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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批判话语下的资本逻辑视角反思

2015-02-23李逢铃

关键词:现代性理性逻辑

李逢铃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市100875)

现代性批判话语下的资本逻辑视角反思

李逢铃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市100875)

理性和资本逻辑是构成现代性批判话语的两个主要视角.相比较而言,资本逻辑已成为国内学者批判现代性问题的强有力根据.但在具体的理论表述中,人们却往往忽视了对这一视角的前提性批判.在对资本逻辑概念的理解中,存在着强调“资本”和强调“逻辑”两种不同倾向的界定.其实,资本逻辑是由现实“资本”运行规律所形成的客观逻辑和以现代“理性”为掩护所形成的主观逻辑的统一.通过这种资本的主观与客观逻辑,恰恰充分展现了马克思唯物史观对现代性问题批判的内在合理性.与此同时,也应认识到资本逻辑批判视角的限度,即资本本身是一个历史性范畴,只有辩证地看待资本的作用,重视实践本身的现实力量,最后才能实现人类的真正解放.

现代性批判;资本逻辑;现代理性;合理性;限度

现代性问题的根本到底是理性还是资本?在韦伯看来,现代社会就是一个“祛魅”化的过程,一个不同于中世纪特征的理性化过程.而在马克思看来,现代社会是资本“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36的过程.无论是理性还是资本,现代性显然还是一个未完成的事业或工程①在哈贝马斯看来,现代性最为重要的特征就是理性的自我确认.这种理性在现代社会中远远没有结束,反而在资本主义生产范式即工具理性的主导下变成控制主体的非理性力量.因此,在哈贝马斯看来,现代性事业的继续在于由交往理性代替工具理性.从马克思唯物史观的视角看,我们亦可轻而易举地看出现代性之所以未完成在于主导现代性运行的主体即资本尚未消亡.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当今资本全球化就是现代性最为显著的现象表征..因此,在面对这项未竟事业时,大致出现了两种反思或批判的视角:一种以批判现代理性为目标,诸如霍克海默的反启蒙思想、德里达的解构主义以及罗蒂的反基础主义等等;另一种认为资本是现代性根本,坚持从资本逻辑的视角批判现代性.相比较而言,目前国内学者比较倾向于选择第二种视角.特别是近年来,学界对马克思经济学哲学思想的深入研究,资本逻辑似乎已成为学者批判诸如生态危机、消费异化、道德伦理以及社会政治等现代性问题的强有力理论根据.

的确,从唯物史观的角度看,第一种以理性为目标的批判视角仍然停留于思想层面上的不彻底性批判,是一种以理性反思“理性”的方式进行的现代性理论游戏.然而,对于第二种视角,从国内学者的研究成果来看,却存在某种混乱的状况.例如对“资本逻辑”的概念界定,到底是指现实资本本身,还是指资本所体现的理性逻辑.又如,面对现代性所呈现的多样性问题,似乎资本逻辑成为解释的话语霸权,但是人们往往忽略了资本本身是一个历史范畴.毕竟,在马克思著作中没有明确提出“资本逻辑”的概念,也没有专门地论述资本逻辑与现代性的关系问题.因此我们试图要解决的困难是:资本逻辑到底是指什么?和其他视角相比,为何资本逻辑对现代性批判更具合理性或说服力?从资本逻辑批判视角直指现代性问题是否有其不足之处?本文尝试着对这些问题作一些分析,以明晰现代性批判话语中的资本逻辑视角.

一、资本逻辑的概念辨析

在现代性资本逻辑批判话语中,人们对资本逻辑概念的解释明显地存在两种差异性的观点.一种观点是直接或默认地将资本逻辑等同于资本,将现代性问题狭隘地归罪于资本的某些特性,例如资本的虚假性、增殖性以及扩张性等.另一种观点则强调资本逻辑概念中的“逻辑”,认为资本作为一种逻辑,类似于后现代思想家所指出的那种形而上学理性的“同一性”力量.我们认为这两种对资本逻辑概念界定的观点都存在某种缺陷,以至于对现代性的批判也存在某种局限性.

第一种观点明显受制于唯物史观中“唯物”的狭隘理解,即认为从物质而非意识的角度去批判现代性问题,从现实资本而非现代性理性特征去批判现代性问题.例如,有学者指出:“从根本上说,资本逻辑决定着现代性逻辑的生成与发展”,“与许多西方思想家主要从观念、文化和心理层面来理解现代性逻辑不同,马克思主要是通过资本逻辑来理解现代性逻辑的.”[2]29-32应当承认,这种观点明示了西方学者所主导的现代性话语讨论的不彻底性,即停留在现代性理性特征的批判之上,而没有改变这种理性所建立的基础.然而,其所指的资本逻辑①作者的意图在于揭示资本逻辑与现代性的关系,但其对资本逻辑的解释主要是强调“资本”,而忽视了与资本联姻的外在理性力量.作者认为:“资本作为占支配地位的现代生产关系,成为了一种主体性的存在,其活动历程具有必然如此的内在联系、运动轨迹和发展规律,这便是资本的逻辑.”“资本逻辑如同一架庞大的机器,无止境地追求自我增殖则是其运转的最高原则.”可见,在这里作者所强调的是作为生产要素,即物的资本,强调资本的增殖性.参见郗戈:《从资本逻辑看现代性逻辑的生成与发展》,《社会科学辑刊》2010年第1期第29-32页.主要是强调“资本”作为现代性的主体之“物”,是相对于观念、文化和心理等而言的.但是,资本作为一种现实的“物”,它是在历史关联中不断生成的,并不是孤立的、自生自灭的存在.在现代性表征中,它也不是总以那种原始血腥的形式呈现出来.

因此,这种将资本逻辑默认为资本的观点,忽视了资本本身与现代性发展之间的内在历史关联.现代性作为一种时间概念,人们往往将其追溯到16世纪,特别是启蒙运动所展现的社会事实和观念事实.然而,在16世纪之前,现代资本主义已经开始萌芽.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随着新航线的开辟、新大陆的发现,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已经开始了.在这种积累中,资本是以一种赤裸裸的血腥形式出现的.正如马克思所言:“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3]871可见,资本最初是以一种赤裸裸的形式直接促成现代性的开始的.此时,应该说理性与资本还没有直接的联姻,而是以间接的方式,诸如自然科学的进步、航海技术的提高来促进资本的原始积累.正如韦伯所揭示的新教伦理是一种天职的职业观以及禁欲主义的方式来适应财富与资本的积累.但是,随着资本主义统治形式的确立,土地由半资本的形式转为资本的形式,意味着资本的任务开始由原始积累转入资本的生产与再生产.与此同时,伴随这一现象的是以启蒙运动为代表的现代理性正式登场,它们直接为资本统治提供了辩护.启蒙思想家们提出的所谓正义、平等及自由等理性概念,以一种文明的方式掩盖了资本的剥削本质.此时,应该说理性与资本实现了直接的联姻,理性赋予了资本某种形上神秘力量,这时资本才有了马克思所揭示的虚假性.可知,从理性间接促进资本原始积累,到直接与理性的联姻,资本作为一种现实存在物,它远非最初的一种赤裸存在,在它外面还有一层现代理性所包裹的外壳.所以,如果资本逻辑作为一种现代性批判视角,它的概念应该要比作为物的资本更为广泛,不仅仅包括资本本身,还包括赋予资本以神秘力量的现代理性.

而第二种观点由于受到资本逻辑中的“逻辑”误导,看似以资本的形式批判现代性,但其实“资本”已被抽象为旧形而上学的最终逻辑或类似于宗教中的“原罪”加以批判的对象.资本运行的规律是客观存在的,当它以主观的形式被表征时,资本的确如同德里达所言说的传统形而上学中心,即“逻各斯”.但是不能因此就撇开现实资本,而一味批判这种“逻辑”.例如,有学者认为:“所谓‘资本逻辑’,无非表明这样一个事实:资本已经超出了单纯的经济学范畴,因而也就超出了经济学意义.”“资本逻辑不再作为一种经济活动而存在,而是作为一条‘原则’而起作用.”[4]55-57虽然这种解释认识到了资本在现实中具有形如旧形而上学理性本质的力量,但资本本身的力量不会随着理性本质的消除而消除.很显然,这种转变类似于后现代主义大师们在批判现代性问题时所具有的特征.正如鲍德里亚试图超越资本的整个逻辑而强调消费时,他试图用一种无根基、抽象的符号逻辑取代资本逻辑,这无可避免地陷入对资本主义文化意识形态的批判,但这显然是不够的.

因此,第二种关于资本逻辑概念界定的观点,往往忽视了资本作为一种现实的“物”的存在.资本不是一个抽象的理论概念,而是一个依托于整个社会生产过程的物质要素,在现实中它往往以货币的形式体现出来.资本的破坏性力量最终不是通过理性逻辑的形式,而是通过对剩余劳动力的支配,改变了现实中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正常关系.资本的剥削本质也不在于理性自由的缺乏,而在于资本得以产生的所有制形式,意味着对资本本质的消除不是靠理性法律的规定,而在于对私有制的铲除.同时,资本作为一种“物”,我们不是强调它是自然之物,而是一种社会存在,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后者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独特的社会性质.”[5]922对此,在资本逻辑批判现代性话语中,人们经常运用“资本人格化”这样的表述,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说明资本是一种社会存在.可见,资本逻辑的概念不能简单地等同于资本现代理性的“同一性”力量,更为重要的是要体现现实社会中资本得以生产、运行的客观逻辑或规律.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为我们正确揭示了这种客观逻辑,即在生产领域中资本家通过各种途径占有剩余价值,并在流通领域实现这些剩余价值,然后转为资本再投入生产领域,由此循环,使资本得以不断地生产与再生产.所以,我们认为用资本逻辑批判现代性问题时,资本逻辑的视角不能仅仅停留于“逻辑”层面上,而要真正揭示现实资本存在的客观逻辑.

总之,资本逻辑作为一种现代性批判视角,它至少包含两个层面的逻辑.一种是主观逻辑,它指明了现代理性如何为资本提供动力以及各种隐蔽的神秘力量.通过这层逻辑我们看出现代性问题的形式力量,例如在消费异化中,广告无疑是利用人的心理学因素,设计了各种消费符号,为实现商品的消费提供一种神秘动力.另一种是客观逻辑,它立足于现实资本产生及运行的内在规律.通过这层逻辑我们看到现代性问题的内在实质,在主观逻辑下我们看到了消费中广告的外在力量,但消费异化本身的内在机理却是资本本身的运行规律,即资本生产与再生产的实现是迫使消费通过各种手段得以实现的背后力量.因此,消费之所以是异化,关键不在于广告所提供的各种扭曲的心理符号,而在于资本促使消费的目的不在于实现商品的使用价值本身.因此,资本逻辑作为一种现代性批判视角,它既包含主观逻辑也包括客观逻辑,两者是不可偏废的.换言之,只有将两种逻辑有机地结合,才能真正彻底地实现对现代性问题的批判.

二、现代性资本逻辑批判视角的合理性

有学者[6]46-52指出,马克思对现代性的批判是双重的,即资本和现代形而上学.笔者认为这是正确的.但是作为现代性的本质,两者却是一体的,是通过资本逻辑得以展现的.就如上文所指出的,资本逻辑其实是客观逻辑与主观逻辑的统一,即现实资本和现代理性形而上学的联姻.马克思正是在这种资本逻辑的视角上实现了对现代性的批判,这也是他高明于其他现代或后现代思想家的独特之处.因为,资本逻辑的批判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在要求,正是通过资本逻辑,马克思把握住了现代社会的根本事实(观念事实和社会事实).正如海德格尔在其晚年的讨论班中曾指出的:马克思懂得现今哲学所“误解了这个时代的两重独特现实:经济发展与这种发展所需要的架构”[7]53.

首先,资本逻辑展现了现代性的本质.在现代性话语的讨论中,有学者认为现代性一词最早是在美学领域出现,由此引出了波德莱尔对现代性的理解,即“过渡、短暂、偶然”.然而波德莱尔引用现代性概念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使任何现代性都值得变成古典性,必须把人类生活无意间置于其中的神秘美提炼出来”[8]440.这意味着,他的目的是为从当下的生活中提炼出真正属于现代美的东西.可见,现代性的根本就是为了找出现代社会生活的根本,即所谓时代的问题.黑格尔是现代理性哲学的集大成者,他看到19世纪初欧洲宗教和国家出现了十足的机械化,于是从先验的角度提出现代性的标志是主体性原则(反思而自由).正如他在《精神现象学》中所指出的:“我们的时代是一个充满创造力的时代,一个向着新时期过渡的时代.精神已经与这个绵延至今的世界决裂,不再坚持它迄今的实存和表象活动,而是打算把这些东西掩埋在过去,并着手进行自我改造.”[9]7而对于青年黑格尔派来说,现代的问题就是宗教的问题,从鲍威尔到费尔巴哈亦是如此.对此,马克思批判到:“就德国来说,宗教的批判已经基本上结束.”[10]3“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10]4马克思在批判鲍威尔关于犹太人问题时,已经意识到现代性根本问题不在于意识,而在于现实生活本身.而这种现实生活就是现代国家和市民社会的分裂(特别是美国).因此,现代性的本质一方面体现在通过资产阶级革命所确立的“自由、平等、博爱”等国家形式,另一方面体现为在市民社会中形成了人与人之间的物质利益的普遍交往.在马克思看来,人类的最终解放在于市民社会的解放,与此同时国家形式也会消解.可见,从一开始马克思就从两个方面把握现代性问题,即资本的主观逻辑与客观逻辑,虽然当时马克思还没有深入政治经济学研究.直到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通过对黑格尔以及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青年黑格尔的批判,初步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之后,资本逻辑批判的视角才逐渐地彰显出来.

其次,资本逻辑批判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维度.历史唯物主义内在包含着生产逻辑和资本逻辑两个层面.生产逻辑主要体现为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的决定性作用,在于深刻把握马克思所认为的消除异化的两个条件“都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10]538.这是对历史唯物主义建设性方面的指引.而资本逻辑则是在充分运用唯物史观以达到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认识,即体现为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性维度.[11]其一,资本逻辑批判视角充分体现了社会存在的决定性意义.马克思强调“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10]525.整个人类历史无疑是人的生产活动的历史,而资本的客观逻辑正是揭示了当下人类生产活动的内在规律.在《资本论》中,马克思通过商品的二重属性到劳动的二重性,由商品转化为货币再转化为资本,以及资本通过时间和空间的各种手段以实现对剩余价值的占有等过程的考察,揭示了资本现实运行的规律.而这所有过程运行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获取资本,使资本成为一种“普照的光”、“特殊的以太”、“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12]48-49.简言之,资本的生产成为社会生活最为普遍的形式.在这种生产形式下,不仅劳动者,而且资本家本身也成为了资本的工具.资本仿佛成为现实生活的主人.其二,资本逻辑批判视角同时也肯定了社会意识的作用.资本并不是独立的自然之物,资本在现代社会中实现了与现代理性的联盟.资本借助现代理性形成了自身的主观逻辑,最终表现为资本主义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即所谓自由、平等、公平等法权形式的上层建筑.这些现代理性特征为资本顺利运行提供了保护伞,例如自由的主观逻辑使那些没有生产资料的劳动者能自由提供劳动力;平等则使劳动产品在市场上对等交换;公平则保障了资本家之间的平等竞争.在这种主观逻辑的掩盖下,资本似乎能以合法形式不断地增殖和扩张.最后,资本的主、客观逻辑的有机结合展现了现代社会的整体形象.资本通过对剩余价值的剥削,出现了劳动和资本的对立.在经济生活中,人成为资本的手段而非目的;在政治生活中,权力成为资本的俘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极大地被利益所束缚,出现了道德伦理的危机;人与自然的关系被资本所打乱,出现了生态的危机.总之,通过资本逻辑所展现的现代社会是“一个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5]940.

最后,和西方主导的现代性话语批判相比,资本逻辑批判更具有说服力.西方学者主要是从现代理性的层面批判现代性问题.在哲学层面上,有德里达的反逻各斯中心主义、罗蒂的反本质主义以及利奥塔的反“宏大叙事”.在现代生活的层面上,有霍克海默、阿多诺以及马尔库塞由现代工具理性导致的大众文化、消费异化等的批判.虽然他们都指出了现代理性是现代性的主要标志,但这顶多是现代性的精神标志.他们的批判固然从某些方面揭示了现代性问题,但却无法从根本上实现对现代性的彻底批判.因为,现代理性得以产生的基础是现代资本,其存在的目的也是为了实现资本的生产与再生产的需要.以追求利益为目的的市民社会决定了现代国家的产生,国家仅仅是市民社会的工具,这种工具一方面通过强制力保证资本生产的稳定环境,另一方面通过文化的形式为资本生产提供科学技术和精神动力.总之,现代理性作为一种现代性的精神标志为现代资本的生产提供了动力和掩护,使资本在现代社会中表现为资本的人格化.所谓资本的人格化其实就是资本像人一样,包含着客观性的资本和附在资本身上的主观精神.而这恰恰也就是资本逻辑批判视角所内含的两个层面,因此比单纯基于现代理性的层面上批判现代性更为全面和合理.

三、现代性资本逻辑批判视角的限度

在当下,“资本逻辑”似乎成为学者解释现代性问题的强有力根据,但其作为一种理论的批判视角,本身就要受到现实变动不居状况的影响和限制.同时,在这种批判性思考中,人们往往忽略了资本是作为一种历史性范畴,也存在着积极性的作用.从资本逻辑的批判视角出发,固然揭示了现代性问题的本质,但关键还是在于解决实际问题.正如马克思所说:“不使哲学成为现实,就不能够消灭哲学.”[10]10特别是在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中,遇到的困难远远要大于理论把握问题的困难.因此,我们认为在现代性资本逻辑批判中要意识或注意到以下几方面的内容.

首先,在资本逻辑批判中要辩证地看待资本的作用,充分发挥资本的积极作用.在资本逻辑批判的视野中,资本的消极作用已然成为人们批判的焦点,但是资本本身作为一个历史范畴,有其现实存在的合理性.作为现代性的本质,资本首先是以其积极性的作用从旧社会中产生,并形成某种特征以区别于旧社会.马克思是以辩证的方式看待资本的历史作用,单从人类解放的高度看,资本本身存在着其应有的历史使命,即实现社会物质的极大丰富与人类社会的普遍交往.与此同时,资本本身也会随着这种使命的完成而自然消解.换言之,资本在产生现代性问题的同时也在不断地促进现代性发展.那么资本的积极作用有哪些?我们从资本所展开的主、客观逻辑的角度看,资本至少在两个方面发挥着其积极作用.其一,资本本身的作用.虽然马克思强调资本是作为一种“关系”存在,但无可否认资本首先是作为一种物,即生产的要素而存在.当商品转化为货币之后,只有将货币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再投入生产中才可能是资本.资本本身也只有在不断的生产过程才能持续存在.因此,资本作为一种生产要素能促进生产的发展.正如马克思所言:“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所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1]36这意味着人逐渐地摆脱自然的原始束缚,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的基本生理需要,也为人类的发展和欲望的满足创造了更多的可能.与此同时,资本本身的扩张性,必须使自己游走于世界各地,以此打破不同民族的界限,使“世界历史”的实现成为可能.其二,资本所产生和联系的现代理性.虽然现代理性成为资本剥削本质的掩护工具,但是它以强调人自身能力而充分地发挥了人的主体性,使人摆脱了自然、神学的愚昧而进入文明的生存方式.虽然现代理性所强调的“自由、平等、博爱”等口号具有虚假性,但它们确实为人类的稳定生产提供了某种有力的规范性约束.此外,现代理性的一个主要特征就是强调工具理性的作用.通过教育与科研,理性不断地得以知识化,并最终转化为科学技术.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的生产不断地使人类理性突破自然的界限,创造出各种生产工具.从蒸汽动力到电力再到信息技术,使得生产力极大发展,为人类的全面解放提供了更多可能的创造性空间.

其次,在对现代性问题批判的同时,要重视实践的作用.无论是从理性还是资本逻辑的角度批判现代性问题,其实都是一种理论性活动,虽然它们是必要的.但正如马克思在批判德意志意识形态时所指出的那样:宗教的批判已经结束,要对德意志制度“开火”,目的在于改变世界.因为,“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10]11.从资本逻辑的角度出发,我们揭示了现代性问题的根本在于资本,那么似乎消除资本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因为资本本身是一个生产力发展的必然产物,它存在着自己的历史使命[12]286,一旦完成这样的使命就会自然消亡.例如,在面对当前全球化的生态危机时,我们虽然通过理论的探讨揭示了危机的根源在于资本逻辑,但是在具体解决这些问题时,我们的理论受到现实的限制.其一,不同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由此,不仅受民族偏见的影响,而且还要受各民族人们实际生活状况和满足其他物质实际需要程度的影响.这必然会导致不同国家与地区在解决实际问题时有所差异和不一致.因此,即使有许多国家自愿签订“京都协议”,但也未必能严格地遵守和执行.其二,由于历史的原因,不同国家所建立的制度不同,必然导致对资本的利用、限制的目的及形式也不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由于生产的发展受到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约束,而不得不使资本实现全球化的空间生产.这使得那些发展中国家不得不被迫接受某些破坏生态的生产方式.马克思的资本理论之所以强调资本“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目的就是为了指出资本在不同的生产方式下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所以,要想改变生态危机的状况,就要彻底地改变那种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生产方式.但是,这将涉及一场更大的、更为复杂的全球化的政治斗争.因此,我们也不难想象为什么当下会出现各种不同形式的生态运动.

最后,批判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实现人类的解放.在西方所主导的现代性话语中,我们会发现无论是霍克海默的反启蒙运动,还是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其实他们最后的结果表现为对现代性的某种否定,而没有提出相应的建设性方案或某种理性的建议.但是历史终究是历史,它会以其自身的规律不断地向前发展.然而,与他们不同,马克思之所以批判资本,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超越资本的逻辑,实现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如果按照马克思所划分的人类历史发展的三个阶段,那么现代性问题的出现应该是处于第二个阶段,即“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所“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交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12]107.这个“物”很大程度上就是通过支配自然而实现资本的生产,这个阶段是人类发展的必经阶段.那么,资本逻辑批判的目的一方面就在于使我们清醒地认识到当下自身所处的状况,即资本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带来各种问题,例如上面所提及的生态、消费、政治及科技等问题.另一方面在于使我们认识到既然不能人为地根除资本,那么我们就得尽力避免其消极影响,例如消除资本的私有制基础.与此同时,也要充分利用资本的积极作用,从资本逻辑批判的视角转化为生产的逻辑,实现人类生产力高度的发展,最终使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成为可能.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郗戈.从资本逻辑看现代性逻辑的生成与发展[J].社会科学辑刊,2010(1):29-32.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王志刚.资本逻辑与社会秩序异化[J].长白学刊,2005(5):55-57.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吴晓明.论马克思对现代性的双重批判[J].学术月刊,2006(2):46-52.

[7]费迪耶,等,辑录.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J].丁耕,摘译.哲学译丛,2001(3):52-59.

[8]波德莱尔.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M].郭宏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9]黑格尔.精神现象学[M].先刚,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1]孙承叔.资本与历史唯物主义[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1):5-18.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 刘荣军

B03/F0-0

A

1673-9841(2015)05-0012-06

10.13718/j.cnki.xdsk.2015.05.002

2014-12-28

李逢铃,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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