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舞蹈人物形象的塑造手法——当代舞《翠翠》的个人创作过程
2015-02-13来静璇
来静璇
(南京艺术学院舞蹈学院,江苏南京210013)
浅析舞蹈人物形象的塑造手法——当代舞《翠翠》的个人创作过程
来静璇
(南京艺术学院舞蹈学院,江苏南京210013)
[摘要]舞蹈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塑造是以人体动作为前提,同时能够准确清晰地运用肢体将人物内心活动外化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不同于文学作品的是,舞蹈中的人物形象更擅长表达人物的情感与内心活动,因此在人物塑造时对原型的提取和艺术手法的加工是塑造舞蹈人物形象的标准和基础。这种提取有的来源于生活,有的来源于历史神话故事、文学作品等间接资料。本文所析的“翠翠”人物形象,来源于沈从文的小说《边城》中的女性人物原型。在文学人物的创作过程中,原作文本的引领是人物塑造的重要思维导向,但在提炼的过程中,保留原作的烙印和编导创作情感的映射都是人物塑造的必需本文在锁定“翠翠”形象后,依据该人物塑造的规律完成了人物的二次创作,且梳理了创作步骤,试图协调在实践操作过程中与编创手法的对接关系,并将人物的直观动态性、情感及审美交融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去。
[关键词]人物形象;塑造文本转化;舞蹈思维;技术手段
在舞蹈中,人物形象的典型性和舞蹈构思有着密切的联系,通过人物原形的提取与艺术手法的加工塑造出舞蹈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塑造舞蹈中的人物形象是以人体动作为前提,运用肢体将人物内心活动外化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不同于文学作品的是,舞蹈中的人物形象更擅长表达人物的情感与内心活动。在此过程中,编导对生活的观察体验、创作舞蹈语汇的动态思维、以及塑造人物的艺术手法都成为准确把握舞蹈人物形象塑造的标准和基础。舞蹈人物形象的创作素材是丰富多样的,有的人物素材来源于现实生活,也有一些素材来源于历史神话故事、文学作品等间接资料。本文所析的“翠翠”人物形象,就来源于沈从文的小说《边城》中的一位女性人物原型。在文学人物的创作过程中,原作文本的引领是人物塑造的重要思维导向,但在提炼的过程中,保留原作的烙印和编导创作情感的映射都是舞蹈人物塑造的必需。究于一个鲜明的舞蹈人物形象的诞生过程,包括了人物原型提取、创作思维的转化及技术手段的呈现。本文在锁定“翠翠”形象后,依据了该人物塑造的规律完成了人物的二次创作,且梳理了创作步骤。试图协调在实践操作过程中与编创手法的对接关系,并将人物的直观动态性、情感及审美交融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去。
一、人物形象的提炼
在众多当代舞蹈人物形象塑造中,尤其是女子独舞部分,大都以近现代的革命女性、劳动女性、以情、物借喻的女性等人物形象展示在公众视野中,还有一些以文学作品中的女性人物为素材进行编创的作品,也受到广泛的关注将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放入到当代思维中进行创作是我这次创作的主要目的,其中“当代思维”是指依据文学作品所描述的时代背景、生活原貌以及该环境中人物的思想情感特征为切入点和出发点进行创作的思维,力图在舞蹈编创中还原人物的本真形象和情感内涵。为此我在阅读了一些近代以及当代的文学作品后,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沈从文先生的小说《边城》中翠翠的形象上。
首先,该作品描述的是20世纪30年代的事件,故事发生在四川与湖南交界处边城小镇的茶峒县,作品以主人公借船家少女翠翠的爱情悲剧为线索,整个作品巧妙地结合了抒情诗与小品文两种文体,诗化的呈现出了湘西地区独有的风土人情,展现了人性中美好、善良、纯真的一面。翠翠这个人物的鲜活透过朴实的生活情景以及强烈却又细微的情感表现出来,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在提取人物形象的过程中,我以原作中翠翠的生长环境入手,拟定了恬静柔婉的形象主调,并在舞蹈塑造中给翠翠孤独的形象以环境暗示。例如,文本中所刻画的翠翠皮肤较黑、眸子明亮、天真活泼,更是用“小兽物”形容翠翠,诚实、坦白地描绘了一个出生在宁静自然中的黄花女,当然,刻画翠翠形象特点时还很好的融合了湘西美丽的自然环境,为后期翠翠的孤独幻想做了情景上的烘托。
其次,原作描绘了一幅作者童年记忆中美丽的湘西地域风俗画。其优美、精致、古拙、奇丽的文风,蕴涵了湘西边城的自然风光、社会风俗、人际关系、人情人性等等,积淀着深厚的文化。这种氛围里生活的人们质朴而又善良,保持着昔日宁静和谐的生活环境与纯朴勤俭的古老民风。文中还描写到“祖父常和翠翠一同坐在门前大岩石上吹曲、唱曲”的场景,其间清晰写道吹曲子用的“竹笛”、爷爷唱歌时“哑哑的声音同竹管声振荡在寂静空气里”,通过这样的细节描写,勾勒出了爷爷与翠翠一起生活的和谐快乐场景,同时在这洋溢着热情的歌声中传递着湘西民族的风俗,而这种风俗又印证着“翠翠”人物的文化特色,作家对具有传统文化色彩的个体生命的描述,恰恰就是当时社会中人物时代特征的体现。这种文字呈现也在舞蹈人物创作过程中给予编导以描绘人物的色彩灵感,是人物素材的第一外貌特征。
第三,人物形象的塑造来自于编创者对人物的了解,仔细研究人物的性格与本性是刻画人物的基石。翠翠的形象塑造是本人在不断阅读文本的过程中逐渐建立起来的。先形成在阅读时字里行间影射的人物形象的画面感,再结合舞蹈肢体语言进行艺术思考,细化翠翠的主题动作。阅读之后,笔者对翠翠的形象理解分为两部分。第一是孤独:“她有时仿佛孤独了一点,爱坐在岩石上去,祖父若问:‘翠翠,想什么?’她便带着点儿害羞情绪,轻轻的说:在看水鸭子打架!”依照当地的习惯,这便可以理解为“翠翠什么都不想”,但同时翠翠好似又在想写什么,想的很远、很远罢了。除此之外,文中还描写到:“她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只有一条狗和一个爷爷。爷爷与她是有代沟的,可以陪伴她这个人,可是怎能代替父母之爱,也更做不到理解这个年龄的心思。”所以这个年龄的翠翠由于亲人思想年纪的隔阂、人际交往的单一,有着一些不能和身边人互相倾诉的心理活动。文中翠翠几次对爷爷的话语里真切的流露出这种需要,“人多我不怕,但自己只是一个,可不好玩。”“可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从这些描述可以解读出翠翠的身边是没有人能与她分享内心世界的,更没有人能了解少女难言的孤独。因此,将翠翠的形象定位在孤独的层面上合理的解答了她之后爱情与人生的悲凉。第二是纯真:“翠翠一天比一天大了,她欢喜看扑粉满脸的新嫁娘。”“翠翠到河下时,小小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分明的东西。是烦恼吧,不是!是忧愁吧,不是!是快乐吧……她当真仿佛觉得自己是在生一个人的气,又象是在生自己的气。”这样的语言描述写出了少女的心理活动,是翠翠真挚实在的情感世界,透过渴望爱、等待爱的情感诉求;透过等待后失望中寻找希望的淳朴,可以确立翠翠烂漫动人、孤独唯美的人物形象。
二、人物形象塑造的舞蹈思维转化
当编导在依据创作对象进行艺术加工时,紧抓对象千变万化、千姿百态的本质特征,进而才能锤炼、提取出最有代表性、最典型的动作形象。在实践中,先行了解人物形象素材的特点,再将人物形象借助舞蹈思维进行抽象转化,才能寻找和发现具有艺术表现力的舞蹈语言。对于舞蹈,无形的思维与有形的肢体相互交融,通过肢体的表达传递出思维无尽的意蕴,这样的创作才更富生命力和表现力。正是要用舞蹈形象思维和身体动态的相互转化和动作,才能进而抒发舞蹈的思想感情。
(一)形态转化
翠翠形象的塑造过程即是文学思维到舞蹈思维转化的过程。在搜集了原作零散的静态形象后,我将“徘徊等待”的动态形象设定为人物的主要舞蹈动态。文章中:“你在这儿做什么?”“我等我爷爷。我等他来好回家去”、“于是,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翠翠觉得好象缺少了什么”、“有人唱歌我就听下去,他唱多久我也听多久!”因此,我把等待这条线索作为创作的开端,在我的创作中翠翠一开始就处在等待的过程中,从每日等待亲人爷爷到等待爱,而这等待又推动着情节的不断发展,但在故事的发展中翠翠一直在等却是等不到,还得继续等。于是,我在舞段的发展中又不断填补等待的份量、丰富等待的肢体语汇,将文字描述的静态的等待,用舞蹈的动态动作表现内心孤独的等待,想着那个“他”,想好一些可能明天就能回来,想坏一些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等待可能是文中表达的最清晰、最后的等待,同时也暗含着以后岁月的无尽等待。原作中以唯美的等待为结尾,也正是用翠翠悲苦的一生为结尾,营造了一个动人却哀伤的美丽女子。笔者也将文学中忧伤的等待情节转化成动态的舞台形象。利用红手绢为道具、音乐中水声的作用来辅助人物形象的表达。运用内化的情绪和外化的动作以盖头的形象、水声的附和使翠翠的形象更加贴合原作人物。水声带给人的思考与联想是十分丰富的,人们喜欢说,“女人是水做的”、还有承载苦恋情思的爱情诗句,“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水声不仅传递爱的信息,也表达了一种距离和阻隔,在《边城》中,爷爷是一生摆渡的船夫、大老是死在水里的“水鸭子”、二老在水边给翠翠唱歌,水的表达也让翠翠陷入无尽等待。水代表的爱情是凄苦的阻隔,只听得潺潺流水声却等不到心爱的人,这孤独与等待在水声的映照下就使得这声音格外符合需要。至此,从文学人物到舞蹈人物,就以等待的主题以及烘托等待的道具与音乐中,完成了人物形态的转化。
(二)情感转化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舞蹈的情感化是必然趋势,也是舞蹈思维的正常选择,只有真正赋予给舞蹈情感,舞蹈才会变得有灵魂、有血肉。同时,舞蹈又是一种洋溢着强烈情感的艺术形式,它的情感化也是舞蹈编导从开始的酝酿构思、中期的编写演练、最后的推上舞台一步步走过来的。在《边城》原作中,主要刻画了翠翠爱情历程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翠翠产生爱的情愫。表现为她在小镇看龙舟时,无意中看到傩送抓鸭子,便被这个俊秀少年所吸引、为他倾心,爱的情愫便就此萌生。
第二阶段:翠翠爱情的醒悟阶段。初次看龙舟巧遇傩送,等到她两年后又一次再到城里看龙舟时,她不自觉又想起了当年那个俊秀少年,她明确意识到自己的爱情意识已完全觉醒。
第三阶段:翠翠对爱情的执着追求阶段。翠翠知道自己爱上傩送之后,傩送的哥哥却出乎意料的爱上了自己,她知道内心所想、所要,所以她十分明确的向爷爷回绝了傩送哥哥的爱意,坚守了自己对爱情的忠贞。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傩送与自己的爱情好像一夜之间“变质”了,傩送远走他乡、爷爷忽然离世、傩送哥哥突然死亡,这一系列事件瞬间让翠翠的内心遭遇重挫,让她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导者。最后,翠翠接手了爷爷摆渡的工作,代替爷爷坚守在摆渡的岗位,一边继承爷爷的遗志,一边苦苦等待着自己心爱之人——傩送的归来,间接展现了翠翠这一人物形象性格中坚强倔强的一面。由于舞蹈用独舞的形式呈现,无法展示翠翠与情感对象的互动语汇,但也正是由于与清晰的人物形象进行对比,舞蹈在表达翠翠的对爱情生涩的情感、对爱情忠贞的情感、对爱情渴望的情感的同时,发展了翠翠等待爱而绝望的情感,而后又在绝望中依然持有希望的情感转化。以求在舞蹈语汇的发展上寻找一个高潮,但又并不背离翠翠坚强、坚韧的性格特征。这种情感转化是依据文学作品的二次创作,虽是夸张的手法,却能还原翠翠人物形象柔中有刚的美。
三、人物形象塑造的技术手段
塑造舞蹈人物形象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将人物放置到叙事中去。准确的叙事看上去简单,但却十分重要。叙事的主要途径就是搭建舞蹈结构,再在舞蹈结构布局中运用舞蹈语言技术、舞蹈调度技术加以充实和丰富,才能将人物的主体展现出来。舞蹈的结构是一部作品的框架,样式有戏剧式结构、心理式结构、交响式结构等。原作中导致翠翠人物悲剧性的原因却是人性的本真和质朴。正是因为爱没有被表达出来,才必须等待爱。正是由于翠翠的纯净和柔弱,才必须面对绵绵无期的人生。因此,舞蹈的叙事结构和情感结构便依据翠翠的人物性格梳理出以等待为主干,等待中的情感变化为分枝的结构样式。是戏剧结构与心理结构的融合。翠翠是在等待的,她等来了一场幻想中的爱情,在幻想中他心爱的人轻轻地吻了她的脸最后幻想破灭,她依然空空的等待着。在舞蹈的结尾处翠翠呈现的依然是孤独的形象,因为她注定孤独,这就好像《绿山墙的安妮》中的安妮一样,因为痛苦而不断的为自己制造欢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坚强的活着。沈从文在创造翠翠这个人物的同时,将细腻、复杂的心理活动描述的十分详细,而外化在语言对话中,翠翠是极其话少的,原作以翠翠这个含蓄纯真的少女为第一视角,展现了翠翠爱幻想的形象。因此舞蹈结构也在翠翠的等待、等待中的幻想、幻想破灭后继续的等待,三段式的心理结构搭建了舞蹈的主体,而人物的形象便在这三段结构中愈发立体和真实。
结语
综上所述,在翠翠人物形象的塑造过程中,文学人物形象的提取到舞蹈创作思维的转化都是需要依据文学原著进行构建的,由于舞蹈是对文学作品人物的二度创作,所以不能脱离作者的原始塑造,因而在塑造人物的技术手段中,结构人物身处的故事情节、充实人物的舞蹈语汇,并以合理的舞台调度进行动态处理,才能准确还原文字中的静态的人物形象,使观者产生深刻的视觉体验。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魅力在于阅读者自身的想象性塑造,而舞蹈编导在将这种形象利用舞蹈语言组织起来的同时,延伸、扩展人物的情感和性格,更显舞蹈的直观动态性,也使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有了更鲜活的生命力。
参考文献
[1]隆荫培,徐尔充.舞蹈艺术概论[M].上海音乐出版社, 1997,4.
[2]何群.舞蹈动作与创作思维[M].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 7.
[3]金秋.舞蹈编导学[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2.
[4]孙天路.中国舞蹈编导教程[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9.
The Shaping Techniques of Dance Characters
Lai Jingxxuuaann
(Nanjing Art Institute, Nanjing Jiangsu 210013)
Abstract:The characters of dance work is based on the human body movement using which one’s physical activity can be externalized clearly and accurately at the same time. Different from literary works, the characters in the dance image is more adept at expressing emotion and inner activities of the characters. Therefore, characters’extraction and artistic techniques of prototypes of processing is the basis of shaping characters of standard dance. The extraction may get from life, indirect materials such as the fairy tales, literature history. The character of“cui cui”analysed in this article is derived from the female characters in Shen Congwenss novel Border town. In the creation process of the literary figures, the original text of the lead characters is an important thinking orientation, whereas, in the process of refining, to retain the original brand and the mapping of director’s emotional creation is required for shaping characters.
Key words:characters; the text transformation; dance thinking; technical means
[作者简介]来静璇(1978—),女,甘肃兰州人,南京艺术学院舞蹈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舞蹈编导教学与创作实践研究工作。
[收稿日期]2015-11-12
[中图分类号]J7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198(2015)06-009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