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家庭代际路径
2015-02-12杨静慧张长立
杨静慧,张长立
(1.中国矿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徐州 221008;2.中国矿业大学 文法学院,江苏徐州 221008)
《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强调公民道德素质培养要以未成年人为重点人群,指出:“高尚品德必须从小开始培养,从娃娃抓起。”未成年人道德发展是一项关系到国计民生、民族兴亡的伟大工程,培养和提升未成年人思想道德素质是党和政府一贯的战略方针。在我国,虽然针对未成年人的道德建设常抓不懈,但现实却显现出“知行不一”“知高行低”“知行脱节”“重知识灌输轻行为养成”“重理论教育轻习惯训练”等问题,表现为未成年人道德认识正确而道德行为失范、道德概念会背会写而道德内涵理解肤浅。现实与党和国家对未成年人道德素质的要求差距明显,着实令人担忧,也自然引发人们对道德建设的实效性问题进行反思。《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若干意见》要求:“既要重视课堂教育,更要注重实践教育、体验教育、养成教育。”人的品德素质不同于“见闻之知”,它产生于真切的生活实践过程之中,是经由长期的养成教育而自身体验到的“亲知”。道德教育贵在养成,德性的提升和德行的塑造,重在养成良好的道德行为习惯。显然,养成教育是区别于理论教育并有利于破解当下未成年人道德建设困境的一剂良方,因此,从多个层面、多维视角进行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系统研究,既是一项意义深远的发展战略,又是一个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但是,目前针对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探讨,无论是理论研究还是实证研究,大都聚焦于学校维度,视角有所局限。其实,对未成年人思想品德培育影响最深远的是作为初级群体的家庭,影响最直接的是家庭中的代际互动。
1 未成年人道德养成家庭代际路径的立论基础
以美国心理学家阿尔伯·班杜拉(A.Bandura)和沃尔特·米切尔(W.Mischei)为代表的社会学习理论强调人类的行为是个体与环境交互作用的产物,在社会环境中,人类通常是直接或间接地通过观察学习和替代强化而获得知识技能和道德行为习惯。因此,未成年人道德养成是经由未成年人自身的道德发展系统与未成年人所处的环境系统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促进耦合而成,在这一过程中,家庭作为未成年人首要的、长期的、亲密的也是接触最为频繁的环境因素,直接作用于未成年人的道德养成。班杜拉认为,未成年人道德认知的发展和亲社会行为的养成都是“观察”和“模仿”他人行为模式的结果。其中“观察”学习过程不包括对学习者的直接刺激强化,亦非学习者对刺激的反应,而是把刺激在榜样身上发生反映的情况作为信息,使学习者接受信息后所发生的学习。“大部分的人类行动是通过对榜样的观察而习得的;即一个人通过观察他人知道了新的行动应该怎样做。”[1]22由于“绝大部分观察学习发生在日常生活中对他人行动偶然或有意的观察的基础之上”[1]39,因而对未成年人来说,在日常家庭生活中,对父母等与自己共同居住的长辈的察言观色是未成年人习得道德意识和道德行为的重要途径和主要方式。另一方面,“模仿”也不是行为主义所理解的那种“刺激-反应”的机械简单的重复,而是指通过观察学习从而模仿他人的过程,经由这一过程,学习者可以学到新的或者是抑制旧的道德认识、道德情感和行为习惯,可促使潜在的道德行为倾向转变成为现实行动。未成年人在社会学习中凭借观察他人尤其是榜样示范的言行举止而获取相关经验,并且在模仿榜样的体验中使之前习得的认知、情感、意志、信念等变量强化成为其道德行为的控制机制。显然,无论是“观察”,还是“模仿”,社会学习理论都突出了榜样的独特功效。同时,进一步研究还发现,观察学习者对榜样及其行为模式的信任度、赞同度越高,就越可能模仿进而习得这种榜样行为模式。对于未成年人来说,生物血缘的限定、社会伦理的规范、日常生活的现实都从不同层面论证了:与其共同生活的父辈和祖辈就是未成年人“观察”“模仿”的榜样。亲子之间、祖孙之间亲密的家庭情感、频繁的深度互动,又使得未成年人对家庭中长辈的认同度远远高于针对其他观察对象的互动,于是就会自然而然地全方位、多角度模仿长辈的言行,如同“镜子”一般重现家庭中长辈的行为模式,进而发展成为自己的品行习惯。所以,在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过程中,父母的角色至关重要,父母可以借助语言等直接形式将一定的价值观念、标准规范传递给未成年人,也可以通过以身作则的途径,让未成年人在观察、模仿父母的日常点滴言行中潜移默化地塑造自身的思想道德品质。
2 未成年人道德养成家庭代际路径的现实优势
一方面,在作用于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外界环境条件中,家庭作为首属群体,以其特有的“涵濡陶熔”影响功效,具有学校、社会等环境因素所不可比拟的道德养成影响优势。首先,家庭影响未成年人道德养成具有早期性优势。无论是传统的家庭德育,还是现代的道德培养,都强调早期道德社会化对人思想品质发展的决定性作用,突出了“蒙以养正”的道德教育原则,而家庭则是一个人道德发展的起点,“先入为主”地制约着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在影响时序方面优于其他组织和机构。其次,家庭影响未成年人道德养成具有情感性优势。家庭是以情感为基础结成亲密关系的初级社会群体,夫妻之爱、亲子之情这些人世间最本质、最纯真的情感使得家庭表现出其他社会机构难以超越的巨大凝聚力和强烈认同感,对未成年人思想品德的影响也最为深刻,“一个人的所有行为都可以在他的幼年时期的家庭环境中找到答案”[2]。再次,家庭影响未成年人道德养成具有针对性优势。提倡因材施教、有的放矢是我国教育思想的优良传统,针对未成年人不同的年龄、性格、能力等生理、心理特征,选择恰当的教育方法和时机,以达到最优的教育效果,促使不同个性特征的人都能得到潜能的发掘,同时也真正体现了对未成年人的充分尊重与关怀。但无论是学校,还是其他社会培训机构,大多是整齐划一、无差别的群体式教育,很难真正做出针对个体“量身定制”的个别化教育,而在家庭中,专门化的指导则变得顺其自然。而且,家庭成员之间的了解和感知是全面而深入的,“知子莫若父”,这也有利于找寻最适合自己孩子的影响时机及教导方式。最后,家庭影响未成年人道德养成具有潜隐性优势。与知识和技能的传授不同,道德养成不是仅凭专业教师就可以实现的,也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学会”的,而是渗透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借助“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濡染”而成。伴随着未成年人的不断发展,对他们的有效教育不单单是来自成年人的引导和教诲,更重要的是亲人在生活点滴中的言传身教,只有家庭能够渗透到未成年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在“潜移默化”中塑造未成年人的言行举止,进而凝结成优秀的道德品质。精神分析学派代表人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Alfred Adler)在评论教育时曾指出:“家庭有着巨大的优势,很难想象还有比家庭更合适的机构能更好地照顾儿童并使儿童受到合适的教育。”[3]218
另一方面,在家庭成员的人际关系中,未成年人作为交往主体直接参与两类成员互动:亲子之间、祖孙之间的代际互动和未成年人兄弟姐妹之间的代内互动,其中,家庭代际之间的相互作用对于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影响功效显著于同代之间的相互影响。第一,从历史的视角分析,传统社会里人的所有认知和行为几乎都取自于家庭(或家族)中长者的教导和示范,老一代人的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就决定了年轻一代的道德发展。道德意识的世代传递、道德行为的世代复制,正是文明时代以来人类思想道德品质得以形成和发展的最基本也是最久远的教育路径。第二,从社会化的视角分析,未成年人身心都不成熟,需要成人世界(尤其是父母)的关心和照顾才能顺利进行社会化;同时,未成年人身心又具有极强的可塑性,是形成道德意识、塑造道德行为、培育思想品德的关键时期。在解释未成年人道德社会化的理论中,社会学习理论和精神分析理论是最流行的,这两种理论一致认为:“道德发展是儿童内化父母和文化的准则的过程。”[4]12显然,未成年人道德建设与社会主流文化之间的关系,是以其父辈等成年人的道德状况作为中介因素而得以联结和贯通的。社会伦理和生物血缘的共同作用使得家庭中父辈对子辈的道德社会化产生了奇特的相互作用,实证研究表明:“在道德判断和价值定向方面,父母与子女的相关性是0.53,而教师与学生的相关性仅为0.03,前者大大超过后者。”[5]100第三,从家庭结构的视角分析,在现代社会,儿女成群、几代同堂的大家庭已逐渐式微,适应工业社会的核心家庭成为主流,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生育愿望的改变又使得当下的绝大部分未成年人都是独生子女,于是,家庭中未成年兄弟姐妹之间的代内影响相对弱化。同时,由家庭结构小型化所带来的家庭功能简单化,将成年人从繁琐的家庭事务、复杂的家庭关系中解脱出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关注、陪伴孩子的成长,从而使得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代际影响更为显著。
3 代际互动养成未成年人道德的家庭路径
道德素质是一个综合性范畴,它不是人的个体生理特征或一般心理特征,而是体现一定社会道德要求的个人意识和行为总体的特征。道德养成包括道德意识养成和道德行为习惯养成两个方面,涉及道德品质结构中的知、情、意、行诸要素和成分。未成年人道德养成是一种连续不断的道德实践活动,在这一过程中,家庭代际互动凭借其理论基础和现实优势,无论在应然层面,还是在实然层面都发挥着无可替代的功能,达成未成年人道德认知、道德情感、道德意志和道德行为习惯的有效培育,促进未成年人良好道德素质的养成。
3.1 未成年人道德意识养成的家庭代际路径
在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过程中,首先是道德知识的学习,它是在生活实践中进行的。对于未成年人来说,美德、规范的认知不仅仅来源于书本,更大程度上是经由日常家庭生活的点滴体会、经历而感知的,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动关系深刻、真切地丰富着未成年人的道德认知。心理学、教育学研究都强调,在人的社会化早期,道德知识的传授是必要的,但教授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教育者与未成年人之间的相互关系,规则、命令的接受不单是强硬意志、威胁迫使的产物,而更多的是积极情感互动的功效。只有当一个人同时成为敬爱和畏惧这两种情感的对象,而不是仅占其一时,未成年人才会真正从内心接受他的教育,显然,令未成年人同时产生这两种情感的就是他们的父母。亲子之间特殊的血缘联结使得代际关系情真意切、无私而伟大,情感基础坚不可摧,父辈理所应当受到子辈的尊敬和爱戴;同时,较长的成长依赖期又使得未成年人在物质生活、精神生活的各个方面不得不借助于父母的照顾和支持,双方力量、资源的巨大悬殊自然产生了年幼一代对长辈的畏惧和服从。于是,父母在这种敬畏统一的情感基础上,通过日常生活的亲子互动,潜移默化地将道德规范、价值观念、传统美德传递给了未成年人。其次,未成年人道德情感的培养,包括荣辱感、正义感、责任感和善恶感等,是对现实的道德关系、道德行为进行评价时所产生的爱憎、好恶的内心体验和主观态度,在道德养成活动中发挥着催化的功能。从未成年人家庭生活和亲情体验出发来培养道德情感是最为自然、最为贴切的,也是道德养成的代际路径之所以能够取得细雨润物效应的关键因素之一。在温馨和谐的家庭氛围中,未成年人与父母、祖父母之间相互关心、爱护,这种亲密的代际情感从根本上满足了未成年人安全的基本需要,在此基础上才能发展生成对社会、对生活的积极信任感。情绪学研究表明,人的不同情感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安全、信任易转化成同情和爱;而害怕、惊恐、担忧则易导致攻击、仇恨的产生。虽然亲子之爱与爱党、爱国、爱集体等高层次的社会情感境界不同,但它们的心理结构却是相通、相近的,家庭生活中良好代际关系的发展有利于培育未成年人责任、怜悯、仁爱和无私奉献等道德情感品质,进而促进道德素质的有效养成。最后,未成年人道德意志的培育,保障人们在履行道德义务时能够克服障碍、排除阻挠、坚持不懈,它是道德认知、情感发展到道德行为的关节点,是积淀道德品质的重要环节。从未成年人的角度来看,由于家庭代际互动的非正式特征明显,家长的榜样示范效应隐蔽而自然,巧妙地将示范活动与一定的时间、空间等有利条件相整合,再加上亲子之间、祖孙之间全方位的频繁、亲密接触,因而这种榜样的渗透性和影响力都远胜于其他环境要素。通过日常生活的点滴小事,父母随时随地、有意无意地以自身的勇敢、勤劳、诚信、坚韧等优秀品质感染未成年人,并辅之以相应的言行引导与强化,循序渐进地培育未成年人坚定、顽强的道德意志。
3.2 未成年人道德行为习惯养成的家庭代际路径
道德养成既要培育深植于内心的主观道德意识,又要训练体现在道德行为中的稳定倾向,道德主体的道德素质是在社会生活实践中逐渐培养、锻炼而形成和巩固的,思想品德必须经由相应的道德行为才能得以反映、表现和积累。德行是由经常实践正当事情而学习获得的,正如师傅并不用理论去教育他们的徒弟,而是从一开始起就安排他们去做实际工作。主体只有通过在日常生活中稳定地、坚持不懈地践行某种道德行为,进而形成行为习惯,其相应的道德品质才会逐步完善,从而达到道德养成的良好效果,未成年人尤其如此。未成年人正处在生理和心理的成长发育期,身心皆不成熟,在懂得品读心灵之前,他们就先学会了模仿,好奇心和求知欲促使他们去模仿自己看到的一切,特别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父母,父母的言行举止都成了孩子有意或无意模仿的主要对象。未成年人在对父母的模仿中开始了行为学习,进而从良好的行为中逐渐沉淀形成优秀的思想品德。实际上,道德行为习惯就是以情感、意志为中介,经由“认知”的不断提升和“行为”的反复训练逐步培养而成的,是道德意识转变为道德行为的发展过程,也是道德素质养成的重要标志。从本质上来说,真正意义上的道德行为,并不是凭借道德意识的自觉行为抉择,而是使良好行为成为自己的日常习惯,因为只有养成了习惯,才能促使行为的常态化、自动化和恒久化。家庭是未成年人社会生活的主要场所,绝大部分的行为习惯都依赖于日常生活中父母的引导和训练,习惯一经形成并稳定下来,就能使偶然变成必然,使习惯变成自然。英国著名思想家、教育家约翰·洛克(John Locke)精辟地分析了父母规范训练与孩子习惯养成之间的关系:“你觉得孩子必须做的,就要借助一切机会,甚至在可能的时候制造机会,让他们反复练习,使行为在孩子身上固定下来,养成习惯,之后便用不着依靠记忆,就能自然而然发生作用了。”[6]43行为主义心理学的实证研究表明,一种行为重复21天可以初步养成习惯,重复90天才能使这种行为习惯巩固、稳定下来,坚持时间愈长则习惯愈稳定。由此可见,未成年人道德行为习惯的养成需要一个能够督促他们长时间、不间断进行某种道德行为反复训练和逐步强化的积极环境,而具有这种功效的环境一定是生活性的、日常性的,以便使“学到的东西真正深入血肉,真正地完全地成为生活的组成部分,因为只有那些已经深入文化、深入日常生活习惯的东西,才能算作已达到的成就”[7]785。显而易见,家庭日常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高度重复性,以及父母对孩子的耐心和无私疼爱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未成年人道德行为习惯的有效养成,有助于未成年人优秀思想品德的培育。
4 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家庭代际路径优化
优化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家庭代际路径,关键在于提升未成年人与其长辈之间的代际互动品质,完善亲子之间、祖孙之间的代际关系。在政治、经济、文化急剧变迁的社会转型期,人们的认知、观念、理解、评价等主观因素随着客观社会环境的逐步转型也正在经历着现代化的挑战和机遇,反映在家庭生活领域就是父辈与子辈两代人之间代际关系的分化与整合。于是,解析家庭代际分化的本质,探讨家庭代际整合的实现机制,从而优化道德养成的家庭代际路径以促进未成年人思想品德建设就成为当下迫切而艰巨的现实任务。
4.1 家庭代际分化——同时代人的不同时代性
传统社会的变迁速度缓慢,人与人之间呈现一种“机械团结”,相互之间的同质性强,生活方式一成不变,家庭中的祖辈、父辈与子辈所传授和学习的信息相似度极高,晚辈永远都在复制着长辈的意识和行为,并将这一套观念和规范原封不动地传递给自己的后代,显然,家庭代际关系稳定而同一。与此相反,生产力发达的现代社会,科技的革新、信息的膨胀、高速的流动都使得社会变迁全面而深刻,“主观范畴内社会道德标准和客观范畴内社会环境也随之迅速变化”[8]219。在“时空压缩”的转型社会,多元的价值观、道德规范、文化样态浓缩在同一平台上必然产生张力,在家庭中则表现为“年轻一代的经验与他们的父母、祖辈和社团中其他年龄较大成员的经验有着极为显著的不同”[9]46,这必然导致家庭代际之间的差异、矛盾甚至激烈的冲突,表现为“代沟”等现实社会问题。家庭中,虽然未成年人与父母、祖父母共同生活在相同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内,但这同一时空因素却处在不同辈分的人的不同生命周期之中,所以在社会转型期,亲子之间、祖孙之间的生命历程差异巨大,即所谓的“同时代人的不同时代性”:不同代的人在同一时间或时代活动,然而他们在活动中所体验着的时间才是唯一真实的时间,因此他们实际上活动在性质相当不同的主观时代中。每个人都与相同年龄或不同年龄的人们生活在同一时间,但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同一时间”却是不同时间——换言之,代表了他自己的不同时段。任何价值观念都是由其所处的特定的时空环境决定的,这种时间、空间条件就是相应的道德意识和道德行为的培育土壤和解释框架。在“有机团结”的现代社会中,长者的年龄优势弱化甚至沦为劣势,相应地,传统社会赋予他们的优越家庭地位、特殊社会权利也逐渐式微。显然,在这种状况下,父母或祖父母如果再凭借自己的家长地位将道德观念灌输给未成年人,或是用既定的道德规范硬性约束未成年人的言行,其结果都是不理想的,甚至事与愿违,反而激发未成年人的逆反心理。既然社会转型期同时代人具有鲜明的不同时代性,家庭代际分化的现实就要求亲子之间、祖孙之间必须努力达成“和而不同”,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充分参与互动、求同存异,从而实现代际整合,优化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代际路径。
4.2 家庭代际整合——道德反哺
在未成年人道德社会化的过程中,父母通过言传身教、道德实践对未成年人进行道德教育,而现代社会的未成年人则可以凭借其时代的先锋性和信息的敏锐性对父母的道德意识和道德行为进行一定程度的影响和重塑。廖小平从道德社会学的视角将“道德反哺”定义为“道德的反向社会化”和“道德后育”,即“上一代人接受下一代人道德价值观的过程,或者说,是下一代人对上一代人发挥道德影响的过程”[10]78。道德反哺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道德教育,冲破了僵化的道德教育模式,是适应“后喻社会”的全新道德养成理念。它是在正视代际分化的基础上,强调代际之间的相互参与和充分对话,摒弃主体与客体的单向式灌输,倡导主体之间的双向沟通。第一,积极审视代际分化。伴随社会变迁而日益显现的代际分化甚至是代际断裂客观存在,我们无法消极回避,也没必要垂头丧气,而应该正视这一社会事实的正功能和负功能,发掘其背后所蕴含的推动社会发展的积极动力系统,研究代际分化的目的就是在承认这一客观现实的基础上寻求代际整合。第二,充分参与代际互动。家庭生活中,父母与孩子共同讨论道德判断、解决价值争端,这种道德实践的充分参与是以代际之间的相互平等、相互尊重为前提的。家长不能以“过来人”的架势迫使孩子接受自己的观念,未成年人也不能将长辈就定格为因循守旧、循规蹈矩而对其嗤之以鼻。美国著名心理学大师劳伦斯·科尔伯格(Lawrence Kohlberg)倡导父母应该多鼓励孩子参与到家庭成员关于价值问题的相关讨论中,并论证了这种参与是促进儿童道德阶段发展的决定性因素,高参与儿童的道德阶段要远远高于低参与的儿童[11]128。在日常道德实践中,父母要保障并创设未成年人参与家庭共同活动的各种机会,在参与实践的过程中尊重未成年人的意见,实现亲子之间的充分互动。第三,主体之间对话沟通。传统道德教育中,亲子之间是“我与他”的主从范式,要实现代际整合,必须将其转变为“我与你”的交互范式,完善亲子之间的对话机制。这种强调道德反哺的真正代际沟通挑战了传统的道德教育,“过去,人类为了保证文化传播的连续性和体现新事物,靠的是循环系统中最不复杂的那部分,即儿童的依赖性学习。现在,我们必须培养这一系统中最灵活、最复杂的那部分——即成年人的行为”[9]88。代际对话机制要求亲子之间必须摒弃一切歧视和不平等,用心倾听各种不同意见,在理解代际之间时代差异的基础上,通过充分交流来努力达到费孝通先生所提倡的“和而不同”的自觉境界,整合代际分化,从而优化未成年人道德养成的代际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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