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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 评

说到旅行，我们会马上联想到两个英文词：travel与tour。很久以来，我们都知道它们是有所区别的，而且若为求知、阅历，应该多做travel，因为在我们的脑海里，后者多为随大流一窝蜂似地赴固定的景点，满足自身pleasure或curiosity，而前者是为增长见识，进入到更深层次的文化社会，这有益于人的成长。不久前，笔者在泰国听到我国使馆的文化参赞发表演说，其中提到中国游客与西方游客来泰国旅游的不同喜好：中国人好去大王宫、各种庙宇，看完就走，而西方人来泰国，一般直接就去了海边村落晒太阳，一住往往就是一个月。这位参赞对这两种旅游风格丝毫没有做价值判断，但我的脑海里马上出现了tourist vs.traveler这两个相对应的词。

然而，原文却否认上述的区分，认为我们现在都是tourists或者travelers，travel与tour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强行区分体现了区分者的“elitist and judgmental”偏见，等等。他说：

你的旅行属于你自己。至于你旅行的方式、选择的地点或方向——垃圾搜寻、乘坐邮轮、当一名游客、一名旅行者、去游览观光——都并不重要，只要别让外人的说法毁了心情。我们现在都是游客或旅行者。我们所做的一切远重要于我们的称谓。我并不在乎你旅行的方式，只要你踏上旅途，去见识新事物，拓展自己的视野。

以踏上旅途者的自我为中心，不受外界的影响，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这当然很好，也很符合当前以网络舆论为标准的“草根主义”，因为“草根主义”最痛恨对他人指手画脚的精英主义做派。因此，这篇文章在网络里好评如潮，几乎没有看到任何的反对甚至保留意见，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尽管如此，笔者以为travel for pleasure（=tour）与travel for exploration（=authentic travel）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前者历史并不长，有研究者认为到了19世纪中叶，随着道路、旅游业尤其是交通工具的改善才有了萌芽，但这种旅行确实是当今绝大多数游客的存在状态。他们往往自行或由导游带领着加入一个团队奔着名城名景点而去，非常追求所经历景点的数量与拍照的数量，有人戏称这种游客往往更关注来自景点的digital memory，而非自己的mind memory。也正因为此，有些游客为了“自我”的需要，挡住了他人观赏的视线甚至阻挡了他人行进的道路，留下了“rude traveler”的恶名。后者现在显然是属于小众的行为，虽然他们的目的地与前往的交通工具未必就与前者截然不同，但在目的上“娱乐性”要退居次席，求知、探险、挑战自我等要跃居前列。有意思的是，在英文的用词里，最初两者似乎确实是不分的。一本关于旅游的英文书上说道：“In the 18th century, the grand tourists went from London to Naples via France and Switzerland and returned through south Germany, Austria and the Low Countries.”这里所谓的“grand tourists”指的是18—19世纪的英国上流社会，在孩子（一般为男孩子）中学毕业后进入高等教育前，要到欧洲文明的发源地——地中海沿岸的希腊、意大利旅行，并途经一些重要的欧陆国家，可称之为“成长旅行”（这里用的就是tourist），似乎验证了我们传统上所倡导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普遍价值！18世纪的英国文坛领袖约翰逊博士（Samuel Johnson）甚至说：“A man who has not been in Italy is always conscious of an inferiority from his not having seen what it is expected a man should see. The grand object of traveling is to see the shores of the Mediterranean.”（一位从未到过意大利的男士总是为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待而自惭形秽。旅行的最主要目的是见识地中海海岸各地。）

当然，从隐喻上来说，我们都是人生旅途上的旅客。从具体意义来看，我们在学生时代或者二十刚出头时的旅行跟我们已届中年时的旅行往往有很大的不同。漫漫旅途上的“独行客”（solo traveler）与结伴游也不会完全相同，我们旅行的目的地以及途经地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旅行的性质。即便目的地一致，例如都是珠峰，但商人与探险家、登山家的攀登也是有很大区分的。笔者并不完全同意“Any type of travel is good travel”的态度，但也并无将某种方式的旅行强加给他人的意思。在尊重但有区别的原则下，笔者还是很赞成王尔德（Oscar Wilde）所说的：“Be yourself, everyone else is taken.”（做你自己，随人去说吧！）