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自控
——从伦理学角度看《海上夫人》
2015-02-13张楠
张 楠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自由与自控
——从伦理学角度看《海上夫人》
张 楠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海上夫人》是易卜生转向新方向的一部重要剧作。通过海上夫人艾莉达与自然界的大海、周围的社会人(爱情、婚姻、家庭等)、自身的伦理角度分析,从而看到人生中的复杂,以及此剧更多值得剖析的主题内涵。自由与自控是海上夫人在她的人生中一直共存的两股力量。更重要的是,在无形的伦理中自控范围内的自由才会是真正的自由。
《海上夫人》;自由;自控;伦理
一、易卜生与《海上夫人》
易卜生是19世纪的伟大戏剧家,被称为“现代戏剧之父”。在他半个多世纪的文学创作中,不论是诗歌还是戏剧,易卜生都在不断探索追寻人的价值、意义、人与人的关系等问题,以此来寻找人类的出路。后期易卜生注意向内转,用象征的手法深入人的内心世界。在其中,易卜生更加关注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尤其是伦理关系,男女之间情感与道德、爱情与婚姻等等。
《海上夫人》是一出五幕剧,出版于1888年,易卜生在给他的出版人写信时说:“它标志着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从易卜生所创作的所有剧作来看,自《海上夫人》开始,他由关注社会问题的重点转移到了用象征的手法来关注人的内心,关注人的伦理困境与自由。被称为“海上夫人”的艾莉达,心系大海。她的丈夫需要情爱,她的女儿需要母爱,但她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另一方面,与庄士顿的过往一直束缚着她,心中的影像始终挥散不去,导致她支离破碎,不停喘息。她渴望自由,向往爱情,却夹在大胆争取与伦理道德的夹缝中。
二、自由与自控
(一)艾莉达的爱情
爱情从古至今都是一个让人争论不休却又始终难以阐释的话题。《海上夫人》中,艾莉达的爱情情感之路崎岖却充满魔力。艾莉达的爱情给我们传递的不仅仅是纯粹的男女之情,其中有她自由意志的选择,有她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的本质力量,同时,无形的伦理控制与个体的自由猛烈地冲撞着。
1.艾莉达与大海
大海就像人生,有时平静,有时波涛汹涌。大海充满了未知,未知就意味着恐惧。艾莉达离不开海,她在海上出生、成长,对海有强烈的依恋。不论什么季节,她一定会去海中游泳。好像大海是她的恋人。房格尔说:“只要一下海她就快活,海是她的命根子。”就连艾莉达的朋友,曾经的爱慕者阿恩霍姆也说:“这件事很对你的胃口——凡事带着海洋气息的东西你都喜欢。”所以,作为房格尔的妻子,周围的人比起叫她房格尔太太更倾向于称她为“海上夫人”。艾莉达是那么特别的一个存在,她似乎与海相依为命。
从生态伦理学来看,艾莉达与大海的关系类似于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从艾莉达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人类对自然界的深深的依赖。人不可能离开自然界而独立存在,所以重要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同时,在艾莉达与大海关系上除了表现出艾莉达在海里自由地游泳之外,我们也可以看到艾莉达的自控。房格尔知道艾莉达如此地爱海,说要把家搬到海边去,艾莉达没有同意。人和自然之间的距离要保持在理智的范围之内,同样人对自然的索取也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如此才可以实现二者之间的和谐。
2.艾莉达与初恋
在所有的爱情中,初恋是青涩而美好的。艾莉达的初恋故事离奇、疯狂却美好。艾莉达是海上灯塔管理员的女儿,认识了海上的庄士顿。他们在一起只谈海洋的事情,在谈海的时候他们那么忘我、投入。在这两个年轻男女谈海洋的时候,艾莉达说好像那些海上的动物都与他有密切的关系似的。这就是爱情中的共鸣与契合。这样的初恋是美好的、纯粹的,没有彼此的条件陈列,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易,只是热爱着海洋,在一起谈论着海洋。海洋是自由的,当时的艾莉达与他也是那么自由。
可是在这一场初恋中,艾莉达在伦理中的自控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庄士顿的离开以及要她的等待,让已是婚嫁之龄的艾莉达放弃了他,并在信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当艾莉达成为了房格尔的续弦太太,她初恋的情感被自己切断,回到现实后,把自己送入了婚姻,婚姻里有另一种伦理约束。
多年后,在艾莉达心中焦躁不安、有所郁结的几年之后,初恋情人的突然出现让她的生活再起波澜。那个男子出现时对艾莉达说的一句“艾莉达,晚安!”仅仅几个字却是那么刚强有力,似海上的波涛汹涌。因为那是初恋的力量。此时,艾莉达心中的矛盾来源、吃惊尖叫的原因是伦理的力量与初恋感情的力量和向往。艾莉达说自己是有夫之妇,不能、不愿也不敢走。自此,我们就可以看到伦理约束的力量了。艾莉达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与身份,遵循伦理道德的规定,自由地进行了自控。
(二)艾莉达的婚姻家庭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组建家庭、步入婚姻的权利。艾莉达成了房格尔的妻子,也成了两个女儿的妈妈。角色的转变,伦理的规定与约束也在无形中随之调整。陌生人出现的时候艾莉达产生恐惧,恐惧越大代表的是她内心里自由的向往与伦理的捆绑冲撞得越猛烈。
1.艾莉达与丈夫
房格尔是小地方的一名医生,作为艾莉达的丈夫,他非常疼爱、迷恋艾莉达,同时也是一个尽责的父亲。在家庭伦理中,房格尔无疑无可指责。他们的朋友阿恩霍姆也说:“房格尔这人真好,又正派,又厚道,待谁都和气。”房格尔也是一个有男子气概,对自己有反思,对妻子有担当的好丈夫。和阿恩霍姆交谈时,他异常痛苦,“我确实自私!……我应该又像父亲又像导师那么对待她。我应该尽我的力量启发、提炼她的智慧。然而可惜我并没那么办。你知道,我这人魄力不够!实际上,我宁愿她保持原来的样子……”在家庭伦理中,他不仅是一个很好的遵循者,也是一个理智的维护者,尽管他爱艾莉达的情感已经超越了那种维护力量。
在这样的家庭关系中,艾莉达也爱着房格尔,只是她的爱与房格尔的有所不同。“我爱他!我全心全意地爱他!唯其如此,所以事情才这么可怕——才这么莫名其妙——才这么不可思议!”为什么爱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会让艾莉达这么痛苦。她痛苦的根源是伦理上的整齐划一与自己内心自由的渴望的纠缠萦绕,因为伦理道德的规定她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自由,束手无策。同时,面对房格尔细心的爱,艾莉达善良的心怎么可能会置之不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艾莉达的痛苦才会不断增加。
艾莉达向往自由,此时,她向往自由的热情稍稍盖过了伦理的约束。伦理道德是保护,却也是捆绑。当一股强大的自我意识苏醒的时候,伴随而来的就是痛苦。“你没法阻挡我选择。你也好,别人也好,谁都阻挡不住……我本身也没有力量抵抗!在你家里,没有一桩可以吸住我、拴住我的东西……”在艾莉达勇敢地表述了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就是那个独立的个体自我意识觉醒的时候,她用自己向往自由的理想试图打破目前捆绑在自己身上的伦理道德。人生原本就是时刻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这一场波折是艾莉达要求自由的渴望,最后她自由选择的回归家庭也是一种出于甘愿的自控。
2.艾莉达与孩子们
和艾莉达一样,博列得也是那样向往自由:“真想不到!我居然尝着了自由的滋味——可以走进新鲜世界了!……”希尔达则是一个任性、直率又敏感的女孩。就像是《建筑师》里那个勇敢任性、敢想敢干的女孩一样。她们渴望母爱,却迈不出那一步,因为艾莉达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艾莉达要走,希尔达开始着急,觉得艾莉达不会再回来,我们看到了一个渴望母爱却又控制着自己的倔强的孩子。
从伦理纲常上来讲,父母与孩子是家庭中的两极。不得不提到的还有一个死去的房格尔和艾莉达的孩子,那个孩子的眼睛就艾莉达看来很像是庄士顿的眼睛,这一层父母与孩子的关系也映射出艾莉达向往、渴望自由到了何种程度,这双眼睛实际上是艾莉达向往海洋、向往自由的表达。可是,那个孩子却死了。因为在伦理常态下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如果自由超出了限度,就要进行自控。
(三)艾莉达与自己
伦理关系中最难处理的,也最不能推卸责任的就是自己与自己的关系。我们在人生中矛盾着、挣扎着、寻找着,就是在自由与自控中来回徘徊。
艾莉达是一个善良的、追求自由的且有强烈自我意识的人。她是有多么向往自由,又是多么痛苦:“明天再开出去,开到汪洋大海里,一片海阔天空的世界。要是能跟它一块儿去多么好!可惜办不到!可惜办不到!”为什么办不到,因为伦理因为道德因为责任。未知中的探索与自由是艾莉达渴望的,她自由地选择,她对伦理道德的挑战正是体现出她自由的力量。最终,她实现了自由,自由地选择了回归家庭。这是属于她自己的自由与自控。同时,为自己的自由与自控负起责任。
人与自身的伦理关系是很复杂的,无时无刻都在自己与自己的斗争与选择中,选择就意味着放弃与捆绑。文学是人学。文学人物的跌宕起伏、进退维谷无不印证着人生中的两难。人也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着属于独一无二的自己的那份自由与自控。
三、结语
文学伦理批评由聂珍钊教授第一次提出。在2004年的江西南昌会议中,详细地阐述了文学伦理批评作为文学批评方法之一的意义。他指出,文学伦理学不是一门新的学科,而是一种新的文学研究方法、新的视角。
文学伦理学批评并不是万能的,但它提供了一种重新审视我们自身,重新审视文学作品的新途径。《海上夫人》并不仅仅是一出家庭伦理剧,而是有着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复杂内容。表达得越是淋漓尽致,那种夹缝中求生存的艰难与悲壮就越是明显。易卜生把如此复杂的人生与情感以及伦理关系及道德终其一生来描绘,不可不谓伟大。文学伦理学批评的审视观照力度及其前景都还会有很多值得深究的有价值的内容。因为理论的成功不在操作性上的熟能生巧,而在于是不是成功地用智慧的眼光看到了找到了那些隐藏起来的真相和秘密。
[1](挪)易卜生.易卜生文集(第六卷)[M].潘家洵,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
[2]李会学.易卜生戏剧中婚姻男女地位与关系的变迁[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6(6).
[3]聂珍钊.关于文学伦理学批评[J].外国文学研究,2005(1).
[4]邹建军.文学伦理学批评的三维指向[J].外国文学研究,2005(1).
[5]修树新,刘建军.文学伦理学批评的现状和走向[J].外国文学研究,20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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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5)5-019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