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对形式逻辑的批判及其影响和启示
2015-02-13刘锐
刘 锐
(1.河南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2.南开大学 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天津 300071)
黑格尔对形式逻辑的批判及其影响和启示
刘 锐1,2
(1.河南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2.南开大学 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天津 300071)
黑格尔在《小逻辑》中对形式逻辑进行了全面的批判和改造,建立了思辨逻辑体系。黑格尔对形式逻辑的批判有中肯之处,但是由于他没有把形式逻辑和形而上学区别开来,所以他对形式逻辑的批判也有牵强附会和辛辣苛刻之处。不过他并不是完全否定形式逻辑,相反肯定了它的作用,指出了它和思辨逻辑之间的关系。直到今天,黑格尔的这些思想在我国学界还有深刻的影响。分析黑格尔的这些思想及影响对认识中国传统思维方式和实现其现代化也有一定的借鉴和启示作用。
黑格尔;形式逻辑;批判;思维方式
黑格尔认为形式逻辑有它的局限性,不能证明具体的理性真理,而只能证明普遍的知性真理,所以他认为有必要对形式逻辑进行改造,建立新的逻辑思维方法,以适用于自己的思辨哲学体系。黑格尔称自己的逻辑为“思辨逻辑”或“理性逻辑”,形式逻辑为“知性逻辑”,认为前者包括后者,前者高于后者。黑格尔对形式逻辑的批判及改造,固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不可否认,黑格尔思辨逻辑体系的建立,是哲学思维方法的伟大变革,是马克思唯物辩证法思想的直接理论来源,有其划时代的意义。德国逻辑历史学家苏里茨不无偶然地写道:黑格尔对形式逻辑批判的意义是如此巨大、深远,以至于现在怎么估价它都不为过分*转引自孟宪鹏的《提高智力的工具》,北京:海洋出版社,1991年版,第136页。。而且,直到今天,我国学界,尤其是逻辑学界在如何认识辩证逻辑和形式逻辑的关系上,还深受黑格尔的影响。分析黑格尔关于形式逻辑的认识,对实现中国传统思维方式的现代化也有借鉴和启示作用。
一、黑格尔对形式逻辑的批判和改造
黑格尔在《小逻辑》中对逻辑学概念进行了初步界定,他明确指出,“逻辑学是研究纯粹理念的科学”,“逻辑学是研究思维、思维的规定和规律的科学”[1]79,“逻辑学是以纯粹思想或纯粹思维形式为研究的对象”[1]96。这里所说的“纯粹思想”或“纯粹思维形式”的逻辑,是纯理念性的逻辑,是指具有形式和内容相统一的“思维本身”的逻辑。正如列宁所说:“黑格尔要求这样的逻辑:其中形式是具有内容的形式,是活生生的实在的内容的形式,是和内容不可分离地联系着的形式。”[2]
黑格尔从上述逻辑观出发,依据思辨逻辑的原则,主要就思维形式、思维规律和思维方法指出了传统形式逻辑的缺陷和不足,并对其进行了改造。
黑格尔认为,形式逻辑的思维形式是撇开具体内容的外在思维形式。形式逻辑的概念是抽象的概念,是从具体的对象中剥掉许多不同的特性,抽取其共性而形成的,是本身没有内容的形式。形式逻辑的判断也是一种僵化模式,这种模式就是“个体的即是普遍的”或“主词是谓词”,只是两个概念的简单联结,而不能进一步从生动的内容方面看到判断之为概念的发挥与“自我分化”的性质。形式逻辑的推论也同样只是“一种主观的形式”,“形式的推论是用那样不合理的方式去表述理性,竟使得推论与理性的内容毫不相干”[1]326。或者说,通过形式的推论是认识不了概念的。另外,黑格尔还指出形式逻辑思维形式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外在平列关系,而不是一种相互隶属、相互推出关系。他打比方说,这种思维形式之间的关系,活像是把一堆长短、大小不齐的木棍,按尺寸捆绑在一起,这也活像是小孩把剪碎了的画片再拼凑在一起一样[3]。
黑格尔认为,理性逻辑的思维形式是与具体内容密切相结合的。理性逻辑的概念是具体的,是包含着特殊性的普遍性,是具有充实内容的形式,“它包含一切充实的内容在自身内,并同时又不为内容所限制或束缚”[1]303。概念本身包含普遍性、特殊性和个体性三个环节。概念“好像一切生命的源泉”,它经常处在自身与自身的区别和同一之中,“这种由于概念的自身活动而引起的分化作用,把自身区分它的各个环节,这就是判断”[1]312。所以说,理性逻辑的判断“是对概念的各环节予以区别,由区别而予以联系”[1]311。黑格尔认为概念自身各个环节的分化即概念的特定存在。概念的普遍性通过特殊性使自身成为外在的个体,于是产生了个别事物;反之,个别事物通过特殊性提高其自身为普遍性,使自身与自身同一,于是又返回到概念。因此个别事物从它的外在存在来说是一,但同时从它的概念的各个环节来说又是多。推论便是这样一种一与多的矛盾统一。在这种推论中,“特殊性表现为个体性与普遍性之间起中介作用的中项”[1]327,克服了主观性与客观性、个体性与普遍性相分离的状况。所以理性逻辑的推论是形式与内容的统一,是一与多的统一,是“概念和判断的统一”,在这个统一中,“判断的形式差别已经返回到简单同一性的概念”[1]325,从而达到了对概念的认识。显而易见,黑格尔把概念、判断与推论看作是有内在联系的,从概念进到判断和推论是与思维内容的矛盾发展、自我分化、自我同一的过程相一致的,内容怎样,形式也就怎样。黑格尔是运用正、反、合的思维方式揭示概念、判断、推论这些思维形式的内在联系与相互转化的。在他看来,从概念到判断和推论的过程,是从肯定到否定和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判断是概念的否定,推论是判断的否定,又是概念的恢复。从概念到判断和推论的过程,也是从同一到对立和对立统一的过程,判断是概念自身的分裂,推论使概念与判断获得了新的同一。
在思维规律上,黑格尔认为形式逻辑的规律,是将对象的具体内容转变为抽象的形式后再实施分别研究的,“这样一来,那有生命的内容便成为僵死的了,因为只有具体的、整个的才是有生命的”,“分别仅是认识过程的一个方面,主要事情在于使分解开了的各分子复归于联合”[1]113,所以它不能说明活生生的矛盾发展的辩证思维过程,无法实现对具体真理的认识。黑格尔指出,同一律将同一单纯地认作抽象的同一,认为是排斥一切差别的同一,只能从对象的静止方面,孤立地把握事物,不能从其发展变化的矛盾运动中把握事物;矛盾律要把矛盾从事物、从一般存在的和真实的东西中排除出去,所以不能把握对象的对立统一,只能使思维保持单纯的一致;排中律不能从对立的统一中把握对象,解决从“非此即彼”向“亦此亦彼”的过渡,只能做到“非此即彼”的选择;充足理由律只能从孤立的、抽象的、直线式的因果关系上进行论证,不能具体地从各种联系的总和中去分析论证,永远不会充足。
黑格尔认为形式逻辑自身无法反映思维的矛盾运动,不能认识具体真理,所以他提出了关于理性思维的基本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在“存在论”中提出)、对立统一规律(在“本质论”中提出)、否定之否定规律(在“概念论”中体现出)。这三条基本规律的核心和实质是矛盾双方的对立、矛盾与扬弃,理性思维规律的核心不是同一律,而是对立统一律。“同一矛盾原则是构成其他一切自然现象的基本原则,由于有了内在矛盾,同时自然被迫超出其自身。”[1]177“近代哲学常被人戏称为同一哲学,殊不知,揭穿了脱离差别的单纯知性的同一是虚妄不实的,恰好就是这种同一哲学,特别是思辨逻辑学,而这种新哲学也曾确实竭力教人不要自安于单纯的差异,而要认识一切待定存在着的事物之间的内在统一性。”[1]241黑格尔把同一与对立辩证结合起来,在同一中把握对立,在对立中把握同一。在肯定与否定的关系问题上,黑格尔认为,肯定与否定是矛盾的两个方面,它们之间相互依存又相互排斥、相互斗争。在质、量、度的关系问题上,黑格尔把质与量有机地统一起来,既把握质的规定性,又把握量的规定性,认为质和量同一于度中,事物的转化是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在思维方法上,黑格尔也并没有完全抛弃形式逻辑提出的演绎法、归纳法、分析法和综合法等思维方法,他肯定了它们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也指出了传统逻辑存在把演绎与归纳、分析与综合等方法绝对分割开和对立起来的片面性。黑格尔克服了这些片面性,并赋予其新的内容,同时,黑格尔把从抽象到具体的方法和逻辑的与历史的相统一的方法作为理性逻辑中的主要思维方法。
综上所述,黑格尔的理性逻辑与传统形式逻辑相比,主要特征是内容和形式一致、统一。内容怎样,形式也就怎样;由于内容是活生生的,发展着的,所以思维形式也是互相联系和互相转化着的,它们互相隶属,从低级形式必然发展出高级形式。但是,黑格尔所说的内容是一种纯抽象的、纯逻辑的概念,所说的发展也是概念、理念的自我发展,而存在、自然、社会历史的发展,在他看来,只不过是逻辑概念、理念的外化或体现。所以说,黑格尔的逻辑学是唯心主义的。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它也有“合理内核”。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剥去了它的唯心主义外壳,撷取了其“合理内核”,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之上,建立了唯物辩证法。
二、黑格尔对形式逻辑的全面评价
黑格尔之所以批判形式逻辑并把其改造成为思辨逻辑,是为其哲学目标服务的。黑格尔的哲学目标是认识上帝或真理或者说对事物作思维着的考察。对黑格尔而言,上帝、真理、思维中的事物或者理性就是概念,概念是一与多、有与无、肯定与否定的对立统一体,是无所不包的东西,认识了概念,其哲学目标就实现了。黑格尔所说的概念是具体的、发展的,而不是抽象片面的、僵死的、静止的,概念的每个发展过程都体现了对立统一原则。所以,黑格尔认为形式逻辑孤立、静止、简单、片面的方法是认识不了概念的,是达不到真理的。只有在形式逻辑的基础上,注入“变化发展”“对立统一”“具体性”等新内容,才能达到对概念的把握。所以,黑格尔就把辩证法引入逻辑学,用辩证法改造形式逻辑。
黑格尔批判形式逻辑,但是并没有采取完全否定的态度。在他看来,形式逻辑中的概念、判断、推论等“已知的思想形式”对于创立新逻辑来说,还是不可缺少的前提和重要的开端。改造旧逻辑创立新逻辑的任务和途径,就是把这些没有联系和转化的,像一堆枯骨似的僵死材料变成活的东西,使它们相互联结往返流动,处于有机联系的整体之中。形式逻辑没有从联系、发展和矛盾统一中来把握对象,而是“将当前给予的具体对象析碎成许多抽象的成分,并将这些成分孤立起来观察”[1]374。黑格尔认为这种思维方式在一定的认识范围内和阶段上是适用的,也是必需的,他说:“知识起始于认识当前的对象而得其确定的区别。”[1]171“要想把握对象,分别作用总是不可少的。”[1]122要真正从联系、发展和矛盾的统一中来把握对象,也只有首先作分别的研究才有可能。事实上,思辨逻辑本身就包含形式逻辑,黑格尔在《小逻辑》中指出:“思辨逻辑内即含有单纯的知性逻辑,而且从前者即可抽得出后者。我们只消把思辨逻辑中辩证法的和理性的成分排除掉,就可以得到知性逻辑。”[1]179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黑格尔把形式逻辑看成了初等逻辑,思辨逻辑则是高等逻辑。
其实,黑格尔对形式逻辑及其创始人亚里士多德是给予很高的评价的。在《哲学史讲演录》中黑格尔赞誉了亚里士多德的历史功绩。黑格尔认为,亚里士多德是形式逻辑的创始人,他的逻辑学“千百年来备受尊崇”,“从亚里士多德以来,逻辑学从未曾有过任何进展”,“它是一种至今还被维持着的学说,并且以后也并没有获得什么科学的发挥”,“这个逻辑学乃是一部给予它的创立人的深刻思想和抽象能力以最高荣誉的作品”[4]366。因为亚里士多德把思维形式从它们在认识过程中直接借以存在的感性材料里抽取出来,并使它们成为独立研究的对象。所以黑格尔说:“亚里士多德的不朽的功绩,在于他认识了抽象的理智的活动——认识并且规定了我们的思维所采取的这些形式”,而且他认为“把思维的这个贯穿一切的线索——思维的形式——加以确定并提到意识里来,这乃是一种经验的杰作,并且这种知识是绝对的有价值的。”[4]375虽然亚里士多德的逻辑不是思辨思维的逻辑,只是知性思维形式,但是黑格尔指出,“这个逻辑只是有限的东西的逻辑,但人们却必须熟识它,因为在有限的东西里面,到处有它的存在”,“正是这些形式贯穿在有限的关系里面,并且有许多种科学、知识等等,除了有限思维的这些形式之外,就不知道也不运用任何其他的思维形式;它们构成了有限科学的一般方法”[4]378。这里,黑格尔一方面指出了形式逻辑的适用范围,另一方面肯定了它在一定范围内的应用价值。在《小逻辑》中,黑格尔也明确提出了形式逻辑的作用,“从事这种形式逻辑的研究,无疑有其用处,可以借此使人头脑清楚,有如一般人所常说,也可以教人练习集中思想,练习作抽象的思考,而在日常的意识里,我们所应付的大都是些混淆错综的感觉的表象。但是在作抽象思考时,我们必须集中精神于一点,借以养成一种从事于考察内心活动的习惯。人们可以利用关于有限思维的形式的知识,把它作为研究经验科学的工具,由于经验科学是依照这些形式进行的,所以,在这个意义下,也有人称形式逻辑为工具逻辑”[1]88。可见,黑格尔认为形式逻辑是研究科学的,特别是经验科学的工具。作为工具来说,它是不可缺少的,它能使人思想明晰、准确,避免思维混乱和前后矛盾。
黑格尔肯定了形式逻辑在一定认识阶段和范围内的作用,指出形式逻辑思维形式与内容不一致,以及它孤立地、静止地、不从矛盾统一中认识对象,是客观事实,但是他没有把形式逻辑和形而上学的方法区别开来,对形式逻辑的批判有过火之处,有时甚至是讥笑形式逻辑,如把思维形式之间的关系比喻为小孩把剪碎了的画片拼凑在一起,这是不公允的。正如贺麟先生所说的:“好像形式逻辑阻碍了他的道路,结果矫枉过正,夸大了形式逻辑的缺点,是可以理解的,但从后果看,你读他的逻辑学,就不能了解形式逻辑,讨厌形式逻辑,甚至于想代替了形式逻辑。”[5]
三、黑格尔对形式逻辑的批判对我国学术界的影响及对当代的启示
由于黑格尔在批判形式逻辑时言辞辛辣苛刻,一些学者往往不能正确理解黑格尔的批判,对形式逻辑采取一种鄙视的态度。这一点,在我国和前苏联表现得就特别明显。我国和前苏联在上世纪30和50年代都对形式逻辑开展过大规模的批判,苏联甚至一度在国内大学和中学取消了形式逻辑方面的课程,我国也有不少学者认为形式逻辑是主观唯心主义,或者认为是形而上学,主张取消形式逻辑,代之以辩证法。我们知道各门科学之间都是有明确分工的,它们都有其特殊的研究对象和内容,有特殊的研究方法,由此构成了不同的学科。形式逻辑有自己特殊的研究对象、内容和研究方法,是不同于黑格尔所说的思辨逻辑的,它有自己的作用和功能,是不能被取消的。
黑格尔把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黑格尔并未使用过“辩证逻辑”这个语词,而是用“思辨逻辑”和“理性逻辑”等。在《小逻辑》中,他没有把“辩证法”和“理性逻辑”严格加以区分,我国很多学者也往往不把二者加以严格区分,或称“辩证法”,或称“辩证逻辑”。看成初等逻辑和高等逻辑的思想,曾经得到了恩格斯的赞赏,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就转述并肯定了这一思想:“甚至形式逻辑也首先是探寻新结果的方法,由已知进到未知的方法,辩证法也是这样,不过高超得多;而且,因为辩证法突破了形式逻辑狭隘界限,所以它包含着更广泛的世界观的萌芽。”“初等数学,即常数数学,是在形式逻辑的范围内运作的,至少总的说来是这样;而变数数学——其中最重要的是微积分——本质上不外是辩证法在数学方面的运用。”[6]关于这两种逻辑相联系的思想,直到现在,还被我国很多学者所坚持。比如刚故去的逻辑学者河南大学的马佩教授一直都认为:“普通逻辑*一些形式逻辑教材的叫法,是形式逻辑的一种不规范称谓,其内容编排上一般不包括现代逻辑,即命题演算和谓词演算,但在方法上会吸取现代逻辑的一些方法。是逻辑科学发展的初级阶段,辩证逻辑是逻辑科学发展的高级阶段。”“普通逻辑和辩证逻辑的关系类似于初等数学和高等数学的关系。”[7]相当一部分辩证逻辑教材也都明确指出这一思想,如张世珊在所著的《辩证逻辑学》中就明确提出,“形式逻辑是逻辑科学发展的第一阶段,它着重研究抽象思维阶段的科学;辩证逻辑是逻辑科学发展的第二阶段,它着重研究辩证思维阶段的科学”,因此,“辩证逻辑是逻辑科学发展的高级阶段,它突破和克服了形式逻辑狭隘的眼界,解决了形式逻辑自身所无法解决的矛盾”[8]。
笔者认为将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的关系理解为初等数学和高等数学的关系是正确的。我们知道人的认识是在不断发展的,所以人的认识是有局限性的。随着人的认识水平和能力的提高,人们会发现已有的认识的局限性,突破这种局限性,而建立新的认识。科学的发展也是如此,已有的科学知识可能被证伪、推翻,而被新的科学知识所替代,而被证伪或推翻的科学知识,在它那个阶段曾被认为是正确的,甚至在某一领域或某一范围内它还是有效的。所以说,作为一种人的认识结果,理论或科学也是在不断发展的,有阶段之分。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作为两种理论体系,是逻辑学发展的两个不同阶段,前者是初级阶段,后者是高级阶段,后者高于前者。这是符合认识发展规律的。形式逻辑是初级逻辑,但是它是辩证逻辑的基础,而且,作为思维工具它是不可缺少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形式逻辑发生了科学的变革,进入到现代数理逻辑阶段,从根本上改变了传统逻辑推理的方式和方法,其严谨性和精确性甚至可为数学理论的典范,它在计算科学、信息技术以及人工智能等尖端科学领域都获得了广泛应用,这也充分说明了形式逻辑作为工具有极强的适用性。
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作为人类重要的思维工具,在思维的不同阶段和不同范围内,各自发挥着不同的作用,我们必须掌握它们。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对这两种思维工具的掌握是多么的薄弱。首先中国人形式逻辑思维缺乏。德国哲学家及数学家莱布尼兹在1697年的《中国近事》一书中说:“看来中国人缺乏心智的伟大之光。对证明的艺术一无所知……”*转引自韩琦:《中国科学技术的西传及其影响》,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9页。莱布尼兹认为中国人对逻辑证明一无所知,实有夸张,但说中国人缺乏形式逻辑思维确实不错。中国古代的逻辑学——“名辩学”几乎和西方传统形式逻辑同时孕育,并且也有了自己的体系——“墨辩”,可惜,自西汉后墨家逻辑就销声匿迹了,几近失传,所以中国人传统的思维方式中几乎没有形式逻辑的思维。林语堂在《中国人》(《吾国与吾民》)一书中认为,中国人思维的特点造成了中国没有发达的自然科学[9]。还有学者和林语堂一样,把中国人不善于推理与证明、缺乏思辨的能力作为“李约瑟问题”的答案。还有学者甚至认为,就一个国家来说,国民特别是决策者的思维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几百年来,我们国家之所以贫穷落后,受尽欺凌,与我们国民思维方式落后与思维水平偏低有密切关系。”[10]“我们中国人总是习惯性地把我们落后的根源推到体制和文化等客观因素上,实际上没有抓住要害;落后的根源应该是我们的思维模式。”[11]22这些学者认为,中国人的思维方式由于普遍缺乏形式逻辑思维,所以概念模糊,不会论证,也不善于分析。其次,中国人有辩证思维的传统,但中国人的辩证思维注重人生体验,具有经验直观性。有学者曾指出,中国传统的辩证法没有建立在形式逻辑的基础上,缺乏“理性”的支持,所以中国传统辩证思维有模糊性和含混性,“最后变成什么都能变的聚宝盆,变成诡辩术了”[11]32。正如美国科学院院士、国际知名社会学家理查德·尼斯贝特指出的:“辩证法在推理方面没有有力、可靠的规则,(就会)冒着违背辩证法真谛的危险。”[11]30这里,有力、可靠的规则指的就是逻辑规律和规则。辩证思维没有形式逻辑方法支撑容易向诡辩的方面发展,即“冒着违背辩证法真谛的危险”。与此相反,西方辩证逻辑是建立在形式逻辑“理性”基础之上的。黑格尔一再强调形式逻辑的基础性,辩证法应有尺度和规定性。他说:“东方无尺度的实体的力量通过希腊精神,才达到有尺度的有限度的阶段。希腊精神就是尺度明晰,目的就在于给予形形色色的材料加以限制,就在于把不可度量者与无限华丽富有化为规定性和个体性。”[12]所以可以说,中国传统思维方式比较缺乏形式逻辑这一思维工具,传统的辩证思维又由于缺少形式逻辑的支撑而导致其先天不足。时至今日,中国人的思维依然令人担忧。在2003年,曾一度有十余家主流媒体在显著位置刊文呼吁我们应该注意社会生活中的逻辑混乱和言语失当的问题。十多年过去了,这种状况并没有多少改观,很多人在生活中,缺乏思辨力,不善论证,推理能力不足,往往没有论证过程,就直接给出结论,如果观点不被接受,就诉诸于人身攻击。在这种思维方式的影响下,人的言语和行为也会变得偏激、肤浅、浮躁和非理性。钓鱼岛事件中,相当一部分中国青年表现出来的“爱国”言行,正是这种思维方式作祟。
目前,中国正走在现代化的道路上,中国人正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奋斗着。要实现国家的现代化,必须实现国民的现代化,而实现国民的现代化,其中之一就要实现国民思维方式的现代化。中国人传统思维方式显著的不足就是形式逻辑思维的欠缺,所以必须加强形式逻辑的培养和训练,在此基础上,更新辩证思维,全面提升逻辑素养。
[1] 黑格尔.小逻辑[M].贺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2] 列宁全集:第5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77.
[3] 黑格尔.逻辑学:上卷[M].杨一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6:56.
[4]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M].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366.
[5] 中共中央党校教务部.老讲稿[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3:150.
[6]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42.
[7] 马佩.逻辑哲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79.
[8] 张世珊.辩证逻辑学[M].北京: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88:24-30.
[9] 林语堂.中国人[M].赫志东,沈益洪,译.上海:学林出版社,2007:66.
[10] 宋怀常.中国人的思维危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0:2.
[11] 楚渔.中国人的思维批判[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12]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M].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161.
(责任编校:李秀荣)
Hagel’s Criticism on Formal Logic and Its Influence and Enlightenment
LIU Rui1,2
(1. School of Marxism,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Jiaozuo 454000,China;2. College of Marxist Education,Nankai University,Tianjin 300071,China)
Hagel conducted a comprehensive critique and transformation on formal logic in his bookTheLogicofHegel,and established the system of speculative logic. Hegel’s critique on formal logic is penetrating in some aspects,but it is not reasonable sometimes,since he doesn’t distinguish between form logic and metaphysics. However,he does not entirely reject formal logic but affirms its role. He also points ou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ormal logic and speculative logic. Until today,Hegel’s ideas have profound influence in the academic circles in China. The analysis of Hagel’s thoughts and its influence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traditional thinking mode and its modernization.
Hagel; formal logic; criticism; way of thinking
2015-03-24
刘锐(1979-),女,河南南阳人,讲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思维方法论研究。
B812.4
A
1672-349X(2015)04-0021-04
10.16160/j.cnki.tsxyxb.2015.04.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