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莱易斯生态观探析

冯虎成

（苏州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苏州215100）

一、控制自然的观念的历史渊源

莱易斯认为控制自然的观念是自相矛盾的，为了揭示这种观念的内在矛盾就必须探寻它的历史根源。莱易斯认为控制自然的观念最早萌芽于神话传说中，在原始的生存状况下，各种金属工具的发明与创造总是伴随神秘与巫术的身影。人类在这一阶段为了获得超越自然的力量从而获得相对于自然的独立性，人类开始使用工具，与此同时，又因为对工具不具备完全控制的能力，从而产生了对金属工具恐惧的心理，为了安抚这种心理就有了典礼仪式。即使到了今天，现代技术也总是有一种巫术性质的东西缠绕在它的周围，也是因为没有一个人真正地控制了工具，这就使工具本身具有一定程度的独立性，所以人对技术是既渴望又恐惧，渴望技术给人带来的力量，恐惧技术对人的奴役的可能。在莱易斯看来，西方宗教也是控制自然这一观念的来源之一。西方宗教所共有的一个特点是任何物质对象都是有“精神”的。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对这些对象都是尊敬有加，在利用或占有这些自然对象时，总是通过礼仪和礼品来安慰自己的精神。但是在基督教那里，人和自然对象的关系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犹太基督教徒却保持着“精神”与自然相分离并且从外部统治它，它还教导说：“对某些领域，人对自然享有着与上帝共有的优越。在所有地上事物中只有人才具有精神，这样他不必畏惧自然某些反对意志的阻挠；圣经似乎表明：地球完全是为了服务于人的目的设计的”[1]26。在基督教的教义里蕴含着人与自然世界的相分离并且可以从外部对它实行控制的思想。同时，在圣经《创世纪》里，也有明确的提到，上帝具有统摄万物的权利，对神性的向往转化为人对统治权的向往，正是对这种统治权的向往把人和自然世界相割裂开来。使人立于自然之外并且行使着上帝赋予其的派生统治权即对自然进行占有与控制。

在进入近代社会以后，人试图摆脱宗教的压迫，进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人的自身上来。在莱易斯看来这个时代的弗朗西斯·培根的思想理论最具有代表性，培根认为科学和宗教是恢复人自身神性的主要途径：“人由于堕落而同时失去了其清白和对创造物的统治。不过所失去的这两方面在此生中都可能部分地恢复，前者靠宗教和信仰，后者靠技艺和科学”[1]44。培根认为道德和对自然世界的统治是原罪的主要组成部分，要实现道德上的恢复只能寄希望于宗教和信仰，实现对自然世界控制的恢复则需要依靠自然科学。由此培根克服了人对上帝的恐惧，于是他在通过对科学工作的“清白”的强调，使人相信科学技术不仅是社会进步的有力工具还能对其的清白起到维护的作用。培根将自然知识和道德知识相区分，使人对科学技术的恐惧心理得到了有效地抑制，同时，人对创造物的统治权的恢复已和道德上的善恶无关。实现了控制自然的观念在人心中的统治地位。对自然的征服成为实现人自身解放的有效途径，为人从人与自然关系的困境中解脱出来提供了可能。控制自然的观念得到了宗教意义上的合法性，也为人对自然的进一步控制提供了理论支撑点。

17世纪及以后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使控制自然的观念获得了现代的形式。“这条培根指出的崎岖小径很快变成了一条康庄大道。这个因科学发现带来的期望而变得十分迷人的时代终于找到了引导其发展的观念：通过技术和科学的进步实现对地球的统治”[1]71。自十七世纪以后，科学技术作为征服与控制自然的有力工具已经成为了社会的共识，没人再去质疑或探讨“控制自然”这一观念，科学技术带来的物质上的极大满足，早已冲昏人们的头脑，在人的观念中剩下的只是这种观念的赞扬与认可。至此，控制自然的观念在人的观念中以一种统治性的地位得以确立，并保持到今天。

二、技术和控制

20世纪以来，随着社会的进步，科学技术的不断完善，技术在人类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也在不断地变化，技术也不仅仅指人类和自然之间进行的物质能量交换，技术在当今社会俨然已经成为一种控制手段和工具。莱易斯对技术和控制之间的关系的探讨对认识和理解当代技术在社会中的作用具有巨大的借鉴意义。首先，对于技术和控制的内涵探析是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分析的思想基础。有关技术的定义如下:“根据生产实践经验和自然科学原理而发展成的各种工艺操作方法与技能。广义上讲，还包括相应的生产工具和其它物质设备，以及生产的工艺过程或作业程序方法”[2]。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社会文明的不断提高，技术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也在不断地变化，在当代对技术的理解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层面：首先，现代技术可以有软硬技术之分，软技术包括方法与技巧等，硬技术则主要以物质手段和力量为主，比如机械装置、机器设备等；其次，现代技术还有符号与显性信息之分，符号技术主要包括文字、资料等，显性信息则主要指的是图像、视频等。最后，现代技术具有动态、过程的特点，例如可以通过对上述各种技术的有效地调节与控制来实现技术系统的最大效率的发挥等[3]。关于控制的定义“正像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主人和奴隶”这一著名篇章中所表明的，控制的一个基本特征是为承认主人的权威而斗争。控制的必然相关物，是那些必须服从他人意志的服从意识；因此恰当地说，只有他人才可能是控制的对象”[1]109。 控制就是人根据自身的需求和目的，通过一定的手段使外界事物沿着某一确定方向发展的行为和过程。

近代以来，培根对控制自然的观念的阐述使控制自然的观念深入人心，让人不再为对工具的使用而心怀恐惧，技术对自然的控制的观念逐渐变成人类的共识。莱易斯认为现在意义上的技术是从近代开始的，他认为技术与科学有着完全不同的任务，技术和人的现实需要联系的更密切，技术与技术应用带来的一些社会后果联系地更为直接，技术将人与生产以及生产关系紧密的联系到一起，在生产的过程中人同技术在实践中得以结合，同时技术和实践也实现了相互结合，实现了技术对自然的控制，在技术成为控制自然和人的工具的同时，技术在社会中带来的副作用使其自身的合理性遭到了社会的质疑，关于技术的合理性的探讨，莱易斯认为“首先，技术与实践的生活活动的直接联系先验地决定着那种通过技术发展而实现的对自然的控制：由于陷入社会冲突之网，技术构成了一种把控制自然和控制人联系起来的手段。其次，技术合理性在 20世纪极端的社会冲突形式——大规模破坏武器，控制人的行为的技术等等中的应用预示着合理性本身的危机；这种危机的存在使一种理性的批判成为必要，即试图揭示（从帮助克服）理性同非理性主义和恐怖联合的趋向”[1]130。由此可见，随着技术的发展对其合理性的批判将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人类文明社会的进程中。技术理性的提出是根据现在社会中技术占据了统治性的地位，人对技术的过度依赖，致使技术成为社会中评判一切的标准。对于技术理性的批判，莱易斯主要是受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马尔库塞的技术批判理论的影响，马尔库塞认为在发达工业社会，决定一切的是技术。技术在工业社会中成为了极权主义的控制工具，他指出：“生产装备趋向于变成极权性的，它不仅决定着社会需要的职业、技能和态度，而且还决定着个人的需要和愿望。因此，它消除了私人与公众之间、个人需要与社会需要之间的对立”[4]7。马尔库塞认为技术盛行的极权社会，技术使社会的各个层面呈现了单一化的状态，个人与集体之间不再出现分歧与对立，技术和新的集权集团相结合成为了新型的控制形式，技术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以高层文化来对人的生产、生活产生作用，主导社会的发展态势与人的生活方向，在这个层面上来理解技术，技术的“中立性”的传统观念将不复存在，在极权主义的社会中，技术已是社会系统、统治系统的一部分，其自身再也不能独立于社会系统而起作用。技术“中立性”的观念在工业发达国家已不再适用，在莱易斯看来，技术构成的新的控制系统，不论是对自然还是对社会的控制，最终控制的目标还是指向人类自身。在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中社会冲突是人对自然的控制和人的控制的连接因素。新极权主义才是控制自然和人的幕后操作者。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这种极权主义，即资本主义。

技术的利用成为社会发展的新形式，对自然的控制导致的生态问题。莱易斯对造成生态问题的根源进行了系统的阐述与研究，对于生态的问题的解决途径，他同样具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莱易斯认为想要解决生态环境问题，首先，必须对控制自然的观念进行一种全新的解释，并且他指出:“我想再一次强调这样一点：在谈到控制自然的概念是一种意识形态时，我的意思不是说它从一开始就是一种“虚假的”或蒙昧主义的学说。相反，它表现出一种预言某些重大趋势的勇敢企图；它的流行有力地证明了它作为一种解释概念的功能，而且它继续真实地描写着我们生活在其中的社会现实的重要部分。超越这个观点不意味着简单地拒斥它，而是在更适合当前情况的一种新公式的范围内保存它的积极因素”[1]168。莱易斯指出对控制自然的观念的全新的诠释不应该依赖于科学技术的发展与革新，而是应该寄希望于伦理道德的发展，紧接着他指出“控制自然的任务应当理解为把人的欲望和非理性和破坏性的方面置于控制之下。这种努力的成功将是自然的解放即人性的解放：人类在和平中自由享受它的丰富智慧的成果”[1]168。在这里莱易斯认为技术的革新应以伦理道德作为其革新的前提条件，通过前者对人的欲望和非理性的控制与约束可以使科学技术在合理的范围内为人类的社会发展服务。

三、启 示

通过对自然控制的观念的历史渊源的探析和对技术与控制之间的关系的探析研究，有利于我们对技术在控制自然的观念中的作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与理解。在当今社会中，技术在我们生活中扮演的角色的不断变化，技术也在一步步实现对自然和人的控制，如何正确地利用技术，以及技术的合理发展对我国建设正确的生态观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莱易斯对技术和控制的深刻分析，以及对生态问题的解决路径的探索为我们当代社会的建设具有深刻的指导作用，在全球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人对技术过度依赖，对物质的高度崇拜。伦理道德的极度萎缩是当代人丢失了内心世界，大力推行发展道德建设，有效地提升人的认识水平和自身的约束力，对生态文明的建设不失是一种可尝试的方案。树立正确的生态观，走可持续发展道路，正确认识人和自然的关系，遵循自然规律，合理地利用自然，重视自然环境的保护。成为完善我国的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与生态环境的协同发展，人与自然新型关系建立的理论基础。

[1] 威廉·莱易斯. 自然的控制[M]. 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

[2] 辞海编辑委员会. 辞海:第一版[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

[3] 巨乃岐,邢润川. 技术：天使抑或魔鬼[J]. 科学技术与辩证法,2007(2):58-59. 社,2002: 769.

[4] 马尔库塞. 单向度的人[M]. 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