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现实困境与战略选择
2015-02-21李森
李 森
(西南大学 教育学部,重庆市400715)
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指出:“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道路,推动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工业化和城镇化良性互动、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相互协调,促进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1]由此可见,大力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是我国推进社会结构转型,落实城乡统筹发展,促进经济持续增长,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路径。乡村教育是乡村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对乡村儿童健康发展、乡村文化传承与创新以及乡土社会建设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在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遭遇着许多现实困境,诸如由于村民纷纷变成“市民”,原来的一村一校逐渐消亡,撤点并校,几村一校或一乡一校,留下大量闲置的村落校舍,人去楼空,了无生息,严重制约着城乡教育的一体化发展和新型城镇化的内涵式推进。因此,全面把握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内涵表征,厘清我国乡村教育面临的现实困境,探讨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战略,有助于推进城乡教育均衡协调发展,实现教育公平,为乡村人民提供足够的优质教育,努力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
一、本真追寻: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内涵表征
中国特色新型城镇化的核心是人口结构的调整、人的素质的提升以及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新型城镇化建设并非外延式扩展的“土木工程”,而是基于人的素质不断提升的内涵式发展。我国乡村教育的可持续发展是实现新型城镇化建设目标的战略举措。通过对人口素质的整体提升,为新型城镇化建设提供丰富的人力资源和智力支持,有助于推进新型城镇化的内涵式发展,也有助于推动乡村教育的公平与均衡发展,更好地保障乡村人民的受教育权利。
(一)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内涵解读
可持续发展概念于20世纪60年代末期被提出,80年代在政府有关文件中出现,到1992年《21世纪议程》的出台,可持续发展概念被广泛接受,并在经济、社会、环境与生态等领域大量使用。[2]目前,学界普遍认同和使用的定义是由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WCED)于1987年在《我们共同的未来》的报告中提出的概念,即认为可持续发展是指“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自身需求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3]可持续发展概念内涵丰富,蕴含着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和谐共处与协同发展之意,旨在“探寻人类活动的理性规则,人与自然的协同进化,发展轨迹的时空耦合,人类需求的自控能力,社会约束的自律程度,以及人类活动的整体效益准则和普遍认同的道德规范”,通过平衡、自制、优化与协调,最终达到人与自然之间的平衡、人与社会之间的协同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公正。[4]基于此,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是指立足于新型城镇化的时代背景,乡村教育与新型城镇化建设、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以及乡村教育系统自身的动态平衡与协同共进,从而充分发挥乡村教育的乡村重建和乡土文化传承功能,促进乡村儿童的健康成长。具体而言,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具有如下三层意蕴。
第一,特定的时代背景。新型城镇化建设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和战略举措,它既为我国乡村教育的可持续发展创造了机遇,同时也带来了诸多挑战。全面评估新型城镇化建设对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影响,深度分析我国乡村教育对新型城镇化建设的价值,是促进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新型城镇化建设与乡村教育发展的动态平衡,乃是我国乡村教育走出边缘境地的前提以及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
第二,多重关系之间的协调统一。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蕴含三种关系:一是时间维度上乡村教育的历史、现状与未来的关系;二是空间维度上乡村教育与全球化发展、新型城镇化建设的关系,乡村教育与乡村社会之间的关系,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的关系以及乡村教育系统内部的关系;三是价值维度上乡村教育的传统与现代、后现代之间的关系等。在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蕴含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之间的和谐与统一,各种关系之间合理张力的形成与运作是修复乡村教育系统与其他系统断裂问题,实现乡村教育整体性与开放性发展的关键,也是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内容。
第三,任重而道远的责任。在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意味着任重而道远的责任担当。一方面是乡村教育的本体责任,即乡村教育通过改革和完善,提升教育质量,从而有效地培养健康向上的乡村儿童,使其更好地融入现代文明,成为和谐社会的建设者和享受美好生活的幸福人。另一方面是乡村教育的延伸责任,作为乡村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乡村教育必然承担着乡村社会建设的责任,即通过自身的文化优势,为乡村社会发展提供智力支持。作为文化的重要传播方式之一,乡村教育势必肩负着乡村文化的传承与创新责任,即乡村教育不仅要善于整理、保存和传播历史悠久的乡村文化,赋予其新的时代意义,而且还要通过对乡村文化的开发、乡土教材的编撰等,不断创新乡村文化,并通过学校教育、社区教育的形式使乡村文化得以传承和创新。作为社会风尚的引领者,乡村教育必然担负着缔造健康的乡村风俗与构建积极的乡村文明的责任,即通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优秀文化的宣传、社区文艺活动的举办、传统文化节日的回归等方式,塑造积极向上、幸福和谐的乡村文明,从而促进乡村社会的长治久安与国家的和谐稳定。因此,多重责任的自觉担当是我国乡村教育回归乡土本质、张扬乡土意蕴与融入现代文明的重要举措,也是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应有之义。
(二)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现实表征
事物的表征是事物基本性质的体现,是一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关键特质。通过对事物表征的甄别与剖析,有助于全面掌握事物的现实样态与深入理解事物的深刻本质。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并非线性的、机械式的与分割式的发展,而是一种整体性、关系性与协同性的系统化提升。具体而言,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具有整体性、开放性、自组织性和公平性四重表征。
第一,整体性。贝塔郎菲(Bertalanffy)认为,系统即是指整体,是由密切相关的各部分有机构成的统一体。[5]钱学森指出:“系统是由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赖的若干组成部分合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机整体,而且这个系统本身又是它所从属的一个更大系统的组成部分。”[6]由此可见,整体性是系统的基本表征,系统是各要素有机构成的整体,具有特定的功能,系统的整体功能大于部分功能,因而整体性是系统各个部分有机构成、良性运转与功能发挥的保证。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是一种整体性的发展,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突破空间间隔,即立足全球化的时代背景、新型城镇化建设的当下场境与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的趋势,我国乡村教育跳出乡村社会的空间局限,高瞻远瞩,谋求全局性和整体性的长远发展。二是注重时代定位,通过梳理与剖析乡村教育发展的历史经验、检视与反思当下乡村教育面临的现实问题、想象与展望乡村教育发展的未来愿景,从而把握我国乡村教育发展的时代定位,实现历史、现实与未来的整体性统一。三是统整乡村教育系统内部各要素,通过结构的优化重组,实现乡村教育功能的最大化。
第二,开放性。开放性是系统实现动态平衡的前提,是系统与外部环境实现物质、能量与信息自由顺畅地输入和输出的基本属性。开放性是系统打破封闭格局,实现系统与环境双向互动的关键,是系统运转动力得以源源不断的输入和系统自我更新的保证。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体现出开放性的特征,主要表现在摄入和输出两个方面:前者是指乡村教育随着全球格局的变动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革新而不断汲取最新信息,调整战略、重组结构,从而积极应对和适应环境的变化。后者是指基于对外部环境和时代发展的科学研判,乡村教育通过文化创新、人才培养、社会服务等促进乡村社会的建设和新型城镇化的内涵式发展。通过物质、能量和信息的输入和输出,推进乡村教育与外部环境的动态平衡与和谐发展,是乡村教育开放性的必然状态,也是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应然诉求。
第三,自组织性。自组织是有机体的基本功能,是有机体维持运行活力,确保系统自身与外界环境保持动态平衡的前提。在有机体与外界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过程中,由于二者之间的不对称性和差异性,致使有机体与外界之间的平衡态被打破,使得有机体偏离生态位,阻碍有机体的良性运行。然而,有机体能够合理地发挥自组织功能,通过物质、能量和信息的调控,促进有机体与外部环境建立新的平衡态,从而维持有机体的生机与活力。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具有自组织性的特征,这不仅是外部环境的现实要求,更是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内在本性。譬如,随着新型城镇化建设和城乡一体化发展,国家在广大农村地区实施了“撤点并校”政策,以期通过乡村学校的结构调整,促进教育资源的优化配置,从而提升教育质量。但考虑到儿童的适应能力、家校距离、成本分担等因素,部分乡村学校并未实施简单的学校撤并,而是因地制宜和因时而行。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自组织性主要体现为乡村教育能够根据外部环境的变化,因地适时地调整策略,保持与外部环境的动态平衡。
第四,公平性。公平性是可持续发展的内在属性,可持续发展意指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自身需求的能力构成危害,强调同代之间和代际之间实现资源共享和合理分配。处于同一地球空间的人们,公平地获得自我发展和参与社会事务的机会,平等地享有各项基本权利。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是一种公平性的发展,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在政策上,国家制定和实施城乡教育公平发展的政策,并适当向乡村教育倾斜。二是在资源配置上,重视和加强乡村教育基础设施建设,建设标准化学校,提供足够的经费支持,同时引进优秀的教师资源,提高师资水平。三是在发展机会上,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均等地享有各种发展机会,如学校信息化建设、教改实验、教师培训等。
二、现实困境: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面临的突出问题
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的发展面临着现实困境和挑战,遭遇着边缘化、断裂化、现代化与离土化等复杂问题。
(一)乡村教育的“边缘化”问题
陶行知曾说:“乡村学校做改造乡村生活的中心,乡村教师做改造乡村生活的灵魂”。[7]在传统社会中,乡村教育是乡村社会的有机构成部分,是乡村社会的文化中心,更是乡村人民的殷切希望。乡村教育扎根于乡土社会,与乡民生活融为一体,与乡土社会共治共荣。随着社会进程的推进,受城乡二元结构的制约,相对于城市而言,乡村已经成为了“落后”的代名词,乡村教育正经历着多重边缘化,处于乡土社会中名副其实的边缘境地。
首先,由于受地理位置的制约,乡村教育正经历着地理的边缘化。乡土社会远离城市中心,尤其是“老少边穷”地区,更是与城市相距甚远,相对于城市教育而言,乡村教育正处于地理的边缘位置,导致乡村教育难以获得应有的发展机会,成为现代文明的“离弃者”。其次,由于受现代城市思维的影响,乡村社会意味着“落后”、“愚昧”、“贫穷”,乡村教育的灵魂,即身处乡村社会的乡村教师难以得到合理的身份认同,导致乡村教师身份的边缘化,这是乡村教育边缘化的现实表现。一方面由于地理或者人际交往的原因,乡村教师与城市教师联系较少;另一方面由于乡村社会的发展,尤其是现代文明在乡村的渗透,导致乡村教师很难涉足乡村事务。在一定程度上说,乡村教师处于城市与乡村的双重边缘位置,无论在名义上还是现实中,乡村教师都不属于城市,这无疑加剧了乡村教育的边缘化。再次,尽管国家大力呼吁关注乡村教育,如在乡村教师方面,开展寻找“最美乡村教师”活动,实施乡村教师生活补贴等,但这些只能是杯水车薪。从某种角度上讲,道德刺激或者道德绑架是对乡村教师最大的不公平。乡村教师首先是作为个体的人而存在,然后才是作为培养乡村儿童,建设乡村社会的教师,乡村教师不仅需要崇高的师德,同时也有基本的生活、健康与精神需求。最后,在国家颁布的相关政策中,关于乡村教育的条款少之又少,乡村教育处于制度的边缘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在《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等政策文件中,“乡村教育”的字眼已被“教育”二字遮蔽,或者也仅仅是由寥寥数语“重点发展农村学前教育”覆盖,这种普遍化的规定实则是对乡村教育的遗忘。
(二)乡村教育的“断裂化”问题
在传统社会中,乡村教育与乡村社会、乡土文化融为一体,不仅参与着乡村社会的建设,而且还发挥着乡土文化的守护和传承功能,乡村教育以自身的文化优势引领着乡村文化的发展。然而,伴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社会流动的加剧、新兴文化的渗透以及乡村教育结构的改变,乡村教育逐渐远离乡土社会,乡村教育与乡村社会、乡土文化之间的天然纽带正被现代文明逐渐吞噬,乡村教育面临着结构上的“断裂化”问题。
首先,在乡村教育与乡村社会的结构上,乡村教育正疏离于乡村社会。一方面,由于现代文明的渗透,尤其是电视、计算机等媒介进入乡村社会,乡村人民可以较为便捷地了解国家大事和最新信息。随着社会流动的加速,广大村民通过进城务工、创业等,不仅给乡村社会带来了新的信息和奇闻趣事,而且部分致富能手成为了乡村人民的榜样,这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乡村教育,尤其是乡村教师的文化权威,导致乡村教师被动地远离乡村、疏离村民,加剧了乡村教育与乡村社会的割裂和分离。另一方面,由于乡村社会的文化变迁,乡村人民对乡村学校、乡村教师的无意识疏离,致使乡村教师主动地远离乡村社会,成为乡土社会的“异乡人”和“寄居者”,乡村教师的活动范围逐渐的局限于学校之内,进一步肢解着乡村教育与乡村社会的天然纽带。其次,在乡村教育与乡土文化的结构上,乡村教育逐渐远离乡土文化,沦为了乡土文化的“他者”和“陌路人”。乡土文化是乡村人民世代生活的历史积淀,是乡村社会的精神之根,濡化着一代代乡村人民。在传统社会中,乡村教育的主体——乡村教师凭借着自身的文化优势,往往和乡村社会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一同整理乡土文化典籍,参与主持各种乡村活动仪式。然而,随着乡村教师与乡村社会的疏离,乡村教师不仅为城市取向的教育内容所束缚,而且日益发达的网络文化无孔不入地笼罩着乡村教师的日常生活。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极具情境性、差异性与特色性的乡土文化呈现出衰落之势,乡村教育与乡土文化之间呈现出“断裂化”趋势。
(三)乡村教育的“现代化”问题
随着城乡一体化进程的推进,乡村教育是为城市教育所“俘虏”,还是坚持走自己的路?是作为城市教育的翻版,还是保持自身的特色?是秉持自身的“优良传统”,还是彻底无根的“现代化”?这些问题时刻拷问着乡村教育。乡村教育是否该“现代化”,如何实现“现代化”?这是乡村教育遭遇和亟需解决的问题。
在全球化进程中,现代文明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乡村教育如何处理好“现代化”问题是乡村教育时代定位的关键。乡村教育需要处理好传统与现代、后现代之间的关系问题。在乡村教育发展中,乡村教师的现代化问题尤为突出。由于乡村教师,尤其是年龄较大的教师谙熟并受益于传统文化,因此对传统文化保持着天然的敬畏感,是传统文化的坚定拥护者。然而,现代文明的发展,新型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势必要求乡村教师不断学习新型的文化,掌握新式的教育教学手段。但是,由于乡村教师长期身处乡村社会,相对于城市教师而言,对现代文明的接触较少,对现代技术的掌握较为欠缺,尤其是在现代多媒体技术应用方面显得捉襟见肘,从而导致乡村教师形成对现代技术的抵触思维,部分年龄较大的教师甚至对现代技术持拒绝心态。此外,尤为值得关注的是,随着后现代文化的渗入,后现代思维方式深刻地影响着教师的教育教学。在日常教学中,如何处理好教师的引导与学生的建构、学生自主性的发挥等问题往往困惑着乡村教师。因此,如何传承优良的传统文化,积极地汲取现代文明,实现思维方式的现代转换是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发展面临的关键问题。
(四)乡村教育的“离土化”问题
在传统社会中,乡村教育与乡村社会、乡土文化融为一体,维持着天然的纽带关系。乡村教育不仅肩负着乡土文化的传播与创生,而且积极地融入乡村生活,尤其是大部分乡村教师在乡村结婚生子,成为地地道道的“乡里人”。然而,在现代社会,乡村教师不再以成为“乡里人”而感到自豪,他们纷纷逃离乡土,打破了传统乡村教师的“世代坚守”。在新型城镇化进程中,乡村教育的“离土化”问题更加明显。
随着新型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在城市文明的强烈冲击下,乡村文明逐渐式微。乡村教育的“离土化”早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当下的乡村教育设计,扩而言之,整体教育设计,实际上更多地是一种‘逃离乡土’式的教育设计,乡村只是作为城市文明的参照和补充,作为被城市所‘观看’、俯视的对象,乡村作为前现代的‘他者’被排斥在为教育所展开的现代性想象的边缘”。[8]其中,表现尤为突出的则是乡村教师的“离土化”。身处乡土社会的乡村教师把自己定义为“城市人”或者“城镇人”,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乡土文化的代言人。首先,在思想上,乡村教师倾向于把自己定位为“城市人”,从而区别于乡村人民。在行为表现中,乡村教师谈论着城市人的生活话题,喜欢流行时尚,标新立异,彰显城市人的生活气质。其次,大多数乡村教师仅仅是乡村社会的“暂居者”,而且仅仅局限于学校场域中。他们通常周一至周五在学校工作,周末便返回城镇,开始城市人的生活方式。更有甚者工作时在学校,放学便回到城镇,乡村学校仅仅是工作的场所,他们是彻彻底底的乡村社会的“陌路人”。再次,由于乡村教师在城市接受教育,不管是思想观念还是日常生活方式,均受到现代城市文明的影响,并深深融入城市之中。当他们返回乡村学校,一些教师极其容易迷失方向,难以找回乡土社会的存在价值和生命之根。同时,由于部分乡村教师是被迫或者出于无奈才在乡村学校从事教育工作,自打踏入乡村社会,他们就在心里盘算着如何逃离乡土社会。他们一边应付着日常教学工作,一边积极准备着公务员考试,或者城市的教师公招考试,只要一有机会,他们便会毫不顾忌地挤往城市,这在大部分年轻乡村教师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此外,乡村教育培养目标的精致化取向、乡村教育内容的城市中心化等无不体现出乡村教育的“离土化”问题。
三、战略选择: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基本路向
战略是指具有整体性、全局性、远见性和实效性的行动纲领和策略体系。它基于对历史背景和现实情境的全面细致分析,从而高屋建瓴地预测未来发展趋势;它既是对事物发展的宏观把握,也是缩小事物发展的现实状态和目标状态之间差距的行动路径。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战略是指在充分汲取乡村教育发展历史经验,立足于新型城镇化现实背景的基础上,对当前及未来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整体性预测和多维路向行动。具体而言,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战略包括理性定位战略、有效决策战略、主体联动战略与合理调控战略。
(一)理性定位战略
《中庸》有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9]“中和”之道使事物各安其位,从而孕育万物。《中庸》提出的“中和”之道、“位育”之道,表明万物的动态平衡与生机勃兴在于“中和”的境界和合理的定位。合理定位是事物维持平衡态的关键,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前提就在于合理的定位。
首先,角色定位。只有正确的角色定位才能形成合理的角色认同。乡村教育是国民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国教育体系的有机构成,包括村落教育和乡镇教育。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承担着共同的责任、享有平等的权利,这是乡村教育消除内外部边缘化的基础。其次,时代定位。当前,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以全球化为时代背景,以新型城镇化建设为现实场景。在此基础上,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需要抓住全球化和新型城镇化建设的时代契机,以西方发达国家新型城镇化建设和乡村教育发展的经验为借鉴,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推进乡村教育的现代化发展。第三,价值定位。在明确乡村教育角色定位的基础上,充分认识我国乡村教育的战略价值,尤其是对构建和谐社会、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以及实现国家现代化发展等方面发挥的积极作用。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有助于推进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从而构建现代化的国民教育体系。第四,目标定位。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肩负多重责任,其目标在于:一是构建和完善乡村教育治理体系,提升乡村教育质量,促进乡村儿童健康发展;二是通过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的交流、互动和资源共享,推进城乡教育均衡与公平发展;三是通过乡村文化进学校、进课堂等形式,传承、传播和创生乡村文化;四是疏通乡村学校与乡村社会的有机联系,通过二者的有效互动,促进文明、和谐乡村社会和新型城镇化的建设。
在对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进行合理定位的基础上,需要构建符合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科学道路,在国家教育发展规划中彰显乡村教育的战略意义,提高乡村教育在国家教育发展布局中的战略地位,使之上升为国家发展战略,从而在政策上为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提供有力保障。同时,在制定教育整体发展战略中,消除乡村教育的边缘化状况,秉承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理念,推进乡村教育的信息化发展,提升乡村教育的现代化水平。[10]
(二)有效决策战略
决策是指人们在改造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的过程中,以对事物发展规律及主客观条件的认识为依据,寻求并决定某种最优化目标和行动方案,它是人们基于对过去和现在实践的认识,并对未来做出科学预测的基础上见之于客观行动之前的主观活动,是决策者制定、选择和实施行动方案的一种系统的、完整的与动态的过程。[11]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决策战略包括信息收集和研判、决策方案形成和决策方案实施三方面内容。信息收集和研判是指通过对历史经验的借鉴、现实背景的分析和未来趋势的评估,从而判断事物的发展路向并做出合理的选择。决策方案的形成是指决策主体在对决策信息进行全面深入分析的基础上,通过讨论、辩护、表决等方式制定决策方案的过程。决策方案的实施是指通过上传下达、内外衔接、协力推进方案落实的过程。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必须充分发挥有效决策战略的积极作用,才能够制定科学的发展政策和实施方案。首先,需要发挥各级力量,深入乡村社会,走进乡村学校,深度调研乡村教育的发展现状,合理借鉴乡村教育发展的历史经验,全面分析乡村教育与全球化发展、新型城镇化建设以及城市教育的内在关系,为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奠定扎实的决策信息。其次,多方决策主体(教育行政官员、城乡学校领导、教师代表、社会人士代表、家长)围绕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展开充分的讨论、辩护和批判,通过民主表决的方式形成决策方案。最后,将决策方案以政府政策、学校发展规划纲要的形式颁布,通过逐级下达、部门衔接与相互监督等方式,推进决策方案的实施。
(三)主体联动战略
联动即联合行动之意,是指相关主体通过协商、审议、合作等方式协同应对和处理问题的过程。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需要多方主体的协同联动,才能形成正向的合力,推动乡村教育充满活力的、持续性的和健康的发展。具体而言,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主体联动战略包括横向联动战略和纵向联动战略。横向联动战略包括乡村教育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联动以及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的联动。在乡村教育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联动方面,由于乡村教育以基础教育为主体,因而主要是通过奠定乡村儿童的知识基础与能力基础,提升乡村儿童的综合素养,为高一级学校输送人才,从而间接为社会发展培养合格人才。同时,由于一部分人接受基础教育后将进入社会,参与社会建设,因而乡村教育尤其是高中教育需要考虑社会的需求,合理设置课程与调整教学方式,促进乡村教育与社会的有机衔接。在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的联动方面,由于乡村教育处于弱势地位,需要建立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之间的平等关系,从而实现互促互进。一方面,通过构建城乡教育交流机制,如校长轮岗制、教师轮岗制、责任考核制和奖励推进制等,推动城乡校长、教师之间的交流,促进优秀管理资源和教师资源的公平共享;另一方面,通过合理和优化配置城乡教育资源,充分发挥城市学校的示范帮扶作用,引领乡村学校的发展。纵向联动战略主要是指中央教育行政部门、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学校、社区等的有机联动。纵向联动战略是确保政策方案顺利实施的保障,是各级部门实现信息互通共享、提高政策执行效率的关键。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纵向联动表现在平等的审议协商制度、自上而下的政策下达制度和自下而上的反馈制度。平等的协商审议制度是指乡村教育发展的相关责任主体就乡村教育的问题进行集中研讨和审议;自上而下的政策下达制度是指在政策制定和纲要规划的基础上,通过逐级下达,各级部门有效地执行相关政策;自下而上的反馈制度是指在政策执行过程中,基层部门对政策实施后的效果和存在的问题及时上报,从而进一步修改和完善政策。因此,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需要各级部门互通信息、上传下达,科学制定发展政策,并促进政策的有效执行。
(四)合理调控战略
调控即调节控制之意,指主体运用各种手段对对象进行调节和控制,使其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过程。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调控战略即是相关主体充分利用政策、经济、行政、法律等手段,对影响和制约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相关因素进行调节和控制,从而协调和处理乡村教育发展面临的各种复杂关系,使乡村教育系统内部和外部形成和谐关系,并保持动态平衡。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在于如何处理好乡村教育与新型城镇化建设、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以及乡村教育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些关系错综交织,任何因素发生变化都可能打破系统的动态平衡,影响乡村教育的可持续发展。为了在整体上全面处理好这些关系,就需要充分发挥调控战略的积极作用。调控战略包括两种基本方式,即人为调控战略和环境调控战略。[12]前者是相关教育主体在全面调研的基础上,遵循教育规律,对乡村教育系统及其各种复杂关系进行有目的、有计划的调节和控制;后者是乡村教育的外部环境,如乡村社会、新型城镇化、产业结构等根据乡村教育是否满足其需求水平,来决定对乡村教育的投入而实现的调控,即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与科技等对乡村教育的反作用而实现的调控。人为调控是一种自觉自为的调控,具有目的性、主动性、计划性与全面性等特点,而环境调控则是一种自在自发的调控,遵循市场规律和产业结构平衡规律,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盲目性、片面性与随意性等特征。新型城镇化进程中我国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需要综合利用人为调控战略和环境调控战略,才能推动乡村教育持续健康的发展。在人为调控方面,教育行政部门需要充分运用政策、法律、经济等手段,如颁布政策、实施规划、调配资源等方式调控乡村教育的发展目标、课程教学以及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等方方面面的内容。在环境调控方面,相关主体需要充分关注与研究乡村教育外部环境的特点、需求以及趋势,发挥环境调控的积极作用,从而构建乡村教育内外部环境之间的和谐关系。由于人为调控和环境调控并非截然分开的关系,因而促进二者的有机结合和高效运用,才能实现调控效果的最大化,促进乡村教育的良性发展,进而推进乡村社会和谐与人类幸福[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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