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沈林教授“胃肾同治”理论探讨及其在胃癌中的应用*

胡 玥，刘沈林

江苏省中医院肿瘤科，江苏 南京 210029

刘沈林教授“胃肾同治”理论探讨及其在胃癌中的应用*

胡 玥，刘沈林

江苏省中医院肿瘤科，江苏 南京 210029

总结了刘沈林教授“胃肾同治”理论辨证治疗胃癌的经验，刘教授根据患者的症状，舌苔，从中寻求辨证依据，另辟蹊径，胃肾同治，经常法治疗未能显效的部分患者，屡获奇效。

胃肾同治；胃癌；刘沈林

刘沈林教授为前江苏省中医院院长、南京中医药大学副校长，江苏省名中医。他师承吴门，兼蓄孟河，对消化系统疾病的辨证论治造诣颇深，擅长发挥中医药优势防治恶性肿瘤，尤其是辨证施治胃癌等消化道肿瘤。笔者有幸侍诊学习，刘教授将胃癌，分为脾气亏虚证、痰湿中阻证、胃阴不足证、胃气上逆证、肝脾不调证、毒瘀交结证和阳虚寒凝证等7个常见证型，相应采用健脾益气法、芳香助运法、养阴护胃法、降逆和胃法、调和肝脾法、解毒活血法及温阳散寒法7种方法治疗，有效地缓解患者临床症状，提高其生活质量［1］，经常法治疗未能显效的患者，刘教授另辟蹊径，从肾着手，胃肾同治，屡获奇效。

1 理论基础

胃肾关系源自《素问·水热穴论篇》曰：“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主要表现在水液代谢与阴液的滋生濡润上。肾阴乃一身阴液之源，胃之所以能维持其濡润不燥之特性，须赖肾阴以滋之。肾中阴液又来源于胃，水饮入胃，历经三焦，下达于肾，肾才得蒸水化气。《素问·宣明五气篇》谓：“肾恶燥。”后人谓：“胃为燥土”，认为肾胃之病多从燥化，且相互影响、互为因果。因此，凡属津液干燥、阴津不足的病证，皆与胃肾有关。后世医家在临床实践中认识到胃肾关系密切［2-8］，将其内涵发挥，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1.1 胃肾经脉相连 《灵枢·经脉》篇曰：“胃足阳明之脉，其支者，起于胃口，下循腹里，下至气街中而合。”肾足少阴之脉，从肾上经幽门贯膈；任脉起于胞中，下出于会阴部与肾相关，上过三脘绕口唇达目与胃经相连；冲脉亦起于小腹内，下出于会阴部，与足阳明胃经会于气冲穴，又与足少阴肾经相并而行。故肾和胃经脉相连。

1.2 胃肾生理相关 肾为先天之本，脾胃为后天之本，肾与脾胃相互滋养、相互依存。“人以胃气为本”“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胃气强则五脏安，脾胃与肾关系尤为密切，肾的精气有赖于水谷精微的培育和充养。《医贯》曰：“饮食入胃，犹水谷在釜中，非火不能熟，脾能化食，全赖少阳相火之无形者在下焦腐熟，始能运化也。”故脾胃转化水谷则必须借助于肾阳的温煦。肾水能滋土，《冯氏锦囊秘录》认为：“水不得土藉，何以发生，土不得水，燥槁何能生物，故土以成水柔润之德，水以成土化育之功，补火者生土也，补水者，滋土也。太阴湿土，全赖以水为用。”所以胃肾生理关系密切，故曰：“非精血无以立形体之基，非水谷无以成形体之壮。”

1.3 胃肾病理相及 由于胃肾经脉相连，生理相关，故在病理上常相互累及。若肾阴亏虚，胃肠失润，则大便秘结，腑气不通，浊气犯胃；若肾阴亏损，虚火上炎，则煎灼成痰，痰饮犯胃；若阴亏胃燥，虚热内生，则灼伤胃络；若肾阴亏虚，肝木失养，肝阳犯胃，胃失和降，均可因肾病而累及胃，从而出现呕吐、嗳气、呃逆、腹胀、嘈杂、胃脘痛等症；若肾阳亏虚，命门火衰，则中州失温，受纳受制，腐熟受限；或肾阳不足，虚寒内生；或外寒袭肾，寒凝气滞，寒气上逆；或肾阳不足，温煦无力，蒸化不能，关门不利，膀胱生湿，聚而为痰，上逆犯胃，亦是因肾病及胃，出现胃脘冷痛、呕吐、反胃等症。正所谓《血证论》中认为“不得命门火以生土，则土寒而不化，食少虚羸，土虚而不运，不能升达津液，以奉心化血，灌溉诸脏。”胃受纳腐熟水谷，在脾运化功能之下化生气血，《灵枢》云：“人之所受气者，谷也，谷之所注者，胃也，胃者，水谷气血之海也。”《素问·玉机真脏论篇》曰：“五脏者，皆禀气于胃，胃者，五脏之本也。”由此可见，胃气本弱，饮食自倍，脾胃损伤，元气不充，肾精失养，诸病而生。胃阴虚日久，久病及肾，也可累及肾阴，使肾阴失充，从而导致肾阴虚，表现出腰膝酸软、眩晕耳鸣、发落齿脱、口燥咽干等症状。

1.4 胃肾治疗相依 由于胃肾二者关系密切，故古方诸多病症，胃肾同治。玉女煎方：肾阴不足，胃阴亏虚，阴虚胃热，胃火有余，表现为头痛、牙痛、齿松牙衄、烦热口渴，而取熟地黄甘而微温，滋补胃阴，麦冬益胃生津，为胃肾同治的代表方。真武汤方：肾阳虚衰，不能温化蒸腾水液，水为阴邪，浊阴上逆，必影响于胃致胃失和降而见浮肿、小便不利、畏寒肢冷、恶心呕吐、腹胀之证，方中附子温肾助阳，生姜温胃散寒，附子、生姜同用，温胃肾之阳，散阴寒水气。消渴方：人体代谢水液，依赖三焦，三焦气化功能与元气密不可分，元气根于肾，肾虚元气不足，三焦失司，水液不能蒸腾，津少而口渴多饮，精微失于布散，谷气下流肌体失于充养，故形瘦多食，而为消渴，消渴方中，生地黄滋养肾水，天花粉益胃生津，共治消渴之症。现代诸多医家治疗胃病亦倡从肾治胃，徐陆周［9］认为肾为胃关，二者紧密联系，从肾治胃是治疗慢性胃病的重要方法。李浩然［10］认为胃为水谷之海，肾乃水火之宅，胃肾关系密切，与升降出入相关，临床胃病从肾论治，疗效显著。

2 临床运用

胃肾关系密切，故刘教授认为，常法治胃癌，疗效不显，从肾治胃，往往疗效显著。

2.1 生地黄、麦冬联用 出自《温病条辨》中增液汤，原治阳明温病，津亏便秘，功效增液润燥。胃癌患者放化疗后，最易耗气伤阴，且晚期胃癌患者，癌毒久踞，耗伤正气，在损伤阳气的同时，亦耗液伤阴，常表现口干咽燥、五心烦热、大便干燥、形体消瘦、舌红少苔、脉细数等。故仅用养阴益胃中药往往难以取得疗效，刘教授常以生地黄麦冬联用，如益胃汤、增液汤［11］，如胃阴伤明显，常加用石斛、玉竹、天花粉加强清热滋阴、生津止渴功效，肾阴虚症状明显者，常加用女贞子、旱莲草、枸杞子、山茱萸等药加强滋肾养阴功效。

2.2 附子配干姜 出自《阎氏小儿方论》的附子理中丸，功效温中健脾，主治中焦寒盛，腹痛，身痛，四肢厥逆，拘急。附子辛热，其性走而不守，能通行十二经，故凡阳气不足之证均可用之，尤能补益肾阳。干姜，入脾、胃经，功效温中散寒，张元素认为干姜本辛，炮之稍苦，故止而不移，所以能治里寒，非若附子行而不止也。理中汤用之者，以其回阳也。亦有《证治要诀》云：“附子无干姜不热。”《诸病源候论》曰：“荣胃俱虚，气血不足，停水积饮，在胃脘藏冷，藏冷则脾不磨，脾不磨则宿谷不化，其气逆而成胃反。”可见脾胃虚寒是胃癌主要证型之一，患者感胃部寒凉、得温稍减、冷痛隐隐、绵绵不休、喜温喜按、空腹痛甚、得食则缓，劳累、食冷、受凉后疼痛加重，泛吐清水，食少，神疲乏力，手足不温，大便溏薄，舌淡苔白，脉虚弱。刘教授常以附子、干姜同用，投以附子理中丸、温脾汤、四逆汤为底方进行加减，如胃寒明显，加用草果、吴茱萸、小茴香等加强温胃散寒之力，如肾阳亏虚明显则加用补骨脂、肉桂、益智仁、菟丝子乃至淫羊藿等温肾助阳。

2.3 肾气丸 有《金匮要略》肾气丸及济生肾气丸，现代医家治疗胃病中仅见吴氏［12］使用金匮肾气丸治愈浅表性胃炎。济生肾气丸出自宋《济生方》卷四，又名加味肾气丸，药物组成为熟地黄、山茱萸、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肉桂、附子、牛膝、车前子，功效温肾化气，利水消肿，原用于治疗肾虚水肿，腰膝酸重，小便不利，痰饮喘咳。清《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卷二十七》载济生肾气丸，名资生肾气丸，治肾虚脾弱，腰重脚肿，小便不利，腹胀喘急，痰盛，其效如神。刘老师较为推崇济生肾气丸，方中加用牛膝可以补肝肾、强筋骨，并能利水引火下行，而车前子则利尿渗湿止泻。刘老师亦认为晚期胃癌患者经过反复放化疗阴常不足，胃为湿土，喜润恶燥，治疗脾胃虚寒症使用温阳药的同时亦要时时顾护阴液，晚期胃癌患者常表现为上身热，下身凉，特别是双足冰凉，并且常常合并营养不良、低蛋白血症造成的下肢轻度水肿，故加用牛膝引药下行，车前子利水消肿，其效尤佳。

3 典型病例

案1 患者朱某，男，53岁。初诊2014年6月，患者贲门腺癌术后，肿瘤侵及浆膜外脂肪组织，周围淋巴结转移(14/20)，经过化疗，副反应较大，进食较少，咽干，胸膈有烧灼感，左胁部疼痛，下肢略肿，舌质光红，舌根黄腻，脉细数，在门诊先后投以益胃汤、沙参麦冬汤、一贯煎等药，胃纳略有改善，疗效不明显，求治于刘教授。刘师临证仔细询问，患者有耳鸣、腰酸、失眠多梦、夜间盗汗等症，辨证为胃肾阴虚，肝胃郁热，治以滋阴补肾，疏肝和胃。处方如下：生地黄10 g，熟地黄10 g，山茱萸10 g，枸杞子15 g，北沙参15 g，麦冬15 g，川石斛15 g，玉竹10 g，乌梅5 g，白芍10 g，炙甘草3 g，醋柴胡5 g，枳壳10 g，郁金10 g，煅瓦楞子(先煎)30 g，炒谷芽15g，炒麦芽15g，焦神曲15g。14剂，1剂/d，水煎服，早、晚各1次，饭后1小时温服。2周后复诊，患者进食增加，咽干、腰酸、耳鸣、睡眠明显改善。

案2 患者何某，女，33岁。2014年8月初诊。患者2014年1月经胃镜检查确诊为胃癌，遂行胃大部切除术，术后病理提示黏液腺癌，分期为Ⅲb期，术后行紫杉醇为主方案辅助化疗2个周期，第2个疗程时患者呕吐不能进食，诊断为胃轻瘫，而终止化疗，此后患者一直呕吐清水，形体消瘦，每天仅能进食少量稀饭或面条，痛苦异常。舌质淡，苔薄白，边有齿痕，脉细。辨证为脾胃阳虚证，治以温阳健脾，理气和胃，投以附子理中汤加味，患者症状略有改善。刘老师认为不补肾中之火，则釜下无薪，土如冰炭，安能大地阳回，水液蒸腾，阴霾散去，故须补肾火，而土自燥，土燥而湿自除，给予济生肾气汤加味，用药调整如下：熟地黄20g，山茱萸15g，牡丹皮10g，山药15g，茯苓15g，泽泻10 g，肉桂(后下)3 g，制附子5 g，淮牛膝10 g，车前子(包)15 g，党参10 g，炒白术10 g，炙黄芪30 g，当归10 g，白芍10 g，煨木香10 g，砂仁(后下)3 g，龙葵10 g，白花蛇舌草15 g。服药14剂，患者呕吐清水明显减少，饮食增加，体力渐渐恢复。

4 体会

笔者跟随刘老师临证，其思路广阔，中医理论基础扎实，令人敬佩。求治于刘老师的大多数患者是疑难之症，或是反复多次经中医治疗，证型复杂，刘老师往往仔细问诊，从中寻找线索，辨证准确，疗效显著。“胃肾同治”就是刘教授临床实践中行之有效的治疗手段，有其理论基础，有其临床疗效，五脏之病，穷必及肾，尤其中晚期肿瘤患者，经过手术、放疗、化疗，可以说五脏俱虚，刘老师很擅长的在治疗胃癌使用理气和胃、甘凉濡润、辛开苦降的同时，兼顾补肾，收到良好的效果，值得广大医师学习。

［1］ 彭海燕.刘沈林教授七法辨治胃癌的经验［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3，28(11):3269-3271.

［2］ 尹萌萌，陈兴娟，杨传华.从肾论治老年单纯收缩期高血压［J］.河北中医，2015，37(6):906-908.

［3］ 尹琳琳.从肾论治冠心病的研究概况［J］.医学综述，2015，21(11):2034-2036.

［4］ 张延武.绝经后冠心病从肾论治的理论探讨［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15，21(7):785-786.

［5］ 王欢.从肾论治舒张性心力衰竭［J］.实用中医内科杂志，2015，28(6):77-79.

［6］ 周慧茹，高鹏，惠伟静.从肾论治小儿咳嗽的理论浅析［J］.药物与人，2014，27(11):372.

［7］ 李国钧，李青芟.祖传心法从肾论治不孕症探析［J］.内蒙古中医药，2014，33(10):56-57.

［8］ 沈水杰.从肾论治胸痹的理论源流探析［J］.中医文献杂志，2015，33(3):16.

［9］ 徐陆周.从“肾者胃之关”谈胃病从肾论治的体会［J］.黑龙江中医药，2006，34(1)：2-3.

［10］李浩然.胃病从肾论治［J］.上海中医药杂志，1988，22(8)：20-21.

［11］张小琴.刘沈林治疗消化道肿瘤的学术思想概要［J］.江西中医药，2012，43(11)：20-23.

［12］吴凤海.金匮肾气丸治愈浅表性胃炎［J］.山西中医，1992，18(6)：14.

Exploration on Professor Liu Shenlin′s Theory″Treating Kidney and Stomach Simutaneously″and Its Application to Gastric Cancer

HU Yue,LIU Shenlin Oncology Department of Jiangsu Province Hospital of TCM,Nanjing 210029,China

Professor Liu Shenlin′s experience of treating gastric cancer by the theory of"treating stomach and kidney simultaneously"is reviewed in the article,he tried to find the evidence of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ccording to the symptoms and tongue coating,and the therapy could obtain surprising effects in treating parts of the patients who were treated with common therapy but couldn't gain marked effects.

treating stomach and kidney simultaneously;gastric cancer;Liu Shenlin

R249.5

A

1004-6852(2015)10-0072-03

2014-12-27

江苏省中医药局资助项目(编号Y X 1208)；刘沈林传承工作室项目；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

胡玥(1983—)，女，硕士学位，主治医师。研究方向：肿瘤的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