化产业体系建设的相关政策,进一步改善了荣昌产业投资环境,为加大招商引资力度提供了政策支持,其中包含购地开发、增资扩能、商贸流通、科技更新等各类投资优惠政策,从政府层面推动了包括荣昌陶产业在内的企业发展、外来引资及产业创新。荣昌陶产业发展基本形成了以生活陶为主、工艺陶为特色的发展模式。生活陶的主要生产地位,标志着荣昌地区传统陶文化传承。工艺陶的恢复发展,则增强了荣昌陶的文化艺术属性。在21世纪初文化产业大发展环境下,荣昌陶及时跟上了新一轮产业更新的步伐,以世国华陶瓷公司、鸦屿陶瓷公司、祥鑫陶瓷公司、永恒玻陶公司为代表的示范企业积极带动周边传统手工作坊制瓷工艺创新,企业间的产业合作互助促进了荣昌陶产业的良性循环。
(二)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传承面临的主要问题
目前的荣昌陶还处于粗犷型发展阶段,关于荣昌陶在文化生态视野下的产业发展、荣昌陶自身文化内涵的挖掘及荣昌陶的社会分享能力提高等诸多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的解决。
1.当代外来文化对于传统技艺传承的冲击
非物质文化遗产自产生以来便是根植于某一特定的区域内,受区域内原生的文化环境影响,其发展传承无法脱离特定的文化语境,无法脱离特定的文化生态空间。然而,“非遗”又有着活态性这一最重要的特质,这也就意味着,“非遗”所处的文化空间因活态因素的影响,不可能一直固守常态,必定会受外部文化的冲击。在传统封闭的封建社会中,非物质文化遗产所处的区域内部文化环境与区域外部文化环境间的文化交融、文化侵入现象相对较少,是一个相对闭塞的文化空间。随着工业社会、信息社会的到来,原本封闭的文化空间已经发生改变,外来文化对传统文化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尤其是具有强烈求新意识的年轻群体在接触外来文化后,逐渐接受相对方便、简洁、新潮时尚的新型生活方式,对传统的文化艺术、手工技艺不再有祖辈的热情。这种外来文化的冲击在各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中都有一定的影响,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也面临着这一问题。首先是年轻一代的传承问题,不过近年来随着政府优惠政策的实施,这一问题也正在最大限度上地进行抢救,已经有青年人开始加入到了传统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学习传承中。其次是外来文化对家庭或生产作坊及大型陶瓷生产企业的冲击,这类冲击主要在于方便、高产的新型生产工具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某些企业作坊的生产模式,使相当企业在追求经济利益的同时淡化了对传统技艺的传承与保护。
2.传统制陶技艺模式的传承与创新问题
传统制陶技艺模式的传承问题主要与上述当代外来文化冲击所造成的问题相关,而创新则一直是各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当代社会语境下进行发展和传承的重要问题。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信息化、科技化的新时代要不要进行创新、如何进行创新是目前“非遗”保护过程中出现的两个主要问题。首先从“非遗”的活态性特征来看,其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一直是在创新和吸收所处时代文化特征的基础上进行传承,因此“要不要进行创新”的答案是肯定的。其次,“如何进行创新”则需要对具体的“非遗”类别进行具体分析。就目前荣昌陶器制作技艺来说,其产品制作也在不断进行各方面的创新,比如生活瓷上使用高科技进行泡菜坛、酒坛封闭性的检测,从而更好地进行技艺改革。而在工艺瓷的创新上,则多数出现了模仿的痕迹,作品逐渐消失了荣昌陶自身的特点。台湾著名美术家、陶艺家李茂宗曾经评论荣昌工艺陶,认为荣昌工艺陶尤其是壶类的制作过多地模仿宜兴紫砂壶,让人很难看出荣昌陶自身固有的特色。这也许是荣昌陶在创新这条道路上需要反思的地方,如何在新时代创造出具有地区传统文化特点的新型工艺陶,关乎荣昌陶能否在创意产业视野下进行可持续发展、传承。
3.本身文化内涵的发掘与宣传
不同区域非物质文化遗产包含着不同的地域文化特色,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其“活态性”的特征,生动地记录了一个地区、民族的文化创造,是极具民族、地域特色的民族文化活化石,显示了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和不同地区文化的独特性。在几百年的制作过程中,荣昌陶与当地制作酸菜的习俗及渝酒文化相结合,制作出极具地方文化特色的泡菜坛与烧酒瓶,这一制作传统流传至今,但对荣昌陶器制作技艺在整个文化空间中的文化内涵缺乏挖掘,文化附加值并未得到充分开发,陷入了生活陶只是在进行传统上的大批量生产,工艺陶缺乏自身鲜明特色的现状。另一方面,在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宣传力度上仍有待提高,这不仅要靠政府的宣传,荣昌尤其是安富镇当地民众也应当树立文化的自觉与展示传播意识,建立荣昌陶文化品牌,使这一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在更广泛的环境中得到认知。
4.传承人本身价值体现尚欠缺
历史上非物质文化遗产基本上都是以师徒、父子口传心授的方式来进行传承,而很多“非遗”缺少相应的文字记载,这就凸显出了传承主体的重要性,传承主体即传承人是“非遗”活态性特征得以存在的最重要条件,如果传承人本身价值得不到很好的体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也无从谈起。传承人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过程中是一个重要的纽带作用,连接着传统的技艺与当代社会的革新,传承人在当代有义务与责任将所掌握的技艺传承于年轻一代、贡献于社会。同时,在传承的基础上,传承人应当适时地对所掌握的技艺进行创新,一个不能随时代变化而创新、故步自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未来的传承过程中就会缺少生机与活力,逐渐被时代所淘汰。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目前还没有一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而仅有重庆市级“非遗”传承人数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的尴尬。传承人本身价值欠缺的问题,首先体现在收徒授艺上,传统的荣昌陶制作技艺学习周期长、耗时多,短期学习很难产生一定的经济效益,使得青年一代对其不能产生足够的兴趣,从而导致其面临传承困难的问题。其次最重要的问题则在于创新上,传承人大多在承袭传统的荣昌陶制作工艺,具有时代风格、鲜明地域风格的作品鲜有产生,在创新意识上仍可提高,这也是全国多数“非遗”面临的问题之一。此外传承人缺乏积极的宣传展示意识,使得传统的荣昌陶制作技艺并未得到外界足够的认识。
5.社会分享能力仍需提高
这里所说的社会分享能力,主要还是关于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宣传、展示方面的问题。荣昌陶作为中国四大名陶之一,其在历史上陶瓷制品远销东南亚及欧洲国家,具有相当的“品牌效应”,但是在信息技术发达的今天,北方地区却很少可以见到荣昌产制的陶瓷品,甚至于多数人对于荣昌陶是没有概念的,相比于四大名陶中的宜兴紫砂陶、云南建水陶、广西钦州陶,荣昌陶的社会分享传播能力仍有很大空间需要提高,可以采取全国不同地区开设展销网点的方式,逐渐建立覆盖全国多数地区的展销网络,以展销促宣传,以宣传促传播,增强荣昌陶的文化、市场竞争力。
三、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生产性保护及理性产业化发展对策建议
(一)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的可行性分析
随着21世纪初《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等政策法规的制定出台,以及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工程等文化策略的实施,目前国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进入了一个可喜的新阶段。在近年的“非遗”保护工作中,逐渐形成了四种基本的保护模式:抢救性保护、整体性保护、生产性保护及立法性保护。在这四种保护模式中,生产性保护因其在遵从个体“非遗”传统发展规律的同时可以获取适当的经济效益而日渐受到学界的重视。王文章在《非物质文化遗产概论》一书中对生产性保护做了阐述:“转化为经济效益和经济资源,以生产性方式保护。比如剪纸、年画以及其他很多手工艺制作项目,都可以作为艺人生产、生活方式延续传承。”[3]2012年2月,文化部相关文件对生产性保护进行了明确界定:“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是指在具有生产性质的实践过程中,以保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真实性、整体性和传承性为核心,以有效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为前提,借助生产、流通、销售等手段,将非物质文化遗产及其资源转化为文化产品的保护方式。”[4]生产性保护侧重于对“非遗”经济价值的挖掘体现,具体是指在某类“非遗”项目传承保护、整体保护都能完整有序进行的基础上,合理地处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保护与经济开发之间的关系。如果在所谓的个别生产性保护中,地方政府或相关企业只重视“非遗”开发带来的经济利益,而忽视或舍弃对“非遗”相关传统文化内涵的宣传保护,即便地区内获得较大的经济效益,但从“非遗”研究角度讲,这种只进行生产,缺乏保护的行为并不能称之为生产性保护。以保护传承为核心,挖掘文化内涵为主导,合理经济开发为辅助,强调保护过程“以人为本”的理念,是目前生产性保护进行合理运用的理论前提。
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保护过程中,所强调的就是保护文化的多样性与差异性,而正是由于文化差异性的存在,在不同“非遗”类别的保护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具有保护模式的差异性。因此在具体保护实践中,生产性保护并非对全部类别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均可适用。实践证明,在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传承过程中,本身就是生产行为带有经济利益的“非遗”在今天才能适合生产性保护模式,而如民间文学、民间音乐等历史上作为消遣娱乐或文字记录形式的“非遗”因其不具有生产行为特征,最好不要盲目地进行生产性保护。与此相对比,如传统手工技艺、部分民间美术、部分传统医药等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大都是为获取一定的经济效益而不断发展传承,以致多数成为世代谋生的一个工具,本身在历史上就带动了家庭乃至社会的经济发展,这一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整体性保护的同时是可以适应生产性的保护模式,历史上已然“市场化”状态的继续“市场化”,历史上没有“市场化”的尽量不“市场化”。传统手工技艺作为重要的一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从历史发展来看,一直是以走市场为主要发展方向,如封建社会手工业的繁荣和家庭手工作坊的发展。在今天的市场经济环境下,适合生产性保护模式的“非遗”应该具备适合现代经济研发的相关因素,首先是纯手工制作,其次是传统手工技艺的物质产品本身具有艺术性、可欣赏性或实用性的特征,此外,这类产品经过设计开发后能够适应融合现代生活的审美特质。因此不管是从历史角度还是现代市场角度来看,传统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在生产性保护的保护模式中都有着自身的可行性。
(二)传统技艺“非遗”理性产业化保护及其可行性
所谓理性产业化,是指在对“非遗”基本表现方式、文化内涵及相关的传统意识观念传承保护的基础上,以生产性保护、活态保护为基本原则,在国家相关政策支持指导下,形成文化产业建设的观念,对相关历史上具有市场化特质的“非遗”进行相关的创意、衍生等商业行为并发挥其规模生产的特点,对其中的某些要素进行合理的产业发展,使其产品产出更大程度上接触普通民众,从而在现代社会中重新获得更多公众的认知。
目前伴随着经济社会的高速发展,一系列“快餐文化”的风行,外来文化不断冲击和吸引着中国民众的审美观念和生活方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非物质文化遗产及产出方式已经无法产生足够的吸引力。那么,在这个现代、时尚的消费时代,传统的“非遗”项目与现代的经济活动相结合,在生产性保护的基础上对“非遗”进行理性的产业化发展是当前非物质文化遗产整体性保护不可回避的一条探索道路。作为传统文化资源中的重要内容和组成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表现出从非物质形态向消费群体可视、可闻或直接物态的物质形式物化的变化趋势,而其中的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是直接具有非物质性流程完成后的物质成果,这便拥有了具有经济产出价值的前提基础,可视性及固态物质性,“载体的物质化使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地方经济的特色或支柱产业。”[5]历史上来看,如瓷器、丝绸、年画等传统技艺,其物质表现均是与人们的生产活动相关,一直以来都具有大小不一的产业经营方式,像陶瓷业从宋代的五大名窑各具特色到清代的景德镇窑一家独大,都是传统技艺物态化在经济活动中的产业表现。因此从历史角度看,传统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就是靠一定市场行为、获取经济效益而不断完善,在现代社会对这类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理性产业化的探索,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顺应其历史发展的需要。但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在提出非遗产业化的同时,某些地区将“非遗”作为提升本地区经济发展的“摇钱树”,对“非遗”进行过度产业化开发,导致非物质文化遗产失去了原有的精神实质,因此,控制好“非遗”产业化的“度”,即抓住理性产业化的文化内涵及传统手工制作技艺的本性是十分重要的。
(三)荣昌陶器理性产业化发展对策建议
荣昌陶在新世纪以来,其发展传承基本上是沿着活态发展的轨迹进行生产性保护,但其中也有一定的问题存在。手工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发展过程中,其本身有着相比其他类别“非遗”的一大优势,这就是其固有的经济属性与市场化特征,这也就决定了生产性保护及理性产业化开发在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会起到重要作用。在市场经济的社会背景下,通过创意产业、技艺创新、营销手段等经济行为,挖掘荣昌陶文化价值,保持其文化本真性的同时,对相关元素进行产业开发,促进荣昌陶在当今社会的文化传播及经济生产力。这种生产性保护与理性产业化的发展模式可以从以下几方面进行:
第一,加强荣昌陶器高端产品手工化、低端产品产业化,这是生产性保护与理性产业化构建的基本方面,也契合了生产性保护中保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真实性、整体性和传承性的核心目的。这里所谓的高端产品即相对于普通生活用品外的,由技艺传承人通过艺术化的表现形式,融入民族地域的传统文化,生产出的具有工艺特征的作品,如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传承人精心制作的陶艺工艺品,其中既包含了荣昌陶的文化价值又有传承人赋予的艺术价值,因此具有相当的经济及收藏价值。这类作品通常融合了传承人高超的手工技艺,往往具有单一性的特征,也就是传承人手工制作的不可复制性,作品最能体现出荣昌陶所蕴含的技艺传统,体现民族文化的本真性、原生性,维持这类产品的手工化特征,也正是在生产性保护的基础上建构荣昌陶“非遗”传承保护体系。所谓低端产品,是相对高端产品而言,更多为生活必需品、生活实用品类的技艺产品,如酸菜坛、酒瓶、陶罐等,这类产品因其普适性的特征,牵扯到广大民众的生活习惯,无疑可以产业化、大批量的形式进行生产,以适应社会、市场的需求。同时,在产业化过程中低端产品并不能因其批量生产而消失了其中的传统技艺、文化内涵,在生产过程中,尽可能地使用传统的原材料、制作技艺、装饰性等因素,即便进行机器化生产,也要使产品富有鲜明的民族地域特征。
第二,增强文化生态区域保护意识,加强区域内整体产业开发。荣昌县本身具有丰富的文化底蕴,仅国家级手工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有三例,荣昌陶器制作技艺、荣昌折扇制作技艺及荣昌夏布制作技艺,这也正是荣昌县内文化遗存多样性的体现。对这三类不同表现形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区域内的整合,然后进行整体性的产业开发,如文化旅游、产品融合等,这种整体性开发,整合区域内的部分文化资源,使其在产业化过程中,可以选取个体内适当的元素进行开发,符合了生产性保护、理性产业化的核心追求,既能带动整体区域的文化经济发展,以整体发展的角度进行理性产业化开发,又以“非遗”为载体对整体区域进行了外部宣传,增强了区域文化自信。
第三,挖掘荣昌陶文化附加值,增强衍生品开发。伴随现代消费理性的转变,消费者在经济活动中,对于商品的追求不再单纯地以生活、实用为主,而更多地追求商品所带来的精神感受,这就需要对商品进行文化附加值的开发。关于荣昌陶文化附加值与衍生品的开发是荣昌陶理性产业化开发的重要目标,荣昌陶器制作技艺承载着荣昌地区千百年来的文化特质,挖掘其文化附加值是适应当代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也是在挖掘区域文化内涵的基础上,再进行生产性保护的发展方向。挖掘荣昌陶文化附加值,主要表现在传统技艺创意产品及衍生品的开发上,衍生品作为文化附加值适应新时代所产出的具有时代特征的文化产品,能够在最大限度上满足消费群体,尤其是青年群体的审美趣味及消费需求。
第四,增强荣昌地区陶器产业产出质量,带动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传承。在理性产业化的基础上,适当扩大相关企业生产规模及提高产出质量,使当地民众尤其是青年一代看到传统制陶工艺取得的经济效益,从而激发年轻人对制陶技艺产生兴趣,间接会对荣昌陶器制作技艺的传承起到促进作用。同时,“通过这种手工副业增加收入,改善生活状况,使居民在当地乡镇就业生活,而减轻人口流动对城市发展形成的不利影响。”[6]因此,适当地增强部分企业产出规模,既对传统技艺的传承有一定的帮助,也有利于减少部分社会问题的出现机率。
第五,建立传承人的企业聘用制,使传承人真正进入经济生产活动中。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作为一项技艺类的“非遗”项目,其生产活动十分重视陶器的生产过程,企业在理性产业化基础上,进行民间技艺传承人的聘用,既有利于企业自身生产水平的提高,又对这一传统技艺的保护提供了经济支持。传承人本身的传统技艺对开发荣昌陶高端产品提供了技术支持,同时传承人可以对企业内年轻学徒进行教授指导,有利于提高大众产品的生产质量及传统技艺的传承。
第六,地方政府及相关企业、传承人加强同高校的产、学、研合作。高校作为精英人才、专业人才的培养者,在文化传承方面具有自身特有的优势,兼具人才培养优势、专业科研优势及产业孵化优势,增加与高校的合作,可以为荣昌陶器制作技艺保护传承提供学术理论支撑。同时,加强高校合作,有助于地方产业优势与高校科研优势之间的互补,从而使荣昌陶文化更有效率地转化为生产力,“高校参与非遗保护工作是双赢的结合,是高校落实自身文化传承的历史使命,也是文化教育领域的新突破。
第七,开拓荣昌陶二级市场、三级市场销售模式。这里引用艺术品市场中的市场概念,一级市场即传统意义上的荣昌陶销售模式,即不经过中介机构,直接通过面对面交易的形式进行买卖。二级市场则是指类似于拍卖公司这类的中介机构,通过这些机构对荣昌陶进行相对估价,并通过竞价的方式卖出,这类比较适用于传承人制作或荣昌陶精品,有一定的收藏、艺术价值。三级市场是指通过文化产权交易所等机构,将荣昌陶作品做成资产包的形式进行份额销售,这类作品主要是荣昌陶器的艺术精品,三级市场的发展模式目前国内还在探索阶段,这里将这个概念引入荣昌陶器的销售途径中,也许可以为荣昌陶器理性产业化的发展提供一个新的发展方向。增强二级、三级市场发展,可以使荣昌陶在销售方式上有更多的选择,并提升荣昌陶的文化分享、文化传播能力,进一步对荣昌陶器制作技艺起到了保护宣传作用。
综合上述,荣昌陶器制作技艺在目前生产性保护中进行理性的产业化开发,在新时代的今天是一个可能及可行的探索道路,“非遗”的产业化并不完全如大工业产业化流水线生产,其背后蕴藏的极为丰富的民族文化内涵,是其在当代进行理性产业化开发的支撑,其所表现出的文化附加值、民族文化独特性是其他产业所不具有的。荣昌陶理性产业化开发不仅符合生产性的保护模式,也在获取经济利益、发展地方经济的同时,增强了荣昌陶器制作技艺在当下的活态性发展特征,为其传承保护提供了良性发展的广阔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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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朱怡芳.传统工艺美术产业发展与政策研究[M].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3.
Analysis of the Protection and Rational Industrialization of Rongchang Pottery Art
GAO Yang-yuan,ZHANG Zong-jian
(College of Arts,Chongqing University,Chongqing,400044,China)
In recent years,the protection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 has been given more attention,and the inheritance and protection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 has become an issue concerning cultural confidence and security of the state and nation.When it comes to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traditional artistry,the traditional mode of production can no longer adapt to the times under the contemporary economic and social circumstances.Thus,commercial exploration of rational industrialization of them for the purpose of protection has become an inevitable trend.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ssues of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of Rongchang potterymaking techniques.Finally,some suggestions on the rational industrialization of this traditional art are put forward.
Rongchang pottery;traditional artistry;productive protection;rational industrialization
J527
:A
:1006-723X(2015)08-0146-07
〔责任编辑:葛 萌〕
重庆市社科规划项目(2014YBYS101);重庆市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CYS14010)
高扬元,男,重庆大学艺术学院副研究员,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艺术教育及管理研究;张宗建,男,重庆大学艺术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