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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或毁灭:新时期乡土小说叙事模式论略

2015-02-22李卫国

关键词:乡土时期小说

李卫国

(安徽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安徽合肥230011)

生存或毁灭:新时期乡土小说叙事模式论略

李卫国

(安徽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安徽合肥230011)

新时期乡土小说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中所谓的生存,是指乡土小说对美好乡土社会的继承、向往和营造;而其所谓的毁灭,则是指乡土小说对破坏乡土社会行为的批判、背弃和决绝。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的运用,为新时期乡土小说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空间,即乡土小说在为人们描画一个永远被回忆、幻想和守望的毁灭的乡土社会的同时,其虚构、想像和前瞻性叙事,又为乡土社会的生存,预留了必要的空间。

新时期乡土小说;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

随着农耕和游牧生活方式的日趋衰败,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民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土地,成为城市里的农村人,农村里的城市人。乡土小说首当其冲要表现这种变化,即凭借回忆,描写带有泥土气息、地方特色的乡土生活的不复存在,进而抒发乡愁以及对新生活的现实诉求,而承担这一主要任务的,便是新时期乡土小说独特的叙事模式:生存或毁灭。

从上世纪20年代初以鲁迅为代表的作家群,对愚昧麻木的国民孽根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批判,到上世纪30年代以赵树理、孙犁为代表的“山药蛋派”和“荷花淀派”,对农村社会中政治、经济、文化的关注,再到伤痕、反思标签下,彰显“五四”文化批判和文化反思精神的乡土小说,再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活跃于文坛的寻根文学,在这一发展历程中,乡土小说叙事的文化自觉渐趋成熟。到了新时期,乡土小说的叙事呈现出多元化视角,家族观念、文革记忆和抗战题材,成为当代作家乡土小说创作的主要源泉。在这一变化中,最为引人关注的,则是乡土小说叙事模式的嬗变。

“生存或毁灭”一语,出自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这里借用来思考新时期乡土小说的叙事模式。具体而言,新时期乡土小说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中所谓的生存,是指乡土小说对美好乡土社会的继承、向往和营造;而新时期乡土小说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中所谓的毁灭,则是指乡土小说对破坏乡土社会行为的批判、背弃和决绝。

新时期的乡土小说,是中国经济发展和城市化进程中的一个文化符号,体现了这一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的变革和发展。在工业文明和城市化进程中,美好的乡土世界被分割、边缘化,进而重新组合繁衍,所有这一切,体现在乡土小说的叙事模式上,其必然经历生存或毁灭、结构或解构这样一个过程。生活在这一时期的作家,一方面,哀悼行将毁灭的乡土社会;另一方面,通过展开奇妙的想像,在小说世界里,再造了乡土社会的辉煌。真实与虚构,现实与浪漫,过去与现在,这一组组物是人非的乡土生活的对比,成为新时期乡土小说作家的主要着眼点。由于乡土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无情地毁灭(更准确地说是破茧或涅槃),乡土小说的叙事模式完成了乡土传说的转移、置换或重生。新时期乡土小说这一创作动机,饱含浪漫主义的气息。在过去和现在的碰撞中,在现实和理想的斗争里,新时期乡土小说作家的审美理想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新时期乡土小说通过对乡土社会的重构,生动地反映了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从温饱型社会向小康型社会转型的中国社会的总体进程。因此,新时期乡土小说的框架中,就自然地包含了生存或毁灭这一叙事模式。这一叙事模式,既体现了乡土小说叙事的动力机制,也彰显出乡土小说的深层结构。沈从文在谈到创作《边城》的审美思考时曾指出:“拟将‘过去’和‘当前’对照,所谓民族品德的消失与重造,可能从什么方面着手。”[1](P237)从中不难看出,在中国乡土小说的早期创作中,生存或毁灭就是其重要的命题。

新时期的乡土小说,直面乡土社会日趋毁灭的种种危机,揭露国民的种种劣根性,惋惜于传统文化的行将消失,彰显出现代文明与历史传承、道德批判与价值评价之间的深层矛盾。在此情形下,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的巨大张力,便凸显出来。新时期乡土小说运用历史、神话、调侃、反讽等不同的叙述手法,展现了中国当代乡村的生态环境和审美价值,试图在作家的想像中,整合乡土社会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在这样一种叙述模式的指引下,一方面,新时期乡土小说对毁灭的乡土家园无比痛惜;另一方面,新时期乡土小说又致力于乌托邦式理想生活境界的营造,以优美的笔调,营构了诗意栖居的乡土家园。

传统的乡土小说,习惯于描写原始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其或讴歌清新自然的田园生活;或批判封建愚昧的落后思想;或向往城市文明,摈弃乡土意识;或表达对城市生活的不屑,以及对乡土生活的眷念。但随着环境的不断改变,乡土文学原本依附的生存土壤日趋贫瘠,其创作题材和受众随之变少,加之拥有乡土生活经验的作家寥寥无几,因此,新时期乡土小说本身,也面临着生存或毁灭的艰难抉择。当此之时,新时期乡土小说必须有新的突变,体现在叙事模式上,即要么表达对城市物质文明生活的向往(生存)之情,要么抒发因宁静乡土生活难以延续而引发的悲怆(毁灭)之感。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在城乡二元化矛盾不断加大的背景下,乡土(农村、农业和农民)的生存或毁灭,无疑丰满了新时期乡土小说作家的叙事想像。上世纪90年代以来,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加快了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由于土地耕种收益无法满足广大农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明需求,大批失地农民候鸟般地游离于城市和乡村之间,致使农民原本栖居的家园及其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乡土社会新旧价值观念之间的巨大反差,使其原有的传统文化走向衰落,精神空白、道德危机和文化缺憾等问题,在乡土社会中日益凸显,加之盲目发展经济所带来的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乡土社会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赵允芳指出,上世纪90年代以后,尤其是新时期以来,乡土社会的现代性转型与文化的痛苦嬗变,使这一时期的乡土社会处于经济、文化金字塔下的绝对底层,乡土文化在现代文明面前,呈现为绝对的弱势力量;这种转变,使乡土被无情地抛弃,因而许多乡土小说都呈现出一种以悲情为主色调的底层叙事。[2](P186)这样一种以悲情为主色调的底层叙事,正是基于乡土(农村、农业和农民)被毁灭,因宁静乡土生活难以延续而引发的悲怆(毁灭)之感。有毁灭的悲怆,便有生存的渴望。新时期乡土小说在致力于毁灭性叙事的同时,其所彰显出的生存欲望,也同样强烈。在新时期乡土小说中,一方面,毁灭的旧乡土虽然被毫无保留地抹去;但另一方面,生存的新农村在经历苦难后,亦正致力于国民性的改造,渴望破茧重生。

新时期乡土社会的激荡与变迁,为乡土小说提供了多角度想像空间,使得新时期乡土小说作家们能够自觉地进行乡土小说叙事的革命。这其中,便包括新时期乡土小说作家对生存与毁灭叙事模式的全方位认识。多元化的文化思潮,是新时期乡土小说的思想来源。浪漫主义、新感觉主义、文化多元主义、新历史主义、社会剖析、生态学等文化思潮,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乡土小说叙事的想像空间,拓宽了新时期乡土小说的叙事领域。新时期乡土小说作家在汲取外来思潮时,其主动性和理论自觉尤为明显。他们能够立足于乡土社会实际,用拿来主义,在现实问题与理论储备的碰撞中,找寻自我的归宿。从这一意义上说,新时期乡土小说的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既是新时期乡土小说作家们乡土叙事革命的直接成果,也是新时期乡土小说开始多向度探索的显著标志之一。

探究新时期乡土小说的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可以激发乡土小说的活力,展望乡土小说可见的未来。通过运用生存或毁灭这一叙事模式,新时期乡土小说可以展现叙事主题知识储备的丰富、叙事对象内部矛盾的对立,调和叙事主客体趋向的和谐统一。丁帆指出,由于中国政治和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和落差性,新时期中国的文明转型,涉及三种文化形态共存的复杂社会状况;在此背景下,乡土小说面临的乡土经验的重新整合,以及作家难以确定自身文化批判价值体系等诸多困境,使得乡土小说呈现出斑驳的色彩。[3]科技的日新月异,地球村概念的深入人心,政治、经济、文化的多元化,所有这些,都内在地引发了新时期乡土小说所面临的矛盾——生存或毁灭。这一矛盾,在新时期乡土小说的叙事中,得到了生动的展现,如李师江的《福寿春》,便展现了现实中乡土社会面临生存或毁灭之际的剧烈变化。小说中的父亲,拥有传统意义上的农民对土地的热爱之情;而儿子则完全不一样,对土地和乡土生活充满了怨恨。对此,作者借父亲之口批评道:“如今人变得厉害了,一个个烂了心肝的大胃口,恨不得把天咬下来吃。”[4](P267)正是在这样的叙事模式下,新时期乡土小说重新找回了其阔别已久的活力。

唯有深入乡土生活,重拾乡土记忆,还原乡土小说本源,才能找寻新时期乡土小说创作的不竭的动力源泉。由此出发,在生存或毁灭叙事架构下,新时期乡土小说作家试图通过自身的努力,完成对其乡土记忆里美好精神家园的重建。这是寓文学性、审美价值、文化反思于一体的自觉的艺术追求。在这一方面,迟子建和刘庆邦可谓独树一帜。其作品,在生存与毁灭叙事之间,找到了内在的平衡点。其乡土叙事,纯美之中略带感伤,借助憧憬和怀旧,表达出对内心美好家园的向往之情。迟子建的作品,以残缺为美,在温婉的叙述中,借助有限的缺憾,表达出无限美好的愿望。在其小说《日落碗窑》的淡淡的忧伤中,读者能够隐约地体味到简单的幸福;即便是从其有关死亡的描写中,读者也能体味到万事万物自相延续的自然之理,从而在精神上得到净化与升华。刘庆邦的小说,则多是表达其对失去的乡土生活的怀念。其感情基调大多是灰色和忧伤的。其《梅妞放羊》,便将爱的纯真、心的伤害、任性的温柔与生存的艰辛,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新时期乡土小说的生存与毁灭这一叙事模式,彰显出其独特的价值。因此,可以这样说,新时期乡土小说与其他类型小说,完全有理由在同一个语境下,坚守文学现实批判、道德关怀、历史反思和理想追求的底线,用优美的文字和别具一格的叙事方式,展现艺术与生活、人与自然、历史与现实和谐统一的理想境界。2014年10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发表了重要讲话。他强调指出,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能在市场经济发展中迷失了方向。艺术如果脱离了人民大众,对现实生活视而不见,其价值就会大大削弱。文艺创作必须扎根生活,深入民众之中。因此,勇于直面社会变革和文化创新所带来的冲击,植根乡土社会,做传统文化的守望者,应是新时期乡土小说的必然使命。

生存或毁灭叙事模式的运用,为新时期乡土小说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空间。一方面,新时期的乡土小说,为人们描画了一个永远被回忆、幻想和守望的毁灭的乡土社会;另一方面,新时期乡土小说的虚构、想像和前瞻性叙事,又为乡土社会的生存,预留了必要的空间。从新时期乡土小说的发展态势来看,反思历史(毁灭)和守望家园(生存)叙事的齐头并进,是新时期乡土小说重获生机的根基。

[1]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5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

[2]赵允芳.寻根·拔根·扎根——90年代以来乡土小说的流变[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

[3]丁帆.中国乡土小说生存的特殊背景与价值的失范[J].文艺研究,2005(8).

[4]李师江.福寿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Survival or destruction:Discussion on in the new era of local narrative mode

Li Weiguo

(College of Art and Media,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011)

In the local novels in the new period,the so-called survival in the narrative mode of survival or destruction,which refers to inheritance,yearning and create a better local society;and the so-called destruction refers to breaking the criticism,destruction and abandon of local social behavior.Using narrative mode of survival or destruction open up a vast spa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local novels in the new period, that is,the local novels describe a devastating local society of being forever recalled,dreamed and keep watched for people,at the same time,the fiction,imagination and forward-looking narrative reserve the necessary space for the survival of local society.

The local novels in the new period;survival or destruction;the narrative pattern

I207.42

A

1673-1395(2015)01-0034-03

2014-11-26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项目(SK2013B098)

李卫国(1980-),男,安徽长丰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文艺美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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